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沉思片刻,“那你让她进来吧。”
云儿走进房里时,老太太已经被丫鬟婆子们伺候起身。老太太再次见到这个重孙女儿也颇为意外,短短数月,怎么更瘦了,脸色蜡黄,身上穿得单薄随意,看着像晚上睡觉,随意披了件衣裳就跑出来了,头发还很凌乱。
老太太皱了眉头,“云儿,你这一大早的,是怎么来的呀?”
云儿先是在房里四下环视,看到香月不在,这才扑到老太太膝前跪下,哭道:“老太太,有人要毒害您。”
一屋子人闻言愕然,面面相觑。
老太太抚摸云儿的小脸,眼神不可置信。在她看来,左家大宅里再无外人,又有护院日夜看守着,谁能进来害她呢?
她半信半疑,甚至怀疑这重孙女儿是不是被那一家子给祸害疯了。心里莫名有些心疼,“你说的是谁呀?”
云儿抹着眼泪,“是,是,是香月姑娘。”
老太太怔了瞬,旋即苦笑,在她看来,香月是所有下人里,除了于嬷嬷最可靠的丫鬟,怎么可能毒害自己呢?
她摸了摸云儿的额头,想看她身体是否安好。
云儿也看出她的不信任,立刻握住她的手,“老太太,你相信我,我昨晚亲耳听见父亲说,他说您要逐他出家谱,所以他打算趁二叔不在杀了您,这样就能分到左家的半数家产。”
咝!
老太太倒吸口凉气,这逐他出家谱的事原本只是顺嘴提了一句,若无内鬼,左宗宣又是怎么知道的?
于嬷嬷追问,“他还说什么啦?”
云儿道:“他还让富贵来催促香月尽快动手。所以,您千万别随意吃她送来的东西……”
正说话,香月端了热茶进来。
老太太习惯早上起来先喝口蜂蜜茶润肠胃,所以香月每日都早早起来冲茶,待茶晾至半温就给送来。只是平常她来时,老太太都还没起,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人,可今日老太太不仅起了床,屋子里还聚了许多人。尤其在当她看到老太太膝下跪着的云姐儿时,她五官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香月觉得不对劲儿,当时转身出屋,老太太本来还不太信云儿的话,但见香月的反常,顿时生疑。
于嬷嬷更是反应迅速当即吩咐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快,把她抓回来!”
几个下人当即冲出去拿人。
“哗啦!”
一阵凌乱,香月被人抓回来了,可她手里的蜂蜜茶也撒了。
香月被按在地上,她哭着道:“老太太,香月做错什么了,为什么如此对香月?”
于嬷嬷怒斥道:“你一大早鬼鬼祟祟的,给老太太送茶,怎么看见人就跑啊?莫不是那茶里让你加了不该加的东西?”
“怎么会呢?什么也没有啊,就是平常的蜂蜜茶。”香月哭道。
于嬷嬷这时看向身边一婆子,婆子小声道:“那茶让她给摔了。”
于嬷嬷怒道:“你以为你把证据摔了,老太太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吗?”
香月哭着上前抱住老太太的脚,“老太太,香月是您从小就带在身边的,怎么可能害您呢?您可千万别听外边的人胡说八道呀。”
说着,她瞥向旁边的云儿。
老太太左右看了眼这二人,吩咐旁边丫鬟,“你带着云姐儿到厅里吃点东西,再给换身厚点的衣裳。”
“是。”丫鬟带着云儿退出了房门。
之后,老太太再次看向香月,“我活了这把岁数,虽是老眼昏花,但一个人心里有没有鬼,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你方才进门,看见一屋子下人还有云儿在,便连话都顾不得说一句就跑出去销毁证物,当我老太太看不出来吗?”
“老太太,香月真没有……”
“我念在你也在我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就给你个机会。你若是老实招了,我兴许饶你一命。”
香月哭的梨花带雨,一个劲儿摇头,“没有,老太太你信香月,香月不会害您。”
老太太脸一沉,给于嬷嬷递了眼色。
于嬷嬷当即叫来两个壮实的婆子,“拉她下去打。”
婆子架起香月拖了出去,很快就从别的院子里听见香月的哭喊声。”
老太太道:“告诉她,她早点儿招了便罢,若还不招,就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香月跟左宗宣能混到一块儿,本来就是贪图能当上有钱人家的女人,听说要被卖进窑子,那这辈子不死也完了,她也相信老太太能有这样的狠绝,她当时就服了软。
婆子们架着她回来时,香月屁股上已经渗出一片血迹,被打得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老太太冷着脸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和左宗宣鬼混到一处去的?”
香月这才将她与左宗宣之间见不得人的事叙述了一番。
“宣,宣爷离开左家之前,曾经答应我,只要我帮他传递消息,日后就纳我做妾。”
“哼,纳你做妾?你个蠢笨的东西。那左宗宣心比天高,他会看得上你?别说让你进他院子里,就是外室,他都不会要你。”老太太白眼道。
香月虽是把左宗宣招了出来,但心里却还是信左宗宣给她说的那一套,眼神里对老太太的话明显不服。
老太太如今也无所谓她信不信自己,只追问,“后来呢。”
(未完待续)
第12章
香月道:“后来,我就替他传了几次消息,不过老太太,那些消息无非也就是告诉他府里发生了什么事而已,没有别的。”
老太太微抬下巴,“你还不说实话是吧?”
“我说的都是实话呀老太太……”
老太太扶额,面容倦怠,“去吧,把她发卖了,就去庄子口附近的窑子就成,不必去什么好地方。”
“是。”
于嬷嬷刚要喊人来,香月哭着往前爬行几步,“我说,我说。”
她看老太太这次是铁了心的不留她了,这才道:“宣爷的确是让我给您下药,说是既然您要逐他出家谱,他这么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老太太只是眼珠微微转了转,就觉得这事不对,问道:“他若对宗宝下手,他得到的幸许会更多,为何却绕个弯子来害我?”
香月虚喘几声道:“那是因为,这次二爷和二奶奶出门,他花了不少钱,先是找了庄子上的泼皮,后来又雇了好些杀手,却都因为二奶奶没能得逞。眼看二爷他们都快回来了,他没法子才将主意打到老太太身上。”
闻言,老太太放了心,欣慰自己给宝贝孙子选了个有用的孙媳。
老太太这时又想到一件事,不觉拢起眼神质问,“你说你是在左宗宣离开左家之前与他勾搭在一起,这么说,陈氏的死,还有那鸽子汤也是你干的吧?”
香月闻言不觉浑身战栗。
只看她这表情,已经不必再问了。老太太气得攥紧了拳头,真想把这蠢货给剥皮抽筋。
她压了压火气,“这都是左宗宣指使你干的?”
香月委屈的点头。
老太太呼出口闷气,“我现在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愿意去衙门指认左宗宣,我便可饶了你。”
香月犹豫。
于嬷嬷厉声道:“怎么?你还指望左宗宣能纳你不成?你被发现了,对他而言,你就再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他甩掉你还来不及呢。”
香月并不傻,她深知左宗宣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番内心斗争后,她点头答应了。
老太太让人把香月先暂时关到柴房,准备日后安排去衙门报案。
这些事情都办妥了之后,于嬷嬷道:“老太太,云姐儿该如何安置?让左宗宣知道是她告的密,肯定没好日子过。要不,就让她留下来?”
“留下她,就是给了左宗宣拿捏咱们的筹码。”老太太寻思片刻,“这样吧,你去问问云儿的意思。那毕竟是她父母,她若是也不想再回去,你便差人送她去城外庄子上小住,对外就说是你亲戚家的孩子,让她有地方暂时安顿。”
“这样也好,我这就去安排。”
云儿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待于嬷嬷问她时,她便选择了去庄子上。于嬷嬷立刻安排人,暗中将她送出了城。
***
左宗宣这天在家中等消息,可等了大半日也没等来,反而到了午饭时,孙氏才发现女儿不见了。
“这个云儿,又不知跑哪儿躲闲去了,真是越来越懒。害我一个人照看垚儿,一刻也没得空休息。”孙氏抱怨着坐上饭桌。
左宗宣闻言一怔,“什么?你说云儿不见了?”
“是啊,从今儿早上就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啪!”左宗宣怒拍桌子站了起来。
孙氏吓一跳,“爷,你这是干什么?!”
左宗宣怒道:“你是怎么当娘的?孩子不见了也不知道寻?”
孙氏不以为然,“你怎么回事?云儿以前也不见过,也没见你这般着急呀。”
左宗宣也懒得与她多说,当即派人去左家打听云儿的消息。
他咬着牙恨恨道:“她要敢坏我好事,看我不打死她!”
*****
寒风萧瑟,与北江镇一江之隔的平宁总兵府门前乍现一队人马。人马到时,府门大开,雷珏义领人闯入,见人就杀,直至内院。
“路炳辰驻边数年,寸土未收,寸功未立,却骄奢淫逸,鱼肉百姓,历数其罪,罄竹难书……”
雷珏义打雷般的声音唤醒了平宁总兵路炳辰,他提刀冲出房门,不待他说完,喝道:“罗域好大的胆,他与我同是驻边总兵官,凭什么来抓我?”
“就凭你不服众!拿下!”雷珏义大喝一声,路炳辰被人当场拿下。
就在雷珏义带人擒拿路炳辰时,韩庭与其他几员将领,也各领人马在平宁府各处拿人……
*
北江镇总兵府书房内,罗域秉烛夜书,在奏折上笔走龙蛇,洋洋洒洒,历数所杀之人的罪状。
待韩庭等人任务完成,开始查抄平宁府官员家资时,罗域的奏折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
“罗域昨夜奇袭平宁驻地,其贼子之心已昭然若揭。我等身为朝官,不能坐视不理。”
“可罗域盘踞北江镇多年,明知他有反心,又能拿他如何?”
“如今之际唯有上奏天子,待天子定夺。”
“本官正是为了此事请诸位前来……”
天亮之前,黄熙获知此事,惊愕之余大为震怒,当即召集了北江镇众官员联名写下奏章要参罗域一本。
城门将开,送奏章的快马在城外官道上疾驰,忽然一支冷箭放出,马上之人当场中箭坠马。
影子收弓来到尸体旁,从他身上搜出了奏章。
……
奏章送到罗域手上,他扫过其内容后,随手将之扔入火盆烧了。
影子道:“此次北江镇参与弹劾大人者,是否诛杀?”
罗域垂着半张眼皮,淡然道:“蝼蚁而已,不必急于对付,先留着。起势时,我要用他们来祭旗。”
“是。”
***
一夜忙碌后,他回到房里,看着床榻上仍不省人事的邬玺梅,困倦的眼里又多了些忧思。
“大人,药浴已经备好了。”门外,福伯的声音传来。
“知道了。”
罗域应了一声,缓缓掀开邬玺梅的被子,将她的衣物退去,抱她进入暖阁,放入浴桶中。然后拿起旁边的帕子替她擦拭身体。
这么久以来,他日日如此,每次为她药浴时,皆是对其自制力的一次考验。
他缓缓吐出口气,对着毫无知觉的邬玺梅自语,“已近两个月了,你还要躺到什么时候?”
罗域这两个月来,消瘦了许多,几乎脱了相,但他仍是每日不论多忙,纵是不眠不休,也要亲自照料,只为保住她女儿身的秘密。他还期待着,能有一日,由她亲口告诉他真相。
待擦拭过她身体后,他解开她的头发,青丝如瀑垂落在浴桶外,他拿了梳子为她梳理。
“大人,门外来了位郎中,说是想为小喜看诊。”这时,福伯隔着门报事。
自从各处张榜遍请天下名医以来,有不少人前来看诊,但没有一个在瞧过之后,能给医治的。这也多少让罗域对这些不请自来的郎中不再报太大的希望。
他淡淡的道:“请他在厅中稍候,待药浴后再请人进来看诊。”
“是。”
梳理过后,她的头发如绸缎般丝滑,他手卷着她的发丝放到鼻子下,浅浅嗅着她的味道,眼帘微垂,似睡非睡。
“大人,时辰到了。”
直待福伯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才恍如梦醒般睁开眼睛。他伸手到水里试了试水温,还是温热的。
他起身舒展身体,然后将邬玺梅从水中捞出擦干了身体重新抱回到床上,再将干净衣物给她换上。
做好这些后,他朝门外吩咐,“请郎中来吧。”
“是。”
不大的功夫,福伯领了个须发皆白,但面色看着红润有光的郎中进了屋子。
“有劳大夫。”罗域淡然说了句便将郎中让进里间,自己则坐到一旁坐榻上。
郎中坐在床前给邬玺梅号脉,之后又查看过她的瞳孔,不觉捏须点头。
罗域见他与其他郎中神色不太一样,起身问道:“大夫,她病况如何?”
郎中道:“她中的毒,的确世间少有,且药性极烈。不过,她体内的药性能控制到现在,也是不易。敢问大人用了何药方控制其药性的?”
罗域闻言,眼中闪现些许期待,吩咐福伯将药方拿来给郎中看。
郎中看过后,点了点头,“不错。还好有此方止住了毒药的药性,不然老朽怕是也无能为力啦。”
罗域闻言大喜,“这么说,大夫有方可医此毒?”
郎中点头,“有是有,不过,如今她尚不能开口服药,故而老朽将在此药浴方子当中加入几味猛药,使其能尽快开口服药,到时老朽再开解毒的方子。”
“好,那有劳大夫开方了。”
郎中随福伯去开方,罗域将影子召唤而来,“你去查一下那个郎中。”
“是。”
是夜,影子再见罗域时插手,“恭喜大人,那郎中就是传闻中的解毒圣手。在来此之前,他一直在西南边陲,采毒菌以炼毒,听闻大人散布出去的消息后才赶来的。”
罗域闻讯大喜,当即叫来福伯,“收拾出最好的客房,请神医入府居住。”
***
罗域的奏章八百里加急很快到了京城,奏章先一步到了内阁,当一众阁臣看过奏章后大为震惊。
“路炳辰竟被罗域给杀了?!”
“罗域好大的胆,矫诏杀人,他这是要反啊。”
“他盘踞北江镇多年,与外敌对峙而不退敌,借此年年向朝廷索要饷银,就知道其有不臣之心。我早说该将其革职问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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