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紧跟在刘兰生身后,绕有兴致地看着淋朗满目的小玩艺,便停下来问价。刘兰生不时焦急地朝前面望去,又回头催道,“哎哎,兰芝,有什么好看的,别磨蹭了!”
兰芝在小店铺里挑着丝线,头也不抬地:“哥,你要有急事,先忙去吧!”
“这人来人往的,哥能放心?”刘兰生说。
兰芝仍在挑丝线,头也是没抬地笑道:“一个大活人还能丢掉?”说罢,拿着丝线跟掌柜说着什么。
刘兰生不想耽误时间,按和高炳臣一起设计好的计谋,高炳臣他们早已在吴记酒楼等着兰芝的到来,刘兰生怕高炳臣等得急,急忙掏出钱扔到柜上,催促妹妹说:“快走吧!”
吴记酒楼里高朋满座。
楼上的大厅里,几个秀才模样的的人摇头晃脑地围坐在矮桌旁饮酒吟诗,每人吟一句,便把酒碗推到下位,焦仲卿独坐一旁弹琴。
这时,高炳臣不安地走到窗口朝楼下的街面望着,透过窗棂看到刘兰芝和刘兰生远远地向这边走来,兰芝好像隐隐听到一阵熟悉的琴声,心里不由一愣。
高炳臣回头朝里头看看,偏偏在这时焦仲卿已把一曲弹完,琴音嘎然而止。
高主簿大惊。
高炳臣望望已渐渐走来的刘兰生兄妹,又望望室内,不由紧张起来。
原来,酒碗已转到焦仲卿面前,几个人正要焦仲卿吟诗。
“仲卿,轮到你啦!”一个面相斯文的秀才说。
“仲卿好文才,别把文才烂到肚里馊了!”旁边另一个秀才也一唱一合地说。
“哎?说好了的,我只是弹琴,为大家助兴。”焦仲卿忙推辞说。
坐在一边,一直不吭声的秀才也连忙说:“不吟诗也行,那也得喝杯酒。”
一会,刘兰生和兰芝已走近吴记茶楼,刘兰生倾听着,却没有听到琴音,非常奇怪。
刘兰生偷偷看了看兰芝,仰头朝楼上望去,只见高炳臣正紧张地向他做着手势,比划着,一边又回头焦急地望望室内。
刘兰生向高炳臣指指自己,又指指身后的兰芝,终于明白高炳臣的意思。
这时,高炳臣抹了抹脸上的汗,急忙催促仲卿说:“仲卿,弹得正兴,怎么不弹了?”
焦仲卿指指劝酒的几位秀才,说:“你看看,诸位非得让我不吟诗就饮酒,高主簿你可说好了,只让我弹琴。”
“仲卿弹琴,做诗、饮酒就免了吧!”高炳臣以命令的口吻对众秀才说。
“仲卿不吟诗,那高主簿可轮到你了!”众秀才见高炳臣这样说,忙起哄道。
高炳臣一下愣住,忙推辞着:“诸位先生,我还没有想好呢!”说罢,又走到窗口。
面相斯文的那个秀才笑道:“哎哎,高主簿一会到窗口,一会儿手还比划着,是吟诗还是打拍子啊!”
高炳臣愣住,看看自己正抬起比划的手,支吾着:“对对,是在吟诗,习惯,习惯!”说罢,手又比划了两下。
不一会,兰芝和刘兰生就到吴记茶馆楼门口,兰芝正要朝楼上走去。
“兰芝,看看这铺里的蛮棰,你嫂要买洗衣的蛮锤。”刘兰生慌忙挡住妹妹的去路。
原来是个铁匠铺。
俩人刚走到门口,铁匠的大锤“叮叮当当“地敲起。
“这是铁匠铺,只有铁锤,哪有洗衣的蛮棰?”兰芝笑道:
“你嫂子要的可是蛮棰!”刘兰生故作失望地说,边说边回头朝楼上的高炳臣打着手势。
“那得到木匠铺。”兰芝话音刚落,一转身便发现刘兰生在向楼上摆着手,忙诧异地说:“哥,你……?”
“我是看师傅打铁的样子太好看了!”刘兰生忙掩饰道。
“你不是要买丝线吗?”刘兰生机灵地又指指另外一个店铺说。
“哥,刚才不是买了嘛?”兰芝吃惊地望着神态有些异样的哥哥。
“哥,你好像有什么事?”不等刘兰生回答,兰芝又疑惑地说。
怕妹妹觉察什么,刘兰生又急忙掩饰说:“没,没有,我有什么事?哎呀,我有什么事?”刘兰生显得没辙了。
就在这时,兰芝突然愣住了,熟悉的琴音从窗口飘来……
刘兰生发现兰芝凝神倾听的样子,偷偷瞟了她一眼,不由轻松地长舒了一口气。
凝神屏息的酒楼里,食客们纷纷把目兄投向焦仲卿这边,焦仲卿神情激奋地弹着琴,他神情陶醉般地拔动着琴弦,节奏饱满而明快,他的眼前再一次的闪现兰芝那张秀丽的脸,葡萄般乌黑闪亮的丹风眼……
兰芝愣住了,她停住了脚步,深深地被熟悉的琴音吸引了。
好一会,优美的琴声终于停止,兰芝仍沉醉在琴声里。良久,她才抬起头,疑惑地说:“哥,这琴声好像是……!”
“我也寻思哪里听过!”刘兰生晃着脑袋。
正说着,高炳臣从里面出来。
“高主簿!”刘兰生故作吃惊地叫道。
“哟,刘兄!”高炳臣也装作巧遇的样子。
兰芝忽然听道“高主簿“三个字,不由一怔,下意识地望了高炳臣一眼,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高主簿这是……?”刘兰生指指吴记茶楼。
“哦,今日重阳,几位朋友聚在一起喝酒吟诗,信手就弹了两首曲子助助兴。”高炳臣故作轻松地说,然后,假装矜持地看了看兰芝。
“好雅兴啊,哎呀呀,我说是谁弹的琴,这么耳熟呢!”刘兰生故意说。
“这不是……令妹吗?”忽然,高炳臣迎上前,故作惊讶地看着兰芝说。
“正是小妹兰芝。”刘兰生笑道。
“那天在府上见过,小妹一曲箜篌竟引来百鸟朝会。”高炳臣望着兰芝笑道。
“那也得谢谢先生古琴相和。”兰芝低着头,说罢,又鼓起勇气抬头看了高炳臣一眼。
“不敢不敢!见到小姐真是三生有幸!”高炳臣说罢,又定定地望着兰芝。
“先生客气了!”兰芝脸微微一红,又转向刘兰生,说:“哥,我们卖锦去吧!”
刘兰生瞟了兰芝一眼,走了两步,回头对高炳臣伸出大姆指,指指走过去的兰芝,低声说:“有门!有门!”
高炳臣目送兰芝和刘兰生离去,轻松地舒了口气。
这时,焦仲卿起身站了起来,小心把琴挎在肩上,他下意识地朝楼下望去,不由一愣。
他突然看见兰芝低头和刘兰生向街道那边走去,焦仲卿吃惊地望着他们。
正在这时,兰芝也慢慢地回过头朝这边张望。
焦仲卿赶紧下了楼,拨开人群,兴奋地追了上去,但转念一想,又似乎觉得自己太冒失了,他迟疑地站住,恋恋不舍地看着兰芝的背影渐行渐远。
兰芝从大街上卖完锦回到自己的织房,心里高兴极了,今天终于见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弹琴人,不知为什么,她感觉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她一点也不觉得生活的乏味,而且还不断有一股快乐从她的脚底升涌上来,织梭机欢快地跳动着,发出“嚓,嚓嚓“的有节奏的声响。
兰芝一边织锦,一边和钱氏亲热地说着悄悄话。
“可看真了,有多大年龄?”钱氏小声说。
“好像年龄大了一些。”兰芝低着头。
“有多大?”
“也不大。”
“好像大了,又也不大,究竟多大?”钱氏笑道。
“街上那么多人,哪好意思看人家!”兰芝羞涩地一笑。
“呵呵“钱氏不由笑起来,说:“当年我也是这样喔,第一次见到你哥哪敢看,要是认真地看看你哥,“说到这里,又一撇嘴,接着说:“哼!要晓得他那个歪枣裂瓜、狗脾气的样子,我哪看得上?!”说罢又笑起来。
“个子多高?”顿了顿,钱氏又好奇地问。
“不高也不矮,好像不胖也不瘦。反正都没有看清。”
“反正你是看上了!”钱氏嘴一撇,笑道。说罢,停了好一会,又有点担心地说“哎,父亲对衙门里的人可讨厌呢!”
“衙门里有地痞恶棍,可也有文人雅士!”兰芝不赞同地说。
“那也是,也是。”钱氏说。
这会儿,刘兰生兴致勃勃地来到父亲的书房,把当天兰芝和高炳臣相见的事说了一下。刘员外若有所思地来回踱着步。
刘兰生担心地望着爹,刘员外停住脚步,沉稳地说:“春秋时期,俞伯牙与钟子期以琴相会,所谓高山流水,寻觅知音,自古至今一直成为美谈!”
刘兰生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你妹妹兰芝与高主簿以乐相会,能结秦晋之好,也不失为佳话啊!”刘员外说。
“爹,同意啦?”刘兰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忙说。
“为父总要见见这个人嘛!”刘员外看刘兰生一眼。
“是,是!”刘兰生连连点头。
刘兰生正准备离去,刘员外又叫住他:“兰生!”
刘兰生有些担心地看着刘员外,生怕父亲又改变主意。
刘兰生站住,刘员外看看儿子,叹口气说:“你啊,长这么大可没见做一件像样子的事,倒是这件事还如我心愿!”
“爹,这叫做得好,不如做得巧。这一件不就行了,叫一白盖百丑!”见父亲这样说,刘兰生紧棚的弦又松开了。
从酒楼回到府衙,焦仲卿穿过亭台楼榭的庭园,拐弯来到摆满菊花的走廊,一朵朵雍容的秋菊吸引了他的视线,那秋菊好像兰芝的俏脸,睹物思人,该是最好的慰藉了。他匆匆端了盆菊花,小心地放在书手房桌上。
这时,孙少吏搂着一叠公文从外进来,取出一部分公文放在焦仲卿桌上。
“仲卿,好雅兴。把廊上的菊花端到桌上独自欣赏!”孙少吏见案头上摆着菊花,便笑道。
焦仲卿用抹布擦着盆口上的土渍,笑道:“放在走廊地上谁也不当回事,还不如放在案桌上,好好看看。”
“惜香怜玉哟!”孙少吏又笑道。
“我有什么香可惜,有什么玉可怜?”焦仲卿也笑道。
“这花放在桌上是好看,可要是让高主簿瞧见了定会说你……”孙少吏收敛了笑脸。
两人正说着,高炳臣走了进来,高炳臣看看两人,说:“诸位说些什么呀?”
“我说这菊花放在地上不如放在桌案上好看。”孙少吏忙掩饰。
“高主簿,不会介意吧?”焦仲卿小心说。
“哪里话?放在桌案上很好啊,花本来就是给人看的嘛!”高炳臣情绪高涨地说。
孙少吏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高,觉得高有些异样。
焦仲卿也感到很奇怪。
正说着,刘兰生兴冲冲地从外面小跑着走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高主簿!”
几个人忙回头望去,刘兰生绕过走廊,扬着手,跌跌撞撞跑过来。”太好了,高主簿!”
焦仲卿和孙少吏满脸迷惑地看着他走过来。
刘兰生大步跨进来,一脸喜色地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边说边拉了高炳臣就往外走。
孙少吏回头望着两人消失,摇着头:“这家伙怎么啦?”
焦仲卿也回头望去。
“这么大声喧哗,真是太不像话了!”孙少吏不满地说。
“哦,我昨天看到他妹妹了!”焦仲卿回过头,看着桌上的菊花小声说。
“啊,是兰芝呀!”孙少吏睁大眼。
“她抱着锦,走在街上!”焦仲卿满脸陶醉的说。
“你没有和她说话?”孙少吏忙说。
焦仲卿摇摇头。
“哎呀,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不和她说话?”孙少吏惋惜地说。
半响,焦仲卿才神情恍惚地说:“她回头的样子,真是可人!”
孙少吏摇着头:“那你应该和她说话,不和她说话多可惜呀!”他看了看焦,见他一脸痴迷神往的样子,突然示意着桌上的菊花,笑道,“怪不得,你是不是看到美人想起花,看到花想到美人吧?啊?”
焦仲卿拳头擂了下孙少吏:“哎呀,你这个人乱说什么?”
这会儿,刘兰生兴奋地和高炳臣一前一后的来到高的的公事房。
高炳臣惊喜地小声说:“同意啦?”
“同意啦!”刘兰生高兴地看着高说。
刘兰生说罢,在高对面的椅上坐下,得意地跷起二郎腿。
“太好啦!”高炳臣兴奋地地笑道。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顺利。他高兴地给刘兰生酌上茶。
刘兰生也毫不客气地接过茶。
“令尊也同意啦?”高主簿想了想,慎重地说。
“没有问题。”刘兰生头一仰。
“哎呀,真是太好了!”事情终于有眉目了,而且老头也同意了,高炳臣搓着两手,心里直乐。
见高这么高兴,刘兰生迫不及待地小心说“哎,高主簿,兰芝也同意了,老爷子也没有问题,那冬服的事……?”
“好说好说!”高根本不关心这事,忙转移话头,说:“刘兄,什么时候老爷子让我上门见面?”
刘兰生见高炳臣不提冬服的事,有些不悦地说:“嘿,好事不在忙中喜嘛,上门见面急什么?”
“哎哎,怎么不急?从见到兰芝,我就从来没有睡过囫囵觉,睡不眠、饭不香,连走路都打不起精神,眼睛一闪,想到的就是你妹妹。”
刘兰生干笑了下:“高主簿,可我也急着冬服的买卖呢!”
高炳臣一愣,又一笑:“这还不好办?你看,我们这不快成郎舅了。”说完,又扯开话题,说:“刘兄,不知令尊喜欢什么样礼物?我也好准备准备。上门,也得让令尊满意。”
“满意不满意,都好办。可高主簿你,绕到现在还没有答应给我冬服的生意!”刘兰生有些沉不住气,坦直地说。
“可刘兄,你到现在也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去上门求亲。”高炳臣狡猾地一笑。
“这,我立马就回去敲定。”刘兰生一愣,忙说。
高炳臣笑道:“那好,只要这亲事一定,我也立马就帮你把做军队冬服生意的公文办了。”
刘兰生也笑道:“早这么痛快,何必兜这么大圈子!那好,我这两天就给你话。”
“好,好!”高炳臣高兴地说。
刘兰生走到门口,又站住,不无担心地回头说:“哎,高主簿,我还得提醒一下,别忘记兰芝是喜欢弹琴的人,她要是晓得主簿大人不会弹琴,……嘿,那天你们见面……”
高炳臣一愣:“这倒是……”
傍晚,晚霞默默地退到农家屋顶的背后去,从农舍的小窗口隐隐约约地透出些许微弱的烛光,青黧色的饮烟缓缓升上天空。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焦仲卿骑马疾来,扬起尘土一片,他在三岔路口停了下来,犹豫了好一会,四周静寂无声,他默默地一抖缰绳奔向另一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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