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派她来协助王爷,扑杀叶凛,可如今无踪阁没了,连王爷也……
若是让大长老知晓。
“看来易姑娘对江北局势不甚了解啊!”云羡的眼神意味深长。
“姑娘可知,易氏大长老,效忠何人?”
“食君俸禄,为君解忧,我易氏忠的自然是王上!”
云羡笑了:“很好,姑娘又可知,王上早已被架空,太子勾笛权势遍布朝野,良禽择木而栖,大长老年事已高,瞧不清楚,姑娘年华正好,难道……”
“先生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我乃粗人,不懂先生那套明枪暗箭。”
她虽不明白云羡打的机锋,却也听明白了,云羡不想救王爷。
话被打断,云羡也不恼,只问:“黎十娘乃黎氏家主,若我记得没错,你们似乎还是儿时玩伴?难道易姑娘不想成为易氏家主?”
云羡与人谈判,向来一击即中。
果不其然,易昉的脸色都变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请先生助我!”
易昉答应,意料之中。
云羡笑了起来,他仍旧是那身灰袍,却没了往日的淡然沉稳,有的,只是隐约可见癫狂。
“敌军来袭!”
“有敌军来袭!”
一朵绚烂的烟火冲向黑沉沉的夜空,“砰”地一声炸了开来,忽地,江南军驻扎之地火光漫天。
易昉嘴角勾起一抹笑,王爷啊,要怪,就怪你错信了人。
放眼扫去,东南方有一只营帐仍旧黑着灯,毫无反应,易昉冷笑,司灵隐!
待她潜入那营帐时,只听见黑暗中传来熟悉清润的声音:“来了?”
黑暗被驱逐,微弱摇曳的烛火照亮了这一方狭小的空间。
易昉冷着脸,盯着那烛火下,白衣纤尘不染的男人。
司灵隐微微侧过脸,忽地笑了一下:“怎么?谁惹你了?”
易昉一阵无力,先前那些怨恨的火,竟一股脑地烟消云散了。
她沉着脸问:“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司灵隐没有回答她的话,只说:“你我做个三年之约,如何?”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易姑娘,我此次,是有要事,此事少则三年,多则十年八年……”
“你让我等你十年八年?”易昉声音尖锐。
司灵隐站在烛火旁,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易昉死死压住心中汹涌的怒意:“为黎十娘?”
“你包袱里的,是青铜鬼灯罢?”
“太子将鬼灯给了黎十娘,黎十娘便将黎氏捆了在太子船上,如今这鬼灯到了你手上,怎么?你与黎氏关系匪浅啊?”
她忽然靠近,一把揪住司灵隐的衣领:“你说,你是不是在替她寻找复活黎婉婉的法子?”
司灵隐垂下眼,声音不轻不重:“是!”
易昉快要疯了,内心扭曲的恨意像是一团烈火,快要将她烧化。
“一年,我只给你一年时间,一年后,不管你是否愿意,我会想尽一切法子,带你回易氏。”
“好!”司灵隐温顺地不像话。
“勾异将军现下身藏何处?”
易昉心头才被压了下去的火气,顷刻间又被勾了起来。
她从怀中摸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愤愤地拍在司灵隐胸膛上。
“那云羡,是你们的人?”
司灵隐慢条斯理地打开纸,头也没抬:“各取所需罢了。”
“给我个信物!”
“嗯?”司灵隐不解。
易昉不耐道:“若是你反悔呢?”
“就那个,给我罢。”易昉盯着他藏在袖口内的那尾拂尘。
见他发着怔,嗤笑:“怎么?舍不得?”
司灵隐将拂尘抽了出来。
易昉接过,手指轻轻来回抚摸着拂丝,说:“一年后,我会再来寻你,你若再有理由,休怪我不客气!”
易昉走了,狭小的营帐变得空旷,外头喧哗的声音无孔不入。
司灵隐吹灭了蜡烛,心头缺了一块儿,空落落的。
那拂尘是师父给他的,师父为取父亲悬挂于城门的头颅而死,他欠师父的,怎么也还不清。
如今又将其唯一的遗物赠予他人。
司灵隐自嘲地笑了,他可真是,罪大恶极啊!
恍惚间,黑暗中隐约浮现一张苍白消瘦,笑意盈盈的脸,她将包得粽子似的手伸到他面前,满脸委屈:“师父!”
值得的,对么?
他久溺深海,司遥则是一根稻草,载着他破烂的心,风雨飘摇的,流向天边,去寻那一道光,一道不再沉沦的光。
第108章 善缘得恶果,枫林葬卧龙 ……
叶凛与司灵隐驰骋武原山,初冬已至,山脚下一派萧瑟之意,放眼望去,满目枯黄,除了远远隐在天边的七连山,仍旧苍翠。
“此次多亏先生,才能瓦解皇室军。”叶凛身披盔甲,意气风发,“那皇室军与我凶缠多年,我军早已不堪其扰,没想到,先生出手,便了我多年夙愿。”
司灵隐抬脸看着天空:“下雪了!”
边境很冷,就连天空也泛着冷。
鹅毛般的雪花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落在他的脸上,顷刻间便化了成了水滴,顺着脸颊流落下来。
“每年这个时节,边境皆会落一场初雪。”叶凛说。
“真好。”司灵隐说。
这一场圣洁的雪,来得真及时。
他下了马,脚踩在枯黄的草面上,仰着面,闭着眼,感受落在脸上的丝丝冷意。
雪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枯原被浅浅覆盖上了一层冰霜。
“先生,可要回去?”叶凛问。
司灵隐仍闭着眼:“将军回去罢!”
他仍旧是那一身洁净的白衣,沐浴在风雪中,他的头发,身子渐渐被大雪覆盖。
武原山的大雪,很干净,像是这样,就可以洗去他满身的阴谋诡计,满心的肮脏不堪。
数日后。
“先生来了?”叶凛手中提着一张人皮面具正啧啧称奇,见营帐帘子被挑开,寒风灌了进来。
司灵隐解下大氅,微笑着走上前来:“将军这是?”
“前儿个你让我寻的人皮面具,如今得了,你瞧瞧!”
司灵隐伸手摸了摸,问:“可是出自口技传人一脉?”
叶凛笑道:“正是!”
他走到火盆前,提起茶壶给司灵隐斟了茶:“口技李氏一族善易容,善口技,可惜此人年岁大了,早已不接活了,这张皮我也是要了多次才得的。”
司灵隐抿了口茶水,搁下茶杯,将那张人皮脸缓缓戴上脸。
这是一张中年沉稳男人的模样。
叶凛笑了笑:“甚好,司先生再换身衣裳,更像军师了。”
“前尘往事,皆成过往,日后,将军便唤我——丁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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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内阴暗潮湿,头顶石壁的水滴“滴答滴答”地砸落地面。
尽头处铁锁哗哗作响,借着孔洞射出的微光,依稀瞧见锁了个人。
黑色的靴子轻轻踩在水洼处,后跟溅起星星水花,玄色的袍角随风微微摆动,那张英挺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不甚分明。
“先生,做叛徒的滋味如何?”勾异语气轻巧,伸出食指勾了勾铁链。
云羡吃力地抬起脸,目光落在那张令他作呕的脸上,他极轻地笑了声:“是我,小看你了。”
勾异含笑,眼底却满是冷冽,他蹲了下来,直视云羡:“是先生,小看了叶凛。”
云羡怔然。
勾异被云羡的模样取悦了:“先生常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这话,先生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先生还不知道罢,清崇帝已多年未给叶凛兵马粮草,你说,什么原因,他还坚守边境?”
这便是叶凛不杀勾异的原因。
的确,是他小看了叶凛,云羡无话可说。
“这些日子,我夜夜苦恼,我究竟是何处惹恼了先生,竟令先生不惜在我身边蛰伏多年,找准时机对我痛下死手。”勾异笑了,云羡的脊背却莫名地生出一股寒凉之意。
“现在,我知道了。”勾异慢慢靠近云羡耳边,声音不轻不重:“原来,是你!”
云羡细瘦的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你可知?”勾异的手缓缓掐上了那一段苍白伶仃的脖颈,“我寻了你多久?”
云羡闭上眼,屈辱的泪滚了下来。
温热的泪像是烈火,灼伤了勾异的手,他伸出大拇指,将那些泪抹去,与云羡靠得极尽,呼吸相错:“那次,是意外,你明知我也有意弥补。”
“你故意,让我寻不到你。”
清崇五十一年,伐北战争结束。
人人皆道,江北将军勾异被捕,受尽凌虐,回来时斗志全消,说什么也不肯再领兵上战场。
没了这员猛将,江南军队势如破竹,不仅快速收复失地,还重创了江北民生。
两国止戈,休养生息,至此,天下太平!
护国大将军叶凛解甲归田,带着妻女与军师丁知秋定居鲤州,因其夫妻二人武功上乘,人称武林双侠。
武林双侠膝下育有一女,名唤叶见心,身子不好,日日深养宅院,不见生人,坊间传闻,曾有人目睹过其芳容,生得宛如月桂婵仙,清冷不可直视。
人送美称:“月桂折花”。
因未曾窥其貌,因此排列鲤州四美人末席。
清崇五十二年,清崇帝大限将至。
江南京都风波明起暗涌。
是日,初晨才至,金色的光洒落宫殿金瓦房檐,乾坤殿前,苗公公急得火上浇油:“怎的还没来?让人去催了没有?”
“干爹,儿子去瞧瞧?”
苗公公忙道:“还不赶紧的?”
“你瞧,那是不是?”苗公公被太阳光照得眯起了眼,远远地,一道熟悉的身影快步上来台阶。
“干爹,是呢,是五皇子殿下!”
苗公公在干儿子的搀扶下忙迎了上去:“殿下,您可算来了。”
“苗公公,父皇如何了?”
苗公公直叹气,转眼便到了门前,湛谦正要进去,却被苗公公拉住,他压低声音:“此次事关传位,殿下?”
湛谦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苗公公,说:“多谢公公提点!”
大殿内草药弥漫,里间空无一人,湛谦走了进去,只见清崇帝满脸灰白,仰面躺在床上,呼吸微弱。
“儿臣见过父皇!”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湛谦放轻脚步,慢慢走了上去,放低声音:“父皇?”
他伸手正欲探探清崇帝的鼻息,忽地,手腕被一只泛着青的手紧紧扼住。
“你想做什么?”清崇帝声音沙哑得犹如喉间含了数片刀刃,每说一个字便鲜血淋漓。
“儿臣想替父皇捻被角。”
“原来如此!”清崇帝的眼底浑浊迷离,已分不清事。
“你可还记得叶凛当年呈上那件宝物?”清崇帝问。
“一寸心?”
清崇帝笑了,宛如风烛残年的老人,带着沉重的喘气声:“正是。”
湛谦了然,原来,江湖上闹得腥风血雨的武林至宝一寸心,是父皇的手笔。
“你应当知晓文氏暴毙的内幕罢?”清崇帝问。
湛谦垂着头不敢说话。
清崇兀自道:“以前不动他,是因为还有用,如今边境已平,朕怎能咽下这口气?”
“你去,将一寸心夺回,为朕续命,朕,许你太子之位。”
湛谦没有应答,突然问:“那一寸心当真能活死人,肉白骨?”
清崇帝却捕捉到了这句话背后的意义,他眯起眼,喘气:“你想做什么?”
“父皇,写一份诏书罢,传位于我,我即刻动身去取一寸心,若是此物无用,儿臣也会替父皇杀了叶氏满门,鸡犬不留。”
清崇帝沉默了,一寸心是否能救他的命,他也不确定,可就算他不答应,待他死后,这皇位依旧会是湛谦的。
放眼整座宫城,已无一位皇子可以与之抗衡。
他生平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他从来看不上的儿子,竟不知,他在人前谦训有礼,进退有度都是装出来的,他这个儿子,已成长为了参天大树。
清崇帝自嘲地笑了一声:“来人,备笔墨!”
*
夜色寂寥无声,夜空一片阴沉,白云庙的大门忽然被打开,里头走出来两个人。
“施主,天色已暗,何不歇息一晚,明日再去?”
许是借尸还魂大法已成,司灵隐心情不错,他笑着婉拒:“不必了,家中有人挂念,需早日回去。”
送行的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待司灵隐上了马,才开口:“施主,世间万事皆有定数,随意插手,只恐报应啊!”
司灵隐自嘲一声,看向远处:“我枯肉烂泥,何惧报应?”
说完勒了缰绳,策马飞驰在官道上,他满身香火,心有挂碍。
谁知,才至红枫林,暗处便传来一道利刃的破风声,司灵隐闪躲不及,被利刃划破了手臂,翻落下马。
马儿长嘶一声,撅撅蹄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司灵隐捂着手臂,滚烫的鲜血从指缝间流出,他冷静地看着树林暗处,四面八方围满带着头巾的黑衣人。
他们提着剑,包围式的,一步一步朝着他逼近。
“你们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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