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福伯陪军医出来,经过她时,福伯道:“大人叫你进去。”
“哦。”
邬玺梅应了声,忐忑的走了进去。她见罗域正坐在床上系里衣的腰带,忙上前主动帮忙,“我来吧大人。”
她默默的从罗域手里拿起衣带给他系上。
罗域没说话,就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直待她系好衣带,他缓缓起身走到衣柜前,试探着活动胳膊,并从柜子里取出外衣。“你今日陪我出去一趟。”
邬玺梅从他手中接了衣裳,伺候他穿衣,“是去赴宴吗?”
“嗯。你听见了。”罗域语气平淡。
邬玺梅系着他的扣子,不安道:“大人伤还没好,为何不拒绝呢?”
罗域垂眼看着她,“若我没有重伤,倒是可以不去,反而现在我若不去,他们必会有下一步行动。这次的宴,目的也正是要看我到底伤势如何。所以我不仅要去,还要彻底让他们相信我没有重伤。”
邬玺梅想了想,“那我随大人去,能帮大人做些什么吗?”
罗域看着她,嘴角抿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他勾起她的下巴,“你什么都不用做,去看热闹就行了。”
***
午时后,巡抚黄熙于家中设宴,邀请罗域作客。
罗域整装后,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是病态,然后带上邬玺梅乘马车来到巡抚府。下车后,他被众官员簇拥入内,直至府内宴客楼上。
正对戏台的高座上,黄熙与罗域同桌而坐,其余宾客皆依次落座。之后,有下人上菜,上酒。
邬玺梅适时上前,拿起碗碟试菜试酒。
待菜肴摆下,黄熙主动举怀,“今日设宴就是为了恭贺罗镇台击退鳌军,又立不世之功,诸位,我们敬镇台一杯。”
罗域端起酒杯,与众官员一饮而尽,动作似平日里一样,大开大合,毫无病弱之态。
黄熙与众官员见状不觉相互递眼色。
黄熙道:“听闻镇台前不久受了伤,可有此事?”
罗域一笑,“黄大人看我可像受伤的?”
黄熙借机盯着他仔细端详,见他多少有些倦怠,心中生疑,“镇台今日看着的确气色不佳。”
邬玺梅在身后站着,心里突突乱跳。
若真被他们看出来,他们不会在这儿对大人动手吧?
罗域轻笑几声,将杯中酒一饮而下,“黄大人好眼力,这几日为护城营重建一事,确实颇为伤神。”
众官员一个个暗中窥探,盯着罗域的面色一顿揣摩。看着面色确实是有病态,但看他举手投足又不似有伤在身。
罗域回头扫向众官员,官员们忙心虚低头,不敢直视。
罗域扯唇笑了,回头问黄熙,“诶?黄大人今日不是请罗某前来看戏的吗?这……诸位大人都看着本官作甚?”
黄熙讪笑道:“镇台平日里神采飞扬,今日看着略有不同,这是,诸位大人们关心镇台罢了。”
“是啊是啊。”众官附和道。
罗域也不说话,就端着酒杯饮酒,面色微沉。其实受了外伤的人是不宜饮酒的,邬玺梅在后边儿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心里惴惴不安。
黄熙盯着他喝了几杯下去,笑道:“戏班子正在后边儿准备。”
说着,他吩咐下人,“去后边儿看看,他们好了没有?”
“是。”下人去了。
前边,酒过三巡,客套话说的差不多了,黄熙抬手在身侧击掌,戏台上立时起了乐,很快,角儿们登台开唱。众官员摇头晃脑,皆带了些醉意的说笑看戏。
“罗镇台难得来赴宴,我特意请了城中名角儿来唱戏。”
黄熙设宴,一来想看罗域是否身受伤,二来也试图借此劝说罗域交出兵权。为此,他特设戏台,唱的正是“杯酒释兵权”。
由打戏开唱,他就不时拿眼睛扫旁边的罗域,见他面色平淡,不喜不怒,便有意试探,“罗镇台,这戏唱得如何?”
罗域把酒,淡然道:“扮相好,唱得也好,不愧是名角儿。”
邬玺梅在他身后隐隐不安,她方才试酒,抿了一点儿,此刻微醺时都能看得出来,这台上的戏不就是唱给他听的吗?怎么大人好像浑然不知一般。
黄熙淡淡扯了扯唇,“我问的是,这戏的内容如何?”
罗域酒杯将到口边时闻言,目光忽转看向黄熙。
(未完待续)
第9章
当与罗域目光对上,黄熙心中就是一紧,生生将后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远处的武怀安并未看到他的眼神,不知死活的来了一句,“镇台可饮得此酒?”
说着,他更是端了杯,带着几分醉意来到罗域面前,“下官敬镇台一杯。”
众人此刻皆朝这边注目,看罗域是否会接下这杯酒。
罗域握着手中这半杯酒缓缓摇晃,微屈了双目环顾四下,嘴角轻扯,随后唤了声,“邬喜。”
邬玺梅头还晕着,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罗域回头看她,她才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大人。”
罗域将手中酒杯举到邬玺梅面前,“这酒赐你了。”
闻言,武怀安当时脸就黑了。我好歹是堂堂知府,四品大元,朝廷命官,我敬酒,你不喝也就罢了,让下人喝?就算你位高权重,门下鸡犬升天,门人个个精贵,可那也是私下里的事,有当众这么下人面子的吗?这已经不是面子的事,根本就是当众侮辱。这种情形,说小了,是瞧不起武怀安,但在这种场合下,他却不仅仅是侮辱这一人,更有蔑视朝廷之嫌。
邬玺梅接下酒杯,看了眼里边的酒,虽说只有半杯,但这个量她一旦喝了,必醉。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邬玺梅没遇过这种场合,也不知该怎么做,唯一能做的,就是听罗域的安排。
醉就醉吧。
她举杯一饮而尽。
她喝完了,武怀安这个难受,他立在原地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罗域微抬眼,口吻中带着强势,“武大人,喝啊。”
武怀安不敢不从,虽心中不甘,仍哆嗦着饮下了这怀。
“武大人。”
喝完武怀安要坐回去,罗域却叫住他,起身拎起酒壶绕过桌子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他手腕儿,又给他杯中倒满。
“我记得,之前武大人不是要在今日自罚三怀吗?这罚酒也该喝了。”
武怀安知道拗不过,只得忍气,又喝下一杯。
“好酒量!”罗域朗声夸赞一句,将他手中杯夺下,随手往地上一掷,“不如接下来换上大杯,岂不更有诚意?”
“拿大杯来!”不容再议,他便高呼一声。
有下人拿了大杯进来,没先给他,而是到黄熙面前请示。黄熙怕罗域在这闹起来,便也只能点头。
大杯送上,武怀安一看那酒杯,当时心就凉了一半,这碗大的酒杯,别说两杯,就是一杯也得醉死在这儿。
“镇,镇,镇台,下官已不胜酒力,不如就,就小杯吧。”
罗域不管他,满斟了一杯送到他口边,屈目俯视,容不得他说半个“不”字。
武怀安知道拗不过,只得接过强忍胃里的灼烧把这杯给喝了,可喝完他就瘫了,当地坐下,胸口一阵阵犯恶心。
罗域不管他,又倒了一杯俯身送上。
众官员见状噤若寒蝉,连气都不敢喘。心道:这哪里是受了伤的人,这分明就是头蛮牛啊。喝醉了又在这儿撒疯。
黄熙起身相劝,“这人已经醉了,镇台就别再为难武大人了。”
罗域挺身直面在座众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罗域最不喜出尔反尔之人。再说……”说着,他朝戏台上扫了眼,冷嘲道:“今日这宴,不就是以酒为题吗?既然如此,就当喝个痛快。”
说罢,他再次俯身,捏着武怀安的腮帮子,硬将酒给他灌了下去。待酒下肚,武怀安整个人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此举可将在座众官员吓坏了,不想他竟敢当众这般行事。唱戏的惊住,哪儿还唱得下去,纷纷退了场。
黄熙更没想到,他竟明目张胆的欺辱朝廷命官,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失了方寸。他手里捏着酒杯不住颤抖,不知是该不该摔,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他手里的杯。
罗域这时侧目,扫过他颤抖的手,嘴唇轻轻一扯,挺腰走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这力道,黄熙此刻就是想摔杯,都动弹不得了。
罗域就这么捏着他的手指,稍一用力,那酒杯竟隔着黄熙的手指捏碎了,鲜血登时溢出,顺着黄熙的指缝淌下。
众人皆惊,一个个比罗域的脸色看着还要苍白。
罗域拿着海碗的酒杯原地转了一圈,环顾众人,朗声道:“我罗域的兵权不是靠谁给的,而是我罗家军拿命奔来的。这里头有我父兄,和罗家历代先祖的血肉。一杯酒要换我的命?纵是我答应,我罗家军也不答应。”
他轻扯唇角,“今日这台上的戏,不适饮酒,罗某就不奉陪了。”
说罢,他想叫邬玺梅走,但看过去时,她已经满面烧红,垂着一双醉眼站那摇晃,看着随时都能倒下去。
没办法,他回到座位后,随手将那海碗丢下,稍稍屈身,扛起她从席间穿过。在将出厅门时,他停步回头,“我再提醒诸位一句,三日内若再见不到各家的捐银,就准备举家去护城营搬石头吧。”
说完他扛着人走了。
直到他消失在众人视线,各官员才长长舒了口气。
在座中有那脾气烈的,当时怒骂,“岂有此理,这个罗域,他敢当众羞辱朝廷命官,他也太大胆啦!黄大人,咱们不是都说了,要摔杯为号,要当场给他拿下吗?您怎么不摔杯呀?”
黄熙这气,心说我摔得了吗?没看我手都快被他给捏碎了吗?
这时,有门人忽然闯入来报,“大人,不好啦,埋伏在院子里的府兵,都,都都都,都死啦。”
“啊?!!”
众人脸色大变。
沉寂了半晌,黄熙才缓上来口气,沉着脸,“好个罗域,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啦。”
“那罗域手握重兵,府邸内还有亲兵驻守,出行时明卫暗卫随行左右,他自己亦有武在身,就我们手里那点儿人,怎么可能擒得住他?”有人叹道。
“是啊,若要擒之,恐怕唯有他出了这北江镇地界才行。”
众人沉默,片刻后有人道:“对了,最近坊间胜传,罗域私德有亏,竟有龙阳之好,而且,传说与他相好的就是他身边那个侍从。若这传言属实,倒不防利用那侍从,在城外布局,以诱罗域。”
众官员闻言个个亮起了好事的眼睛,不禁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竟有此事?”
“我也听说过。”
“不是真的吧?罗域可不像有那癖好的。”
“不可能,我听说罗域此前还去过烟雨楼,拿下过那儿的花魁呢。又怎么可能是虚的呢?”
其中有一官员得意道:“这件事,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花魁初夜,罗域的确是去过,还给了老鸨一笔银子,将之包下。不过后来就再没去过。我那时就觉得奇怪,特意去打听,你们猜怎么着?”
这些男人,平日里一个个道貌岸然,满口仁义,更不屑与夫人们多言半句,但只要沾上这种事,就好事的比他们口中的长舌妇人还厉害。个个拢耳倾身,催促他接着说。
那官员撇了撇嘴,接着道:“据那花魁柳儿说,当晚她被抱上楼,与罗域饮下一杯酒之后,就不省人事了,再醒来时,床上竟是干净的。”
“这么说,罗域压根儿没碰过她?”
“那他包下她,目的就是要隐藏她还是处子之身的秘密。哈,有趣。”
“如此看来,罗域的确是喜好男风,否则美色当前,怎可能无动于衷?”
嘲讽一番后,有人再次建议黄熙,“大人,若是如此,那侍从我们当真可以利用。”
黄熙拢眼神徐徐点头。
*
罗域扛着邬玺梅上了马车,本想分开坐,但邬玺梅这时已经浑身瘫软,往凳子上一放,她就像水一样往下出溜。罗域就将她置在自己身边,半拥着她瘫软无力的身子,吩咐一声,“回府。”
路上,罗域先是解开衣裳,查看了一番自己的伤,纱布上渗出了些血迹。
伤口还是裂了,只是不知是否严重。
他胡乱收了收领口,看着怀里醉醺醺的邬玺梅,胸口缓缓起伏。
“委屈你,喝了那杯酒。”
“嗯?”邬玺梅微阖双眼,半醉半醒地晃了晃脑袋,贴着他的胸膛仰起头,对着眼前模糊的人影磕巴道:“不委屈,小的愿为大人……做……任何事。嗝~”
罗域本来还没从气愤中转还,听她这声酒嗝,又不觉好笑。
邬玺梅说完又闭上眼睛像是睡了,可罗域却被她这话撩拨的胸腹燥热。他握住她微烫的脖颈,不轻不重的揉捏摩挲,眼中幽怨,“真是个满嘴甜言蜜语的骗子。”
邬玺梅虽闭着眼睛,但隐约能听见人说话,尤其是罗域的声音,对她来说这太熟悉了,即便是醉了,她还是想要听清楚。
她醉眼微睁,当看到罗域时,她眨巴眨巴眼睛,嘴唇弯出一道弧度,笑得好像天上的月牙。“大人又入我梦了。”
入梦?
你总梦见我吗?就像我梦见你一样?
只想到那个梦,罗域又心潮起伏,在喉头几次翻滚过后,他忽然捧住她醉酒烧红的脸,俯身下去在她耳边质问,“告诉我,为何要女扮男装接近我?”
女扮男装?
邬玺梅的意识比方才清楚了些,她朝罗域转过脸去,试图辨认清楚,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而她的气息或深或浅地落在他的侧脸上,将他体内本就逐渐燃起的火焰鼓动的越发灼热。
他扭头回望,四目相对间,有说不出的魅惑
“因为……,因为我……,唔……”
邬玺梅将将出口,罗域却用唇堵了她的嘴。
他怕听到他不想听的话,他怕她亲口说是来杀他的,若是那样,他该如何面对。
罗域闭眼堵上她的唇,很快又想起她可疑的身份,理智促使他又警觉的睁开眼睛。眼睛睁开时,邬玺梅正唿扇着双眼带着醉意茫然望着他。
罗域心里颤了颤,做贼心虚的松了唇,苍白的脸上登时泛起红晕。
邬玺梅拢着醉眼,满脸狐疑,“大人,你在对小的做什么?”
罗域脸更红了,有种被抓包的羞愧。
邬玺梅歪了歪头,断断续续的道:“你方才,是在亲我吗?”
罗域吸入口气,愣是没吐出来。
邬玺梅皱起眉头,像受了莫大的委屈般,“大人,我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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