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
从玟将人带到后并未即立刻离开复命,而是张罗着将院落收拾好,又命人在院里放了许多草药花。
不知为何,司遥有一种被关进了华笼的错觉。
晚间,江泊呈过来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挥挥手,下人们纷纷避了开去。
司遥翻着手上的书,头都没抬。
“在看什么?”
司遥只当听不见,江泊呈干脆一把抽走了她的书。
“江世子从哪儿受了气可别来我这儿撒!”
说着一把将书又抢了回来。
“阿絮,我到底该怎么做?”江泊呈垂下眼,满是无奈,“以死谢罪好不好?”
“如果死,恩怨便可以一笔勾销,还用当官的作什么?”司遥的意思很明显,她要江泊呈主动将罪行昭告天下,为亡者忏悔。
可此时事关江南之主,难不成也要将上头那位拖下泥潭?
第122章 彼岸生花叶,花叶不相见 ……
“姑娘觉得近日如何?”从玟看着司遥喝下最后一口药,忙递上一颗糖渍蜜饯。
“好多了!”
从玟笑了:“那可好,三喜临门!”
司遥不解地抬起头:“三喜?”
“这一喜啊,便是姑娘身子大好,待我回了老太太,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这二喜嘛,便是咱们老爷得了平反,追封为疆王!姑娘不是京都人,只怕是不知道,咱们王爷早年战死沙场,差点被奸人害得身后名不保。”
“这下可好,如今追封为疆王,意为镇守疆的一方豪雄,也算为咱们老爷正名了。”
“至于这三喜嘛……”从纹卖起了关子。
“瞧着时辰,世子也该下朝了,等世子回来亲自跟姑娘说罢。”
司遥面无表情,指尖轻抚着茶杯的杯墙:“不能先让我也高兴高兴?”
“姑娘有什么想知道的问世子也就是了,世子没吩咐的事儿,咱们做下人的哪敢胡言乱语?”
“你们世子很可怕么?”杯壁已经温热,司遥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又放下了。
“姑娘不喜欢?这可是宫里上好的茶叶呢!”
“是么?”
司遥没再看那茶水一眼,她此刻才发现,原来她并不喜欢喝茶,她喜欢的是山尘的茶。
可惜,她爱的那个白衣少年郎,终究是回不来了。
“姑娘身子既然大好了,今儿的晚饭便去老太太那儿用?”
“好!”
从纹露出笑容:“我这就去回老太太。”
说完带着人一股脑地涌了出去。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伯爵府里里外外的灯笼都挂了起来。
“哎,错了,错了,往右边靠些。”
“那花儿可不兴摆在那儿,放那头呢,老太太喜欢这花的。”
后院湖心亭热闹极了,戏台子已经搭好,请的是京师最有名的海棠班子。
江老太太在众丫鬟的搀扶下,拄着红木青松拐杖慢慢走了过来。
“府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啊。”
“是啊,老太太今儿可要尽兴了。”
“司丫头呢,怎么还没请来?”江老太太左右扫了一圈,都没见着人。
“老太太,世子一下朝就亲自接人去了,哪里还轮得到咱们?”从纹贯是个会插诨打岔的,几句话便将江老太太逗得哈哈大笑。
“你派人去催催,若还不来,老婆子我可要亲自去接人了。”
从纹朝着身旁的婆子使了眼色,对方微微点头退下去了。
*
观桂庭内灯火昏黄,伺候的下人们都被打发出去了,院内静悄悄的。
忽然主屋内传来清脆的杯盏破碎声,前来请人的婆子站在门口,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是骑虎难下。
这几日,满府的下人都在传,这司姑娘是被世子抢来的,中途逃跑又被世子抓了回来了,郁结之下,身子才一直不见好。
还有人说这司姑娘脾气不小,对他们倒是没什么架子,只是总给世子没脸。
偏偏世子也不生气,仍旧纵着她。
还亲自请了旨意赐婚,啧,如此看来,这姑娘是伯爵府日后的当家人无疑了。
屋内江泊呈穿着一身白衣,烛火倒映在白衣上,给那抹洁白增加了一抹温柔之意。
“阿絮……”江泊呈情不自禁地唤了出声。
司遥坐在他的腿上,喘着气,嘴唇被亲吻得隐隐泛麻,她微微仰着脖颈,眼角浸润着一抹浅淡的红,眼底是涟涟的水光。
江泊呈的手温柔地在她腰身上流连不止。
眼见那只手解开衣带,快要探进衣衫内,司遥忙按住那只手,却不慎打翻了茶杯,清润的茶水顺着桌角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江泊呈笑着咬了咬她的耳垂:“阿絮,好多水。”
“今日……你祖母设宴,你忘了?”司遥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没忘。”江泊呈不断亲吻着纤细白皙的脖颈,含含糊糊道。
司遥推了推他的肩膀。
江泊呈放开了她,司遥从他腿上下来,绕去了屏风后头,换了身衣裳。
屏风上倒映出一抹窈窕有致的身影,江泊呈目光落在上头,他觉得,他的阿絮今日格外温柔,一如从前。
他低头瞧了瞧身上的白衣,自嘲地笑了笑。
可惜,白衣无暇,他江泊呈,却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世子?老太太遣我请姑娘过去吃酒呢!”前来请人的婆子,在外头候了好一会儿,察觉屋内没了动静,想来有什么架也吵完了。
她壮着胆子站在门口轻声道。
“知道了。”江泊呈理好被司遥抓乱的衣领,不咸不淡地道。
外头的婆子应了一声儿:“那我先去回老太太!”
出了观桂庭的大门,那婆子松了口气。
世子性情喜怒不定,不苟言笑的,虽从未苛待过下人,可满府上下没有不怕他的。
司遥从屏风后头出来,她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裙,裙角绣满了雅致的丁香花,显得人温婉端庄。
“这衣裳倒是称你!”江泊呈取下挂在一旁的大氅给司遥系上,“夜里有风,你身子虽已大好,还是要仔细护着才是。”
司遥静静地任由他略微冰凉的指尖拂过她的耳后,她总是在想,如果,如果,眼前的人是她的山尘,该多好。
“走罢!”江泊呈牵上她的手,两人一道去了湖心亭。
湖心亭地处伯爵府中央地段,四面皆环绕着廊檐房屋,因此冬日在此摆席也不觉着冷。
戏台子上正演得热闹,咿咿呀呀的唱词声回荡在湖心亭,江老夫人与人在席间说说笑笑,喝了一口清酒,忽地搁下茶杯,佯怒着说:“人怎的还请不来?”
从纹给江老太太斟满酒:“您瞧,那不是么?”
“唔——”江老太太瞧了好一会儿,才纳闷道,“呈儿那孩子怎么换了衣裳?”
“我瞧着世子穿这身白衣,很是俊俏呢!”从纹捂着嘴笑,“像那个谁来着?”
“像司家那孩子!”席间有夫人嘴快,下意识说了出来。
喧闹的席间霎时安静下来。
戏台上唱戏的戏班子不明所以,也停了下来,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
那夫人哎哟了一声:“瞧我……那司家乃是乱臣贼子,该打!”
江老太太面上没什么表情,只说:“那孩子我见过,的确是个极好的。”
“从纹,去给林夫人倒杯酒!”
从纹应了一声,绕去了林夫人的席面,给她倒了一杯清酒。
林夫人自知说错了话,径直喝完了。
江老太太面色松快起来:“咱们两家,都是一处的,说错了话不要紧,莫要让不懂事的传到外头去才好。”
林夫人连连应是。
“叫他们唱戏罢!”江老夫人注视着戏台子,面上仍挂着笑,席间却没人再敢插诨打岔了。
司遥到了江老太太跟前,才察觉气氛不对,她下意识地扫了江泊呈一眼,江泊呈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司丫头来了?来,挨着我老婆子坐!”江老太太见司遥过来忙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主位上。
“手这样冷?”江老太太惊道,“从纹,去灌个汤婆子来,用那个狐皮的套子包着。”
她说完看向司遥:“那狐皮毛的套子是我年轻得的,保暖最适合不过了。”
“多谢老祖宗!”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等你与呈儿完婚,我哪儿还有更好的,你随意挑去!”
完婚?
司遥看向江泊呈。
“怪我,怪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江老太太笑着说,“原本想着这事儿等呈儿回来一起再商议呢!”
“孩子,老婆子我现在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嫁给我们呈儿?”江老太太紧紧抓着司遥的手,小心翼翼地问。
司遥木着脸一言不发。
江泊呈脸色也难看得紧。
“祖母,阿絮身子还未好全,待她身子好了,咱们再定日子!”
“好好好!吃菜吃菜。”江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还能看不出来?此事只怕是她的孙子一厢情愿,心下叹息。
宴席持续了大半宿,江老太太许是上了年纪,靠在椅子上直打瞌睡。
“老祖宗,困了咱们先回去歇着,仔细明日起来头疼!”从纹让人取了件厚实的大氅给江老太太盖上。
江老太太睁开困顿的眼睛,扫了眼席间,见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说:“呈儿与司丫头呢!”
“早回去歇着了。”从纹说。
江老太太笑了笑:“这俩皮猴子。”
司遥快步走在前头,江泊呈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后头,到了观桂庭,门才掩上,司遥便回头看着他:“我不会嫁给你,你死了这条心。”
江泊呈垂着眼皮,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说:“就算不成亲我也不会放你走。”
“难道,你要无名无分地留在伯爵府?”
司遥觉得一阵疲倦,她撑着茶桌:“江泊呈,你不累么?”
江泊呈慢慢靠近她,将她圈在怀中,脸埋进她的颈窝,闷声说:“那要怎么办?”
“阿絮,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听到这个“再”字,司遥心头一阵苦涩之意,她知道,他从未放下过。
“父亲死后,因为我的弱小无能,娘亲舍我而去,阿絮,我至今都忘不掉她触棺时的决绝,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江泊呈收紧了手臂,将司遥死死锢在怀中。
“漆黑的棺盖上,都是血,流了满地,混着雨水,沾湿我的衣角,周围全都是人,可他们看不见我,听不见我心里的痛苦,我好害怕,阿絮,我好害怕啊……”
脖颈处湿漉漉的,司遥忽然一阵心软,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覆在江泊呈的后背。
江泊呈身形微怔,越发搂紧怀中的人。
“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
“嫁给我,阿絮!别离开我,求求你……”
当恶鬼阎罗贫瘠的心上开出了名为“爱”的花,他就有了软肋,不再是无坚不摧。
第123章 傀儡做新娘,再现青铜灯 逃婚
一个月后,伯爵府张灯结彩,宾客往来络绎不绝,江泊呈身穿大红色新郎喜服站在门前迎客,那张俊逸的面容喜上眉梢,意气风发。
后宅江老太太老当益壮,红光满面,在从纹搀着四下招呼宾客。
“你去后院瞧瞧,可别出岔子了!”
从纹瞧着前厅人来人往,又怕老夫人身子担待不住,正想推脱,又听江老夫人道:“也不知呈儿那孩子使了什么法子,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今儿满京的贵人都来了,可别让人看了笑话去。”
从纹犹豫片刻:“那我去去就来!”她叫了人来扶着江老太太,“老祖宗,您若是有哪里不舒服,务必差人来寻我。”
江老太太笑骂:“年纪轻轻,倒比我还操心些。”
从纹来到观桂庭,里头静悄悄的,进出的丫头们头上皆带着一朵喜庆的宫花。
“从纹姐姐!”
“人呢?”从纹问。
“在里头梳妆呢!”
从纹掀开帘子,就见喜婆站在司遥身后,将她的长发拢在后头,篦子沾了桂花油,那长发越发乌黑柔顺。
“可都好了?”从纹走到铜镜前,瞧着铜镜里那张清绝的脸,笑了,“姑娘穿上这身嫁衣,更显气色了。”
从纹从托盘内拿起红盖头,正要盖下去。
“等等!”司遥突然说。
“姑娘可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把盒子里的东西给我!”
从纹拉开抽屉,将里头一方沉木盒拿了出来:“姑娘,可是这个?”
司遥接过,打开,就见捆阴索盘在里头,千机铃挨着绳索,她用指腹轻轻触摸了千机铃,千机铃便传出清脆的声音回应她。
自从她上次逃跑后,江泊呈便将这些东西收走了,许是怕她反悔成亲,她只提了一嘴,江泊呈便将东西还了她。
“吉时到了,该启程了。”喜婆提醒道。
盖头盖了下来,花轿在后门停着,因司遥并无双亲,为保体面,她过继到了户部侍郎林大人家,原本她是要从林家出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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