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高炳臣又冷笑一声:“哦,是不是看我刚死了老婆吧?”
一边是自己的亲妹妹,一边是垂手可得的万贯家财。刘兰生心里很予盾,一时心乱得很,半响,刘兰生才很为难地说:“只是怕兰芝……?”
话没说完,高炳臣就打断他的话,说:“怎么,屈了令妹?我高某也是官宦人家,家有万贯家财,良田千亩。你妹妹嫁给我,穿有绫罗、食有佳肴,只会有享不完的福,会屈了她?再说,你刘兰生以后有什么事我能不关照?”
听高炳臣这么一说,刘兰生有些心动了,但仍犹豫着下不了决心。
傍晚,残阳把乡村小径涂抹成一片金黄,焦仲卿终于抑制不住对兰芝的思念,骑着马从前面疾驰而来。
在三岔路口,焦仲卿不由放慢了速度,他停下来,向黄昏下的那片菊园张望,犹豫了好一会,他才又驾马向另一条道奔去。
这会兰芝从屋外走进自己的房间,目光落在桌上箜篌上,自从那次家宴没能见到弹琴的人,兰芝心里又多了一丝失落和失望。
兰芝迟疑地又拿起箜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思慕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男子,她抬头环视四周,房间昏黯,室内的黯淡,使得从窗外斜射进来的那一缕光线,格外地醒目。
她又弹奏起那首曲子来。
乐声响彻四面八方,声音绵延、悠长,在焦仲卿的耳畔停留,他心一喜,赶紧勒住马头,掉头往刘家大院方向奔去。
这时,刘兰生不安地在客厅走来走去,他在想那事如何开口对妹妹说才好,他思忖了一阵子,决定还是和妹妹直说算了,况且妹妹要真嫁了高炳臣,以后自己就不愁没有绵衣玉食,花天酒地了,再说妹嫁了这样的官人,也衣食无忧享清福了,刘兰生朝兰芝闺房这边走来。
兰芝正全神贯注地弹箜篌,乐声寄托着她的情思,不一会,焦仲卿骑着马已俏俏来到刘家大院的门口,他屏住呼吸,静静地倾听着箜篌传出的乐声,深深地陶醉在兰芝绝美的乐声里,忘了一切。
突然,声音嘎然而止。
焦仲卿见乐声停了,有些纳闷地抬头朝上望去,正在这时,钱氏拎着衣桶过来,看到焦仲卿探头探脑的样子,忙走过去,警觉地说:“相公找谁呢?”
焦仲卿一愣,有些惊慌地说:“不不,不找哪一个!”
“那你……?!”钱氏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地看着焦说。
“是、是我这匹马听到箜篌声,一时勒不住缰绳就直冲过来。”焦仲卿语无伦次地说。赶紧慌慌张张驾马离去。看着焦仲卿离去的背影,钱氏自语地摇摇头:“马儿也喜欢听箜篌?鸟儿听了绕窗子飞,马儿也在窗下转,嘿!是他的马有意思还是这人也有意思?”说完,转身进了屋。
这会,刘兰生笑眯眯地进了兰芝的房间。兰芝连忙放下箜篌,给哥哥让坐。刘兰生直截了当地把高炳臣想提亲的事和兰芝说了,并天花乱坠地游说道:“兰芝,这可是有脸有面子的人家,嫁过去有你穿不完的绫罗,食不尽的美味佳肴,有享不完的福!”
“哥哥怎么突然关心起妹妹的婚事来了?”兰芝吃惊地看着哥哥。
“哎哎,哥哥怎么不关心,哥哥一直关心着呢!”
“瞧哥哥说的,他家门墙也是很高的。”兰芝笑道。
“那还用说,那一条街就他家门墙最高。”
“我要是弹箜篌,鸟儿还能飞过来?”兰芝又调皮地笑道。
“鸟儿再高的墙也能飞啊?”刘兰生说。
“那……他家的门槛也是很高的?”兰芝揶揄地笑道
“那是什么样人家?当然门槛高!”刘兰生嘴一撇。
“妹妹能跨得过去吗?”兰芝自嘲地说。
“当然跨得……”刘兰生定定神,这时才发现妹妹的表情有些不屑。有些诧异地说:“哎,哎兰芝,你什么意思?”
“哥,上面还有爹娘呢!”兰芝笑道。
“哎哎,兰芝,你到底什么意思?”刘兰生一愣。
“这事还是由爹和娘定呢!”兰芝很聪明地回答哥哥。
刘兰生见妹妹丝毫不动心,有些失望地走出了兰芝的房间。
焦仲卿沮丧地骑着马,漫不经心地朝家里走去,一段山路之后,是一条皖河,过了一个石拱桥,离皖河不远,就到了自己住的村庄焦家畈。这是个规模不小常见的南方村落,住了三十几户人家,在外读书和做官的人不少,象焦仲卿这样在府衙当差的倒不多见。这会只见焦仲卿在房前下得马来,懒懒地把马牵到马栅并系好僵绳,像往常一样伸手拍了拍马背,径自从马棚走到书房,此时,一轮皎洁的月亮照进焦仲卿的窗口,洒落在桌边的琴上,他看了一会书,可好像一个字也看不进。焦仲卿下意识地拨动了下琴弦,琴弦发出一声清脆的琴音,他有些莫名其妙地郁闷起来。
焦母见儿子的房里还亮着灯,便端了碗红枣汤进来,轻轻放在桌上。仲卿抬起头说:“娘,你还没有睡?”见母亲没有离去的意思,猜想母亲一定有话和自己说,忙试探地说,“娘,你……?”
“娘有话跟你说。唉,你也老大不小了,娘看也该说亲了。”
焦仲卿微微一惊。
不等仲卿答话,焦母又说“今儿你姑母来了,看中一个姑娘,还是大户人家,父亲和兄长在京城洛阳做大官,攀上这样的人家对你日后的仕途进取,会有好处!”
焦仲卿仍然没有吭声。
“你怎么不说话?”焦母吃惊地看着儿子。
“娘,孩儿不敢应承这门亲事。”焦仲卿终于说。
焦母一愣,怔怔地望着儿子。
“若是攀高枝,结后台,虽然仕途得以进取,这岂不要让天下读书人笑话孩儿吗?”
焦母又一愣。
焦母叹道:“可这年头,没有后台,是断难做大官的。”
“娘,孩儿断断不愿这么做的!”焦仲卿依然倔犟地说。
刘兰生在兰芝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回到卧房,他不知道怎样向高大人交差,这事成不了,生意就泡汤了,什么荣华富贵都是水中花、镜中月了。他满腹心事地坐在椅上发愣。
这时,钱氏把盆洗脚水放在刘兰生脚下,刘兰生一伸脚,对着媳妇大吼道:“要烫死我呀?”
“不烫啊?”钱氏慌张地试试盆里的水,怯怯地说。
“唔?不烫!”刘兰生小心地把脚伸进水里。
钱氏又起身铺床,准备服侍丈夫睡下。
“这样的人家,哪里挑得到啊!”刘兰生自言自语地说。
“什么人家不人家?”钱氏看着丈夫,不解地说。
“你瞎插什么?烦不烦?”刘兰生烦躁地又对媳妇厉声吼道。也许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份了,刘兰生缓和了语气,想了想,对钱氏说:“你说,我给兰芝挑了个人家,有权有势,要什么有什么,可这个傻妹妹却无动于衷,你说,这傻妹子傻不傻?”
“兰芝心里搁的是那个弹琴的人!”钱氏没好气地说。
刘兰生一愣,一下子醒悟过来,他想,“哦,怪不得那天请客,她还要打听人家来不来?”这会儿,他一激灵,兴备地一拍大腿,说:“有了!”
“什么'有了'?”钱氏迷惑地望着丈夫。
刘兰生:“你不懂,你不懂!”说完,他急忙站起,“嘣“地声把脚盆打翻也不管,慌忙又向兰芝的卧房走去。
“这怎么啦?”钱氏怔怔地愣在一边,转身收拾地上的脚盆。
烛光随微风摇弋着,兰芝还没有睡意,夜凉如水,带着一丝温馨的气息氤氲房间,想着心中的那个弹琴人,兰芝又拨弄起箜篌。
“咚咚“。
兰芝忙放下箜篌,走上去开门,见又是哥哥,忙吃惊地叫了一声:“哥!”
“还没睡吗?兰芝!”
“这么晚了,哥……?”兰芝知道哥哥肯定又是那件事,有些不耐烦地说。
“哎,我跟你说的还是高主簿……”
“哥,你不要再提那件事。”兰芝不想听他说这些,不悦地说。
见妹沉下脸,刘兰生忙急得直摆手,装出一副正经地样子说:“兰芝,误会了。这个高主簿就是那天弹琴人的人。”
兰芝一惊。
“我晓得妹妹心里只喜欢弹琴的,不然怎么那天请客,还问人家来不来?”刘兰生笑道。
兰芝有些狐疑地看着哥哥,谨慎地说:“他就是那个弹琴的人?”
“就是他,你看那天他那个琴弹得多好,多动听,多悦耳!哎呀呀。”刘兰生笑道,随后又拍拍脑袋,又说:“你看我跟我说了许多,偏偏就把这漏了。你看看……!”
听了哥哥这番话,兰芝不由羞涩地微微垂下头。
听了母亲说要和自己提亲的话后,焦仲卿突然觉得心口有点睹得难受,母亲走后,他失神地望着在桌上的琴发愣,脑海里却不停地浮现着兰芝敬酒时的样子。
此刻,他是多么心焦地等待一个人,一个从他降生下来就注定要等待的一个人,在琴声里,他找到了她,在箜篌里她读懂了他,两个彼此弹出合音的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啊,这是一种冥冥中命定的缘分。
仲卿猛地抚琴弹奏。月光把银灰色的光晕洒在他英俊而忧悒的脸上,他凝视着兰芝家的方向,只见在清凉的月光下,所有的喧哗都都静止了,只有饱含情思的琴声向着心中的彼岸再次出发。
琴声仿佛长了翅膀,落在兰芝的房间,兰芝目光神往地投向窗外。
兰芝在窗户边站了好一会,才退回到床边。
高炳臣如约来到吴记酒楼,酒楼高悬的幡在风中哗哗作响。
高炳臣特意找了这间僻静的酒楼,然后要店小二找了间小房,店小二往桌上放了一把茶壶、两只杯子后。便匆忙下了楼。
高炳臣独自喝着茶。他喝了口茶,又放下杯子焦急不安地来回走着,不时地倾听外面的动静。突然间,他听到外面吴掌柜的招呼声:“哟,刘公子!”知道是刘兰生来了,又矜持地坐到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
这时,刘兰生进了来,笑道:“让您久等了!”
高炳臣微微欠欠身子,示意他在对面坐,并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定定地望着刘兰生。
刘兰生喝了口茶,手抹了下嘴角,得意地:“同意啦!”
高炳臣不太相信地瞪着两眼,惊喜地说:“哦,同意啦?哎呀哎呀!”说罢兴奋地站起来,搓着两手。
“可费了我不少口舌!”刘兰生盯着高炳臣,讨好地说。
“这情我不会忘,不会忘!”高炳臣长舒了一口气,笑着边说边过去给刘兰生重新倒茶,接着又给自己倒茶。
“不过,兰芝看中的是那天那个弹琴的。”刘兰生端起杯子又放下,不安地说。
高炳臣拿在手里的壶顿住了,吃惊地脱口而出:“焦仲卿?”
“你别担心,她也不晓得那天弹琴的是焦仲卿还是谁,我只是推说这弹琴是你高主簿!”刘兰生笑道。
“哦,好!这就对了!”高炳臣终于松了口气。
“不!”刘兰生又说。
“唔?”高炳臣迷惑地看着刘兰生。
“就看这下一步戏怎么演了。”刘兰生连忙把头凑近高主簿说。
高炳臣仍不明白刘兰生的话,怔怔地看着刘兰生。
“哎,这还不明白,兰芝看中的是那天弹琴的,要是晓得你不会弹琴,这事不就白忙乎啦!”刘兰生见高炳臣愣在那里,急忙解释道。
“那倒是。”说罢,高炳臣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连连点头。这时,高炳臣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兴奋地对刘兰生说:“有了,有主意啦!”
第三章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到重阳节了。
兰芝早早去菊园采了一束新鲜的菊花,放在父亲的书房里,淡淡的花香弥漫了整个房间,与绢帛上的菊花交相辉映。
刘员外聚精会神地将毛笔添色,持笔伸向绢帛,以至于兰芝进来也丝毫没有察觉到。
刘员外的笔落画纸,遒劲有力。
兰芝凝神屏息地站在父亲旁边,手里把弄着一封请柬,调皮地看着刘员外作画。
刘员外画完最后一笔,一抬头,才发现兰芝站在一边。
“哎,你来这干什么?”刘员外吃惊地说。
“来给爹送请柬,我都来了一会啦!”
“怎么没听你说话?”
“不敢,怕把爹画兴打了,又会怨我!”兰芝调皮地笑笑。
“这丫头!”刘员外笑道。接着又正色道:“唔?什么事儿?”-
兰芝连忙把请柬递给父亲,说:“宋员外家人送来的!”
刘员外看了一眼请柬,说:“出去赏秋?好,好!”然后又感叹道:“噢,真是白驹过隙,转眼又到重阳节了!”
这天,府衙内一派繁忙景象,门外张灯结彩,两个差役端来几盆菊花整齐地放在沿廊过道旁,花圃里,几个园丁在忙着修剪枝叶。
高炳臣匆匆走出公事房,来到书手房,焦仲卿和孙少吏见他进来,忙放下手里的笔,听高主簿说话。
“这菊花黄了,重阳也跟着到了。诸位还和往年一样,大家聚一聚,吟吟诗、喝喝酒,也不失为重阳一乐!”高炳臣不动声色地说。
“可、可我这里还有些事呢!”孙少吏勉强地说。
“哎哎,谁也不要告假,我做东,我请客,不要你们掏钱,就这么定了!”高炳臣手一摆,武断地说。
焦、孙不由诧异地相互望了眼。
焦仲卿不想和他在一起,忙推辞道:“高主簿,我哪里会做诗?”
“仲卿不做诗也行,那天把你的琴带来,做诗的做诗,饮酒的饮酒,弹琴的弹琴,这才不失雅趣。”高炳臣不动声色地笑道。
沉默了一小会,焦仲卿勉强地答应说:“那好吧!”
“就这么定了。你们继续忙吧!”高炳臣扬扬手,转身就跨出了房间。
焦仲卿见高离去,捣捣孙少吏,说:“有意思,主簿大人怎么也变得风雅起来。”
“奇怪,奇怪,高主簿居然还请我们的客,看来水倒流,时光倒转啰!”孙少吏直着脖子愣愣地嚷道。
这会儿,兰芝坐在织房的小凳上,把织好的锦小心剪下,她仔细看了看织好的锦,想到又可以卖钱了,心里喜滋滋的。
“兰芝,怎么还没收拾好!”刘兰生走了进来,不耐烦地说。
兰芝一边把锦打包,一边对刘兰生:“哥,锦也不多,你就顺带卖了不就行啦!”
“我说兰芝,你怎么犯傻了?绢锦店的郑掌柜哪一次不认你织的锦?那天他还撵着我屁股追了很长路,问我兰芝怎么很长时间没有送锦了。嗨,只要你卖,就能上大价。”刘兰生说。
说完,哥妹俩匆匆出了门。不多时就到了城门,只见人群熙攘,摊贩林立,满街的门面上都摆着各种颜色的菊花和布锦,人来人往,灯笼高悬,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8/35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