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一听便止住了哭声,“噗通”一下跪在勾笛面前,扯着他的袍角:“求贵人相救!”
勾笛不动声色挣开张母的拉扯,坐了下来,抖着腿,自顾自斟了一杯茶:“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
“我们能为你做什么?”顾汀汀问。
此人衣着华贵,必定不是冲着金银来的。
勾笛笑而不语地看向司遥。
司遥蹙眉,“你有话直说!”
“也没什么。”勾笛撑着下巴,“我这次来是为了捉一只妖当灵宠,届时你助我一臂之力。”
这人怎么知道她会捉妖?难不成他是故意出现在赴春山的。
司遥泛着嘀咕:“我说呢,自告奋勇的,原来都在这儿等着呢!”
勾笛冲着她巴眨着那双狭长艳丽的凤眼。
“我答应你!”
勾笛打了个响指:“那么,烦请各位回避片刻。”
半柱香后,勾笛出来了,仍旧满面春风。
顾汀汀搀扶着张母急急忙忙地走了进去。
“阿平,你醒了?”张母激动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司遥冲着勾笛竖了个拇指,居然真让这家伙解决了。
勾笛得意地冲着司遥挑了挑眉。
“这位先生,敢问您是如何?”大夫含笑着问,他这人有个老毛病,就是爱学习。
勾笛吔着眼:“这可是我家祖传手艺,岂可轻易外传?”
大夫略微失望,道:“是老夫唐突了。”
司遥注意到勾笛手腕上那串白玉似的佛珠似乎变红了,上头爬满一根根细细的红丝。
勾笛扯了扯袖口:“瞧什么呢?”
司遥回神,正欲说话。
“阿遥!”顾汀汀忙从里间出来,满脸惊惧。
“怎么了?”司遥问。
“张大哥他……”
司遥预感不妙,忙越过顾汀汀走了进去,只见张均平睁着眼睛,目光呆滞地盯着房梁,身体如同被冻僵了似的,一动不动。
“这?”司遥看向勾笛。
勾笛摊开手:“他红煞入体已有半月有余,我尽力了。 ”
“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勾笛摸着下巴,目光却落在司遥脸上,“染煞丝者,活不过七日,此人竟活了半月,啧,当真是……”
“奇也!”
司遥沉默,半晌才开口:“你的意思是,他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没错!”说完勾笛笑了起来,语气轻佻:“好死不如赖活嘛!”
可这对张均平来说,很残忍!
“张大哥?”顾汀汀的声音略带哽咽。
张均平的眼角滑下两行清泪,司遥不忍再看,转身出去了。
“有什么好难过的,至少人还活着!”勾笛见她情绪低沉,忍不住说。
司遥摇头:“你不明白!”
“你们江南人,真复杂!”
“你什么时候陪我去捉妖?先说好,我可不能在江南逗留太久!”
“你们江南的皇帝,讨厌得很……”
勾笛话多,叽叽喳喳个没完,司遥被他念得头昏眼花:“你可快闭嘴吧!”
勾笛收了声,问:“前面那人,你认识?”
司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山尘站在护城河旁的柳树下,衣袂纷飞。
“来得正好!”司遥咬牙,正打算兴师问罪,还不等她开口。
“方才那人,是谁?”山尘率先问。
司遥下意识回头,哪里还有勾笛的影子?
“路上碰巧遇见的。”司遥没打算细说,“对了,细猴呢,你不会让人跑了罢?”
“黎宛带走了。”山尘说。
司遥皱眉:“他们带走细猴作什么?”
山尘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本来就是江北造的孽,由她们处理,再合适不过了,你操那么多心作什么?”
“对了,张捕头怎么样了?”
司遥挑眉,讶异地看着山尘。
“怎么?”
想到张均平,司遥的心又坠了下来,她恹恹道:“命保住了。”
山尘没再多问,命保住了,人却不大好。
子时,万籁俱静,只闻远处传来的声声犬吠。
山尘突然睁开眼,侧过脸瞧着身旁的人,月光透过窗纱,轻盈地落在这张白皙精致的脸上。
他支起身子,将司遥搭在外头的手放回被子,这才轻轻下了床,从屏风上拿了外衣披上。
门被打开,又小心地合上。
过了一会儿,司遥也醒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跟着绕了两圈之后,她发现,人跟丢了。
丧气之下正准备回去,忽闻身后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阿絮!”
第111章 恶鬼生莲心,苦海渡无涯 ……
司遥浑身一震,心下千回百转,却迟迟不敢回头。
脚步声近了。
“回头!”语气听不出什么意味。
“这么晚不睡,又溜出来做什么?”
司遥直视他的眼睛,轻声说:“我醒来时你不在,就出来看看。”
山尘的脸色像是月光下的护城河,波光粼粼,却又冷意泛然。
他伸手将司遥落在脸颊的一缕散发别在耳后,随即握住她的手:“走罢!”
司遥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发现方向不对,停了下来:“走错了。”
山尘头也没回:“你不是想知道我出来作什么?”
“是!”这回司遥却坦然了,“你鬼鬼祟祟,行踪不定的,我的确想知道。”
山尘轻声“嗯”道:“我知道。”
小半炷香后。
“到了。”山尘说。
“县衙?”月色下,县衙显得沉默而肃穆。
“昨日下午,我收到密旨,皇上会于今夜子时抵达鲤州城,由当地府衙接待。”
“他来鲤州作什么?”司遥问,难不成是为近日频发的凶案来?司遥心中不安。
山尘捏了捏她的手,掌心温热:“不必担忧,此事县令与我皆未上报。”
司遥心下稍宽,这接二连三的凶案与皇家金乌卫有关,这实在骇人听闻。
保不齐道丰帝为保皇家声誉,会将他们这些参与查案的人通通肃清。
县衙内很安静,四处漆黑,连一盏灯都未曾点上,只有平日县令办案的屋子燃着灯。
才到门口司遥就见县太爷身着官服,双手插在袖中,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口,瞧见司遥时,面上一僵。
“阿絮,等我片刻!”
司遥点头,瞧着山尘的背影隐入门内。
“司姑娘,你怎么来了?”县太爷压低声音。
“那里头真是道丰帝?”司遥靠近县太爷,与其交头接耳。
“那是当然,本官还不至于老眼昏花!”
“那他来做什么?”司遥又问。
“听意思是来观河神大典的。”县太爷摸着胡须,细细思量着道丰帝说的话。
“河神大典?”司遥轻声呢喃,她怎么把春山镇这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给忘了?
“皇上既然来了,那今年的大典想必大人要颇费一番精力了。”
县太爷扫了她一眼:“还没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还有,那个白衣少侠究竟是谁?”
“京都伯爵世子!”司遥顺着台阶坐了下来,手掌撑着脸,“我睡不着,跟他出来晃晃。”
县太爷脸色几乎挂不住,他就说呢,皇上怎么突然驾临此地,原来是天子近臣在此办事。
那江世子数月前就来了,也不见他求助县衙,想来此事不可见人,他还是糊涂些为好。
小半个时辰后,山尘出来了,手中捏了一道明黄的卷轴,他冲着县太爷微微颌首:“皇上此次出行,还请大人务必保密!”
县太爷拱手弯腰,恭敬道:“下官知晓!”
他将司遥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人一道离开了县衙。
“那是什么?”司遥瞧着他手上的卷轴,“又给你下了什么任务?”
山尘将圣旨递给她:“瞧瞧?”
司遥狐疑着接过,打开。
片刻后,猛地合上。
山尘眉眼含笑:“怎么?”
“你问过我了么?”司遥捏着圣旨,指尖却微微发烫。
“那你是不愿?”山尘有意逗她,“这可怎么好,抗旨可是要杀头的。”
司遥将圣旨按在他胸膛上,抬抬下巴:“我考虑考虑!”
山尘含笑着将圣旨收了起来。
待这件事结束,他便带她回京,他的阿絮,要永远,陪着他。
这几日山尘皆寸步不离地陪着司遥,东巷内时不时传出一阵孩童纯真的嬉闹声。
小元宝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只浑身彩色的鸟儿,尾巴尖却是赤红色的,好看得紧。
更有意思的是,这只鸟儿竟与鹦鹉一般,调教几日,便能口吐人言。
司遥问小元宝此鸟何处得来的,这孩子便支支吾吾,闪烁其词,打算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
山尘捏茶杯,轻笑一声:“若我没看错,此鸟名为“不周鸟”,乃是江北国鸟。”
说完抿了口茶,不再看二人。
司遥眯起眼看着小元宝,“还不说?”
小元宝恨恨地冲着山尘哼了一声,而后垂下脸,委屈道:“是红衣哥哥给的。”
勾笛?
好久没瞧见这家伙了,上次说是要抓一只妖做灵宠,至今也没告诉她是什么妖。
“上次与你一道的,乃江北太子勾笛,此人善攻心计,接近你不知意欲何为,你……”山尘本不想过多干涉司遥,可他实在放心不下。
“我心里有数。”司遥说,
看着山尘紧凝的眉头,她坏上心头,靠近他,正想逗逗他。
“砰砰砰——”大门被急促地敲响。
“阿遥!”
“阿遥你在吗?”
“是汀汀?”司遥快步去开门,顾汀汀喘着气,头发微微散乱,她一把抓住司遥的手腕:“阿遥,张大哥,他……”
“他怎么了?”司遥忙问。
顾汀汀极力冷静下来,声音仍在颤抖:“ 张大哥命虽保住了,可他接受不了,不肯睁眼,也不肯开口说话,直至昨日,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便是,让我与伯母不许烦扰他。”
“今早,我给他送饭时,发现窗户是打开的,隐隐约约,我嗅到了一股极浓重的血腥味!”
“待我强行开了门,张大哥……”顾汀汀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司遥大脑一片空白。
“先过去瞧瞧!”山尘从屋里走了出来。
顾汀汀瞧见他,垂下了眼,像是不敢与之对视。
张均平家大门敞开,里头寂静无声,司遥走进屋内,就见张母坐在床沿,拉着张均平的手,目光呆滞,口中念念有词。
司遥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轻声唤道:“伯母!”
张母机械地扭过脖子,停滞了好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阿遥啊?早饭用过了不曾?”
司遥心中生出一阵哀痛之意,她勉强笑了笑:“用过了,伯母。”
张母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她在司遥的搀扶下慢慢起身,苍老枯皱的手覆盖在司遥的手背上:“阿平真的很喜欢你,他虽然不说,可我都知道。”
“你也能看得出来,对罢?”
眼中酸意一阵阵席来,司遥哽咽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张母笑了:“阿平性子闷,他配不上你!”
“汀汀多好的孩子啊,他怎么就不喜欢呢?”像是想不明白,张母捶了捶脑袋,“怎么就不喜欢呢?”
“对了,汀汀呢?”
“我在这儿,伯母。”顾汀汀双眼泛红,忙上前搀扶张母。
张母摸了摸她右脸的烧伤:“好孩子,你受苦了。”
“用过早饭没有?”
顾汀汀扶着张母去屋内休息,司遥绕到屋侧面,细细打量着那敞开的窗户。
窗户的插销被破坏了,上头陈旧的漆面被划开,露出底下的原木色。
司遥晃动了下两扇窗户,那窗户便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张均平如此,汀汀与伯母必定夜不安寝,这窗户声音这么大,她们没理由听不见。”
司遥又去了顾汀汀与张母的窗下查看,完好无损。
她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沿着墙根查看,只见墙草下有些许灰色的粉末,数量极少。
她的指尖捻起点粉末,正要置于鼻尖轻嗅。
“是安魂香!”山尘抓着她的手腕,盯着那点粉末道。
“也就说,对方先用安魂香将汀汀与伯母迷晕,再去张均平的房中行凶?”
“可迷晕汀汀与伯母后,他完全可以从门进去,何必走窗户呢?”
“他们,至少是两个人。”山尘说,“且功夫不错,窗户上并无脚印。”
两人来到卧房,张均平脸上覆盖了一方白布,司遥将白布掀开。
这张挺阔的脸已生气全无,司遥正要仔细查看。
“阿遥!”
司遥应声回头,就见顾汀汀逆着光,站在门口。
“不必验了。”顾汀汀走了进来,将白布重新盖了回去,“死因便是心口那一剑,一击毙命,与之前的,如出一辙。”
果然如此。
现下他们完全处于被动,毫无追查的头绪,只能等着对方出招,落下破绽,一点点收集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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