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灵蛇蠕动着身躯将后方的鬼藤拦住。
借此机会,黎宛从怀中摸出一张地图,打开快速扫了一眼:“走这边!”
三人朝着西北方奔去。
这是一处废弃的院子,墙壁上满是枯黄的鬼藤,而在院中有一枯井,黎宛丝毫没有犹豫,单手支撑在井口,整个人跳入井中。
司遥与山尘对视一眼,只稍稍犹豫片刻,亦跟着跃进井里,继而稳稳落地。
井底干燥,四周漆黑一片,只余头顶丝丝月光投落进来,不远处传来烛九阴的嘶吼与鬼藤林嘈杂的淅索声。
司遥摸出夜明珠,视线变得明亮,她动了动,脚下不知踢到什么,低头一看,竟是一根白骨。
不,是满地的白骨。
黎宛蹲在角落,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司遥拍拍她的肩膀:“怎么了?”
“别过来!”
司遥顿住,只见黎宛抓起裙角撕下一块,将脸覆盖上。
借着夜明珠的光,透过红雾面纱,隐约见黎宛左脸上长了一个巨大的肉瘤,那肉瘤皮薄,皮下游曳着蠕动的红线虫。
此肉瘤竟与关妙仪脸上的一模一样。
“外头那条赤蛇,是你的蛊?”司遥问。
只有练极阴蛊遭到反噬才会如此!
黎宛扶着井壁,从地上起来,淡然地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踢开满地的白骨。
“珠子不错。”她瞧着司遥手中的夜明珠。
司遥的目光越过黎宛,但见井中尽头有一狭小隧道:“你那地图哪儿来的?”
“我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三人穿过狭窄的井道,视线这才开阔。
夜明珠的光芒被淹没,此处应是郁善王宫地下宝库,只见宝库的角落里堆满了三座小山。
一座金山,一座银山,一座珍珠玛瑙琉璃山。
而东南方向则是堆满紫檀木箱子,或大或小,层层叠叠,另一侧则是贴着墙壁高至洞顶的书架,书架上塞满珍奇字画,陶瓷瓦罐。
分门别类,整整齐齐。
而于地库的尽头还隔出数个库房,那库房未设门房,从外面一眼望去,墙壁之上挂满刀枪弓鞭等各式各样的兵器,光是剑便挂了一整面墙。
“这郁善国的国库怕是比当今皇上的宝库还要丰裕。”司遥玩笑道。
岂料黎宛与山尘皆齐刷刷地看向她。
司遥不解:“瞧我作甚?”
“来都来了,挑几件?”黎宛顺手往玛瑙琉璃山上抓一把珠串,目光细细打量:“世人皆好此物,不过是贪欲掠浮光。”
玛瑙琉璃折射出五彩的光斑投落在黎宛的红雾面纱之上,她那双好看的凤眼中却虚无缥缈!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三人面面相觑,黎宛将珠串顺手丢回了琉璃玛瑙山。
司遥的目光在宝库中扫了一圈,发现于放置书画的木架侧方有一暗位:“去那边。”
黎宛则跳入红檀木箱子,整个人蜷缩在里头,待檀木箱的盖子合上,四周静不可闻。
“靠近些!”山尘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比平日更低沉些。
司遥起了逗弄的心思,伸手环住他的腰身: “够近么?山尘少侠!”
说话间她抬眼瞧着山尘,鼻尖轻触着他的下巴。
山尘笑了,抬手轻轻抚了抚司遥的长发。
外头的脚步声近了,一前一后,前面的步步稳健,不疾不徐,后面的则脚步凌乱。
有两人!
司遥从阴影中微微探出头去,只看见两道背影,一黑一青,有些眼熟。
“莫不是我眼花了?”青衣男子呆滞片刻,伸手抽了自己一巴掌,继而嘶了一声,“是真的?”
“哈哈哈哈,发财了。”他大笑着冲着金山扑了过去。
“别过去!”黑衫女人喝止!
女人话音刚落,角落里红檀木箱子的盖子瞬间被掀开:“母亲?”
“阿宛?”
是黎十娘!
司遥与山尘这才从书架后方走了出来,就见黎宛已冲到黎十娘的跟前,一把拥住了她。
黎十娘拍了拍黎宛的肩膀,刚要说话,这才注意到后方有人。
当她看见来人是司遥时,她不由自主地推开黎宛,目光朝着司遥的腰间瞧去。
司遥解下千机铃丢给她。
黎十娘满心欢喜,双手捧着千机铃,痴迷地看着铃铛上散发着的淡黄色光芒:“婉婉,我的婉婉!”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黎宛失落的神色。
黎十娘默念了招魂词,只见千机铃内飘出来一道白色的残影,那残影凝聚成了一个女娃娃的模样。
“娘亲!”她对着黎十娘张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黎十娘眼眶瞬间红了,伸手想要触碰婉婉,却穿了个空,她痴痴地重复:“娘亲一定救你,娘亲一定会救你的。”
“砰——”的一声响,宝库中瞬间弥漫着熟悉又恶臭的味道。
是血肉翁,这宝库中有青皮鬼。
“啊啊啊——”角落传来一阵凄厉惨叫。
司遥忙越过黎十娘看向金山,只见一只细瘦纤长的青皮鬼将青衣男子死死压在身下。
当司遥看清那男子的面容时怔道:“是张天一?”
青皮鬼的手臂已绕在张天一的耳后,欲剥其皮。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山尘顺手从司遥的腰间拔出匕首,朝着青皮鬼丢去。
泛着寒光的匕首正正插进青皮鬼的头颅。
青皮鬼的动作戛然而止,它扭动着机械的头颅看向山尘,慢吞吞地从张天一身上起来。
张天一连滚带爬滚了过来,藏在众人身后。
山尘拔出天命,黎十娘的声音从后方响起:“我来!”
山尘慢条斯理地收起天命,退到一侧。
黎十娘手伸向脖子后方,迅速将脊柱抽了出来,凝成了一柄泛着黑气的长刀。
她提着长刀闪到青皮鬼跟前,残刀一挥而过,那青皮鬼轻而易举地被劈成了两半,向左右两边倒去。
婉婉的残魂如饿狼般扑了上去,于青皮鬼破碎的头颅内揪出一缕黑色的雾气,她将雾气团成一团
“别吃!”司遥话音刚落,婉婉已将雾团一股脑塞进嘴里。
熊孩子,什么都往嘴里塞。
婉婉巴眨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司遥。
“撕拉——”库房中发出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众人转身往后瞧,只见不知何处窜出来一只青皮鬼。
他手中抓着一块头皮,上面覆盖着黑色的头发。
张天一头顶光滑,头皮被揭下来的瞬间,起初并未流血,紧接着,才逐渐变红,鲜血顺着毛孔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张天一呆滞,并未反应过来,见众人皆以复杂惊异的目光瞧他,他才后知后觉地伸手摸向头顶。
滑溜溜,软绵绵的,触感变得湿滑黏腻。
他不解地将双手拿到眼前,满掌鲜血,他才意识到头皮没了,头顶火辣辣的,口中发出凄厉恐惧的惨叫:“啊啊啊啊——”
那青皮鬼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再次伸手以极不可思议的速度再次将探向张天一的脸。
此时,青皮鬼捏着两张皮,它裂开嘴将两张皮囫囵往嘴里塞,塞不下的头发从嘴里垂了下来,牙齿咀嚼的皮肉声令人脊背生凉。
“什么腌臜东西!”黎十娘怒道,继而又压低声音,尽显温柔,“婉婉别怕!”
婉婉的残魂已躲进了千机铃,只一道薄光仍绕着铃身。
此次不等黎十娘出刀,天命已呼啸而去,青皮鬼胸口洞穿了个大窟窿。
黎十娘看向山尘:‘几日不见,山尘少侠剑法退步不少啊!’
山尘不疾不徐:“对付你,足矣!”
黎十娘笑的娇俏:“哎呀呀,还得是少年郎!意气风发,很有家父之风。”
山尘的目光冷地像一把寒霜利刃,黎十娘自知多言,索性笑着不再说话。
“吼——”烛九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头顶,岂料,自库房中地下突然冒出浓烈的雾气。
此雾气异香扑鼻,颇为熟悉,
司遥这才恍然,之前天坑墓穴那满石壁的青藤,以及满城遍地的血肉瓮跌破之后皆散出此味,只是气味极淡。
霎时,司遥觉得头晕眼花。
她强撑着看向山尘与黎十娘等人,然他们亦早已神志不清。
这雾气有问题!
第56章 七月巫溪祭,割肉救死婴 ……
今日乃七月十五,是郁善国一年一度的祭祀巫溪神灵之日,亦是郁善公主的生辰!
百姓对此极为重视,着新衣,戴红花,笼珍宝,簇拥着,推搡着,于街道两侧,伸长脖子,只为一沾神灵喜气。
游行祭祀的仪仗队伍自王宫大门缓缓挪出,宛如长龙,浩浩荡荡。
队伍前头有八人,皆身着乌黑的巫溪神灵服。
为首四人于前头唱唱跳跳,或手中抓着铜锣,梆子;或颈上挂了个巨大的鼓,跟随脚下的步伐击打发出沉闷的声响。
此四人踩着四方神步开路,将挡在街道中的闲杂人等通通驱散开来。
后方四人则手中举着白色的旗幡,幡上用煞红的朱砂画着古老诡异的神灵咒与郁善国徽,旗幡在风中飞扬。
紧随其后的一百零八人,服装各异,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这些则是自郁善建国以来,名垂青史的各类英雄人物。
随着乐声起,他们神采飞扬,跳跃翻滚,好不热闹。
这祭祀队伍浩浩荡荡,几乎将整座王城环绕。
仪仗行至城中,众人才瞧见于仪仗中八匹马拉着一辆白玉莲台车缓缓移动,只见那莲台之上盘坐一紫衣女子,面覆紫纱,身姿绰约,端的无边尊贵神秘。
“这便是咱们郁善公主?”围观的百姓恨不得眼睛都黏在莲台上的女子身上。
“整个郁善国,除了公主有这等风采,还能有谁与之相较?”
“咱们的公主,可是大有来历呢!“身量矮瘦些的男子踮起脚尖。
他这话倒是引起身侧周围人的好奇:“哦?一瞧小哥便知非凡人也,竟知晓这等宫闱之秘?”
矮瘦男子笑笑:“这在宫中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不过国王下令不许外传也就是了。”
他见众人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咱们公主有两奇之处,一为歌声可破迷障;二为血肉可活死人,纵使你到了十层阎罗殿,食了公主一小块血肉皆能复活!”
“这些传闻皆是真的?”显然这些早已在郁善民间传了个遍。
“自然是真的,这里头还有典故呢!”细瘦青年清清嗓子,这才娓娓道来。
“传说十六年前,瓦罐村雨夜坠一祥瑞于田间,此祥瑞古书唤作“龙”。乃上古神兽,因渡劫失败坠落人间,幸得郁善国王与王后相救。”
话说,那金龙飞升后,仍记挂郁善百姓之恩,它掐指一算,大惊,此国数十六年竟有一天劫,恐有灭国之难。
金龙不忍郁善百姓受此劫难,它飞离太白山,于郁善王后梦中与其相见。
次年,七月十五。
这是一个阴天,已是午时正刻,天色暗沉得宛如破晓,申时,凤凰殿乱成了一锅粥,太医们提着医药箱,步履匆忙地走在宫墙的官道上。
郁善国王背着手不安地在廊檐来回踱步,见鱼贯涌进来的太医,他也不顾上一国之王的仪态:“怎么才来,快快快!”
由于是突然发动,又是头一胎,王后生的格外吃力,生了大半宿都未曾平安将皇嗣诞下。
眼见王后已没了力气,苍白着脸,气息微弱,太医知道若是再不及时将孩子取出,只怕大人孩子都难逃一死。
可这宫中谁不知道国王与王后琴瑟和鸣,又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如今让国王二选一,岂非强人所难?
“这可如何是好啊?”
没人能回答得上来。
此时已值子时,外面忽而打起了闷雷,数道闪电并发,将郁善王宫照的亮如白昼。
“保……保孩子。”原已奄奄一息的王后,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支起身子,看向外殿乌泱泱的太医。
“轰隆——”一声闷雷巨响。
巨大的声响将殿内所有人骇得失神,闪电的光芒从糊了白雾纱的窗户透进来,投落在郁善王后苍白的脸上。
她指节泛白,用力抓紧身上的被褥,霎时间像是生出了无尽的勇气。
乌云破开,一道金光自天空倾泄而下,将凤凰殿笼罩。
此时,自乌云中传来一阵龙吟,那龙吟声穿破郁善王宫,直达城外。
殿内所有人皆瞧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眼瞧着天空落下的那束金光直直透过屋顶的瓦片,降落在王后生产的床上。
王后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哀鸣,伴随着龙吟,郁善国第一位公主出生了。
可王后却因血崩一命呜呼。
郁善国得皇嗣,失国后,国王哀痛不已,三日不曾早朝,日日留宿凤凰殿,发了疯似的点了满屋犀角香,只为与亡妻再会奈何桥。
“王上,这是小公主,您瞧瞧?”素日服侍王后的丫鬟抬腿跨过门槛,扫了一眼门上画满的朱砂符咒,以及地上一个巨大的太极八卦阵图。
她抱着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婴儿,小心翼翼地走到国王面前跪下。
郁善国王猩红着眼看了眼襁褓中的婴儿,发现这孩子竟与发妻儿时一模一样,他哈哈哈大笑着,滚烫的泪水顺着眼眶滑下来。
43/100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