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哭道:“儿啊,你可不能如此无情啊,那毕竟是你的兄长,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之前他们那般说话是他们不对,他们也是一时为了娘,觉得你冤枉了娘,才没忍住跟你动手。可哪家兄弟之间没打过架的呀?”
“冤枉?到这时候了还不肯说实话。我上回就跟你们说过,那白色龙涎香的主人是你们惹不起的。你们就是不听不信,你们把那东西早点还回来,或许我还能舔着脸替你们俩求求情,保你们安度晚年,但若还攥着那东西不放,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张氏急道:“儿啊,娘真没骗你,那天去你家里,我真是想看看垚儿,是连根草都没从你那拿过。”
“是啊,你娘就算再怎么贪心,如今你兄长和侄儿皆被带走,若真是她拿的,她一定不会再隐瞒啦。”
左宗宣对自己这生母还是了解的,她贪财贪小便宜,撺掇他与左宗宝争财产,这一切皆是为了她那两个儿子,若没有那两个儿子,她怕是活着的意义都没有,还留着那龙涎香做什么?
他拢起双眼,疑惑道:“你当真没拿?”
“天地可见,娘要是真的拿了,就不得好死。”张氏指天发誓。
左宗宣将信将疑,若不是她偷了去,那龙涎香又去了哪里?
咝!
他忽然想起,左家最近不再寻龙涎香了,说是那解毒的药已经用其他东西替代了。
药方哪有那么容易替代的,再想那邬氏身手那么厉害,想从他家里偷个东西不是易如反掌吗?
想到这儿,他再次找到董承泽,将自己的怀疑跟他说了。
董承泽狐疑道:“有人进出你家里,你竟丝毫没有察觉?”
“小阁老有所不知,那左宗宝的娘子,邬氏,可是个高手,曾经连一众封天会的杀手都打不过她,若是她想去哪儿偷个东西,并非难事。”
董承泽躬着身子咳了几声,虚喘道:“寻常妇人,竟有这等本事?连封天会的杀手都打不过?”
“这事儿说来蹊跷。原本左家给左宗宝找的是个小户之女,听说是温婉贤淑,性子极好,没想到娶进门却大相径庭。要不是她,我与左家还闹不到如此境地呢。所以我怀疑她根本不是邬家之女。前阵子,我还差点儿把邬家人接来梅陵认人呢。”
“那为何后来没接来呢?”董承泽狐疑道。
“这不是他们那时出了趟远门嘛,一走就是三个月,回来不久就传出左宗宝又病入膏肓,我以为他这次必死无疑,也就没再折腾这事儿。谁知他们还真把那神医给找来了。”
董承泽低头想了想,沉了眼睛,“你想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偷了龙涎香,抓那神医回来问问不就好了。”
***
在家中护院的指教下,左宗宝练了几日石锁,感觉自己身上的肌肉见长,身形好的不得了。
为了在邬玺玥面前展示,这天一大早,他光着上身,下身只穿了条褶裙在院子里练,练出一身香汗。
待邬玺玥起床推开窗子时,他故意凹了个造型,朝她挑了挑眉,“娘子,你看我是不是比之前壮实多啦?”
邬玺玥一瞧,不觉好笑。
这呆子,毒刚解了又来勾引我。
她站在窗前手肘撑在窗棂上,手心托住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这还没到夏日呢,你就这般,不怕受风啊?”
见她有喜色,左宗宝凑过去,隔着窗子道:“我一个男人哪儿那么容易受风。”
“娘子你看我这几天练的,你摸我这儿,看是不是比以前硬了好多。”他抬起胳膊,在自己肱二头肌上捏了捏。
邬玺玥只看了眼他鼓起的肌肉并没有上手,左宗宝等不急,便握了她的手腕儿往自己胳膊上放。
邬玺玥不想扫他兴致,就捏了一把,“嗯,是比以前硬了点。”
左宗宝大喜,又将她手按在自己的胸肌上,“还有这儿。”
“这儿,这儿……”
他攥着她的手在自己身上划拉了一个遍,然后来回扭拧着,娇羞道:“娘子,怎么样,喜欢吗?”
邬玺玥抿嘴端详他,越看越觉得这家伙还真与众不同,明明出了一身汗,却不像别的男人出了汗那样臭,反而倒有股香味儿。他虽赤着上身在这儿撩拨,做着最做作的举动,却没有半点油腻感,顶着这样一张娇花的脸,倒让她觉得是自己占了他的便宜。
“喜不喜欢你倒是说句话呀,老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左宗宝红着脸嗔怪道。
正说话,门外忽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个人,二人闻声看去,进来的竟然是神医的那个小徒弟。
随后还跟着紧跑的顺子。
小徒弟进了院子,一见邬玺玥,就冲到窗下,哭道:“邬娘子,我师父被琼楼的人抓走了!”
……
***
深夜,邬玺玥蒙面潜入琼楼,寻找神医的下落。
她白天已经来过一趟,但琼楼内院竟有官兵把守,她根本进不去,更不用说找人了。所以只能安耐一日,到晚上再来。
晚上,这里仍有重兵把守,官兵私用,这本来应该隐姓埋名在此偷生的人,竟能调用官兵。
这样的朝廷,真是已经烂到根了。
虽然有兵把守,但是,有夜幕的掩盖,她穿着夜行衣,潜入其中倒并不难。她跳上院中最高的屋顶四下环顾,发现后院柴房处,巡哨的人最多。
神医应该就在那里。
她在屋顶之间几个翻飞,最后落在柴房屋顶。
未免对方设置陷阱,邬玺玥加着小心,为确定神医真的在里边,她先打开屋瓦向内看,屋内的一幕不觉令她气血上涌。
只见柴房正中,行刑架上绑着人,正是已经年迈的神医。而神医此时浑身是血,连花白的须发也被鲜血染红,他双眼被刺瞎,双手双脚畸形的扭曲着,已经被人生生折断。
他旁边一个肥硕的男人,手里握着烧红的烙铁,似是用刑用累了,正坐在椅子上休息。而刑房四角也各站一人把守。
邬玺玥咬牙忍住冲动,再探柴房外,一队巡哨的刚刚路过,但是门口还有两个看守,站那一动不动。
此种情况下,但凡有一人出声,就会惊动整个琼楼的官兵。
她闭上眼静下心来,策划自己的行动计划。
片刻后,她再睁眼,观察那队巡哨的官兵,他们行动的最大距离,不过是围着柴房院门走一圈,每次路过院门的时间不过三四分钟。
此时,巡哨兵刚到院门正对面,有院墙之隔,不会轻易听见响动。邬玺玥抓住时机垫脚踏着屋瓦到柴房门正上方,随即一个翻身跳下,那两个看门的只觉眼前光线暗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咽喉已被扼制,伴随清脆的一声响,二人胫骨被折断,当场咽气。
两守兵死了,但为不引起巡哨兵的注意,她提起其中一尸体的后脖领子直挂到了门框上,虽然形态有些诡异,但黑灯瞎火的,离远了根本看不出来是被挂着还是站着。这时,听院外脚步声,那队巡哨兵已经接近院门。她扶起另一官兵挡在了自己身前。
刚摆好尸体的姿势,巡哨兵经过了,他们只朝院子里随意扫一眼,便又过去了。邬玺玥将这尸体拖到旁边,迅速脱下他身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然后捡了几颗石子,回到门前假扮守兵。
巡哨兵又一次经过时,她听到柴房里有人说话。
“老东西,嘴还挺硬的,你就承认了那药里有白色龙涎香有多难?我们小阁老只要得到左家的财产,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
“真是想不开的老顽固,害我们大半夜不睡觉还得在这儿伺候你!”
“你可看好了,这东西要是烙在你身上,那可是滋滋冒油啊。”
见神医不说话,男人失了耐心,正要动手时,柴房门被推开了。一般若是有人闯入,那门是咣当乍响,这种慢悠悠的打开,通常是自己人。
当门被推开,一个官兵低头入内。
男人立在原地,以为是上头有什么吩咐,静待他开口。
但是,等她把门静悄悄关上后,转身时几颗石子连同匕首一起飞出。立时,匕首正中胖男人咽喉,他捂着脖子想喊但根本喊不出来。而四角的守卫刚做反应,也被石子击中要害。就是发出几声惨叫,但这里是刑房,有惨叫才是正常的。
邬玺玥上前几步,从胖男人脖子上拔下匕首,回头将那还没死的守卫一刀毙命。
整个过程也就开关门时最慢,余下的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做完这些,她估摸外边巡哨的已经要到门前了,便再次开门出去站岗。
待巡哨兵再次离开,她又回到柴房,将其中一官兵尸体托出去,同样挂于门上伪装,然后走进柴房。
“神医,神医……”
连声呼唤后,老神医有了知觉,他嘴唇动了动,“你是……,邬娘子?”
“是我,我来救你出去。”
老神医摇了摇头,嘴唇开合,像在说些什么。他气息如丝,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邬玺玥猜出,这老神医八成是要留遗言了,虽是心痛万分,但知他伤重成这样,应该已无力回天。她附耳过去,“神医要说什么?”
“馆驿马棚……内,有……我毕生心血……,万不能……落入……歹人……手……中。”
邬玺玥点头,“神医放心,我定会寻它出来。”
神医缓了口气,“还有,我那徒弟……,还请……邬娘子,多加……照……料。”
邬玺玥眼眶略有湿润,她能体会这种托孤的感受。
“神医放心,只要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他。”
“有劳……邬娘子,给……老朽个……痛快……”神医此刻已没了力气,他最后说出一句,吐出口气就没了反应。
邬玺玥扫过他身上的伤,知道纵是救他出去也只有挨到咽气而已,断无回天之力。她咬了咬牙,伸手掐住他脖胫,闭上双眼,手指稍一用力,神医气绝。
她看着神医的尸体,片刻犹豫后,将屋内灯油洒在他身上。未免神医死后尸体仍被凌辱,她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将之引燃。随后连同其他那几具尸体也一并点燃,只为让这里火势尽可能的大,大到救无可救,无法分辨尸体。
当火光冲出柴房时,门外传来喊声,“走水啦!”
邬玺玥纵身跳上屋顶,在一片混乱中离开了琼楼。
出了琼楼再回头看,琼楼上空一片火光。她在夜幕掩盖下跑至馆驿,到马棚里寻了一遍,最后在放草料的槽底发现了两本册子。
她随手翻了一下,其中一本是关于制毒的方子,另一本是解各种奇毒的方子。
她将两本册子放入怀中,摸黑回了家。
翻墙入院,左宗宝和那小徒弟正焦灼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见墙头黑影闪现,那小徒弟吓了一跳,以为是歹人,左宗宝忙安抚道:“放心,是我娘子回来了。”
小徒弟再看,还真是。
“娘子,怎么样?神医找着了吗?”左宗宝刚一靠近邬玺玥,就被她身上一股子马粪味儿给熏开了。“娘子,你身上怎么一股子臭味儿啊?”
邬玺玥在马厩里找东西自然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什么马粪,草料,湿草地,连马肚子她都摸了一遍,能不臭吗?
但这时候已经顾不上了,她只瞥了眼左宗宝,便将目光落在小徒弟身上。
小徒弟见她面有悲哀状,心里顿时变得不安。“邬娘子,我师父他是不是……”
邬玺玥没有安慰他,只沉重的点了一下头。小徒弟双腿一软,当即跪在地上痛哭。
“师父,师父啊……”
左宗宝不可置信,小声问道:“娘子,神医他白天才被抓进琼楼,现在怎么就?”
邬玺玥道:“他们对神医严刑拷打,逼迫他承认给你用的方子乃是用了白色龙涎香。神医没就范,撑到我去时,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神医自知活不长久,不想再受折磨,就让我送了他一程。”
闻言,小徒弟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看向邬玺玥,“那我师父,可有交待过什么?”
邬玺玥将怀中的两本册子拿出,递给他,“这是你师父托我去馆驿找出来的,这是他毕生心血,现在交给你。让你继承他的衣钵,悬壶济世。且一再叮嘱,这两本药方,绝不能被歹人拿到。”
小徒弟看着两本药方,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第26章
正这时,顺子跑了进来,“二爷,不好啦,左宗宣带着官兵来,说是要征二爷入伍当兵。”
邬玺玥换装后,跟左宗宝一道去了花厅。此时虽未天亮,但花厅里一片通亮,外边围满了官兵。
左宗宣独自在他从前常坐的位子上坐着,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饮茶。
左宗宝和邬玺玥进来时,老太太也刚从内院出来,由于嬷嬷搀扶着。
左宗宣听见声音,只淡淡的瞥了眼,屁股连挪一下都没有,继续一手端杯一手捏着茶碗盖子在那刮浮茶。
见他这般无理,左宗宝耐不住上前道:“天还没亮呢,你就来我们家闹事。你又是何时开始管上征兵的事啦?”
左宗宣冷笑,“上头让我管这事儿,那我也不能不识抬举呀。”
老太太这时坐到上手,道:“纵是征兵,也断不该征到这儿来。”
“诶?这话我就不爱听,怎么这左家是皇亲国戚吗?左宗宝怎么就不能去战场上打仗了呢?”
左宗宝气道:“你别得意,你忘了?你也是我们家的,要征兵,也该算你一份吧。”
左宗宣撇撇嘴,“本来呢,我也算是这个家的人,过继子也是子嘛。可谁让你们当初把我赶出去了呢?老太太不还写下了断绝书吗?哼,你们真当这事儿没人知道啊?”
老太太私下写了与左宗宣断绝关系的遗嘱,是怕自己有一日不在了,这家伙会上门分家产,所以事先有所准备。不想这件事她做的那样隐秘,竟还是被他知道了。
左宗宝只是上次在饭桌上听祖母提过一嘴要写断绝书,但当时并没写,后来何时写的,连他都不知道。不过,他也没多想,继续道:“若是这样,那我就更不该被征收了,整个梅陵谁不知道,我是左家唯的男丁,本来就不该被征兵。”
左宗宣冷笑,“呵,上头的命令,说征谁就征谁,哪管你是不是唯一呀?呵,真好笑。”
“你一直说上头上头的,到底是谁呀?陈大人吗?”
左宗宣朝邬玺玥瞥了眼,“那就问问你这来历不明的娘子吧,她刚才不还给人家放了把火吗?”
老太太闻言皱了眉,屈了双眼看向邬玺玥。
老太太正想开口问,左宗宝赶忙道:“你少胡说,我娘子一晚上与我都在房里,放什么火。”
“反正我不去当兵,你能把我怎样?”
左宗宣不屑道:“家里有厉害的娘子说话就是不一样啊,不过,你看看外边儿,这些官兵也不是吃闲饭的。纵是抓不住你们夫妻,这屋子里的老弱妇孺这么多,怎么也能抓她几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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