这件事得到京中与皇上细细说一下。
葛福看陆彻仍不动,劝道:“将军?将军。”
陆彻终于把目光收回,嘴中仍念叨:“清清......”
葛福正色道:“将军慎言!不可直呼公主闺名!”他以为陆彻在唤‘卿卿’,忙阻止。
转而又道:“将军呐,公主殿下天人之姿,您这......若是......待到您大胜回京,皇帝庆功,您还是有机会再见到殿下的。”
葛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
陆彻低头看葛福那堆满笑褶的脸,道:“多谢葛公公了。”
是了,待到回京,自己还有机会,他的清清早晚还是要回到自己手中,他要快些。
陆彻握紧了兵符转身上马离去,回到府中主屋。
残留的那一点香气已经飘散消失,那株红梅仍开着,却不如之前那般夺目,陆彻坐在她往日梳妆的紫檀桌前,忽然看见角落里一支红梅簪子。
玛瑙圆润,栩栩如生,正是之前自己送给她,她又扔掉的那支,她竟然偷偷找了回来,存放在每日能看见的地方。
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她只是受了委屈才不待见自己,清清......清清......
竹喧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公主看上收做侍女,在听闻清姑娘就是长策公主的时候她实在是吓了一跳,又听说公主特要了她随着回京之后,竹喧更是头晕耳鸣,皇宫,这得赚多少银子!
竹喧兴高采烈收拾行装,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小小的包裹放些路上要换的衣物就行,简单收拾完,竹喧几乎是跳着跑到主屋拜别将军。
走到门口忽然想到,将军与公主可是大闹了一场不欢而散,往日里公主落魄被困在府中,不得不与将军分分合合冷冷热热。
今后公主回了京,那么多英年才俊,还有那缠绵悱恻的文公子,估摸着今后将军再也没机会了......
竹喧在心里为将军惋惜,不过也没办法,将军脾气大,做事有些冲动,恰好公主也是娇蛮性子,或许他们二人确实没法长长久久好下去。
思来想去许多,竹喧强迫自己把表情变得凝重,才走入主屋。
只见将军正捧着一支簪子,定睛一看,哎,那不是自己在后院红梅树旁捡的吗?
当初捡回来时,公主叫她扔了,她却不舍得,只悄悄放在桌上角落里,想来这么多天,公主一直没发现。
竹喧简单道别,陆彻也没心情和她说什么,只说照顾好公主,便让她走了,竹喧走出主屋,如获大赦。
将军府门前已经等了辆接她的马车,竹喧不敢耽误,背着包袱就往外跑,却在路上碰到了琼楼。
第22章 不速之客 她眼睛微阂,嘴中默念祷告,……
琼楼如丧考批,竹喧却懒得搭理她,本来她以为琼楼是个本分的人,就算是有些小心思,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没想到琼楼竟然暗中雇了个混混打算污蔑公主!
如今清姑娘摇身一变成了公主,那位被她泼脏水说是清姑娘相好的男子变成了公主侍卫,还害得将军与公主也离了心。
琼楼哭丧着脸,她这些天也不好受,前几日将军就罚她今后只能待在后罩房桨洗缝补,她本以为自己待一段时日,将军气消了,自然会准她恢复大丫鬟的身份。
却没想到,被自己陷害的清姑娘竟成了公主!这下她彻底绝望,自己这番行径,恐怕要被治个死罪,心里惶惶,这才跑出来找竹喧求情。
其实君卿根本没在意琼楼,她一心回京,不想因为别的耽误,至于这桩被陷害的误会,也算是帮她认清陆彻这条疯狗,想想便觉得算了。
但是竹喧却仍生气,那几日她每天都看见公主红肿着眼睛,还有憔悴的容貌,将军伤了公主,琼楼也不例外!
不等琼楼开口,竹喧道:“琼楼姐姐,不去后罩房好好洗衣服,难道还嫌将军罚的不够重吗?”
琼楼道:“竹喧,求求你,求你帮我向公主求情!”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竹喧心道,公主根本不在乎你!但是她还是狠狠说道:“琼楼姐姐,且好好等着吧。”
说完,竹喧头也不回的跑了。
公主车队摇摇晃晃出了陇宁,陆彻并没有去送,他已经披甲点兵往西边乌颌去,此战他已准备许久,只有必胜的决心,没有一丝的犹豫。
君卿坐在马车里,看着景色悠悠倒退,双手舒展,掌心向外放于胸前,这是祈求平安无畏的印契。
她眼睛微阂,嘴中默念祷告,祈求神佛保佑陆彻此战平安无畏。
虽有孽缘,有怨怼,但是君卿仍希望这位英勇的将军驰骋沙场,得胜归来,为万千边疆子民保平安。
竹喧小小一个人跟着马车,逐云与踏雪把她围住,问了许多公主在将军府的事。
竹喧知无不言,听得逐云又哭了几回,踏雪恨不得立刻回陇宁去找陆彻算账,竹喧怕极了,生怕这两位姐姐连带着也不喜欢她。
逐云哭完了抚着竹喧的背道:“辛苦你一直照看公主了,你定是尽了心的,公主才会收你。”
竹喧心中有愧,自己本是想多赚点钱,想靠着清姑娘图个简单差事,如今被这样夸,连忙摇头道:“两位姐姐,我是有私心的,我原只想着......”
踏雪笑道:“你怕什么?就算是为了别的,公主也是得了你照顾,如今喜欢你。”
竹喧红着脸不说话,踏雪领着她上了马车,并着逐云,三人一同坐着。
逐云道:“从前都是我和踏雪照顾殿下,如今你也来照顾,可是有些规矩和将军府中却不同,到京中之前你得尽快学会,别丢了脸,让殿下难堪。”
竹喧连忙打起精神,从公主吃穿用度到宫规礼仪,大大小小数百件事学下来,竹喧头昏脑胀,心想,公主如此矜贵,洗澡须得十几种药材花朵,擦肤须得南海的珠粉,吃食须得验毒,喝茶的温度须得掌控,卧床上的锦被连个线疙瘩都不许有,揉肩捶腿更是几分力度都得拿捏,就连自己的手也得保养起来,免得伤了公主。
这么多,就算让自己说上一整天也说不完呐,公主从前在将军府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啊!
逐云踏雪看着竹喧还小,人又机灵,又是公主特地带走的人,便待她很友善,也很愿意教她,还没到京中,竹喧就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有模有样。
君卿全然不知这三人在搞什么名堂,她这一路将近一个月,一边从元一手中得皇兄密信,知道些京中的情况,一边关注着西北战报。
京中并不太平,太子虽通敌,皇帝却不曾把这事放到明面上,也不曾重罚,只是叫到御书房敲打敲打,看没了下文。
君卿知道,皇上是怕把太子废了之后,大皇子一家独大,今后难以掌控,毕竟皇帝膝下成年的皇子就这两个。
这番表现,君卿并不稀奇,但是有一件事却让她拿着密信看了数遍,那便是白老将军贪墨,眼中冷冽起来。
白老将军是开国三将之一,当初白老将军、陆老将军也就是陆彻的祖父、还有如今已经归隐的石老将军,这三人辅佐先帝平乱世,创下基业。
陆老将军走得早,留下的儿子也中庸,只在朝中做小官,但是他的孙子陆彻却是个天生的武将,小时候便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少年时南征北战立下一身战功,如今这位云麾将军深入乌颌,平边疆,更是一等军功。
白老将军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也是从武,却走得早,媳妇也郁郁寡欢跟着去了,所以白老将军只剩下个自小失去双亲的独苗苗孙女白止。
如今贪墨一案定了,白老将军入狱,府中下人全部发卖,白止充做官奴,府上抄下黄金千两。
君卿皱起眉,父皇竟然这么草率就把这件事敲定了?白将军兢兢业业数十年,本想年纪大了辞官归隐却数次被皇上劝回,所以一直担任右骁卫,领南衙禁军,负责守卫皇城。
且不说白老将军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孙女继承家业,根本没必要贪这么多。
且说谁会在贪污之后把银钱兑成黄金明晃晃摆在家里等着来搜?
此案疑点重重,就算换大理寺录事这样一个只会记录案件文书的官员来看,也知道此案应重新查办。
可是皇上竟这样就定罪了?
皇兄暗中派了人在狱中保护白将军,可是白将军年纪大了,家中忽逢变故,不知能不能撑得住。
君卿提笔迅速写了一封密信交给元一道:“距离京中还有不到十天的路程,用皇兄的暗线立刻把信送回京中!”
白止算不上达官贵人家小姐,所以春宴等各种集会上君卿并没见过她,但是她如今受冤沦为官奴,自己必须要救她,既然是官奴,那么先买下来。
只是密信传递,时间延误,不知道白止可还好?
如此担心着,君卿随着车队又前进了三日,便接到皇兄京中来信道:白止已安置公主府。
君卿这才放心下来,一路到了京中。
可能是他人有意为之,京中百姓口口相传长策公主事迹,自君卿入城以来,夹道百姓聚众欢迎,好不热闹。
君卿只瞥了一眼,吩咐元一道:“多派几个人维护秩序,趁早疏散百姓,免得踩踏出人命。”
若是太子党从中做鬼,若是自己进城当日贪图美名,逗留闹事,导致百姓争相向前,踩踏致死。上不敬皇帝,不在入城第一时间进宫拜见,下不体恤民众,闹出人命官司。
那自己还没开始,便要结束了。
元一领命,连忙吩咐下去,不一会,民众疏散,君卿的车队速度又快了起来往宫中驶去。
看着庄严厚重的城墙,君卿竟没有多么雀跃,心里平静得仿佛杯子里的水一样。
自南墙西长兴门慢慢驶入,巍峨的宫殿拔地而起,凛凛冬日,肃穆而冷漠。
走入温暖如春的甘露殿,见皇帝君肃正伏案写字,听见声音,抬起头来,两鬓霜白,精神却很好。
君卿三步并两步,眼泪先流下来,伏跪在紫檀木御书桌前道:“儿臣一去数月,叫父皇担忧,儿臣不孝!”
君卿斟酌着词句,特地挑了些逾矩亲近的话来说。
皇帝此番召见他不是在日常议事的紫宸殿,而是在御书房,可见皇帝是想试探试探她知内情否。
皇帝果然吃这一套,连忙站起身走过来,扶起君卿,眼角微润道:“长策,此去辛苦,是为父叫你为难了。”
君卿摇头擦着眼泪,心里暗道心烦,明日眼睛又要红肿起来。
她道:“为父皇分忧,何来辛苦。”
君肃示意葛福赐座,葛福看着眼色搬来六螭捧寿玫瑰椅,抚着君卿坐下,退到一边才眼角带笑开口。
葛福道:“皇上,公主殿下在陇宁有陆将军照顾,想来没什么大碍,倒是皇上您,这些日子担忧公主,病了一场还没好利索呢。”
君肃其实早听葛福详细说了那天情形,心中也是存了疑问,才在这一唱一和试探。
但是君肃并没有直接问,而是说起别的:“前些日子听闻长策身死陇宁,朕自然悲痛,如今看到朕的女儿平安归来,什么病都好了!”
说完,君肃朗声笑起来。
君卿先是从玫瑰椅上站起身走到御书桌前跪下来,道:“儿臣莽撞,害得父皇忧心。”
君肃嗔道:“怎么好好的坐着,又跪下了,快回去坐着,这一路劳累,好好歇着。”
君卿乖顺坐回玫瑰椅,道:“儿臣在陇宁隐姓埋名,曾得陆将军无意中相助,说起来,是得好好谢谢他,父皇,还请您好好赏赐他一番。”
君肃沉吟,道:“嗯,是得厚赏,那便等他凯旋,一并赏了吧!”
君卿又起身道谢,君肃面露疲色,君卿捡着几件趣事说了,便告退。
不曾说起陇宁艰辛,也不曾说起来龙去脉,仿佛只是游历了归家与父亲叙叙而已。
君卿把那些血泪藏起,面对这个彻底陌生的父亲装出实打实的仰慕与依赖,天真一如童年时。
才出了甘露殿,君卿只觉空气都新鲜了许多,乘上肩舆,君卿一路往长兴门去,还没走几步却遇上个不速之客。
第23章 青梅竹马 这位白姑娘少时与陆将军一同……
高耸的发髻如陡峭山峰,一朵粉色牡丹鲜艳盛放在发间,洒金罩衫在暖阳下熠熠生辉,是当今皇后亲女,君卿的妹妹君盈。
才十二岁的年纪,生的和她母亲一样,小家碧玉,是与君卿完全不同的小巧柔美,可偏偏爱穿些浮夸的颜色还有些过于张扬的装扮。
如同挖耳勺上顶起鎏金球,十分怪异。
不等君卿开口,只听君盈那尖锐的嗓音响起,不同于往日在父皇面前的乖巧,这声音十分跋扈。
她道:“呦,皇姐,你可回来了,这些日子我担心你在陇宁被人掳了去,吃不下也睡不着呢。”
君卿仍端正坐在步辇上,稍稍歪头,冷然一笑道:“多谢关心,难得你为了我,瘦得像急着窜出土的笋子,衣服都撑不起来了。”
“你!”
不等君盈再说,君卿道:“改日我命人送些好吃的给你,父皇赏我这么多采邑,我也该疼疼妹妹。”
君盈本就嫉妒君卿得了这么多赏赐,明明自己才是最尊贵的公主,竟被君卿这个没娘的抢了风头去。
君盈气得愈发口无遮拦,道:“比不得皇姐在陇宁,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勾当,苟且这么长时间,还好意思回来,不怕污了皇城!”
君盈暗中也听过母后与太子议论起君卿在陇宁潜伏这么久,似乎与陆将军有什么不清不白的,如今便抓了君卿这个痛处使劲踩。
君卿嘴角浅笑,说出的话却委屈极了,她道:“妹妹竟这样看我?我此番是替父皇办事,原来妹妹和母后都这样看我,那我以后还是少来宫中罢。”
说着,做抹泪状,果然,不等君盈再开口,只听君肃在一众人后方大喝一声。
他道:“放肆!逆子无礼!空口白牙毁皇室清白,你母后就是这样教你的吗?!”污蔑公主清白,就是毁皇室的颜面。
君盈看着君卿背对着皇帝冲她露出的浅笑,心里知道被摆了一道,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君卿下步辇跪在地上,眼角已经含泪道:“父皇切勿动怒,您病才刚好,卿儿没事,不过是姐妹间几句玩笑话。”
君肃上前把她扶起来,又怒骂了几句君盈,罚她半月闭门思过才把此事揭过。
君卿耳边终于清净,此时天色已晚,只见天边彩霞卷曲,元一悄声道:“殿下,大皇子正在长兴门等您。”
她心里激动起来,忙命人加快脚步,待来到长兴门,天色更暗,只见一辆公主府马车,君卿知道,皇兄就在马车内等自己。
逐云扶着君卿上了马车,便并着踏雪竹喧二人跟在后面,悠悠往公主府去。
车内,君卿早已泣不成声,几个月的分别,几个月的心惊肉跳还有心酸苦楚,一并哭了出来。
君淮抱着妹妹,见她哭得伤心,像小时候那般,心里更加心痛,后悔当初自己松了口,也悔自己没有考虑周全保护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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