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得苦苦哀求:“嫂嫂,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
“快住手!快住手!”
见黎十娘依旧毫无反应,丹田内的功力越来越稀薄,她声音也变得尖锐:“我叫你住手!住手啊贱人!”
“该死的,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杀了我,杀了我!!”
“啊啊啊啊啊啊——”易昉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洞中。
半晌,黎十娘松开了手。
易昉随之倒地,目光呆滞,完了,所有努力都完了,她所做的一切皆付之东流。
她想起母亲死的那一天,对她说:“阿昉,别哭,母亲懦弱了一辈子,能帮到你,很……开心!”
她为了给大夫人长脸,于术法修行上选择了速成!
她杀了她这个懦弱了一辈子的母亲,将她炼成了此生第一件法器!
她恨母亲的懦弱,正因这份懦弱,连带她被人肆意欺凌,践踏尊严!
可她好难过,再也不会有人全心全意地对她了。
泪水从眼眶滑出,掠过鼻骨,涌进另一只眼,汇集滴落,晕湿了地面。
黎十娘扫了她一眼,又平静地移开目光。
她蹲下身子,沉默着,将婉婉的骸骨,人皮,一一拢好,护在怀中。
就在此时。
千年寒铁的门再次被开启,涌进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黎十娘微微抬头,但见易氏八位长老齐齐出动。
她轻轻拍了拍怀中的骸骨,温声道:“婉婉别怕,娘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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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山村现血棺,欲盗青铜灯 青铜鬼灯
夜色迷离,江北王宫灯火通明,太子殿前挂着两个硕大的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曳不止,笼内烛火忽明忽灭,石阶上的积雪已被尽数拂去。
“陆大人?”廊檐下的小太监躲在避风处,佝着细瘦的脊背瑟瑟不止,听见脚步声慌忙挺直了身子。
“快进去通报,我有要事要与殿下禀报!”陆朗道。
那小太监哎了一声,迅速正了正衣冠,清清嗓子,目不斜视地推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里头冲出来一股灼热,混着浓烈的脂粉气息。
陆朗皱了皱眉头,他嗅到这气息内还夹杂着淡淡的靡味。
“让他进来!”里头传来一道阴柔的男声。
小太监忙将陆朗请了进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陆大人,殿下有请!”
“有劳!”陆朗微微颔首。
殿内只点了一支蜡烛,光线昏暗,梁上垂挂下来层层叠叠的红纱,乍一眼,陆朗以为误入了烟花柳巷之地。
纱幔被一层层挑开,陆朗于太子榻前止步,朗声道:“见过殿下!”
陆朗的声音像是外头吹来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子,清润而又冷漠,将店内淫靡的气息冲淡了不少。
榻上的红纱帘子被挑开,只见太子身着红色绸缎寝衣,胸口半裸着,歪在榻上,指间捻着一串浑圆的佛珠,懒洋洋地挪动了身子:“何事?”
陆朗不语,目光投向太子身旁两位衣衫不整的妙龄女子。
两女心领神会,披了件衣裳,下了榻,绕去了后头。
太子瞥了陆朗一眼,也下了榻,从屏风上拿了外袍披上。
待太子落座,他才开口:“殿下,据探子密报,黎氏女强闯易氏,从大门一路杀到了后院!”
“易氏长子丧命于残刀第七式,继女则功力被废,宛如废人!”
太子两指滚动着佛珠,半晌,才笑了起来,狭长的丹凤眼妖气十足,他捏着嗓子,拖长尾音唱道:“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陆卿,你说,是与不是?”
陆朗垂着眼:“是!”
太子笑了,恢复了正常语调:“这黎十娘从小便天赋过人,就连你我,年少时,也被她压了一头。”
“啧,可惜啊,偏投了黎氏。”
太子说完,便没了下文,只把玩捻着手中的珠串。
陆朗拿不准他的意思,又问:“此人可用,殿下?”
“那便救罢!”太子随意摆手,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陆朗想了想:“黎氏女出了名的倔脾气,只怕就算殿下救了她,她也未必领情。”
太子哼笑一声:“陆卿啊,她会领情的。”
说完从椅子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外袍跌落在地,他微微侧脸:“别忘了,青铜鬼灯!”
陆朗怔怔地看着太子如玉般的侧脸在微弱的烛火下泛着光泽,狭长的眼角上挑着,眼底却遍布算计。
陆朗出了太子殿,被寒风一吹,这才回过神来,他怎么把这件皇室至宝给忘了?
***
已值子时,万籁俱寂,树枝上缀满的积雪悄然融化,发出轻微的“淅索”声。
“四个院门可都堵死了?”
“外头再加两层防卫,今日必叫那贱人命丧此处!”
易夫人提着骨鞭,暴怒不止,急匆匆地带了人朝着后院赶去。
她一想到她的乖儿子跟这天上的雪花儿似得散了无数片,落遍血池,她便恨得咬牙切齿!
她这儿子虽不成器,但孝心可表,又是易氏长子,这家主之位本该就是他的,都怪这些老不死的,非要他提升功力,练得法器,如今倒好,把命都丢了。
待易夫人赶到后院时,哪里还有黎十娘的身影?
她深呼吸一口气,讽道:“八位长老自诩神通,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易氏八长老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并未有人搭话。
易夫人气极:“难不成各位长老与黎氏里应外合?存心搅得易氏鸡犬不宁?”
“大夫人慎言!”五长老道。
易夫人冷哼一声,心头的怒火都快烧了起来,手里的骨鞭抽了过去。
大长老微微抬手,抓住骨鞭,两方僵持。
大长老面色淡然:“易氏出了家贼,有人放走了黎氏!”
易夫人脸色微变。
“如此,大夫人还要起内讧么?”
易夫人收了鞭,脸色冷的犹如雪地里的冰雪。
***
黎十娘紧紧搂着怀中的骸骨,踉踉跄跄地穿梭在漆黑的林中。
地面积了一层厚实的积雪,一脚踩下,便深深陷了下去。
心口像是咽了一把砂砾,堵得她无法呼吸,胸腔在剧烈起伏,喉间是浓烈干涸的血腥之气。
黎十娘扶着树,停了下来,捂着心口,气血上涌,猛地吐出一口浓黑的心头血。
眼前变得有些模糊……
黎十娘吃力地侧头回看,只见积雪之上零落着星星点点的红色血迹。
她跑不动了。
她喘着粗气,背靠着树,缓缓蹲坐下来。
四野寂静,黎十娘伸手隔着衣服轻覆上婉婉的骸骨。
婉婉,别怕!
娘亲……娘亲,很快就来找你了。
她抬眼看了看天,天空是一片深蓝的黑,四下白茫茫的,意识逐渐缥缈,身体轻飘飘的,什么都抓不住。
易氏八长老,果真名不虚传啊!她这样想着,彻底陷入了黑暗!
***
“你亲自盯着,三个时辰,不许早了,更不许煎过时辰!”末了又补了一句,“这药精贵着呢!”
黎十娘迷迷糊糊的,她好像听见司大夫的声音了?
好温暖。
到处弥漫着一股药香。
“师父,您交代的事儿,我何时办砸过了?”司遥走到门口,又被叫住,她无奈回过头。
司灵隐摆摆手,催促道:“手脚麻利些!”
司遥只把这话当做耳旁风。
司灵隐走到床边,微凉的手指轻轻搭在黎十娘的腕间,继而慢条斯理地摊开针包,轻捻了一根,扎在黎十娘的太阳穴处。
黎十娘轻吟一声,随着尖锐的刺痛睁开了眼,她怔怔地盯着司灵隐,看着他将针拔了下来,在烛火上铐了铐,擦干净重新搁回针包。
“傻了不是?”司灵隐淡淡地瞥了黎十娘一眼。
“司大夫?”
“看来没傻。”
黎十娘僵硬地将脸扭回床里侧。
司灵隐岂能不知她的心病,站起身来,淡声问:“你在怪我?”
见黎十娘依旧不说话,他冷笑一声,“早说嘛,你的好侄女还能省些劲儿!”
黎十娘垂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微蜷动。
“六岁的小姑娘,独自弄了块木板,把你从山上拖下来,手掌磨得满是血泡,到了院子就晕死过去了。”
黎十娘嗓子沙哑:“她为何半夜出现在山上。”
“找药材。”司灵隐难得耐心,又补了一句,“有些药怕人!”
黎十娘第一次听说药材怕人的,她沉默了半晌,才道:“替我谢谢她!”
司灵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屋子里又变得安静,炭盆搁在地上,里头的炭块烧得红红的,窗下的木桌上摆了一只瓷瓶,里头插着一支绽放的红梅,淡淡的幽香弥漫在室内。
忽然,门帘被挑开。
“师父,这味药材是不是得先下水?”
司遥抓着一株草花走了进来,才发现黎十娘已经醒了,她高兴地跑到床边,睁大眼睛:“你醒了?”
黎十娘复杂地盯着她被白布裹得跟粽子似的手,问:“怎么裹成这样了?”
“师父裹的!”
黎十娘不着痕迹地扫眼窗下侍弄梅花的人,司灵隐轻咳一声,对司遥轻斥道:“知道还问!”
司遥耷拉着脸又出去了。
司灵隐安静地折腾着瓶内的梅花,像是怎么摆都不满意,干脆一剪子剪了。
他将剪下来的花枝丫随意丢在一旁,问:“你可曾听说过,青铜鬼灯?”
青铜鬼灯?皇室至宝?
黎十娘身为江北人对此至宝自然有所耳闻,她不解地看向司灵隐,心脏却在胸腔内怦怦跳动。
司灵隐自顾自将花瓶换了位置,说:“传说,一百多年前,龙宫头村暴雨不止,一连下了半个月,于某日午夜十分,从山上冲下来一副血红的棺椁,那棺椁四面雕刻了四大神兽,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血棺底部渗透的鲜血混着泥浆流到官道上,这才被村民发现。”
“许是那几年日子也不好过,村民们也顾不得禁忌,决定开棺取宝。”
“棺材打开了,里头连具尸体也没有,只摆放着一盏古灯。”
“更诡异的是,村内数百名村民,三日内,接二连三暴毙而亡,此后,此村终年弥漫大雾,无人敢近,长年累月,便成了一座无人鬼村。”
司灵隐总算满意梅花的摆放位置了,他搁下剪子:“那古灯有凝聚残魂,温养灵魂之效,几经辗转,这才流落皇室,奉为至宝!”
“你若想救婉婉,七日内,须得将那鬼灯盗出来,若超了七日,残魂消散,或被阴差引入冥界,那便回天乏术了。”
黎十娘浑身都在颤抖,婉婉有救?
她的婉婉有救?
“你别高兴得太早。”司灵隐抬起眼皮扫了眼黎十娘,继续道,“此事颇费精力,我也是要收取报酬的!”
黎十娘激动地极力压制上涌的血气:“便是要我的命,我都给你!”
司灵隐冷哼一声:“想得倒美。”
“事成之后,那盏鬼灯归我了!”
黎十娘毫不犹豫:“成交!”
这个答案意料之内。
司灵隐挑开门帘,外头的寒风灌了进来,隐隐飘杂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江北皇宫守卫森严,届时,我会与你一道潜入皇宫,助你一臂之力。”
门帘被放下,屋内空荡荡的,黎十娘看着窗下的梅花,痴痴地笑了。
笑着笑着,泪水却晕湿了枕巾。
第86章 大恩难相报,甘作瓮中鳖 ……
“这大夫人下手也忒狠了些!”
“到底是个妇道人家,沉不住气。”
易府白日里才出了事,伺候的丫头小厮无不谨小慎微。
“大长老!”小厮毕恭毕敬,垂着脸,轻轻搁下药,正欲替大长老包扎白日里被大夫人伤到的手。
“不必,你下去罢!”大长老道。
“是。”小厮退了出去,门被掩上。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略微昏暗,大长老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到药盘处,伸手在里头拨弄。
“大哥,我来帮你!”五长老起身。
“不必!”
闻言,五长老只得悻悻搁下药瓶。
“你瞧,大夫人的功力越发进益了。”
五长老扫了眼其掌心的伤,焦黑的伤口开裂着,混着鲜红的血肉在灯火下格外显眼。
“的确。”五长老如是说,“那一鞭挥出来,已颇具雷霆之力。”
“看来,她很生气。”大长老用白布不慌不忙地将伤口缠好。
五长老笑了笑:“那可是她筹谋多年唯一的指望了,如何不恼?”
“不过,黎氏此举倒是帮了咱们大忙!”
大长老包好手掌,将袖口放了下来,淡声道:“未必!”
“嗯?”五长老不解。
大长老走到书桌旁,将油灯盏内的灯苗挑散开来,屋内瞬暗,他的目光移至窗头,隐约瞧见飘散下的雪花,似叹气:“又下雪了。”
正值卯时,天色逐渐暗沉,院中的积雪白日里才尽数扫去,此刻又覆了一层。
忽地,大长老话锋一转,他微微侧过脸,“内贼可曾揪出来了不曾?”
提到此事,五长老面露晦暗,道:“皆是死士,还未问话,便自尽了。”
书房内静悄悄的。
一股阴冷的视线在他身上徘徊着,五长老咽了口唾沫,脊背逐渐泛起一阵寒凉,他悄悄抬眼,当即便跌进了那双阴狡狠戾的瞳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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