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遥掀开后车帘,就见她跌跌撞撞地跟在马车后头。
“阿遥……”
“回去,汀汀!”
司遥并没有发出声音,但她知道,顾汀汀能明白。
果不其然,顾汀汀的脚步慢了下来,直到停下,她站在人潮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逐渐远处的马车。
“阿遥……”
等我,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马车出了城,官道上满是泥泞,车厢摇摇晃晃的,晃得司遥心口发闷,她闭着眼,脑子里却想着怎么逃跑,若真去了京都,只怕这辈子都要困在伯爵府了。
“在想什么?”山尘剥了颗莲果递给司遥。
司遥睁眼,垂下眼皮看着他手中那颗白皙的果肉,她觉得她与这颗莲肉一样,任人拿捏。
见司遥没有反应,山尘将莲肉搁下,用帕子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指尖。
“阿絮,此事,我身不由己。”
“我答应过你,这是最后一次。”
“真稀奇。”司遥重新闭上眼,“阎王罗刹也有放下屠刀的时候?”
“你这般口蜜腹剑的做派,还是留着去亡者坟前忏悔罢。”
司遥看不见山尘的反应,但她知道,山尘在看她。
“世子,前头便是云州地界,是否要歇一歇?”赶车的侍卫敲了敲马车门,问道。
“歇息片刻再赶路罢,天黑前,务必进入云州!”
“是!”
马车停下来,山尘正要说话,司遥却兀自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山尘默默跟在她身后,赶车的侍卫解下缰绳,牵着马去了远处吃草喂水。
云州山水秀美,是江南出了名的温柔水乡,虽值凛冬时节,山上仍是一片翠绿,一条碧绿沉静的溪水围绕着山丘,静谧而又深邃。
司遥找了块地方盘腿坐下,山尘在她旁边蹲下:“看你脸色不好,我给你抓条鱼?”
“想吃烤的还是煮的?”
“还是煮的罢?”
“你不能让我安静会儿?”司遥仍未睁眼。
山尘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蹚溪水的声音,司遥睁开眼,就见山尘不知何时下了水。
“阿絮!瞧瞧!”
山尘眉眼温柔,手里抓了一条硕大的鱼,一阵山风吹来,吹得水面波光粼粼、
司遥裹了裹衣领,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径直回了马车。
山尘站在冰冷的水里,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世子,水冷,您要不先上来?”随行的侍卫战战兢兢地上前问。
山尘上了岸,侍卫忙接过鱼,顺手将干燥的披风递给他:“世子,可是给司姑娘的?”
山尘系着披风上的系带:“做汤!”
赶车的侍卫应了一声,招呼着去生火!
马车帘被挑开,外头的风灌了进来,山尘坐在她身旁,手掌覆盖在她手背上:“冷么?要不要添件衣裳?”
司遥仍旧不说话,他微微叹口气:“阿絮,你要打我骂我都可以,别这样对我。”
“要不然,你杀了我?”
“我不是你,江泊呈,你也不配脏了我的手!”
山尘极短促地笑了声,司遥睁开眼看向他,还不等她说话,山尘便低头覆盖上了她的唇。
司遥剧烈挣扎,双手却被遏住动弹不得。
她只得咬紧牙关。
山尘辗转吮吸着她的唇,忽然用力咬了下唇,司遥吃痛张开了嘴,那滑溜溜的东西便钻了进来,与她的舌纠缠在了一起。
这个吻与平时大不相同,很急切,粗暴,口齿相依间,牙关触碰到一起,磕碰了腔内软肉,呼吸间都是淡淡的腥甜味。
直到大脑一片昏沉,山尘才放开了她。
呼吸相错间,山尘不断亲吻着她的脸颊,下巴,脖颈:“阿絮,我想要你……”
第121章 入主观桂庭,沦为笼中雀 ……
天黑前,马车进入了云州地界,司遥才下马车,见此处虽处繁闹街市,可边缘,却是连绵的山林。
山尘站在马厩前与侍卫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过来,他拉上司遥的手,边走进客栈边说:“你先歇着,待会儿晚饭会有人送上来,我晚些时辰再来寻你。”
司遥默不作声地由他牵着,若是大庭广众下拂了他的脸面,夜里还指不定怎么发疯。
山尘将她送到天字一号房,才轻笑着出声:“今日倒是乖巧。”
他捻着司遥的耳垂细细揉捻着,目光久久盘旋在她脸上……
司遥微微侧脸,撇开了他的手。
“世子!”门口有人来了。
“何事?”
外头的人没吱声儿。
山尘走了出去,两人在外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当即脚下匆忙下了木阶。
司遥关上门,忙推开后窗户,只见客栈后仍是一片碧山,心下有了主意,当即咬破了手指在角落画了一道迷魂阵。
待阵法画成,她抬起柜上的花瓶狠狠摔在了地上。
“哗啦——”一声巨响。
惊得守在门口的侍卫忙叩门询问:“司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司遥不语。
“司姑娘?”
“砰”的一声,门被踢开,鼻尖传来一股极淡的血腥味,屋里空荡荡的。
“去禀告世子,人从窗户跑了。”
两名侍卫,一人急忙去楼下寻山尘,一人忙从窗户跳了出去,冲着房顶喊道:“别守了,人跑了,跟我追!”
果然有人守着,司遥趴在窗户瞧着那些侍卫追去了西南方,她则从窗户朝着东边逃去。
云州的山瞧着秀美,可山里树枝细长锋利,没多大会儿,她浑身便被刮得血迹斑斑,天色越来越暗沉,林中传来夜鸟啼鸣的声音,司遥脚下却不敢停。
子时,她才于山脚下看到一户人家,燃着微弱的光,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山,到了跟前,才发现这是一座简陋的茅草屋。
她吃力地走到门前,叩响了门。
“叩叩叩——”
敲门声回荡在寂静的夜色中,司遥心下生疑,里头明明亮着灯,怎么却没人应门?
她抬起手,正欲再敲门。
“嘎吱——”陈旧腐烂的大门颤颤巍巍地打开了。
司遥推开门,放轻脚步:“有人么?”
屋里寂静无声。
心头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地方不太对,司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步伐缓缓朝着后面退去,直到脊背撞上了一堵温热的墙。
司遥心头直跳,猛地回头,就见江泊呈身着玄色锦缎衣袍,站在黑沉沉的暗色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阿絮,你要去哪儿啊?”他说话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阴冷冷的,像极了从地狱吹上来的阴风。
“你要离开我了么?”
司遥深吸一口气:“是!”
“可我不能放你走啊,阿絮。”江泊呈嘴唇抿得紧紧的,微弱的灯火落在那张冰冷的脸上,眼底,是刺骨的寒霜。
他忽然勾起一抹笑:“或者,你杀了我?”
司遥颤抖着嘴唇,看着他,疯子,这人是个疯子。
“阿絮,杀了我,杀了我,一切都结束了。”江泊呈步步紧逼,“我不是送过你一把匕首么?”
江泊呈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腰身,将她别在腰间的匕首从抽了出来,刀柄塞进她的掌心里,刀刃对着他的心口:“乖,阿絮,用它杀了我!”
司遥握着匕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别怕阿絮!”江泊呈语气温柔,循循善诱。
“别叫我阿絮,恶心!”
江泊呈脸色都变了,阴沉沉的,像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他问:“你说什么?”
“我说……别这样叫我,我听着恶心!”司遥说完断断续续地说完,用力将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来,匕首掉落在地。
江泊呈掐住她的脖颈,极缓慢地靠近她:“阿絮,别把我所有的耐心都耗尽了。”
司遥呼吸不上来,身子摇摇欲坠,屋子头桌上搁的油灯变得模糊不清,脑袋一片天旋地转。
终于,江泊呈松开了手,一把搂住司遥瘫软的身子,将她抱起来朝着室内走去。
油灯被吹灭。
外头的风可真大啊,司遥迷迷糊糊地想。
到了后半夜,江泊呈仍压在她身上,沉重的喘息声充斥在耳边。
“山尘……”司遥终于坚持不住,带着哭腔下意识地唤了声。
江泊呈动作慢了下来,一下一下,缓而重。
他怜惜地捧着她的脸,细细密密地亲吻着,吻去她眼角的泪:“阿絮……阿絮……”
“别丢下我……”
*
次日,江泊呈起身后,见司遥仍昏昏欲睡,小心地替她捻好被子才出去。
“世子,老太太来信,说是已经准备好了,待司姑娘去了,定好日子就可以发帖了。”
江泊呈白皙的手指捻着信纸,看着信上祖母字字句句的关切,他难得露出一丝和风细雨。
“都准备妥当了?”
“回世子,都妥帖了。”
江泊呈收好信进了屋,司遥半张脸埋在被子里,脸颊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红,他皱着眉头,在床沿坐下,伸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烧起来了?
“水……”司遥口干舌燥。
从得知真相后,她日夜不安,也没吃什么东西,昨夜又在山上吹了半宿的风,下半夜又折腾了一夜,早晨时便浑身发软,头脑泛晕。
江泊呈将茶杯放在司遥唇边,小心地扶着她起身。
看着她露在外头的皮肤上满是吻痕与掐痕,心头涌起一抹愧疚,昨夜他的确是太过了。
十天后,马车抵达京都。
伯爵府门前格外热闹,江老夫人拄着拐杖,在众人的搀扶下望眼欲穿。
“怎么还没来?”
“咱们老夫人是急着见孙儿媳妇呢!”众人瞬间笑作一团。
江老夫人嗔道:“满府就数你话多!”
“来了……来了,世子回来了!”报门的小厮跑得飞快,江老夫人在众人的搀扶下忙下了台阶,只见接头驶过来一队人马。
“是他!我的乖孙儿!”江老太太乐开了怀。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早早候着的小厮忙上前放好脚凳,掀开轿帘,江泊呈率先从轿子上下来,下来后右手扶住车帘,左手探进了轿子内。
一道素白窈窕的身影从轿子内出来,她将手轻飘飘地搭在江泊呈的手心,江泊呈当即收紧五指,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生得不错,配得上咱们世子!”
“老夫人好福气啊!”
“……”
司遥下了马车,被风一吹,忍不住咳嗽起来,江泊呈从下人手里接过大氅给司遥披上,仔细地在前面系好了结。
“祖母一直想见你,你我之间的事,别让祖母担心,好么?”江泊呈声音很低。
司遥鼻尖被风吹得通红,她哑声说:“你祖母,知道她放在心尖儿上的孙儿是个刽子手么?”
“阿絮,你又不听话了?”
他扶着司遥走到江老夫人面前。
“孙儿见过祖母。”
“见过江老夫人。”司遥见了礼。
“好好好!”江老夫人亲昵地抓着司遥的手,“好孩子,一路辛苦了罢!”
江老太太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外褂,领口绣着精致的尖嘴燕,额上带着一条橘黄色的抹额,抹额上绣着红枫叶,枫叶的中间镶嵌着一颗碧绿的玉石。
江老太太打量着司遥,是越看越喜欢,乐不可支道:“走,陪我这个老太婆好好说说话!”
“祖母!”江泊呈忙道。
“去!”江老夫人啐了他一口,“不过是说两句话罢了,你至于护眼珠子似的?”
“祖母,阿絮来的路上受了风寒,至今仍未大好,仔细过了病气给祖母。”
江老夫人叹了口气,她扫了眼司遥,那不冷不热的态度,便知道她这个孙子八成又作了什么混账事。
“既然如此,去把陈太医请来,仔仔细细开上一副药吃才是正经!”
“祖母训诫得是。”
见司遥毫无反应,江泊呈温声唤道:“阿絮!”
司遥这才行了个礼:“多谢老夫人挂念!”
“好孩子!”江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我让人带你先去休息,有什么话等你好些了再说。”
司遥被江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从玟领着朝后院走去。
“姑娘小心台阶!” 从玟在前头领路,步伐快慢得当,一路给司遥介绍府中院落。
“姑娘你瞧,那处是湖心亭,夏天的时候才好看呢,湖水上飘着满满当当的莲花,那莲杆子高高的,张罗一搜小船,只管往里头去,又凉快又高雅!”
司遥顺着她的手看去,前方的确坐落着一处八角长亭,湖水的水面碧绿幽深,四处假山环抱,长命松又高又大,枝丫垂了下来,与湖面不过咫尺之距。
“的确极好!”司遥只瞧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从玟从她不咸不淡的语气中瞧出她兴致不高,索性回过头来亲自扶着她。
“到了!”
司遥抬眼,只见院子门前牌匾上雕刻着“观桂庭”。
“这是咱们老爷夫人以前住的院子,里头已经打扫过了,姑娘看看,要是还缺什么,随时差人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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