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部一行花体拉丁文。
她给他之后,他一直带在身上。
丢掉了,不过是试探。
南蓁在看见打火机的瞬间明了他的意图,眉间的褶皱没有松开,“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这一开始是个玩笑,陈厌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但现在好像笑不出来了。
他冷冷拧眉:“这东西对你很重要?”
南蓁说是。
“那为什么给我?”既然这么在意,这么舍不得,送给他做什么?
她面色一窒,仿佛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她转回去,面朝着前方,侧脸些微内疚地对着他,“我对你没什么舍不得的……我只是不想你这么轻易丢掉它,怎么说它也算个纪念品。”
“纪念品?纪念什么?”他声音冷下来,森然在车里蔓延,“纪念你们在国外共度的时光?你到底是在意这个打火机,还是送你打火机的人?”
话音落下,南蓁不可思议地转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跟向隅什么都没有,他是我师弟,我们同窗又共事,这些你不是知道吗?我回国后的一举一动,不都在你的监视下?”她话一出口才觉得有些失控。
太阳穴跳痛的感觉来得突兀,很快蜿蜒到耳后,久违的耳鸣开始吵闹。
她用深呼吸平复心跳。
陈厌看着她闭上眼睛,侧脸一片冰凉的雪白,她冷得他心都痛,“你说你们什么都没有,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为了个打火机跟我吵架?南蓁,你从来没有这样,为了其他人凶我。你叫我怎么想?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只看着我?”
“我怎么没……”南蓁骤然转脸,陈厌不知何时解开了安全带,上半身靠过来,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倔强又受伤,她几乎瞬间就心软了,“我没有在跟你吵架,我也不想跟你吵架。”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不过是件小事,但心烦意乱的感觉困扰了她整晚,刚才忍不住发火。
陈厌也是无辜。
顿了顿,平静下来的南蓁到底还是软下了声调,“我跟你道歉,刚才是我不对,是我心情不好,语气有点太重了。对不起,我不应该凶你的。”
陈厌不说话,仍皱着眉看她。
南蓁默默叹了口气,凑过去,捧着他的脸,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再退开,“这样可以吗?”
他漆黑的眼终于开始回温。
“好啦,快点坐好。我想回家了。”她继续哄。
陈厌脸色还是臭臭的,但乖乖退了回去,重新系上了安全带。
南蓁松了口气,发动车子,在夜间的车流里穿行。
后来一路都没人再说话。
陈厌没有问她为什么心情不好,南蓁也没问他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两人沉默地到了家。
洗过澡,关上灯。
房间里,陈厌发了狂似的折腾她到半夜。
南蓁后半程几乎都陷在晕厥里,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第二天醒来,他已经不在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到卫生间洗漱,镜子里女人面色憔悴,仿佛被吸干了精/血,身上绵延的红痕交错密布,无一不诉说着昨夜的暴/力。
他到底是善妒的,又记仇的要命。
南蓁无奈地叹气,选了件半高领的长袖,出门上班。
巡展头三天人是最多的,后续人流才会慢慢减少。
依旧忙了一上午,午饭时,思卉见南蓁大热天的还穿件长袖,脸色也不太好,以为她感冒了,还贴心地给她冲了杯感冒灵。
南蓁不忍拒绝她的好意,喝的满头大汗,脸色到真是红润了一些。
午休过后,南蓁交代菲姐她要出去一个小时,请她照看现场。
菲姐让她放心。
等她走了,思卉凑到菲姐身边小声问:“菲姐,你有没有觉得蓁姐这几天怪怪的?”
菲姐点点头:“确实。不过女人谈恋爱了都这样,一时多云一时雨,没多久就又雨过天晴了。”
思卉觉得有道理,但又感觉南蓁好像不是这样的人,想来想去形容不好自己的感觉,只能先闭嘴。
菲姐拍拍她肩膀,“先做事吧。”
美术馆对面咖啡厅。
熟悉的窗边座今天已经被人占了。
南蓁进了店,目不斜视地朝那边走过去,在餐桌边停下,淡声:“单总。”
单芳丽今天仍是精致的打扮,名牌套装和价值八位数的奢侈品包装点出她的高贵。闻声,她优雅地放下咖啡杯,美目转向一旁,上下打量,半晌才道:“坐吧。”
南蓁一惯穿的简单低调,小众品牌的上衣,剪裁细致的领口和袖口都有精致的蕾丝点缀,同色系的包臀裙,裙摆恰到好处地停在大腿中段,不显得成熟,反而多了些柔美,淡妆的脸素白清丽,在这炎热的夏季末显得分外清新凉爽。
她在对面坐下,淡淡的声线也听的人很舒服,“谢谢。”
熟悉的店员这时过来帮她点单,她点了杯冰巧克力,末了对那个店员笑了笑。
到底是年轻,笑起来像风一样清爽。
等人走开,南蓁收回视线,看向单芳丽。
她正直直盯着自己,眼神说不上是欣赏还是嫉妒,有些复杂。
店里人不多,淡淡的咖啡香从吧台后面飘出来,隐约掺杂着一丝馥郁的香气。
是昨天在陈厌领口闻到的香味。
原来他们已经见过了。
那道划痕,想必也是她的杰作了。
南蓁这样想着,反倒慢慢放松下来。
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陈朝清把朝日的股份一半给了她。
直到店员把她的巧克力送过来,再离开,单芳丽才开口。
“南小姐年轻有为,不简单。”她很少欣赏谁,但南蓁不错,长相,能力,目前在她美术馆里办的展她也看过了,做的很好,她还买了几幅画。
南蓁谦逊道:“承蒙单总厚爱,大手笔买下了一整个迷失系列。我想迷城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感谢您。”
“我不需要他感谢,他也不是个会感恩的人,看他妈就知道。当年我给了他们母子两千万,他们也没说一个谢字。”单芳丽说的很随意,言语间轻飘飘的,“你跟他认识,他应该跟你说过这事。”
“确实有些耳闻。”南蓁淡淡勾唇,没什么温度,“不过我想,要是没有单总的两千万,兴许他们现在还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单芳丽听出了她话里的嘲弄和讥讽,但并未动怒,“陈年旧事,不值一提。立行和他们母子现在过得都不错。”
她说的轻巧,南蓁却知道,当年迷城的母亲就因为被她发现大学时曾谈过一段三个月的恋爱,就被逼着和迷城父亲离了婚。那时迷城已经十六岁了。
单立行是旁支的表弟,与单芳丽往日并不亲厚,她却以让他家退股为要挟,借口单家决不能接受一个不纯洁的人,逼着他离婚。
后来迷城的母亲抑郁了好长一段时间,她一度真的产生了自我怀疑,是不是因为她不够忠贞才会落到这种下场。迷城看着母亲如此痛苦,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家的事关她这个表姑妈什么事?更为此恨了她很久。
南蓁想起听陈厌说起此事的震惊,再看现在单芳丽目中无人的态度,已经不感到意外了。
单芳丽是单家主支一代的独苗,从小千宠万爱地长大,养成了她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最后竟然武断专行到随意插手其他人的生活。而陈朝清大约是她这辈子唯一无法掌控的人。
他冷漠,她执拗。
这两个人会纠缠一辈子,似乎成为了一种注定。
南蓁冷淡了眼色,“单总今天来找我,不光是为了看展吧。”
“当然。”单芳丽优雅勾唇,“我是来谈生意的。”
“我知道老陈走之前把朝日分别给了你和那个野种,不过我不清楚你们各自持有多少。你开个价,我不还价。前提是,你们两个手里的股份,我都要。”
“我知道那个野种喜欢你,你去说服他,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一笔钱。保证让你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
她涂着艳丽唇膏的两片嘴唇像沾满了颜料的水蛭,一开一合地蠕动,扭曲得令人作呕。
南蓁眉心微蹙,厌恶感让她反胃想吐,她竭力抑制着想把杯子里的巧克力都倒在她头上的冲动,一字一字道:“你做梦。”……
第62章
回到美术馆, 已经四点。
南蓁出门时才好起来的脸色这会儿又变得难看极了。
思卉怕她随时会晕过去,让她到办公室里去休息一下。
她没有拒绝。
办公室里开着冷气,窗户也开着, 窗台背后一大片绿茵地被暑热蒸腾出泥土的腥气, 许是又要下雨, 空气是潮湿的。
南蓁走过去将窗户关好, 眺望的眼光落在那边刚刚开走的一辆银黑色劳斯莱斯上。
单芳丽这个人,年岁并没有增加她的修养, 她自私得几近跋扈。
这种人最受不了的大约就是有人反抗她。
咖啡厅里, 她骤然巨变的脸色, 显然是没想到南蓁竟然会拒绝她, 在她看来,南蓁本人包括她的美术馆都是蝼蚁罢了,她怎么敢撼动大树?
南蓁十分庆幸她们现在才见面。
换做六年前,才二十五岁的她或许真的没有面对这份嚣张的能力和勇气, 同章俊良或陈朝清都不一样, 他们顾及南振国,对她总是客气的, 单芳丽不一样,她不会看任何人的面子,连客气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假如当时她如此颐指气使地要求她让出陈厌, 南蓁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下场。
思绪飞远,身后桌面上手机在震。
她回身,拿起来,来电显示上陈厌的名字让她瞳孔缩紧。
“忙完了?”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 轻松中带着点少年气,南蓁心头一热, 神情不自觉软了下去。
“快了,你呢。”
“我也差不多了。”电话里隐约能听见翻阅文件的声音,“一会我来接你。”
“好。”
南蓁说完,通话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那头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纸张摩擦声停下来,陈厌问:“出什么事了。”
她脱口而出:“没有。”
陈厌顿了顿,“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反应总是特别快。 ”
南蓁微怔,“有吗?”话一出口,感觉自己露馅了。
果然,电话里的男人声音一下就沉了下来,“单芳丽去找你了?”
他太了解她,即使没有面对面,也能从她语气细微的变化里嗅出端倪。
她瞒不下去,“你怎么知道?”
他没回答,又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南蓁突然想卖个关子,“你猜猜?”
对面几乎没有思考,“我猜,她让你来说服我,把朝日卖给她。作为报酬,她会多给你一笔钱。对不对?”
全对。
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就都知道了。
其实有什么难呢,对南蓁来说,过于强调没事就是有事;
愧疚的时候会对他更加予取予求;
脸上越平静心里越激荡。
这就是她。
简单,心思纯粹,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天真。
至于单芳丽,利益至上的纸老虎,一推就倒。
南蓁忽然感到些挫败,她就这么容易被看穿吗?那以后怎么办?难不成被他吃的死死的,连点自己的秘密都没有?
陈厌听她还有心思想这些事情,看样子并没被单芳丽影响了心情,他也放松了些语调,似笑非笑地问:“所以,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赶快从实招来,要是被我自己发现的话,我就。”
“就怎样?”南蓁翻着桌上一沓美术馆主题的明信片,搬出自己的身份,“怎么说你也叫我一声姐姐的,威胁我?你胆子太大了吧。”
她很少这样轻松地玩笑,陈厌配合着笑出声,“我错了。”
“这还差不多。”电脑上有新的邮件进来,南蓁坐下来,滑动鼠标,屏幕亮起来,“先不说了,一会儿见。”
“嗯,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陈厌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匿。
柯周维在他对面,眼睁睁看着他变成阴天,后背不由一阵发凉。
“去查一下单芳丽这几天的行程。”
“是。”柯周维不敢怠慢,立刻起身去办,
“还有。”
柯周维停下来。
办公桌后,陈厌单手撑着额角,半明半暗的眼眸里似温柔似冷漠。
他貌似在考虑什么。
片刻,他放下手,老板椅转向落地窗,冷声说:“算了,没事了,你出去吧。”
柯周维:“是。”
入秋了,Z城还未消暑。
连着热了大半个月,今天才有要下雨降温的影子。
落地窗外大片阴云的天,高层的雾重得几乎看不见对面大厦的模样。
要变天了。
-
单芳丽来找过南蓁的第二天,纪维知也来了。
彼时南蓁正要去见纪向隅帮她约的律师,迎面看见走廊里正在看展的纪维知。
他一身西装革履,里头白衬衫的造型慵懒,整体风格偏向休闲随性。
南蓁不知道他和单芳丽的事情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总之,他们两个前后脚出现在这里,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没有回避,而是走过去,打了声招呼:“纪总。”
纪维知回过头,看见她,首先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眼里随后露出了点带着性意味的赞赏,“又见面了。没想到工作中的南小姐也是这么漂亮迷人。”
他打量人的习惯多半是跟单芳丽学的,只不过他没她那么直白,但也够让人反感了。
南蓁勾了下唇角,很敷衍,很冷淡,“纪总说笑了。”
“纪总今天是来买画的么?我看您刚才赏画之余,对身边好几位女性都挺有兴趣的样子,看起来纪总更像是来我这儿当星探,发掘新人呢。”
她故意这样说,纪维知听出来了。
不过他也不介意。
“职业习惯罢了。”挑了下眉,他指着面前一幅《雏菊之死》说:“这幅画的名字挺有意思,我要了。”
南蓁端出职业化的微笑,“不好意思纪总,这幅昨天已经有人预订了。”
“跟他打个商量,让给我,定金我双倍赔他。”他笑起来,就连理所当然的语气都跟单芳丽一样。
南蓁淡声:“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昨天定好的事今天就改,恐怕对方未必会肯接受。不过纪总若是诚心想要,我也可以去试一试。”
她说着,微微停顿了一下,“或者,纪总您亲自去说一声呢,也许对方更愿意卖您这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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