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哼着爹娘定情小曲,婉转绵柔,丝丝入扣。
像是轻柔的羽毛轻轻拂过他的耳朵,细细密密的酥痒没入血液,舔舐着血液里的狂躁。
他渐渐松开了她的肩膀,口中她的味道却迟迟不散。
他竟有些贪念这种味道,喉头微微滚动,绷着濒临崩溃的意志,撑死手臂,一字字挤出牙缝:“你……你先离开,我会……伤你。”
“没关系的,阿砚,我抱着你。”姜云婵反而将他抱得更紧,让他压在她身上。
从前他的伤、他的痛,她没有参与。
往后,她想与他甘苦与共了。
她抚着他的脑袋,“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不好?”
她温柔的让人不忍拒绝。
那只遍体鳞伤的小兽在这世间寻寻觅觅,终于寻到了依仗。
他在她肩膀处轻蹭了蹭,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依赖。
姜云婵从未见过他这般黏人的模样,一时心酸又心软,将他紧紧拥着,“那……跟我回家,我给你做桃花酥好不好?”
谢砚终于也拥紧了她。
良久,在她耳边呢喃:“桃花酥……很甜……”
一滴温热的液体滑进了姜云婵颈侧。
她侧头看他,那个无所不能的人藏在他颈窝,红了眼眶,慢慢昏睡了过去。
她轻抚着他,等他彻底平复,才往门外看了眼,“夏竹,带世子回家。”
夏竹早就等在外面,一行人连忙将谢砚扶起,正欲离开。
“等等!”采药女拦住了姜云婵的去路。
“现在我要去找太医,给他治病。至于他到底认谁是他的夫人,理应等他痊愈再说不是吗?”姜云婵拢了拢衣领,盖住了牙印。
采药女掠了一眼她肩头的伤,却突然笑了,“好了,现在我相信你真的是沈大哥的夫人了。”
姜云婵怔然,抬起头来。
“我叫芊芊,原是东陵的医女。一次我和夫君在乱葬岗采药时,偶然救了沈大哥,他便与我们以兄妹相称,跟着我一家游走江湖。”
芊芊笑容澄澈,“所以,嫂子误会了,他的夫人不是我。”
姜云婵:“那他口中的夫人是……”
“自然就是嫂子你!”芊芊对姜云婵福身行了个礼。
“我救他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枚药丸,口口声声说是要救自己的夫人和孩子的。
所以即便之后他失忆了,仍记着一件事:就是他要找自己的夫人。
他这四年跟着我们浪迹江湖,为的也是早些找到夫人。”
芊芊这些年带着谢砚行走江湖,因为谢砚生得极好,又有一双会编花灯的巧手,确实引来不少姑娘的爱慕。
故而,芊芊以为姜云婵和那些姑娘一样,故意假借名头接近谢砚的。
直到刚刚芊芊看到谢砚在姜云婵怀里安稳下来。
他那般依赖她,与平日少言寡语的模样截然不同。
芊芊才敢相信姜云婵和谢砚真的关系匪浅。
“大哥终于得偿所愿找到嫂子,我也替他高兴呢。”
“多谢姑娘!”姜云婵朝芊芊福了福身,感谢她这四年的照顾,又担忧地望了眼被搀扶出门的谢砚。
他到现在还昏昏沉沉,身子恹恹耷拉着。
“阿砚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姑娘可知道四年前,东陵皇室一件秘辛?”芊芊压低声音。
这四年,东陵最大的趣闻非李妍月和陆池之间的爱恨情仇莫属。
听闻当年,大荒山东陵兵败后,陆池趁热打铁杀回皇城,当场斩杀了他的皇兄。
至于当时还是贵妃的李妍月,却被陆池私藏起来。
两人纠缠不休了四年,如今竟也修成了正果。
不日,陆池便要迎娶李妍月为后了。
“此事与阿砚何干?”
“李妍月当年随军前往大荒山时,带回了一个人,那人被巨石碾压,粉身碎骨,其实已经很难存活了。
但李妍月将他囚于深宫,穷极东陵之力寻回了一颗能起死回生的丹药救了那人。”
“李妍月掳走的人是谢砚!”
姜云婵如今再回想,当初送回明月村的尸体血肉模糊,根本辨不清形貌了。
原来,谢砚当时并未死,而是被李妍月掉包带走了。
“那后来呢,阿砚怎么又流落江湖了?”
“因为大哥其实并未服用那颗救命的丹药,而是将药私藏了,撑着已经快要枯竭的身体逃出了宫。
之后便遇到了我们,他央我带着他一同前往北盛找他的夫人,把解药给他的夫人。”
芊芊这话,叫姜云婵心中一紧。
也就是说谢砚在大荒山临死之前,亲眼看到了那朵小白花飘散。
他是怀着绝望的心情昏死过去,又被囚于东陵皇宫的。
在那种身心受创的时候,他还没舍得服用那颗救命的药丸,他要把它带给她和桃桃。
他竟一直没有放弃救她和她腹中的孩儿……
姜云婵指尖紧扣着手心,“那为何这四年,他又没去姜府找过我?”
“他去了!”芊芊想到当时还剩一口气的谢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意志,长途跋涉,山水迢迢,一直撑到了京都。三年前的八月十五,他一落地京城,就拿着药去了姜府。
不过,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被抽掉了魂一样倒在地上,三天三夜没醒。”
“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是桃桃的生辰。
三年前的那一天,也正是桃桃认顾淮舟为干爹的日子。
姜云婵为了桃桃在学堂不被人欺负,特意把认干亲的仪式办得很隆重。
谢砚约莫是看到她和顾淮舟抱着孩子宴宾客,又听孩子叫顾淮舟爹爹。
他误会了,所以才悄然离开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和夫君实在没办法再救醒大哥,只能擅自做主把那颗药给他用了。”
芊芊唏嘘道:“自从那以后,他对夫人的记忆就越来越模糊了,只要刻意去想夫人,就会头疼欲裂……”
芊芊将一本书册递到姜云婵手上,“不过大哥从来没放弃过找回夫人,哪怕偶然捕捉到一些碎片,他也会忍着痛将那些记忆记录在书册中。可惜的是,后来他连这本书册也忘了。”
人的身体是会自我保护的,许当初她和顾淮舟抱着孩子那一幕,深深刺痛了他,他才会逐渐遗忘了伤心事。
而那些伤心事皆由姜云婵而生,所以,他再记不得她的模样了。
姜云婵怅然接过那本册子翻开。
页脚全是被手指攥起的褶皱,字迹歪歪扭扭,汗滴晕开墨迹,干涸了。
俨然,这是在他身体十分痛苦的情况下写的。
其上足足五十页,全然记录着她和他的点点滴滴。
从慈心庵,到闲云院,他记着她的一颦一笑。
记着她每次去闲云院探望,穿了什么衣服,送了什么点心。
记着她的喜好。
再后来,他记着他们同室而居的日子,记着她每一次对他温言细语,对他言笑晏晏。
姜云婵细数才知,原来这十四年她对他笑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幸而,上天给了他们重来一次的机会。
以后他们皆要笑口常开,岁岁年年好。
她将书册收进衣袖里,朝芊芊郑重福了福身,“这几年多谢姑娘照料,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芊芊自是乐见大哥寻回爱侣,福身相应,“只是若想大哥找回记忆,需得循序渐进,不能强行刺激,否则就会像今日这般不受控……”
谢砚的身体已经不允许自己想起那些痛心的过往了。
姜云婵也释怀了,“既然不能想起,那便不想吧。”
往事难追,前路灿灿。
从前的事太满太苦,谢砚又把自己藏得太深,什么都不肯说。
如今,能重新认识彼此,对他们来说未必是坏事。
只要他在,一切就都刚刚好……
第88章 番外一:皎皎与娇夫
姜云婵与芊芊道了别,便也上了门口候着的马车,一路往姜府去。
马车轻晃,一盏茶的功夫后。
谢砚嗅到了丝丝缕缕的桃花香,迷迷糊糊睁开眼,他正靠在姜云婵肩头酣睡。
姑娘笑着挥挥手。
谢砚一怔,眼神立刻清明过来,避嫌地挪到了马车角落,慌张掀开车帘往外看。
芊芊一家的板车也正背道而驰,离京了。
“我、我这是去哪儿?”谢砚这就要下车去追芊芊一家。
姜云婵起身手抵住马车,将他困在了角落,“你是我的夫君,我孩子的爹,你说你该去哪儿呢?”
谢砚仰望着立在身前的姑娘。
她的身影将他笼罩,明明娇小,却气势逼人。
谢砚面上的惊恐之色更浓,“姑、姑娘,你别逗弄我了!”
姜云婵扬了下眉稍,“那方才是谁紧抱着我不放的?是谁埋在我颈窝撒娇了?”
“我没有!”
“真的没有?”姜云婵一双灵动的眼睛兴味盎然逼视他。
谢砚眸光一晃,“我不是撒娇,我只是、只是……”
谢砚也说不清。
他只知道方才她不顾一切抱住他时,他好像浮萍寻到了根。
有一道暖流没入血液,身体的痛与空一瞬间消失。
他和她之间难道真的有某种关联?
谢砚有些不确定,“你真的是我夫人?”
“我是不是你夫人,试过不就知道了?”
“什么?”
谢砚不明所以。
姜云婵摁住了他的肩膀,俯身迎向他。
清秀的脸放大在眼前,肤若凝脂,面若桃花,无一处不娇美。
可谢砚的目光却全然被那双红唇占据。
那样绵软,那样水润,好像一颗一咬就流出汁液的红樱。
谢砚胸口起伏不已,猛地把头侧到一边,本欲避开她的气息,唇珠却与她的唇珠相蹭。
这样奇异的触觉,让谢砚浑身僵硬,不禁又回眸看了眼她的唇。
她红艳艳的上唇瓣,沾染了他的口津,更添一抹风情。
谢砚呼吸一滞。
姜云婵抿了抿唇,将那抹属于他的水泽咽了下去,喉间微微滚动。
这样的画面冲击着谢砚,他的身体如过电一般,脸红透了。
他这个样子倒像初出茅庐的小子,与从前蛮横强势的样子大不相同。
别有一番意趣。
姜云婵心中暗笑,捧住他的右脸颊,拇指摩挲着他颧骨处的一抹红晕,故作懵懂,“你脸怎么红了呀?”
“我……”谢砚自知理亏。
明明姑娘并未做什么过火的事,可他就是抑制不住的血液沸腾。
他隐在袖口里的手,死死扣进掌心,气息才稍微平和了些,“马车里太闷了,有些透不过气。”
“哦,透不过气。”姜云婵兴味盎然品味着他的话,“那旁的姑娘这样对你,你也透不过气吗?”
“我有夫人,怎会与旁人如此?”谢砚断然摇头。
姜云婵“噗嗤”笑出了声,“那你又为何对我脸红?”
“我……”谢砚被问得哑口无言,有些无助仰头望她。
抬头的一瞬间,姜云婵毫无阻碍吻上了他的唇。
唇瓣相贴,牙齿轻磕了下。
一丝丝清甜漫入他口中,他的眼神、他的思绪陷入兵荒马乱。
姜云婵却未与他分开,覆着他的唇瓣轻声问:“阿砚现在什么感觉?”
谢砚张了张嘴,下意识要推拒。
“要说实话,不能讳疾忌医哦!”姜云婵灼灼目光深深与他对视,“我是不是你夫人,你真的感觉不到吗?”
他们隔得那样近,那双明媚的杏眸中只有谢砚的影子。
谢砚好像从她眼中看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虽还记不起过往的点点滴滴,可他的身体不会骗人。
他似乎很欢迎她的靠近,也很想念她的靠近。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诚实道:“我……呼吸有些难受。”
“所以呢?”姜云婵问。
他悠然掀起长睫,晦暗的眸凝着她的唇,“所以,想要更多……”
马车光线幽暗,寂静无声。
唯有男人的嗓音沙沙的,似能穿透人的胸腔。
明明是姜云婵主动撩拨,此时她却心口一滞,心跳骤然加快。
她捧起他的脸,“那阿砚猜猜我什么感觉?”
谢砚摇了摇头。
她贴近他耳边,“我也,想要更多。”
他们久别重逢,本应更热烈一些,再热烈一些的……
绵软的声音缠住了谢砚的神思,他僵在原地,怔然与她对视。
月色正浓,月影在两人之间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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