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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心动——鹿燃【完结+番外】

时间:2025-01-31 17:20:09  作者:鹿燃【完结+番外】
  周妈妈而后退至阶下,在外提灯候着。
  “这江夫人是来找小公爷说小话吧,”樱桃想着白日自家姑娘受的气恨的眉毛都跟着竖立起,“二姑娘,咱们若是现在过去定是要跟她撞上的。”
  没急着回答,唐薏眼珠子快速转动两下,斟酌道:“这老女人定不会说我什么好话,眼下有周妈妈在门口守着咱们过不去,你把灯熄了,咱们从后面绕过去,他书房后窗处种了一排蜀葵,正好藏身。”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虽然偷听旁人说话不是君子之举,可唐薏自称对付小人便不用守君子之礼。
  总是能给自己寻到一个合理的借口的。
  樱桃从来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儿,可是跟着唐薏久了,脑子也灵便了许多,一口重气吹灭了灯中的蜡烛,随着唐薏隐到了暗中。
  江夫人一张怨气脸入门时,江观云正埋头翻阅公文。
  他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年,虽圣上调了旁人去顶替他原先的职位,可他珠玉在前,后来者总难让圣上如愿,趁着他这段时间在府中休养,便将这一年来所有的公文都先调出副本让他过眼一遍,好待来日复任时不至于磕磕绊绊无从下手。
  见着儿子手里的公文,便想到了儿子的前途,江夫人心口一揪,更是难受。
  “母亲这么晚过来,有事?”明知故问。
  白日他有意将事情说的严重了些,想必这会儿她定然是坐立难安,人嘛,不给些苦头吃总是难以成长的。
  果真,江夫人最是沉不住气的性子,想说的话太多,却一时不晓得该从哪里拾起,只能先坐到一旁,“我听说你今日晚饭进得不多,特来瞧瞧你.......你身子还没恢复好,今日又在湖中受冷,可也让郎中替你好好瞧瞧了?”
  视线自公文上移开,沉忍气息慢慢将其合上,这才转过身来正视母亲,“母子连心,您既爱子心切,知道我今日入水受冷,那您可曾想过唐薏?”
  “若是她的母亲瞧见自己的女儿被您丢到湖中险些溺亡,她该有多心碎?”
  人最难的便是感同身受,江夫人不喜欢唐薏,但她也是个母亲,稍一转圜似便能体会那种痛心之感。
  哑口无言。
  “我也是急昏了头......总觉着自打你醒过来之后,旁的都不关切,却唯独在唐薏身上用心,”江夫人惊惧多过心伤不已,“这些日子外面的流言传的那么难听,加上那道士......”
  不提那道士还好,一提江观云心里的火便将压不住,“母亲可知,今日下午我派人按您所说地址去寻了那道士,多方打探,那座道观根本没那么号人,他道号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分明就是个江湖骗子,是个妖道!”
  江夫人整个人惊吓住,连眼皮都忘了眨。
  “幸亏今日没出人命,若是唐薏真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他跃入湖中时,她被困在湖中不得脱身的场面,心都要跟着碎了,后怕的何止江夫人,他唯有更甚,实难想象,今日他只差一点儿就失去唐薏。
  若他去的迟一些,若他今日没在府中.......剩下的事,竟是连想也不敢了。
  “是我一时昏头,是我错了.......”江夫人终是落泪,哭得呜咽,抽出帕子捂在鼻侧。
  可这些迟来的忏悔哪里够呢?
  江观云虽不忍见母亲如此,却也不得不拿着刀子往她心口重重扎去,“唐大人虽是一介文人,可若是女儿惨死,您觉得他和常安远会善罢甘休吗?”
  “常安远是如何护短,您难道也忘了吗?”
  昔日江夫人要拿下唐薏和刘丰年时,那常安远笑面言严她记得真亮,信国公府再风光,若因她故背了人命亦不会轻易稳渡,自己一条老命赔进去也就罢了,只怕是连儿子往后都没法子做人,影响仕途不说,还会背了一个见母受罪而不救的骂名。
  此刻唐薏和樱桃正蹲在轩窗之下听墙根儿,身形隐于一丛蜀葵之间,屋里对话一字不落,听到常安远一事,唐薏立即品出不对来。
  若没记错,那回闹事时江观云尚未醒来,他又如何得知常安远护短?
  转念一想,应是后来旁人与他讲述了那日情景.......
  这厢才替那人圆了此事,房内的江夫人便心生疑惑,她仍记得当初为免他心忧,明明吩咐了众人不得与小公爷提及常安远一事,“常安远护短.......你是如何知道的?”
  原本桩桩件件江观云未说明是自有打算,谁想出了这么重的谣言,还将唐薏置于险境,原本的打算也只能半途而废,于是他表情越发严肃起来:“母亲难道就不好奇为何我一醒来便将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撤换了一遍,发卖的发卖,赶走的赶走。”
  “我昏迷的这一年中,府里有多少腌H您可清楚?我受了这群人多少磋磨您可晓得?”
  “您只知道唐薏无礼、泼辣、出身不合您的心意,可您知不知道,自从她来到我身边,我才有几天安宁日子过?”
  一连几句,错愕的不止房中的江夫人,还有外面那俩。
  月光自头顶洒下,透过蜀葵叶缝,正好有一束月霜照在主仆二人的眼上,两个人视线相对,不必开口便已然齐齐感受到接下来似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将要揭晓。
  唐薏不露声色,指掌却紧紧抓扣住自己的膝盖,心跳重且迟。
  “你是说.......”江夫人脑子不算灵光,即便如此都已然要慢慢接近真相。
  江观云见事情已经到了这么坏的地步,他若再藏着,只怕日后会给唐薏带来更大的灾祸,于是直言:“昏迷的这一年,我虽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可我耳可听音,脑子清醒。”
  “这府里的一人一事,包括姚嘉念当初如何与我退婚,唐薏如何嫁到江府,我都清楚,件件不落。”
  似有一道惊天的闪电自天际精准朝下劈来,周时被击中的是里外三个人。
  自觉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可唐薏还是控不住自己腿软,似个软脚虾一般直接坐到了地上。
第三十六章 表白
  怕弄出响动让房里的人发觉,樱桃忙手臂环了唐薏半身。
  好在一阵风吹过,吹得头顶花影齐动,房里似没有察觉。
  提到唐薏,江观云眼中的凌寒之色尽消,反而柔华一片,连语气都跟着温软,“母亲您只以为是唐薏诱我,实则不然......是我惦记她罢了。”
  “我与姚嘉念曾有婚约不假,可这婚事当初不是我自己求的,而是您与父亲替我定下的。我少时与此事上不曾开智,只以为婚事自要遵守父母之命,可如今便不同了。”
  凡心一动,便再难回到从前,就算是一切回归本位,再让他与姚嘉念举案齐眉,却也不能了。
  “只有我清楚唐薏到底好在哪,母亲您对她的为人并不了解。”
  江夫人万没想到,以自己儿子的出身及心智品味种种,竟能喜欢上这种人。
  “可是她.......”
  “母亲,往后我不求你对唐薏视如己出,您只要不再干涉她所作所为即可。”江观云不听母亲所言,每句话都堵回去,“我与姚嘉念的婚事,您也再不必费心从中牵线,我之前已经与她说的很清楚了。”
  “这件事能不能平稳渡过还是未知,您这些日子最好不要出门,也不要见外人......养精蓄锐,便是给儿子最大的帮扶。”
  今日的事对江夫人来说成了心病,因她一时糊涂,险些造成不可挽回的罪过,现下就算是让她去找唐薏麻烦却也是不敢了。
  更别提出门或是见人,只能老老实实应下。
  “母亲,我手里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我命人送您回去吧。”他也不是有意要害母心惊恐,只是她太过去迂腐,容易被奸人左右,若是不下一剂猛药是管不住她的。
  “你忙你的,周儿还在外头等我。”稍定心神,江夫人自椅上站起,虽还是接受不得儿子与她方才说的那一番话,却也不敢讲唐薏半分不是。
  自推了门出去,室内明光将她身影照于石阶之上。
  不远处的周妈妈提灯上前,扶着她安稳下阶后又将书房门重新带上。
  听着外头脚步声浅了,江观云身子微微侧过,望向轩窗外那一道道乱摆的花影,微有失神。
  良久,他大步行过去,自里面将轩窗打开,细风送香,室内烛光跳跃将窗外一寸地照的明亮,那一盏早被熄灭的美人灯歪倒在绿丛间。
  心下几分怀疑由此被证实。
  真心便是就算捂着嘴巴不讲,爱意也会不觉自眼中流露。
  既来则安,他向来藏的辛苦,如此这样,虽他有些羞赧,同时却也多了几分期待。
  她若知道,会怎样?
  .......
  随着夜色渐深,疾风穿堂,檐下灯影被吹得摇晃,唐薏只顾埋着头走路,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匆忙想寻个地缝钻进去。
  反而樱桃在后面紧紧随着,面上笑意越发深浓,时不时扯了唐薏的衣角催她慢下来,“二姑娘别摔了,天黑路不好走。”
  若是方才那些话只被她自己听了也就罢了,还能够装傻充愣,只作无闻,可现在多了个证人就算是想“杀人灭口”也来不及了。
  一张脸无处搁不止,更让人想要发炸的是他的那句,昏迷时脑子清醒......
  就是说,她在那间房里的一言一行,江观云全都听了去,她因眷恋财物而做出来的那些事并非缺陷,可旁的就是难讲了。
  比如无数冬日寒夜里都抱着他取暖,比如她偶尔图松快,睡觉时连裤子也不愿穿,再比如她睡觉时不老实,常常醒来时趴在他的身上......
  “真阴险,这个人可真阴险!”想到过去种种,覆水难收,唐薏头回有了快要被人逼疯的错觉,急跺了几下脚。
  长这么大没吃过这么大的瘪,无处发散,无处抱怨,只能扯着头发自虐。
  只怪她心粗,竟没想过为何从前筠松居的那些刺头都不见了,反而都换了本分的生面孔。
  桩桩件件江观云那厮都心如明镜,不过是站在暗处故作不明,笑看世人罢了。
  “二姑娘这是干什么?”樱桃笑的别有用心,生怕她将自己扯疼了,拉过唐薏的手握在手中,“若是旁人遇见这样的事儿,只怕马不停蹄的要扑到小公爷身上去了,您怎么还不高兴呢?”
  若论变脸,谁都不及樱桃,当初见自家姑娘嫁了个活死人,她整日丧着个脸,如今那光风霁月的小公爷退病归来,便又成了一等一的良人,又不小心窥听他的真心,樱桃自是为唐薏高兴。
  有苦难言,唐薏觉着她被人占尽了便宜,嘴噘了老高,可以挂得上一只茶壶,“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生来不为嫁一良人为人生目标,这突来一场,如套了个枷锁困肩。
  “樱桃,你说他是不是为了帮他娘脱罪就想出这么个损招来,试图用美男计诱我上钩,”自觉与江观云并不是一路人,他的喜欢突然且诡异,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很难不让人心生旁枝。越说越邪门,可这却是唐薏认为最贴近真相的一种可能,“只要我上了钩,他肯定又会搬出来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种说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姑娘,你说这话不止寒人心,还有些丧良心,”樱桃当真看不下去,劝道,“旁的我是不知,可是小公爷对你不似假的,你是没看到白日他跳下去救你的样子,半分犹豫都没有。上岸后恨不得吃人,若不是出于关切,作戏岂不是作的太真了?”
  “看来江府里真有鬼,”连素来向着她的樱桃都开始替江观云说话,唐薏梗脖瞧她,“那鬼把你迷了,你跟他一伙的!”
  樱桃有口难辩,见姑娘轴劲儿一来也劝不过,只能拉着她走出廊去,“好好好,我被鬼迷了,你今日受了冷,不宜吹风,先回房吧。”
  今日房中烧了大半日的松碳,虽熄火良久,却仍留了淡淡的松香气,这气味儿虽好,却是醒神的,樱桃怕她晚上睡不好,便将窗子打开放风,窗折一半便瞧见远处一道人影从书房那边行来。
  “二姑娘,小公爷好像朝这边过来了。”
  “噗――”才入口的茶尽数自唐薏口中吐出,水痕浸透裙角,呛得人鼻酸眼红。
  胡乱抹了下巴上的水渍,极速将脏了的罗裙脱下,几乎飞奔到床上,扯过锦被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说我睡了!”――锦被中传来闷闷说话声。
  樱桃怎么看都觉着她像鹌鹑,弯身将脏衣衫捡起,不多时,果真响起叩门声。
  江观云心底存事,连敲门都不若平常坦荡。
  强忍笑意,樱桃去开门,以防自己破了功都没敢抬眼瞧他,只微微服身,“小公爷。”
  “她人呢?”江观云长眉微拧,带着淡淡的愁绪。
  樱桃是唐薏的人,自是与唐薏一条心,可她更盼着唐薏好,于是很巧妙的应了一句:“二姑娘睡下了。”
  随后目珠对上江观云的视线,有意朝内室一指,便错身退了出去。
  江观云何其敏慧,见此已明了七八。
  待樱桃出门,隔着锦被唐薏听到门声响动,紧提的一口气才稍稍缓动,随之手臂一抬将锦被掀开,而后猛的于床上坐起身。
  猝不及防对上那一双明澈的眼。
  气息都随之凝住。
  天外无声,此心寂寂,二人齐齐红了脸。
  江观云那一双眼生的尤其漂亮,从前他昏迷时不觉,如今细品,眼角尖细,眼尾宽长,看人时深情款款......
  这人可真好看呐!
  唐薏几欲失神,不过晃念一动,很快又清醒过来。
  若再躺回去,也显得太过做作,她猜测江观云未必知道她已经清楚了他的老底,索性拿出理不直气壮的本事来,睁着一双大眼问:“你怎么来了。”
  他不答反问:“明明没睡,为何要骗我?”
  “我睡了,才醒。”她狡辩道。
  这个做了坏事却偏生不肯承认的劲头固有几分江观云喜欢的狡黠。
  “哦?”显然他不相信,唇角玩味勾起,上前一步,朝她发顶探过手去,唐薏还未来得及躲。
  接下来他变戏法似的手执一片青叶亮在唐薏面前,“梦中神游去了?还带了些东西回来?”
  心虚的猛眨眼皮,下意识想夺过那罪证却被他闪开。
  “整个江府,只有我书房的轩窗后植了一排蜀葵。”他一顿,接着道,“不仅如此,二姑娘素日最喜欢的那盏美人灯也落在那了。”
  忽而惊动,主仆二人方才一路逃窜,竟无一人留意那盏灯.......
  这回唐薏就算是想睁着眼说瞎话也不能了。
  哑口无言的人憋红了脸,似秋霜打过的枫叶。
  江观云面上平静,实则心脏悸跳厉害,隔着单薄的皮肉,几欲跳到唐薏面前来让她亲眼瞧瞧,方显其真。
  将那片叶子暂放一旁,他顺着床沿坐下,身子微侧挑了个好的角度,与她身量尽可能平齐。
  “我在书房里说的那番话,想必你都听到了。”
  不躲也不闪,微侧过脸,乌黑的眸子定定望在唐薏脸上,期待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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