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船舱里玩儿的正兴,船舱外,掌舵的船主在门外鬼鬼祟祟。他从身上摸出个瓶子,将瓶口对准船舱缝隙小心打开,很快几只黄褐色,指甲盖大小的虫子从瓶子里飞出,朝舱里两个人悄然飞去。
左宗宝正扭得欢脱,耳边就传来嗡鸣声,扰得他不胜其烦,不由得挥手驱赶,“这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虫子?”
邬玺玥定睛看向飞虫,当即警觉,“这虫子不对!”
她折下盆栽内三枝花梗朝飞虫掷出,“当当当”接连三声,花梗已戳入船舱门板。
左宗宝过去查看,就见三只花梗尖儿上,各扎着只飞虫。他回过头来竖起大指,“娘子真厉害。”
“咝!”
正这时,邬玺玥就觉后肩处一阵痛麻,伸手在肩上拍了一掌,再看时,一只飞虫死在自己掌心。
“怎么啦娘子?”左宗宝急忙上前查看,他情急下扯开她的衣领,发现她肩上已经隆起个红色的疙瘩。“你被咬啦!”
“不好啦,走水啦!”此时从船舱另一头传来顺子和郭掌柜的声音,跟着就是混乱声。
船上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再联系到这几只意外的毒虫,邬玺玥当时想到,这必定是有人故意纵火。
她捂着几乎没了知觉的左臂出舱查看,果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酒味儿。
“有人纵火。”左宗宝也闻见了这股味儿。
邬玺玥知道一定是那船家搞的鬼,便朝船头望去,就见那船家带着几个撑船的伙计已经跳上一艘小船跑了。
邬玺玥目测了大船和小船间的距离,顾不得肩上的虫咬,追至船头,在船头上轻轻一点跃入水中。
“娘子!……”
左宗宝以为邬玺玥落水,趴在船头惊呼,可没想到却见她在水面上蜻蜓点水,几个翻飞就轻松落到那小船上。
小船上的人大惊,还没想明白该打还是该躲就被邬玺玥三拳两脚扔下船。那船主见状傻眼,当即跪在船头,“饶命啊。”
邬玺玥上前抓住他衣领将他提了起来,“船划回去!”
“是是,我这就划。”
小船靠近大船,左宗宝,顺子,还有郭掌柜依次跳下,弃了大船。
直待小船划远,几个人回头朝大船望去,那大船已经陷入一片火海。
左宗宝气不过,上去给了那船主一脚,“好阴险啊你。不仅放毒虫咬伤我娘子,还纵火,想烧死我们?谁指使你的?”
“大爷饶命,小的就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小的也不知到底是谁要害爷,只记得给我银子那人,他身边有个小的称他富贵爷。”
左宗宝沉下眼帘,愤怒中更多的是失望,半晌吐出一句,“是大哥身边的小厮。”
他原以为左宗宣再狠,也无非是在生意上与自已为难罢了,没想到他处心积虑却是为了要自已的命。
这时,他见邬玺玥手捂着肩头不时搓动,表情痛苦,关切道:“娘子,你怎么啦?”
邬玺玥没有回答,反而看向船主,“那咬人的虫子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痒?”
“痒?”船主闻言诧异,“那虫子叫闹猴,是一种毒虫,咬人后虽不致死,但可使人麻痹。雇我放火的人跟我说过,你们当中有人是高手,故而要先行麻痹之后再纵火。只是没想到,这毒虫竟对女侠无用。”
“我是感觉有一丝痛麻,但更多的是痒。”顿了顿,邬玺玥道:“可有解药?”
“求女侠放了我,我立刻给你解药。”
邬玺玥冷然,“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与我谈条件吗?我杀了你,照样可以搜出解药。”
船主无奈,只得将解药交出。
邬玺玥服下后很快痛麻的感觉消失了,但痒的却是越发厉害。
左宗宝见状急道:“你这解药根本不起作用啊。”
“不是,这的确是解药,可为什么对她无用呢?”
左宗宝急得想揍人,邬玺玥却拦住了他。只盯着船主片刻,便一脚将他踢下水。那人只在水里挣扎了一会儿,就沉了下去。
“娘子,还没逼问出他解药的事呢。你怎么就把他杀啦?”
邬玺玥搓着肩头道:“不是解药的问题。先上岸吧。”
顺子将船摇到靠岸,几人弃船登岸。先在附近找了家酒楼住下,左宗宝买来些止痒的药膏。邬玺玥把他支走,然后对着镜子独自上药。
药膏冰凉涂在疙瘩上暂时缓解了痒感。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忆那船主的话,心中猜测:难道是我体内的毒与那毒虫的毒产生的某些融合,故而改变了其毒性?
这天夜里,邬玺玥被肩上的奇痒扰的不能安睡,总是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想挠又不敢,怕抓破了。
这比刀剑所伤可难受多了。
她翻来覆去的,把在旁边坐榻上睡觉的左宗宝吵醒了。他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见她正坐在床上使劲儿搓着肩膀,便披衣下地,打着哈欠过来。
“娘子,还痒呢?要不我给你抓抓吧。”
邬玺玥本不想用他,但实在痒得厉害,自己搓得手心几乎快没了知觉,便没有拒绝。
左宗宝耷拉着眼皮,伸手隔着衣裳给她抓。见她还是很不舒服,就试探着拉开她的衣领。当她肩膀外露时,左宗宝顿时困意全消。
第11章
邬玺玥背上的疙瘩比最初时的疙瘩看着小了些,但仍是很明显的一个。左宗宝不敢直接在那疙瘩上抓,就在其周围抓挠。
邬玺玥只觉太舒服了。
“再重点。”
“呃~”
……
她闭着眼睛,竟有点享受这种痛与痒来回切换的感觉,口中不觉发出声响。
左宗宝听着这动静,浑身燥热,不一会儿出了满头的汗,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娘子,你舒服就好了,能别发出声音吗?你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定力的。”
邬玺玥一怔,睁开眼睛,赶忙拉起衣领,“我好多了,你去睡吧。”
左宗宝收了心思,暗暗吞咽一口,这才又回到自己榻上。
可是,即便闭上眼睛,方才那声声魅惑之音却不断在脑海心田里回荡。
他在黑暗中抬头窥视,怎么也睡不着了。
***
“什么?没死?”当得知花了大笔钱雇佣了封天会的杀手,还高价买了那些毒虫,竟连个废物都没杀了,左宗宣险险晕过去。
其母张氏不安道:“雇那些人可几乎已经把你手头上的银子都用了呀,这他都不死……”
左宗宣沉着脸,“没想到那个邬氏那么厉害,连封天会杀手,她都打得过?”
“要这么看来,她肯定不是真正的邬家养女。当初以为她粗鲁不懂礼数,想着留她在左家比留着江梦珠更有利,没想到反而是更大的麻烦。”
“后悔的话就不必说了。既然她那么能打,就不能跟她硬碰硬。”
“儿啊,你有何打算?”
左宗宣想了想,“母亲,我之前交给你的那几处商铺地契呢?”
张氏闻言急了,“你要做什么呀?那几家店面可是绝好地段的,光收租每年就不少银子呢。”
“只要左宗宝死了,还愁那些吗?”
“可就怕你舍了这些银子,还是除不了左宗宝,那不是得不偿失嘛。”
“母亲放心,这次我让他们防不胜防。”
“可是,你还是该给自己留条后路的。”
见张氏说话支支吾吾,左宗宣起了疑心,“母亲,我的地契呢?”
张氏变颜变色,目光犹疑,“我,我这不是怕你那娘子又偷拿了去给她娘家嘛,就,就送回你爹那去保管了。”
“我爹那儿?好,那我现在去取。”
左宗宣作势要走,被张氏一把拉住,“今日已晚,改日再去吧。”
左宗宣眼角抽动,质问道:“你是不是又把我的东西给别人啦?”
“哎呀,什么别人呀?那是你兄长,他们家中拮据,过得不及你好,我这做母亲的偶尔接济不也是应该的嘛。”
不等左宗宣发火,门外偷听的孙氏已冲了进来,朝左宗宣吼道:“你整日里防我跟防贼似的,不许我管家里一分一毫。如今好了,家底儿都让人给搬空了。”
“你说什么?什么搬空了?你就知道我拿不回来了吗?”
“那你倒是拿回来呀。”
张氏心虚,给出去的东西,怎么好往回要呢?
孙氏又对左宗宣道:“我早就跟你提过,从你被过继的那天起,你就没有家了。你当人家是亲生,人家却当你是摇钱树。成天里防着我?我为你生儿育女,我是要跟着你过一辈子的,你防我?这下好了,多少年来的积攒,就这么让人给偷了……”
孙氏越说越委屈,当即坐地上大哭,“我怎么那么命苦啊……”
张氏气得脸色胀紫,也跟着哭道:“你命苦?当初要不是你跟你娘家假借怀孕赖上我儿,我们家能要你?”
“什么你们家?我嫁的可是梅陵左家,不是你那小地方的门户。”
“啪!”话音刚落,孙氏重重的挨了一巴掌。
左宗宣瞪眼道:“那么想去左家你就去,看你进不进得去那个门。”
孙氏委屈的看着丈夫,“我是在替你委屈呀,你辛苦十几年攒点私房钱容易吗?都被人拿去贴补人家儿子去了!”
“那都是他的兄长!你少在这儿调拨我们一家人。”
“你们是一家人,那我呢?你若真当他是一家人,当初为什么要过继他,还不是贪图人家的钱……”
“够啦!”左宗宣大声喝止了二人间的争吵。然后对张氏沉了脸,“我不管之前那些地契田契如今在谁手里,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它在我房里,否则,我完了,大家都别想好过!”
说完,他摔门出去了,留下张氏和孙氏互相瞪眼。
***
次日,张氏不敢耽误一早回家,找两个儿子要地契,可他们一听就炸了毛。
“切,他不是很有钱的嘛,怎么还惦记那几张地契?”老大左宗魁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道。
老二左宗进跟着附和,“就是,没听说给出去的东西还往回要的。”
张氏为难,“这不是他遇上事儿了嘛,你们先把那地契拿来,待他得了左家的家业,那不还是你们俩的嘛,到时候咱们不亏。”
“他办的事儿,我们都听说了。又是找人诬陷,又是地痞泼皮的折腾,后来甚至买凶杀人他都干了,银子被他花了个干净,最后也没除掉左宗宝。那万一这些地契也被他赔进去,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左宗魁道。
“是啊母亲,好歹现在有这些几张地契,咱们的日子就不用愁了。他自己的银子折腾没了,让他自己想办法去,他一个过继出去的人,未来又不给您二老摔盆送终,管他那么多干嘛呀。”
“话不能这么说啊,就是过继出去,那也你们亲弟弟。再说那本就是我擅自作主交给你们的,如今他来要,我不给他,也不合适啊。”
这时,上手坐着的他们的爹,左丰叹了口气,深沉道:“他们俩说的不无道理,既然已经过继出去了,就不再是咱们家里的人,最多只算是堂兄弟。之前他帮了咱们家不少,咱们也领他的情,日后凡出力的事情,咱们能帮就帮,至于那些地契嘛,你就跟他说,不是不想给他,而是因为前些年咱们家的积债太多,就拿那地契抵债用了。若他实在缺钱,咱们家就是砸锅卖铁,也尽量给他凑些。”
张氏没法子,只能回来跟左宗宣照说,左宗宣一听就恼了。
“你爹与你两个兄长也是没办法,这地契已经拿去抵了债,他们也拿不回来呀。这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娘……”
左宗宣狠狠咬住后槽牙,不待她继续编下去,打断道:“以往十几年里,我给了你们多少银子,如今见我失了势,就打算放弃我了是吗?”
“不是,宣儿……”
“好!今日我便把话撂下,日后我左宗宣再与你们无关,是荣华富贵也好,是饿死街头也罢,皆与你们无关。”
“宣儿,你怎么可以……”
“来人。”
两上婆子进来,“老爷。”
“她以后不再是这宅子里的人,给她收拾东西,送她出去。”
“儿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亲娘啊?”
左宗宣也不理,摔门出去了,孙氏在门外一直偷听,直待他离开,这才进了门,得意的晃着脑袋,看那两个婆子不敢动,便吩咐,“你们没听见老爷说的话吗?还不把这外人拖出去?”
张氏气得上来就抓孙氏头发,俩婆子仍不敢动,毕竟这可是主子的亲娘,万一帮错了可吃罪不起。婆媳二人拧打在一处,两个婆子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上手拉架。
***
夜深时,云儿起夜去茅厕,在经过书房的时候,就见里边亮着灯。小孩子怕黑,便顺着书房墙根儿下走,想借个光。
她没敢打扰左宗宣,所以在经过书房窗户时,特意猫下腰走,走到窗下,就听见里边的人说话。
“那个死老太婆,竟然打算将我逐出家谱。那正好,反正杀不了左宗宝,那就把她杀了,我至少还能分得左家一半家产。”
云儿闻言险险没喊出声,她立刻捂了嘴,两腿发软就地瘫坐,一动不敢动。
“眼下那个废物还有邬氏都不在,左家只剩下那死老太婆,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你告诉香月,让她直接给老太婆下毒,越快越好。”
“是。”
说了这些,书房门打开,云儿慌忙躲进黑暗处。
富贵离开后不久,书房灯熄灭了,很快,左宗宣从房里出来,并四下环顾。云儿捂着嘴又往后挪了挪,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儿。
左宗宣在院中站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待四下恢复宁静后,云儿顺着墙根儿溜出院子,然后直奔后院,趁夜深无人时,她从后院的狗洞钻了出去。
直到离开自家宅子,云儿才疯了般朝左家大宅跑去。
黑夜里,云儿几次摔倒又爬起。这段路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长了,眼见天已经快亮了,她只怕赶不上将消息告诉老太太,急得直掉眼泪。等她好不容易跑到左家大宅时,她双腿累到瘫软站不起来,就跪在门前使劲儿的拍门。
“咚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闷闷的敲门声,终于将门房的人吵醒。
“来啦来啦!”门房的人披着衣裳一路小跑,“这谁呀,怎么这么敲门?”
直待开了门,门房人诧异,“云姐儿?你怎么来啦?”再看她,跪着倚在门槛儿上,身上穿得也很单薄随意,却是满头的汗。“哟,这,这是怎么啦?”
云儿含着眼泪,“我要见老太太,我有急事……”
门人看她神色紧张不敢怠慢,匆匆将人带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这时候还睡着,不过已经醒了,嬷嬷进来传话说是云儿要见她,她本是不想再见左宗宣那边的任何人,想着要回绝,但嬷嬷提醒,“老太太,您还是见见吧,我看云姐儿的神色不对,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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