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面相对,目色缱绻。
时间慢了下来,很慢很慢,慢到姜云婵腰都弯得发酸了,两人还是保持着对望的姿势。
姜云婵撑着他的肩膀,才勉强稳住身形,有些怨念,“你怎的不动?”
谢砚抿了抿唇。
“你不会啊?”姜云婵问。
他悻悻然点头,“嗯”了声,“不知如何叫你开心。”
他什么都忘了,连如何吻她都忘了,却开始凡事遵从她的意愿了。
其实姜云婵也未曾对他主动过,可总得有人打破隔阂。
她迟疑了片刻,轻启朱唇,舌尖撬开他的齿关。
他尚有些僵硬,张着嘴,不敢动弹,任由她的气息侵占了他的口腔。
直到,她绵软的舌尖勾住了他的舌。
他血液开始躁动,学着她的样子笨拙地吮吸了下她的舌尖。
“疼!”姜云婵倒吸了口凉气。
他吓得连忙退回了自己的领地,那尾妙舌却勾着他舌不放,唇舌之间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别急,我慢慢教你……”她没放开他,反而圈住他的脖颈,坐回了马车板凳上。
谢砚怕她磕着,托住了她的后脑勺,翻身上来。
如此位置反转,她被他锁在了马车一角。
她一边仰头轻吻他,一边红着脸轻声道:“两口相咽,男含女下唇,女含男上唇,一时相吮,茹其津液……”
这些都是从前谢砚教她的腌臜话,谁能想到有一天会从姜云婵口中。
甜软又羞怯的声音充斥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时断时续,与吮吻声相合。
谢砚脑海里有什么过往画面一闪而过,不可抑制地闷哼了一声,试探地唤她:“皎皎。”
姜云婵睁开眼,他也正虔诚地看着她。
却在此时,马车剧烈震颤,窗外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
“姜老板你也是女子,如何能坑害一个孩子呢?”
“做生意,如此昧着良心,不怕遭报应吗?”
……
吵闹声打破了旖旎气氛。
两个人唇瓣分开,尴尬地僵持了片刻。
姜云婵推了推他的肩膀,“先、先退开。”
谢砚深邃的目光还盯着她微微红肿的唇,像未吃饱的孩童。
“晚些再……”
姜云婵红着脸从他臂弯下钻了出来,整理好云鬓,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
姜府门前,正有一对年轻夫妻抱着孩子,跪地嚎啕大哭。
两人面前还放着一匹仿佛是姜家的绒布。
姜云婵这些年行商,从寂寂无名到第一布商没少遇到闹事的人。
她心生不好的预感,拍了拍谢砚的手,示意他在车上等候,自己则提起裙裾下车。
走到年轻夫妻面前,只见他们怀里的婴孩身上遍布疹子,有些地方都流脓了。
男人起身,指着姜云婵的鼻子,“咱们信得过你们皇商的名声,才买你们的绒布给孩子做襁褓的,却不想你们竟以次充好,将破布烂布老鼠啃过的布卖给我们,你居心何在!”
“姜老板你也是有孩儿的人,不知道孩子娇嫩受不得脏吗?我孩儿因为你们的布被染上了鼠疫,你们还我孩儿命来!”女人哭得撕心裂肺。
姜云婵这才看清那匹绒布上还沾染了老鼠屎和老鼠啃咬的痕迹。
刚出生的婴孩接触了这脏东西,难免伤了皮肤。
女人的哭喊顿时也引来的街坊邻居的围观,一人在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中叫嚷,“怪道这么快发家,原是昧着良心做生意。”
“连孩子都伤,难怪她死了夫君!许是被她克死的吧!”
“扫把星!滚出东京!滚出东京!”
……
百姓中,一时群情激昂,烂菜叶子、臭鸡蛋纷纷朝姜云婵身上扔。
汹涌而来的怨气,将姜云婵一个瘦弱的女子包围了。
谢砚瞧见这情况立刻下了车,推开人群,往中央去。
此时,风暴中心,响起女子的怒喝,“扶苍!给我这些闹事的人都拿下!”
姜云婵反手给了闹事的男人一巴掌,指着男人的鼻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受薛严指使,污蔑我姜家!有本事就去公堂上对峙。”
男人被姜云婵的气势吓到,捂着脸愣了片刻,“别、别以为旁人不知道!大理寺顾大人是你的情夫,你就是靠他……”
啪!
又是一巴掌。
男人的脸顿时红肿起来,左右对称。
姜云婵个子虽小,威压却足,嗤笑道:“朝廷命官也容得你如此污蔑?是薛严看不惯我们姜氏布坊压过他们一头,才屡次挑事是吧?”
姜云婵捡起那一匹绒布,递给各位看客,“我们姜氏的布匹在右下角都会缝一个桃花的印记,这匹布粗制滥造,分明就是薛家布坊自己纺的!”
“分明就是他们贼喊捉贼,想坏我姜家名声!”姜云婵杏眼一瞪,“扶苍,把他们押去官府!”
“臭娘们,你敢……”男人眼见诡计被拆穿了,扬起一巴掌,想要打回去。
一只大掌握住了他的手腕,虎口收紧。
谢砚虽然失忆,但身手尚在,制服几个混混如同捏死蝼蚁。
闹事者在他手底下疼得面容扭曲,牙齿打颤,“你、你是谁?我跟这姜家理论,有你什么事?”
“这怕也是姜老板的情夫吧!”
“姜老板在哪儿找了个穷酸男人当情夫?眼光还真是独特呢!”
周围好事者的目光投向谢砚身上,嘲讽与不善包围了他。
谢砚神色一滞。
他这四年毕竟受了太多苦,心里又有伤,姜云婵怕他多想,赶紧上前挽住了他的臂膀,“他是我夫君!”
她当着众人宣告,没有一丝迟疑。
谢砚微怔,望向她。
姜云婵在他臂弯处调皮地轻挠了挠,冲他眉眼弯弯地笑,像一道明媚的春光。
谢砚也不禁牵起僵硬的嘴角。
那闹事者却不服,“京城谁不知道她姜云婵是个守不住寂寞的寡妇!要不是她四处勾引男人,给她的死鬼夫君戴绿帽,她能有这份家业……啊呀!”
话到一半,男人手骨“咔嚓”一声断开了,鲜血四溅。
谢砚指腹一松。
男人捂着血淋淋的手臂,跌坐在地上,“穷秀才,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她夫君!”谢砚将姜云婵拉到了身后,沉声道。
姜云婵讶然望向他的后背。
他清瘦了很多,但这一刻他的威压与曾经的谢砚别无二致。
他一字一句道:“我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不劳旁人多言!”
“你夫人?这娘们能勾搭上顾大人,还会甘心和你这穷秀才……”
一道沉甸甸的目光割过,男人的话戛然而止。
不知为何,眼前的人明明瞧着温良,可眼底蕴藏着一股杀气,一旦泄出,立刻就会把人吞没。
男人心里发慌,爬起来要逃。
“把他抓住!”姜云婵沉声一令。
姜府下人倾城而出,将好事者押去了衙门。
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散去。
谢砚身上的戾气也散了,眉眼温顺下来,问姜云婵,“你没事吧?”
姜云婵早就习以为常了,不以为意摇了摇头,“我没事!随我进府吧。”
青葱玉指伸向他,那般白玉无瑕,天生就该不染尘埃。
谢砚染了脏血的手指微微蜷起,摩挲着掌心狰狞的伤痕。
“嘶!”姜云婵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一个趔趄。
谢砚赶紧上前一步,护住了她,“怎么了?”
她跌进谢砚胸口,瘪着嘴,将手腕递到他眼前,“方才那贼人把我抓伤了。”
白皙的肌肤上果真红了一大片。
谢砚慌忙捧住她的手查看伤口。
纤纤玉腕一转,与他十指紧扣。
“有阿砚牵着就不疼了。”她冲他狡黠一笑。
谢砚方才平复的脸,又红了。
“哎呦我的妈呀!”扶苍正走出姜府大门来迎,忽地看见这惊悚的一幕,忙捂住眼睛,藏到了朱漆大门后。
他家世子从前做事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只有他撩拨二奶奶的份儿,哪会被姑娘撩拨得面红耳赤?
这画面也太诡异了!
“天都塌了!”扶苍忍不住撑开一道指缝,偷偷看去。
“你懂什么?听老婆话发大财!”薛三娘白了扶苍一眼,打着团扇,扭着腰跟上了姜云婵二人。
“你去哪儿?”扶苍叫住她。
“去后院,看看他俩谁在上谁在下啊。”
从前她家姑娘总被谢砚压着欺负。
如今谢砚是个傻的,姑娘如何不能“报复”回来呢?
今后这府上,谁在上谁在下可是要翻个个儿了。
薛三娘掩唇轻笑,“你不去看?”
“污言秽语!”扶苍拂袖而去。
离开两步,忽又转头,三步并作两步往后院去了……
彼时,姜云婵和谢砚正穿过后院桃花林。
路上,免不得又被小厮丫鬟们暗地里相看。
姜云婵甩了个眼刀子,一行人才垂着头散去。
“府上做生意,所以难免人来人往的,你适应几天就习惯了。”
“还有啊,若再遇到不与你好脸色的,该揍就揍,或者你告诉我,我帮你揍!”
……
姜云婵一边交代着,一边牵着谢砚从桃花林走。
她在前,他在后。
她牵引着他,他沉默不语。
姜云婵转过头来,看他心事重重,犹豫地张了张嘴,“阿砚,别人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扪心自问,若是姜云婵被人堵在人群嘲笑“不配”,心里也会不爽快的。
何况谢砚骨子里那般傲气,甚至是自命不凡。
姜云婵能体会他的低落,抱住了他的腰肢,贴在他怀里,“反正方才阿砚挺身而出保护我的样子,在我心中勇武不凡,无人能敌!”
谢砚脊背一僵,垂眸,撞进了她笑意嫣然的眼中。
他耳垂微烫,清了清嗓子,“我不是在想此事,我是在想……”
谢砚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问:“我在想,你从前就这般凶吗?”
姜云婵笑意凝固。
她为了支撑起家业,这些年是变了些,有时候甚至也会像谢砚当初管家时一样,做些杀伐决断之事。
谢砚这样问,叫她心里生出委屈:“你嫌我凶?”
“不!不是的!”谢砚连连否认,“我是想说,这几年你很辛苦吧?”
这世道,女子立足难于登天。
而他缺失了四年。
她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管家,可想而知有多难。
没有人在她困苦的时候给她撑腰,她就只能自己变成一只刺猬。
谢砚眼底漫出疼惜之色,“是我对不起你。”
姜云婵一怔,“你一路上都在想这个?”
谢砚诚挚地点了点头,“我想补偿你。”
姜云婵的眼眶一瞬间酸了。
他不在的时候,她尚且觉得生意场的矛盾,孩子的调皮,府上的杂事她都能如鱼得水地应对。
可他一回来,她满腹的委屈都涌了上来,一滴泪悬于长睫上,瓮声道:“想补偿我,以后就得待我好,顶顶得好!”
姑娘泪眼朦胧,像是被春雨打湿的桃花。
他略显生涩捧住她的脸,拇指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花,“我以前怎样待你的?”
他如今拥有的不多,不知道怎样才能顶顶得好。
他一脸认真地请教:“告诉我,我以前如何待你的,我定还像从前一样好生待你。”
第89章 番外一:皎皎与娇夫
“啊?”姜云婵嘴角抽了一下。
像以前一样行径恶劣吗?
姜云婵没道理告诉他,他以前有多霸道,多蛮横。
如今他在她手上,当然任她捏扁揉圆。
“你以前嘛……你最老实诚恳,从不惹我生气,不忤逆我。”
“这是夫君应当做的。”谢砚接受程度良好。
姜云婵当然得寸进尺,“你要每天亲自下厨给我做饭,我喜欢吃没有刺的鱼,只有蟹黄的螃蟹,不带皮儿的芝麻糖……”
这每一样都颇费功夫。
谢砚“哦”一声,瞅着眉一一记下了。
“从现在开始,你每天都要唱曲子哄我睡觉;我要是睡不着,你就得陪我熬夜,不可以先睡。”
“我说什么你都要应承,时时刻刻都要取悦我;我不开心,你要想办法哄我开心。”
“最重要的是,守夫德,一个字都不许骗我!”
……
姜云婵一一交代着,谢砚的眉头越皱越深,有些疑惑:“我以前真是这样的人?”
“当然!你以前是最乖顺最听话的小郎君,不信你问他们!”姜云婵指着桃林深处。
三颗藏在树后偷看的脑袋定住了。
夏竹和薛三娘连连点头。
只有扶苍还想挣扎一下,被薛三娘一巴掌打在后脑勺,老实了,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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