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说故友?哪个,你上次吃掉那个?”陆喜这句话倒是漫不经心,满心敷衍。
季稻无奈道:“掌柜的!”
陆喜回过神来,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她忙轻咳一声:“错了错了,你没吃行了吧。季稻,你也知道我这里的规矩,要什么就得拿什么来换。”
季稻点头:“掌柜的要钱?”
陆喜当即翻了个白眼:“季稻,百年来你都是个穷光蛋,我找你要钱?我有毛病啊!”
季稻有些尴尬:“那就像上次一样,换吧。”
“我可以替你做具身体,但眼下你得替我解决一桩麻烦事。”陆喜开门见山说道。
季稻想了想,猜测道:“是你今日为的那事儿?”
“你怎么知道?”陆喜问完立刻看向了鸢,鸢拽拽地叉着腰,一副“就是我说的你能怎么样”的态度。
陆喜咬牙切齿:“她还说什么了?”
季稻笑道:“她还说你收了足足五百金,这生意可不小啊。”
“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这寿喜棺到底我是掌柜还是你是掌柜!”陆喜气得怒瞪鸢,鸢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只淡淡扫了陆喜一眼,理所当然道:“等你死了我不就是掌柜了?”
陆喜不可置信:“嘿!你这死鬼野心还不小啊!”
“好了,好了。”
眼看着陆喜和鸢又吵起来,季稻一人拉了一把将二人分开。
季稻觉得心很累,她来这里不是特地来给他们做和事佬的呀。
“掌柜的,先说说吧,什么事儿竟连你都解决不了?”季稻挡在陆喜和鸢中间,作为人墙生生隔开了陆喜和鸢,一来是不让她们吵,二来也是为了正事做完,为了她的身体。
陆喜深吸两口气,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老娘迟早都被她气死。”
“掌柜的。”季稻无奈地又提醒了她一句,陆喜这才压下心中火气,告诉了季稻:“此事说来有些复杂,不好办,我原本想放弃的,但好在你来了。你真是我的及时雨。”
“连你也说放弃?”季稻惊讶。
陆喜被鸢叫做财迷不是没有依据的,陆喜爱财如命,若是这么丰厚的报酬却连她都不接受,那就是真的要危及性命了。
季稻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喜摇头道:“城中有一户人家,姓林,他家最近不太平。先是林家老太君突然昏迷不醒,然后大房的夫人疯了,再是二房夫人,失足落水直接没了。我进屋瞧了瞧,发现一只染血的红绣鞋……不详不详啊。”
“你怀疑是冤鬼索命?”季稻问道。
“我问过了,但林老爷支支吾吾,我怀疑里面还有隐情。季稻,你也知道的,我纯阴之体,若是捉妖作法喜婚丧葬还行,捉冤鬼那就是送菜,吃了我,弱鬼变强鬼,强鬼变厉鬼,那就真的是祸害一家变成祸害一城了。”陆喜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这次她原本想放弃,可没想到让她遇见了季稻。
这不巧了吗?
不是她陆喜贪心啊,实在是上天要让她得到这五百金的啊!
陆喜喜笑颜开:“季稻,你若解决此事,我便不收你钱替你制一具身体如何?这买卖够值当了吧!”
“这买卖值不值当还要你替我牵线搭桥,看了才见分晓。”季稻似笑非笑。
她又不是傻子,若事情难办,她也得要要好处不是吗?
陆喜知晓季稻在想什么,但无法,她只能答应:“行。”
*
河坊居。
长墨进入,艳脂粉气丝毫不输青城花楼,但四处垂怜听曲,乐伶清倌,曲更别致雅静。
长墨拉住小二哥问起:“小二哥,河坊居是否有位季姑娘?我找季姑娘。”
小二哥摆摆手:“季姑娘?没听说过,我们河坊居有琴棋书画四位才女,也有精通戏曲琴乐之声的乐伶,有的曾经姓赵有的曾经姓钱,就是没有人姓季。”
“不是乐伶,是借住这儿的姑娘,小二哥,通融一下。”长墨取出银子塞给了小二哥。
“哟,十两银子?好大方的客人。”小二哥抛了抛银子,朝长墨挑了挑眉。
长墨陪笑:“小二哥,我与季姑娘是朋友,行个方便。”
“你给我再多钱,这没有姓季的姑娘就是没有,走走走,别耽误小二哥招待客人。”小二哥将银子塞回长墨手里,转身去了别处。
长墨抬头有些迷茫。
不对啊,他明明是见到季姑娘进了这里,季姑娘离开之前也说的是河坊居啊?
长墨寻寻望望,无果,只能先行返回。
二楼之上,一道红衣懒散趴在楼梯口处,淡淡垂眸下去,见那侍从无功而返,嘴角却是淡淡笑开。
“稻娘如何明白,衡王大人心高气傲,来两次便不会来了。”
侍女顺之看去,目光又淡淡收回垂落在地面,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
“若是那样,衡王也不过如此。”
第52章 双姝 送黄符
“等会儿见到林老爷, 你暂时别说话,我来替你搭线。”陆喜小声提醒道。
“放心,我知道的。”季稻仿佛懂规矩似的点点头, 陆喜虽然不大放心,但对季稻她也不能要求太多, 毕竟人也是她请来的。
没等多久,隔间大门被打开,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缓缓退后, 进来那人朝外东张西望, 见无人才溜进来,紧紧关上了大门。
“这是什么毛病?做贼呢?”季稻看向陆喜。
陆喜悄悄道:“人是林家三房的老爷,大房二房都不赞同这种鬼神之说, 我去后好不受待见,估计这次来林老爷爷也承受了好大的压力, 你就宽待些吧。”
“陆掌柜, 家中看我很紧,咱们就长话短说吧,你说要给我介绍个神人,人在哪儿?”林三老爷瞧上去年纪不大, 约莫二三十的模样,不过那眼神倒和蔼清明得很。
陆喜推了推季稻:“就这位,神得很。”
林三老爷一看季稻,那眉便狠狠拧了起来:“陆掌柜, 你别和我开玩笑, 就这小丫头片子能做什么事儿?陆掌柜啊,时间紧急,你这儿若有高人, 尽快介绍于我,若是被家中发现我又来见你,我这回估计连门都回不去了。”
“林老爷,您看我像是开玩笑的吗?”陆喜眼中认真胜过从前任何时候。
“季姑娘是我陆喜的客人,不是什么小丫头片子,若论辈分,这天下有几个越得过她去,请林三老爷放尊重些。”
陆喜贪财归贪财,对季稻还是很尊敬的。
季稻有些惊讶。
没想到啊,这陆掌柜竟然这般重视她,这下,她不出两份力都不行了啊。
林三老爷也惊了一惊:“哎呀陆掌柜,你别生气,我也没说不信啊,就这小丫头……诶,小姑娘,主要是也太年轻了……”林三老爷为难地看了季稻一眼,摆明了不相信季稻,可又不想得罪了陆喜。
毕竟全京城棺材铺都是陆喜开的,谁还没有个生老病死呢?
陆喜见状,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季稻,那话近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稻儿啊,我算是全了你的面子了哈,那五百金你可一定要替我保住啊。”
季稻:“……”
行,是她认识的那个陆喜。
陆喜都这样“哀求”了,季稻虽然无语,但也只能依着她,毕竟阴阳木都给人家了,身体总不能不做吧?
季稻便看向林三老爷:“林老爷是吗?”
林三老爷看过去,季稻浅浅一笑:“我是否需要做些什么证明一下自己?”
“姑娘要怎么证明?”林三老爷不相信季稻,所以季稻一抛出这个橄榄枝,林三老爷便打蛇顺棍上。
季稻指了指桌子和茶:“既然都来了,耽误林老爷一些时间也未尝不可吧,也许林老爷能从我这小丫头片子这里真正解决问题也说不定。”季稻刻意强调了那句小丫头片子。
林老爷迟疑了一下。
季稻又道:“林三老爷有常理不可解决之事,我季稻亦有不合常理解决之法,究竟能不能解决,看得不是你林三老爷,而是我季稻不是吗?”
陆喜也加了一句:“林老爷,若无其他法子,信一次也未尝不可?”
林三老爷踌躇不前,但陆喜那句话确实触动到了他内心的隐秘,他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
林三老爷看了季稻一眼,叹了口气,眼中还在犹豫,嘴上和动作先妥协了:“好吧。”
林三老爷走到座上,季稻凑过来,就听他悠悠讲起了近日发生的诡事。
“事情是从六月十五夜子时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的。家母一向没有起夜的习惯,可就是那夜,家母突然起身,又突然倒下,至今昏迷不醒,不过数日,我大嫂就疯了,随后我二嫂落井,家中灾祸连连,我觉得其中大有文章。”
林三老爷讲的话和陆喜告诉她的话无二,只是省略了那双红绣鞋,这也说明林三老爷并不信任季稻。
季稻思考片刻,问道:“我可以去林家走一趟吗?”
林三老爷眼中立刻出现了为难的情绪。
季稻了然。
她也没有为难林三老爷,只是道:“林三老爷请收下这个。”
季稻递出一道黄符给林三老爷。
“这是……”林三老爷犹豫着。
季稻笑道:“不要钱,林三老爷放心收着。林三老爷不信任我,我觉得在情理之内,毕竟我也不信任旁人,等林三老爷信任我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季稻说完也不留个地址便起身离去。
陆喜懵了。
不是说好要帮她的吗?
怎么这么爽快就走了?
季稻不是在驴她吧?
“季稻,等等……林三老爷对不住,咱们改日再约。”
陆喜便追着季稻追了出去。
一时间,只剩下林三老爷一人,林三老爷捏着那道黄符,目光愣愣。
这么轻易就走了?
陆喜追季稻追至茶楼外:“季稻,季姑娘,等等呀!”
季稻听见陆喜的声音,又见自己拉出一段距离才停下脚步,淡淡回眸,带着明知故问的打趣的笑意:“这不是陆掌柜的吗?何事如此着急呀?”
“季稻,你不是说要帮我吗?”陆喜瘪嘴,痛心疾首:“五百金呢,五百金呢!”
季稻见她那财迷样儿忍俊不禁:“陆掌柜,我没说不帮你。”
“那你怎么走了啊,不是要我帮忙牵线搭桥吗?”陆喜忙问:“趁林三老爷还没走,咱们再上去和他好好谈谈。”
“他不信我,再怎么都不信我,谈来无用。”季稻回答。
“那怎么办,总得先进府瞧瞧吧?”陆喜试探性问道,看模样还是担忧她的五百金。
季稻看得好笑:“之前那般维护我,看来是装模作样的啊陆掌柜。”
“哪能啊,你我朋友百年,还是有点感情基础的嘛,季稻啊,你得对自己有信心嘛,毕竟做我这行,朋友少,得维护好嘛。”陆喜眼中有几分心虚。
季稻看在眼里,失笑摇头:“你啊你啊。放心,他会来找你的,这笔生意除了我季稻,世界上还没人能接下。”
陆喜见季稻说得那么绝对,她眼睛放光,一扫阴霾:“当真?”
季稻微微颔首。
陆喜紧接着又问:“需要我帮忙吗?”
季稻抬眸,目光似乎看向了楼上又似乎没有看。
“你等着就行了,他会活着来找你的。”
陆喜大喜过望:“好好好……等等,活着?事情这么严峻了吗?”
陆喜瞪大了眼,不过这次她没有等到回应,因为季稻已经消失不见。
“跑得还真快……”
陆喜不由得感慨。
这边。
眨眼工夫,季稻回到了河坊居。
小二哥见了季稻,恭敬问好。
季稻朝他点头随即上楼,回自己房间去。
小二哥似想到什么,凑近季稻耳边,道:“今日有人找您,说是您的朋友,小的没让进。”
季稻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长墨。
至于为什么是长墨,那当然是因为商温没那么好打发。
她只是淡淡颔首:“知道了。”
无任何其他情绪。
小二哥便去忙其他事情了。
季稻上楼去。
龙鲤趴在阑干上,季稻上楼,他看在眼里,目光扇动从季稻身形上擦过,那洒落的阴翳莫名有些落寞。
“稻娘。”
龙鲤依旧柔情似水,只是多了些许熟悉他的人才知道的不同,那点委屈巴巴,那点讨好意味。
季稻偏头,漆黑的瞳孔映出他的容颜,脚步不停:“怎么?”
“错了。”龙鲤乖巧道。
季稻闻声才停住了脚步:“河神大人也会认错?”
“稻娘,我知谁都可以说你是鬼,唯独我龙鲤不行。因为我对你有愧,也因此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你可以好好生活,我比任何人都渴望你能快乐。”龙鲤那双眼睛一向深情,望着谁就仿佛深爱着谁一样,但季稻知道,那只是他的眼睛作怪,将无数不同的情感扭曲成了那一汪共同的情意。
“那就送我去投胎。”季稻抬眼看着龙鲤。
龙鲤沉默下来:“你敢去阎王殿吗?”
季稻一下子也沉默下来。
许久,她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偷渡不行吗?”
龙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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