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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曲——金牙太太【完结】

时间:2025-02-03 23:11:10  作者:金牙太太【完结】
  翘翘端起了那碗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混着一股金属气息,堕入喉头的那一瞬,几欲作呕。翘翘苦笑着看着贞娘,哀求道:“反正终是一死,我也无力挣脱。只求阿娘不要再让我喝这药了,行吗?”
  贞娘看着翘翘灰青无光的脸庞,几日前还是那么光彩照人,心中愧疚,强行忍住了夺眶而出的眼泪,哽咽道:“只要是阿娘能做的,都依着你。”这句话在翘翘红极一时的日子里,贞娘几乎每天都要说上几遍,而今听来,入耳则是几分刺透心扉的酸疼。
  几日后,程老爷殡天。按照事先的安排,一身大红色凤冠霞帔的翘翘坐在蒙着黑布的步辇上,被四个“孝子贤孙”抬进了程老爷子的墓穴。长长的甬道在众人退出后,被一铲一铲的泥沙封堵上,光线也一缕一缕地从眼前消失。
  翘翘在黑暗的墓穴里不知过了多久。她尽可能离程老爷的棺椁远远的,为了防止坍塌,墓室留有通风的小口,这仍然避免不了程老爷的尸体在几日后开始腐烂,腥臭的气味从豪华的棺椁中散出来,让翘翘一阵接着一阵的恶心。或许再过些日子,她也会变成这样,一动不动地任凭肉身腐烂,管你生前是富甲一方,还是艳绝天下。
  然而这些终还是有些遥远,只要还能呼吸一口气,她便想着能够多活下去一天。供奉的果盘吃完了,她开始用手指在墓壁上挖掘,前几日她很幸运地在泥土里挖出了几只蚯蚓,和着强烈的土腥味,她胡乱嚼了几下,便吞了进去,饥肠辘辘的胃因此舒服了一些。可是长时间的干旱,让泥土变得十分坚硬,从前精心保养的手指一会儿就鲜血淋漓。她也顾不上许多,在这六尺见方的黑暗里,什么俗世争斗、市井繁华、真情假爱都幻化成了隔世的阴影,活下去也许非常艰难,也许希望渺茫,却是她此时唯一所想。
  人求生的欲望能支持多久?在茫茫的黑暗中,这个念头似乎随时会在心头熄灭,然而只要一刻未熄,却仍以微弱的光,照住了同样微薄的生命。
  两个月后,当赵匡胤带着他的黑衣军挖开程家墓穴时,被靠在墓壁上气若游丝的翘翘吓了一跳。他此时任黑衣军统领。所谓黑衣军,是后周朝廷暗地里蓄养的一支编制部队。主要任务便是偷偷挖掘各地坟墓,以获取其中丰厚的陪葬品以充军费。柴荣便是依靠着黑衣军丰厚的所得,才敢大胆地在灾旱之年,减免天下税赋,以安民心。但由于掘人祖坟,其罪滔天,比多收几成租税更易激起民愤。所以黑衣军的每次行动都极为隐秘,通常选在夜间,全军身着黑衣,以蔽人耳目。
  程老爷子随葬品极其丰盛,赵匡胤老早便得了信报。但他性子稳重,仍等待过了七七之日,才带军来偷挖,没想到墓中竟有活人殉葬,倒是让他颇感为难。
  赵匡胤从亲近手中接过火把,将火光照在翘翘的脸上,他认出了这是永乐楼的头牌姑娘,与他的亲信下属张令铎来往过好一段时间,感情甚笃。甚至跟自己也有几次酒席逢面的机缘,前两个月听说在永乐楼火灾中丧生,怎么却被人封在墓室里?又恰巧被自己掘了出来。救还是不救?赵匡胤在心中暗自盘算,救了兴许能卖张令铎一个人情,但黑衣军的所为必将暴露,不知这姑娘什么性子?为她担着这样的风险是否划算?可真让他活生生地见死不救,他心底仍有几分不忍。
  赵匡胤心里正踌躇难决,火把上的火苗随着他的心思变换,一簇一跳地将现场照得昏暗不明。
  墓地中一片狼藉,毛绒绒的月光透过无精打采地树叶影影绰绰地落在翘翘削瘦的身子上,越发显得她弱得可怜。
  忽然之间,一道闪电惊过天际,将天地照亮如白昼,翘翘看着赵匡胤的眼神,竟有些似曾相识的味道。赵匡胤心底一凛,紧接着轰隆隆的焦雷滚过,黄豆粒大小的雨点从空中砸落下来,近半年干涸的土地上被激起了阵阵尘土,很快,飞尘又被雨滴包裹住,一股湿润的泥香迅速散开。眼见一场瓢泼大雨倾然而至,苦旱已久的黑衣军士们各个面带笑意,低声欢和着。
  赵匡胤挥挥手道,“快救人。”
  本想救她的人最终害了她,本不想救她的,却救了她。
  这或许便是她的命数吧。
第2章 交易
  久旱的甘霖下了大半个月,檐外的细雨蒙蒙,飘飘洒洒,像蚕丝般的剔透晶莹,无穷无尽,像一股脑儿想要补足上半年的亏空。未死初生的翘翘仿佛整个人都融进了这漫天漫地的烟雨之中,伴随着细碎的雨滴声,生的希望渐渐从心底漾开。
  赵匡胤的宅邸在浚仪街北端,出门左转便是太平兴国寺与启胜书院。主人赵匡胤是个慷慨的人,既然决心要救翘翘,便命人捡着名贵的药材、食料为她调理,又拨了一个好使唤的小丫头叫芳儿的过来伺候。自己只在她初醒时来探望过一次,试探性地问了句:“要不要告知张令铎?”翘翘面上平静如一潭春水,淡淡答道:“张将军事务繁重,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赵匡胤心下了然几分,自然接口道:“也好,令铎下月便要领兵西征,也不急在此时扰了他的心志。”便任由她住着,依旧锦衣玉食地供养着。赵府本就是个极清净的居处,夫人贺氏不喜奢丽,整间院落布置得清雅宜人,与当朝的官宦贵人喜爱奇石不同,赵府院内多植花草,翘翘居住的西院北面便依次种了一排玉兰树。盛夏时节,浅玉色的花梗坚强地矗立着,亭亭如荷,从翘翘的眼中望去,那初绽的花苞仿似带着微光的美玉,层层叠叠地堆成了雪。晚风有时将花香带进屋里,呼吸间便染上了清淡迷离的味道。芳儿有日折了花枝放在屋内,翘翘斜躺在床上,怔怔地看了一日。到了晚上冷冷的月光洒在那个个的花苞,似着缟衣霜袂的天边仙子,于绝寒中透着凌冽的执拗;到了天高气爽的初秋,翘翘已能拄着拐缓缓行走,医师所言,被砸伤的脚恐怕终其一生也难以痊愈,这使得她从小练就的行云出岫步也行得有些颠簸,然而她仍然坚持地在小小的院落里一圈接着一圈地走,试探性地下腰、练腿,时常搞得大汗淋漓,让跟在身后的芳儿担忧不已。寒风乍起时,原本残落的头发已长至齐肩,原本枯槁的面容也逐渐恢复生机,从胭脂盒里沾了一点桃红色的脂粉,就着露水,晕晕地拍在两颊上,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中渗出了一抹绯红。她开始与赵府的女眷们往来交际,一早儿便起身陪着赵老太太念经诵佛,她嗓音清丽,将佛经也念诵得十分入耳。她在中午则帮着贺夫人打理家务,帮手烹制出合宜的菜肴,甚至与赵匡胤的两个妾也竭力相交,将青楼中秘制的养颜方子告诉她们,赢得彼此的好感。更重要的是,在这一切的背后,她小心翼翼地收集着关于赵匡胤的一切消息,她知道,自己的机会就在其中。时近年底,赵府迎来送往的应酬也逐渐多了。本应主持局面的夫人贺氏却缠绵病榻,勉力维持着局面。赵匡胤对前厅的接待也只能草草应付,更多的心思花在了寻医问药上,时常命人寻来各种益气滋养的补药给贺氏调理。翘翘静静地看着,机会,终还得自己争取。
  玉白色月光映出前方楼阁起伏高低的轮廓,像缠绵星空的琳琳循循的线条,交错出未知的人生。偶尔,有沉缓的微风拂过她的面容,竟带着南边湿暖的温度,替她吹开了眼前冬夜里的寒气。出了西院门,穿过蜿蜒曲折的长廊,方是主人居住的正堂。她行进的方向是赵匡胤的书房,在此前数月,她从未与他正式接触过,或许是隔着张令铎,或许是赵匡胤原配夫人贺氏的缘故。她一步一步走着,藏在狐皮袖笼里的手一点一点抓紧毛皮,静静感受着手心里微微的刺痒。
  翘翘缓步踏上台阶,轻轻扬手掀起了门前厚重的棉布帘子,恰好望见赵匡胤正站在室内火盆前,就着炭火的光在读一册兵书。听见声响,他抬起头,见是翘翘,面上微微有些诧异,旋即露出一丝笑意。
  这是翘翘第一次恣意细看这个男人,他站在那里那种骄然不群、昂首天外的姿态,与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不一样。她曾在暗夜里细细盘算猜测着赵匡胤的心思,也想象过两人见面的场景,可当这个人豁然出现在眼前时,她竟有了几分怯意。停了半晌,她终还是鼓起了勇气,友善的目光投在他的脸上,迎上赵匡胤那双极大的眼睛、奕奕有神,衬着挺直的鼻子、高高的颧骨,不怒而威,别有一种令人醉心臣服的须眉气概。她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动“色诱”的念头,这样男子,心胸又岂在追求女子的容颜上。
  赵匡胤见翘翘默然无声,自己倒先笑了笑,在火盆边给她让出个位儿,温言道:“怎么走到门口反而胆怯了?进来暖暖吧。”
  他语意中有些戏虐的暧昧,反而给了翘翘些许勇气,迎着他的目光,给自己寻了个位置,笑意嫣然:“倒不是怯了,只是自蒙玄帅搭救以来,还未曾与玄帅好好说过话,一时间之间,倒不知怎么开口了?”
  赵匡胤默然。他知道翘翘必是有事要讲,但他对她的来意仍然有些捉摸不清,或者说对她这个人仍如迷雾般琢磨不透。停了一晌,他朗声笑道:“不用拘礼,我是个直性子,有任何事情,直说无妨。”
  翘翘仿佛探知了他的疑虑,起身盈盈拜下,缓言道:“玄帅先受翘翘一拜,谢玄帅慈念,救翘翘于死地,再谢客居府上多日,多蒙照顾,大恩此生不敢忘。”赵匡胤蓦然地受了,手虚扶了一把,笑道:“如今你身体可康复了?”“已无大碍。”“嗯。”赵匡胤应了一声,思忖半晌,“接下来你作何打算?”这始终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却梗在喉间,不得发问。“翘翘无处可去。”她仿佛猜透了赵匡胤的心思,坦然直言。这个回答并不意外,赵匡胤淡淡地笑了笑,“为你寻个身份倒是不难,”他目光浅浅地留在翘翘脸上,接着道,“替你寻个富贵夫家更是容易,不知姑娘是否仍想留在汴梁?”他这般问,显然是早已替她想过出路了。翘翘摇了摇头,清晰快速地说到:“那便请玄帅替翘翘寻个身份,并将翘翘留在府中。”她暗暗攥了攥拳头,目光灼灼,语气是十二分的坚决,“改头换面,另嫁他人,兴许是一个青楼女子最好的归宿。然而对我来说,我不愿走进这样的人生。永乐楼无端失火,我被弃于墓穴之中,负我之人、欺我之人尚享富贵,我又怎能低眉顺目苟求后半生的安乐。”赵匡胤皱了皱眉,诧异道:“你想报仇?”“是。”“你可知道我与张令铎有同袍之谊,留你在府中多有不便。”“知道。但我却是助力玄帅最好的人选。”
  赵匡胤笑了笑,饶有兴趣地看着翘翘,道:“助我什么?”
  翘翘的声音如秋水沉沉,笼在一屋之内,不泻半分:“玄帅才干卓越,出可将,入可相,是国柱之才,却甘居军使一职,统领黑衣军。夜间从事些不见天日之事,不能在四疆杀敌立勋。翘翘妄自揣度,或许是因家中之累。朝中惯例,但凡武将出征,家眷皆要入宫候命。名则恩赏,实则为质。玄帅与夫人情深义重,自然不忍见夫人以病体周旋于诡秘宫墙之中,诸多牵挂,所以宁可放弃在外方建功立业,宁可固守汴梁城中。玄帅高义深厚,然则长此以往,不利大事,玄帅若是有心,翘翘愿替夫人为质,留守京城,已绝忧虑。
  火盆中的炭火明暗交替,往外喷涌着热浪,翘翘跪在旁边,只觉得脸颊滚烫,湿腻腻地沁出了一层汗。赵匡胤蹲了下来,目光只在咫尺之间,声音低沉的有些可怕,“你怎知我不是安乐家中、无意功勋之人?”
  翘翘清朗的目光无惧无恐地赢向赵匡胤,缓缓道:“翘翘出身青楼,见惯的除了金银财富,便是男人心中的欲望,若是这个也识不得,凭何居住流苏楼。”她环顾四周,满屋的书籍与各地的军报交错堆放,翘翘浅笑道,“玄帅自幼不是读书人,若非为了心中大愿,又何必在这寒冬深夜,苦啃这些。”她纤纤的手指在空中一划,竟让这一屋灼热凝滞的空气显得沉闷异常。
  赵匡胤强压着心中翻涌不定的情绪,眉心的脉搏一突一跳。终于,赵匡胤张了张口,“你凭什么?”
  翘翘心头一松,忙道:“因为翘翘长袖善舞,能周旋于后宫是非之中;更因为我身无所依,富贵祸福全系于玄帅一念。”“你心中的仇恨我帮不了你。”翘翘摇摇头,道:“那本就是我自己的事。”
  赵匡胤眼底漾起一层不置可否的笑意:“那你图什么?你从我这里得到的,嫁进汴梁城任何一座高宅都可以得到。”
  翘翘莞尔轻笑,唇边流出一丝笃定:“我这从死人墓中爬出来的人,岂会再信那些浮名与富贵。唯独愿意再信的就是自己这双眼睛,相信自己识人无误,在这里,所愿所求皆能凭借自己之力获得。”屋外的夜风停了声响,满天的星斗在赵府上空璀璨耀目。书房之内,炭火暖暖,交易之始,她愿将自己置身于宫墙之间,换得他施展宏图的自由。赵匡胤颜色缓和了许多,道:“你且以我妾室之名居住府中,他日功成,你若愿意留下,赵某许你后半生的富贵荣华,若愿离去,赵某亦以休书与千金相赠,还你自由之身。”他停了停,突然想起,翘翘的想法是不错,但想瞒天过海,着实不是件简单的事。但他也不想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便另寻了一个话题轻描淡写地岔开:“圣上乃是一代英主,若要让他相信,并不容易。”他转眸看着翘翘浓黛淡点的娥眉,新生出鸦青色的毛发勾勒出了远山含愁的模样,“你先要改个名字。”
  翘翘的眼波里涟漪潋滟,“请玄帅赐名。”
  赵匡胤道:“四海英雄多独断,一册南华旋解忧。从今以后,你就叫解忧吧。”
  赵匡胤的母亲姓杜,是前朝太师杜爽之女。杜家有三男一女,杜老太太的大哥在定州为官,有一个宠爱的妾室生了一个女儿,相貌端丽,年方十九。与赵匡胤在一次家宴中一见钟情,向来不近女色的赵匡胤竟然对这个表妹亦是偏爱有加,等不及三聘六礼,便急忙忙娶回了府上,置为妾室,人称解忧娘子。半个月后,这条绯闻趣事便传遍了汴梁城。
  连皇帝柴荣也落进了三言四语,他对内侍总管刘平笑道,“怪不得最近看玄郎脸上总是暗暗隐忍着喜色,原来是得了新欢。”
  刘平见圣上对这则消息颇感兴趣,便压低了声音,身子也往前凑了几分,捏着声音道:“岂止呢?这不过是人尽皆知的原因,奴才派人暗暗查访,才知道,赵统领的这位解忧娘子来历可不凡。”
  柴荣瞥了他一眼,道:“不是表妹吗?”
  刘平喜滋滋地道:“哪里就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表妹呢,费了奴才老大劲去查才发现,这解忧娘子相貌音形酷似永乐楼红极一时的头牌翘翘姑娘。这翘翘姑娘去年被一场大火烧没了,永乐楼给报了死讯。其实,汴梁府其实倒头也没见着尸体。那永乐楼的老板硬说是火太大,人给烧化了,又不知使了多少银子,汴梁府到底也没再追究。奴才估摸着,兴许赵统领早就与翘翘姑娘相好了,借着大火,给她另寻了个身份,这才娶进门。”
  柴荣寻思朝中有严令禁止官员纳娶青楼女子,赵匡胤即使这般偷龙转凤,虽是不妥,但面子上倒也无人真正去追究。便觉得无趣,正要打断,只见那刘平继续道:“这翘翘姑娘跟奉国军指挥使张令铎大人可相好了数年了,赵统领这般费尽心机夺爱,可是要让在西南作战的张将军心寒的呢。”
  柴荣闻言,竟龙颜大悦,哈哈大笑一声,猛然起身,大笑道:“一直以来朕都寻不到玄郎半点烟火气,没料到,铁板一块的赵玄郎竟能为一女子失了兄弟情义。甚好!甚好!如此,朕便能放心用他了。”柴荣大步流星地往殿外走,边走便吩咐,“让郭妃宫中设宴,宴请臣工命妇,想法子让解忧娘子代替贺夫人出席,朕倒想瞧瞧,是怎样风华绝世的女人,让玄郎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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