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兰芝从客厅走出来,坐在门口,轻轻拔了拨箜篌,乐声悠扬的向空中飘荡。
隐隐的,传来绝美的箜声。焦仲卿勒住马头回头朝兰芝家望去,又转身朝刘家大院方向驶来。
正在这时,门吱扭声响,钱氏拎着桶从里面出来。
见有人出来,焦仲卿一怔。
“哎?又是你……?”钱氏吃惊地望着焦,表情错愕。
“我、我看那棵桂花树,好、好香!”焦仲卿有些慌了神,忙支吾着。
“香?哪里香?花早谢了!”钱氏扭头朝四周看了看,鼻子嗅了嗅。
“这景,这乡村的景也是好看的!”焦仲卿有些窘迫,一边拍马,一边支吾着。
“这人真奇怪!上次说马听箜这次说桂花香,天都黑了,还说看什么景,该不会脑子有毛病?!”钱氏看了看离去的焦仲卿,喃喃道。
一大早,焦仲卿就照高炳臣的吩咐匆匆来到书库房,在一排排堆满一卷一卷的竹简书架边仔细翻着什么。翻了好一阵,才在一个书架上取下一捆有关琴理方面的竹简。
焦仲卿高兴地捧着竹简走出书库房,正好遇孙少吏迎面走来。
“仲卿,你这是……?”孙少吏不解地问。
“嗨,高主簿要看看音律方面的东西!”焦仲卿说。
“哟,……?!他怎么也爱上了音律?”孙少吏用迷惘的眼神望着焦。
稍顷,焦仲卿说:“我也感到奇怪!”。
“有意思,有意思!”孙少吏笑道。一会又低声地说:“发现没有,高主簿这一阵总是乐滋滋的,衣服也穿得光淌淌,春仙楼也不见去了!”
“该不是主簿大人又要高升了。”焦仲卿想了想,说。
“高升不高升不清楚,看样子是遇到好事啰。唉,也罢,我们倒落得个自在。”孙少吏笑道。说完,便往书手房走去。
焦仲卿拎着竹筒书匆匆走进高炳臣的公事房的,高炳臣皱着眉头吃惊地:“哎呀,要看这么多!”
“这只是部分琴理“。焦仲卿放下书筒,又有些迷惑地笑道:“不知高主簿竟对古琴有了兴趣?”
“不闻古人云'窈窕淑女,琴瑟友之'!”高炳臣说罢,俯首看简。为了给未来的丈人和女人留个好印象,高炳臣说什么也要好好装点一下门面。
焦仲卿怦然心动,情情恍惚地重复了一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焦仲卿正准备离去,高又急忙叫住焦。
高炳臣犹豫了一会,欲言又止,扬扬手说:“仲卿,慢走!”
“主簿大人有何吩咐?”焦仲卿不解地看着高,停了下来。
高炳臣了无头绪地看着书筒,说:“你说说这古琴,……哎呀,这、这怎么说?就是说这琴乐……哎呀呀……”一边说一边不知所措地比划着。
“不知主簿问的是不是琴的乐理?”焦仲卿说。
“对对,就说这乐理。”高炳臣笑道。
“其实这也不仅于古琴,大凡乐器皆如此。何为乐?乃为心声,皆感于外而形于内,由内而外发于声,即能引人如听。外者,山水节气功名利禄,人眼所见,世人所求,皆为外者;内者,即我心,有心者则有所求亦无所求……”
“太、太复杂,你还是说简单点的,比如说这琴何谓……七、七弦。”高炳臣连摆着手,打断焦的话。
“原是五弦,外按五行金木水火土而排,内按五音宫商角徵羽而定。周文王吊子伯邑考,添弦一根,清音哀怨,谓文弦。后武王伐约,添弦一根,激烈发扬,谓武弦。便有了今日的七弦,故能奏出人间百态、万千气象。”焦仲卿解释道。
“好,这么说我还能明白,既简单又玄奥!好!”说完,又指着简,“还有这呢……!”高炳臣一边点头,一边吃力地记着。
焦仲卿耐心讲解着。
高炳臣苦着脸,耐着性子听着,为了美人,就搏一搏吧,免得到时露馅。
焦仲卿费力地教了高半天,才急忙回到书手房。这会,高炳臣躲在幽僻的府衙甬道,嘴里念念有词,两只手做出弹琴的动作,一会又伸头朝竹简看看。
两个差人好奇地看着高,从高身旁走过,见高怪异的举动忍不住想笑,却又强忍着。
“笑,笑什么?不认识我吗?”高炳臣回头见差人偷偷窃笑,火道。
两个差人赶忙捂住嘴。
午后的阳光火球一样燃烧着地面,焦仲卿斜背着只布袋,骑马向前疾驰。
不远处,就是高炳臣的表妹秦罗敷的家了,焦仲卿受府衙的委托,把秦将军——秦罗敷之父捎来的信物转交给秦母。
马蹄“得、得“地冲上青石板路面,一会,就到了秦府门口,这是座豪华的大宅,门额上写“秦府“两个烫金大字,门前有宽阔的台阶,楼顶为琉璃瓦盖,全楼绛墙碧瓦,讳丽雄特,大门两侧有侍卫把守,足以看出主人的地位不凡。
这时,面相温和、雍容的秦母和女儿秦罗敷在后厅里绣花,母女俩一边说话,一边绣花。
“夫人,老爷捎信来了!”仆人进来说。
“拿来吧!”秦母懒洋洋地说。
“还捎来了礼物!”仆人又说。
“那就一并拿来啊!”秦母对仆人说。
“人家说要当面呈给夫人。”
“你拿来不就得了!”秦母不耐烦地说。
仆人转身来到前厅,对焦仲卿生硬地说:“我们夫人说,让你丢下信和物。”
“不行!请禀告夫人,一定要亲手当面相呈。”焦仲卿不容置否地说。
仆人又急忙走到后厅,为难地对秦母说:“禀夫人,那人说,非得亲自呈给夫人。”
“娘,就让人家进来吧!”秦罗敷终于开口说。
仆人望望秦母。
“去吧!”秦母说。
仆人转身朝外走去。
“什么重要的东西还要当面呈交?”秦母对女儿说。
罗敷正要开腔,这时,仆人领着焦仲卿从前面大堂进来。
焦仲卿偷偷环顾了一下四周,但见华丽中不乏典雅,整个房间都渗透出一股书香门弟气息。焦仲卿来到后院,恭敬地看了秦夫人一眼,说:“夫人,这是秦大人从京城洛阳捎回的信和礼物,衙里让我捎来,一定要夫人一亲自过手。”说罢,呈上信和礼。
仆人接过信和礼。
“什么贵重的礼?打开看看吧。”秦母缓缓地说。
仆人小心打开礼袋,原来是一只青鼎。
“哦?”秦罗敷微微吃惊地瞪大了眼。焦仲卿正准备告辞,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青鼎,立即惊住了。
“我还当什么礼物,放到库房里去吧!”秦母不以为然地说。
仆人正准备拿走。
“娘,既然是父亲从千里捎回,必是好物,先看一看吧!”秦罗敷对母亲说。
“好物,确是好物!”焦仲卿惊奇地看着青鼎。
秦罗敷不由回头看了焦仲卿一眼。
“什么好物?还不是烂铜破石头一类。”秦母漫不经心地说。
焦仲卿忙走到青鼎旁,又仔细看了看,惊喜地说:“岂只是好物,该是宝物!”
秦母一愣。
秦罗敷也愣了,她疑惑地看了看焦仲卿,问道:“既然你说是宝物,不知从何说起?”
“我曾从史书上见过此鼎来历,今日才真正见到此鼎。”焦仲卿不慌不忙地说。
秦罗敷见焦仲卿出言不俗,顿时心生敬意,问道:“那先生能细细道来?”
“此鼎出于春秋之时呀!”焦仲卿说。
秦罗敷惊讶地“哦“了声。
“当时,秦文公曾梦见鹿邑之野,有黄蛇自天而降,俄顷化为小儿,对文公说,'我为上帝之子,帝命汝为白帝,主西方之祀。'文公醒后,觉得此为吉祥之兆,乃建白帝庙。于是,铸大、小鼎两只,此为小鼎,即丕鼎。大鼎为战火所毁,不想小鼎今日幸见,能说不是宝物?”焦仲卿又补充说。
听焦仲卿这么一说,秦罗敷不由对焦刮目相看。
“这么说,真是个宝物?”秦母笑道。
“若是没有错的话,此鼎底部还有一物。”焦仲卿胸有成竹地说。
秦罗敷一惊:“哦!”了一声。
“那掀开看看是不是?”秦母半信半疑地急忙示意仆人掀开底部。
果然,底部有一龙的图案。
秦罗敷轻轻发出一声惊叹,敬佩地打量了一眼焦。
“龙,即文公梦中的黄蛇。”焦仲卿又说。
这时,秦母不由敬佩地上下打量着焦仲卿:“这么年纪轻轻的,竟这么有学问,在衙内里公干?”
“小生在府衙里只是书手小吏。”
“你姓什么?”秦母又忍不住问道。
“小生姓焦。”
“你,叫焦仲卿!”秦母微微惊喜地叫道。
“夫人怎么知道小生名字?”焦仲卿一愣,眼神迷惘地望着秦母,一时不知说什么。
秦罗敷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两步,细细打量着焦仲卿。
“你果然是焦仲卿!你过来,过来。”秦母笑眯眯地对焦说。焦仲卿愣愣地望着秦母,不知所措地走上前。
秦母围着焦仲卿打量着。口里小声念着:“这耳大厚实,有为官之相;鼻如悬胆,聪慧聪慧……”说完,又回头对罗敷,笑道:“相貌堂堂,才学又好……”
“娘,你……?”秦罗敷羞愧地看着母亲。
焦仲卿窘迫慌乱地忙施礼告辞:“打搅了!”说罢,飞快地离去。
“娘,太失礼了!”秦罗敷不满地瞪了母亲一眼,她觉得母亲太可笑了。
秦母忙说:“罗敷,知道他是谁?就是焦家姑母前日来说媒的焦仲卿!”不等女儿回答,又问道,“他文才如何?”
“倒是不错。”秦罗敷老老实实地说。
“那相貌?”秦母又问。
秦罗敷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
“不想今日竟见到他,哎,果然是一表人才,一肚子学问。”秦母笑道,一会又转向秦罗敷:“罗敷,你……”
秦罗敷羞涩地低下头:“娘!”
这会,兰芝坐在闺房里,兴奋地梳妆打扮着,她照照铜镜,镜子里映出一张俊美、略带羞涩的脸。
梳妆台上摆着一排各种首饰,兰芝试着首饰,不是嫌花梢就是嫌俗了,最后选了只素雅的碧玉簪戴上。
一会,钱氏搂着一套红彤彤的喜服兴奋地进来:“兰芝,兰芝!”
兰芝瞟了一眼喜服,又看着钱氏,吃惊地张着嘴,又“卟哧“一声笑了,说:“嫂,这是……?”
“你穿穿这套喜服,这还是嫂子那年结婚拜堂穿的,一直压在箱底呢!”钱氏说。
“嫂,当我是结婚?”兰芝笑道。
“今天是新姑爷上门!”
“现在哪能说就是新姑爷?”
“哎呀,不管怎么说,总得穿喜庆点!”
“我这身上的衣饰就很好。”
“太素了,太素了,这怎么行?”钱氏大叫着。
“我闻他的琴音,想他也是个高雅之人,绝不会喜欢那种艳丽浓妆之彩呢!”兰芝正色道。
“那这头上,怎么也不插几样首饰?我这就给你拿去。”钱氏说完,欲离开。
“嫂,不用了,就这样吧!”兰芝忙说。
钱氏又左右打量着兰芝,不满意地摇着头:“哎呀呀,不行不行,这不让人看着觉得我们刘家太寒酸吗?”
刘母进了来,说:“就依兰芝的吧!”
钱氏对刘母苦笑道:“婆婆,这哪是见新姑爷!”
“你啊,就少了兰芝这点东西!”刘母对钱氏说。
这时,刘家门口,一挂响鞭“哔哔叭叭“地响起,看热闹的孩子们嘻笑着纷纷跑过来。
刘员外心情欢快地用笔在绢帛上挥动着,“哔哔叭叭“的鞭炮声不停地传进刘员外的耳鼓,他连忙放下毛笔,走出书房。
钱氏兴奋地走进兰芝的房间,对兰芝说:“来了,来了!新姑爷来了!”
兰芝不由回过头,紧张地起身站起来。
鞭炮声中,刘兰生引着一身新服的高炳臣走进刘家大门。
高炳臣后面紧跟着两个抬着重重礼盒的仆人。
刘员外走到客厅,高炳臣连忙向刘员外一拱手,说:“晚生拜见伯父!”
“免礼,免礼!”刘员礼貌地外扬扬手。
“哎呀呀,怎么称伯父?”刘兰生望着高,大声嚷道。
“那……?”高炳臣迷惘地看着刘兰生,刘兰生赶紧提醒说:“应该称岳父!”
刘员外又羞又恼地瞪了刘兰生一眼。
“晚生还不知伯父是不是允婚,怎么敢冒然称岳父?”高炳臣说。
“爹,你这不看到了吗?”刘兰生急不可待地说。
刘员外扯开话题,说:“还不快给客人上茶。”说完,又侧头对高炳臣,客气地说:“请!”
高炳臣坐下,又示意仆人呈礼。
刘员外摆摆手,说:“多礼了!大可不必!”
“听说伯父喜欢作书绘画,故特地送上一匹上乘的无色绢帛和湖阳上等毛笔。”高炳臣笑道。说罢,又接过仆人手里的绢帛和毛笔亲自奉上。
刘员外接过绢帛,略略展开部份,爱不释手地:“好,好!”
刘兰生在沏茶,立即叫道:“哎,妹妹呢?兰芝怎么还不下来?兰芝!”
正说着,高炳臣吃惊地睁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从屏风后款款走出的兰芝。
“小姐!”高炳臣忙起身。
“先生,请坐!”兰芝柔声说,也客气地还了一个礼。
这会,刘母和钱氏在厨房张罗着,一片热气腾腾。
客厅里只剩下刘兰生、高主簿和兰芝。高炳臣打开话头,小心翼翼地说:“刚才见了伯父,见其精神日趋焕发,甚为高兴。”
“这得谢谢先生。”兰芝真诚地说。
高炳臣微微一愣,迷惑地看着兰芝。
见高不知所云地愣在那里,刘兰生忙敏捷地接道:“若不是高主簿那日弹琴相和,何以引来百鸟朝会,也就寻不到菊花药引啊。”
“这只是巧合,不足谈,不足谈!”高炳臣支支吾吾地说。
“先生过谦了。闻先生琴音,不仅深知琴理,还深谙弦外之音。那日先生所弹之音,竟能度我衷肠,让人……”兰芝说罢,又羞涩地垂下头。
“哦哦,我听刘兰生说过伯父病重,故所弹之音也便有了伤感。”高炳臣小心道。
兰芝一愣,抬头望着高炳臣,诧异地说:“那,先生,并非从我篌音引发?”
“也是也是!”高炳臣见兰芝有些失望,忙道。
“那天先生所弹琴声,忽流水潺潺,忽风雷挟电,忽柳暗花明,忽水光云影,人间百态、真是气象万千。”兰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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