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眼色朝着白府瞥了两眼,又道:“你二人别违逆主子,更别阳奉阴违,等那位进了门,她是个心再善不过的人,到时去求那位将你二人抬作妾室,有了子嗣...”
彩练青女虽是伺候陆郴多年,可远远没有寒酥灵泽在府中有脸面,闻言心里也有了数。上京谁人不晓得康宁郡主是个短命鬼,更无法有孕,她二人只待沉住气,前程自在后头。
也不知陆郴若是晓得伺候自己多年的丫鬟盼着慕容卿早点死,会是如何反应。
二月十八一早。
杜若与尤诺一前一后进了白府。
有了杜若出主意,慕容卿和尤诺再不像上次找道士那般抓瞎。
杜若在两人翘首以盼的眼神中道:“武斗坊三教九流皆有,女子去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但贵女去还是麻烦些。而且听闻武斗坊每逢赛事会聚集大量江湖人士,是以我们不能鲁莽就去了,太危险。”
慕容卿和尤诺齐齐点点头,尤诺还很狗腿地给杜若递去了一杯茶。
“所以,这事儿得去求白大哥,只说我们三人想去凑热闹,以白大哥的性子自会安排。”杜若跟摸小狗儿一样摸了摸尤诺的辫子:“他是参领本就武功不差,手下颂溪颂林身手也好,足以应付各种万一了。”
慕容卿道:“我大哥要是不愿意怎么办?毕竟我们三个人,他今日才刚解禁上职,赶感觉够呛。”
杜若一副胸有成竹模样:“既上次沈少卿与白大哥交手,又正因为一月禁闭,今日就算我们不求他,他自己应该也会去看沈少卿守擂的。”
尤诺一思索:“有道理,白大哥一向喜欢凑热闹,可陆修撰也在该如何?”
“无妨,我昨儿和我爹编排了些陆修撰的事迹,我爹今日会去找他讨教。”杜若想到此调侃了自己父亲一句:“我爹那人你们又不是不知晓,一论经论典起来,话说个没完,我哥也会替我打掩护。”
杜若的哥哥就是杜逡,虽官场上没见什么才能,但那张嘴是真能掰扯。
慕容卿闻言都想冲上去抱是杜若了,真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阿若那你是如何同你哥说的?”
“实话实话,武斗坊那么热闹,我想去看看,这借口已足够完美。”杜若抿了口茶:“今儿夜里就不回府了,一会儿得去找荷花夫人给家里去信儿。”
她们三人自小一起,时常一处,这倒好办。
慕容卿和尤诺大早上就已是激动得厉害,两人互相抓着手,第一反应都是武斗坊诶!从来没去过不说,每年只能听家中哥哥说道,这回能正大光明去,能不高兴吗!
至于去查梦境的事儿,两人这会儿脑子里已是将此抛却到了九霄云外。她俩是不知晓该怎么试探,怎么会一会沈少卿了,就放了心全交给杜若好了。
是以等白一方回府更衣之时,就在何畅楼院门之外看到三个姑娘正“守株待兔”。
白一方打远一瞧,扭头冲着颂溪笑:“你且瞧着,看我今儿少说能赚个五百两。”
三个姑娘跟在白一方后头,道明了来意,白一方眉毛一挑:“你们三是可着没嫁人的时候,拼了命儿要玩是么?武斗坊的地界儿全是男子和江湖上的女子,你们去凑什么热闹。”
慕容卿上前撒娇。
白一方甩开她:“去去去!别祸害我,刚能出门,别又给我霍霍得禁闭。”说完脑子里蹦出了今儿是沈止守擂。
他神色狐疑得扫了三人一圈,最后目光定到了自己妹妹身上。
想想觉得不可能,这丫头片子脑子里都是陆狗,哪里会移情别恋。
白一方又想起沈止的话,秉持着能搅黄就搅黄妹妹与陆狗的事儿,去武斗坊自然会答应,可他不会让这三个丫头觉得他答应得那么容易。
求了半晌,白一方掏掏耳朵为难道:“既你们这么求我了,交点人事儿来。”
慕容卿上前就要踩她脚:“大哥你又不缺银子花,还敢要人事儿。”
“我欢喜你管得着吗?”
然后白一方死活不松口,三人就凑了六百两给了他。
其中慕容卿给了四百五十两,杜若给了一百两,尤诺抠抠搜搜掏了攒了许久的一共五张十两的小额银票。
本她那份慕容卿说她来给,可白一方不答应,说哪个不给人事儿就不带。尤诺都快哭了,她家底儿算是被白一方掏空了。
白一方见尤诺那可怜样儿,心里乐得不行。他让三人赶紧的回静雅堂,别墨迹。
等都换好了骑射装,戴上幕篱,几个小姑娘大大方方上了他的马车。
一点时辰没耽搁,朝着武斗坊去了。
他在武斗坊常年有雅间定着,不然这等赛事,临时可定不着。
酉时三刻。
白一方下了马车,身后还跟着三个高矮不一,头戴幕篱脸戴面纱的妙龄女子。
管事儿的出来迎,给白一方投去了个羡慕的眼神:“白参领好艳福。”
气得白一方直给了这浑不吝一脚:“少言语,竟说乌七八糟,还不快领爷几个进去。”
一踏进那不起眼的门,慕容卿和尤诺眼睛都不够看了。
连着杜若都有些忍不住兴奋。
她们没想到朴素得都有些破的武斗坊门面儿里头竟然是这样的。
非常大,非常宽,地下一层作为武斗之用;地上两层,一层不设桌椅,全是围着武斗台形成个方形格局,方便人观看赛事;二楼则是贵人雅间儿,光有银子是订不到的,只有权又有银子的人家才能订到。
像白一方这样常年定的豪阔,也就只他一位了。
这会儿坊内一层已经挤满了人,还有许多人打扮得奇形怪状,看得既怕人又新奇。
白一方带着三人去了雅间儿,自倒了杯茶道:“瞧瞧你们没出息的,至于吗?眼睛可都不知往哪儿瞧了。”
三人都没功夫搭理他的嘴毒。
还是杜若第一个反应过来问了他:“白大哥你给我们说说这赛事规矩吧,我们都不懂呢?”
白一方便解释了起来。
武斗坊常年赛事,一年会有十二个擂主,而这二月十八日的既是最大的一场。
由十二个擂主抽签两两一组进行比武,这是第一轮,淘汰六个。以此类推,直到最后两人,诞生出第一,再和去年的擂主比。
谁能夺魁,魁首的奖银是三千两黄金。
尤诺的大眼睛听到黄金二字,瞪得更大更亮。
白一方酸她:“你眼馋也无用,这银子你可没命拿。知晓为何这武斗坊都是江湖人士,而我也从不下场吗?”
慕容卿与尤诺齐齐摇了摇头。
“上了擂台,都要签了生死状,死人常有的事儿,点到为止在这不适用。只有亡命之徒和武痴才会来此比武。”白一方捏了捏手里茶杯:“我惜命,可不敢去比了。”
慕容卿问:“那为何沈少卿会敢上台?还成了擂主?”
白一方眼中难藏欣赏之色:“沈灼渊,是条汉子,他去年下擂,是为了救人。”
第014章 武斗坊(二)
赛事还没开始,白一方饮了口茶,娓娓道来。
曦和二年,听闻沈止曾无意走进武斗坊之中,那夜正巧是月擂主诞生之赛。可谁能想到比赛的二人之中,其中一个是个女子。
不但是个女子,还是个瘦小柔弱的女子。
那女子除却一张脸是好的,全身上下皆是伤疤,她武功不差,但面对的是个高大九尺的酒肉和尚又显了太吃力。
若是寻常比镭沈止是不会去救的,可那女子背后藏着一段太过辛酸可怜的往事。
据传言,那女子从出生之时就被其家人当药人养了起来。
白一方卖了个关子:“你们猜猜是谁的药人?”
三个小姑娘都听入迷了,白一方也没吊胃口,继续往下说了。
那女子是其家人为了她的亲生哥哥才养成了药人,成药之后,三日一放血,两日一割肉。
平日里就放在笼子里养着,以供其哥哥亵玩。
女子过得太苦,早没了平常人的知觉痛觉。许是上天垂怜,这家人被仇人寻上门,灭了满门,这个女子便被凶手带了回去。
你们听到这以为,那凶手定然是个好人是不是?
错了,那凶手教她武功,因为女子不知痛又天生药性,是个学武的好苗子。那凶手便花费了几年功夫教导,然后便...
丢到了武斗坊,为其赚银子。
早在沈止来此之前,那女子已经连续打了五个月的擂台赛。她几乎是以一种寻常人不能站起的伤势与那酒肉和尚对战。
沈止便是在那样的情境之下,听着观赛人说了因由往来,才出手。
武斗坊便是如此,若有人坏了规矩,要么掏双倍的银子,要么只有打败对手这一条路。
白一方给自己说乐了:“我也没想到沈灼渊那般穷,全身上下掏不出五十两,他为了救那女子,就这么打啊打啊打到了年擂主。成了年擂主之后不用再参与月赛,他一共出手三次,一次成了月擂主,一次成了年擂主,去年他蝉联,今年我估摸差不离也是他了。”
慕容卿问:“那女子呢?”
“听闻,成了沈止在民间的探子,经常帮他办案。”
尤诺还没回神,半晌才咂舌道:“沈少卿今年十八,三年前,他十五岁就打到年擂主了?那白大哥你与沈少卿同年,到今日都不敢下台?”
白一方扫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你要想现在就家去,直说就行。”
尤诺乖乖闭嘴。
直到酉时末,才听一声锣鼓震天响。
是比武台上话事人正介绍着这场赛事,最后他道:“今年若还是沈少卿蝉联,三连魁首不再打擂,只擂主墙上书名匾作个念想儿,到时若各位英雄好汉谁还想向沈少卿挑战,只得私自下了战书了。”
慕容卿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武斗坊是不是连着三年都给沈少卿黄金给急眼了?”
白一方也乐:“没谁人蝉联过年擂主,月擂主倒是常见,不过沈灼渊时常接济百姓,三千两黄金也不够他造的。”
杜若道:“沈家底蕴深厚,照理说沈少卿不该没银子才是,且他断案,为何还要拿银子去接济百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沈少卿不会不懂呀。”
“你管他呢,左么那银子都是他自己挣的,管哪条鱼,人家乐意。”白一方把面前糕点往杜若跟前推了推:“小姑娘家家别瞎操心。”
杜若已有十六,家中养得好,她在女学功课也一向佼佼,从身到心早已不算是什么“小”姑娘了。她掀开幕篱,解了面纱,去拿糕点同时视线朝着白一方瞥了一眼。
这一眼含嗔带恼,看得白一方心里顿生了后悔。
这三个都到了能议亲的年纪,他还是鲁莽了,不能再这般不重男女之防。
白一方这般想着,索性起身出了雅间儿,让颂林颂溪守着,他自出了去好过被姑娘家围着。
他前脚出去,杜若后脚也要出去瞧瞧:“你二人在雅间儿待着别乱跑,我去寻了白大哥,好看看别的。”
她眨巴眨巴眼睛,慕容卿尤诺心领神会她是要去看看能不能找了沈止试探试探。
这两个顾着玩,并不管了她,吃着糕点饮茶点了点头。
白一方听到动静见着杜若跟出来就觉得烦:“你不在里头待着你跟着我作甚?”
“白大哥你定是要去寻了沈少卿,魁首风采阿若当然也想瞧瞧。”
“你真是被我妹妹和阿诺那丫头给带歪了。”
白一方见她贴身丫鬟一左一右跟在身侧,拉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言毕也没拦着。
雅间儿里慕容卿对着尤诺嘀咕:“你说这么些人得打多久啊?咱们明儿还那么多课业呢。”
“等阿若说了吧,她说什么时候回再回,她不说你就给我熬着。你瞎琢磨都能琢磨一宿,看人比武你别和我说你熬不住。”
慕容卿还真是多操心了。
比擂第一场就是个至多十三四的少年,只一招,就将对面的瘦高个踢下了台。
连着半盏茶的功夫都没用到。
尤诺还没看清楚呢,就没了。
“这男娃也忒厉害了。”慕容卿忍不住感叹。
二人以为这少年不过运气,碰上的对手不行,直到他打败了其他所有人成了今年第一要和沈止打擂,慕容卿才揪着尤诺激动得不能自已。
“这是不是就是话本子里头写的!天纵英才!”
尤诺样子和她差不多,双手把着栏杆就差摇旗呐喊了。
两人可算是长了回见识,蹦踏得是颂林颂溪都忍不住上前,生怕两位主子稍不留再从栏杆上翻了下去。
比武台上话事人还在说话,隔了几个雅间儿的帘子却被翻了起来。
慕容卿侧头去看,这人可不就是沈止。
他这回打扮换成了一身儿窄袖窄脚长靴的利索衣裳,慕容卿扫了好几眼,可算是分辨出上头绣了些暗纹,颜色也成了藏蓝。
深色被他穿尽,无甚新意。
沈止远远向她二人颔首。
尤诺转头问慕容卿:“他什么意思?认出我俩了是么?”
“你真蠢,咱俩后头大哥的人站着呢,而且你没瞧见那雅间儿里头我大哥坐着呢么?阿若也在。”
尤诺是个顾前不顾后的主儿,既被认出来了,朝着沈止猛挥手。
慕容卿一个没设防,就听她扯了嗓子喊:“沈少卿还不飞身下去迎战!”
嚷得慕容卿耳朵都发鸣,她羞恼得扯了尤诺:“你真是的,作甚呀,这么多人呢。”
“脸捂着,谁知道,管那么些,我尽兴才是真。”
一声锣鼓喧天响,慕容卿见着有人来请了沈止,他也没真如尤诺和坊里起哄的有什么高调之举,只亦步亦趋地“乖乖”从楼梯处走到了比武台上。
这就是最后一场比武了。
坊里声响逐渐安静了下来。
那少年向沈止作揖:“听闻少卿乃是修习了失传已久的绝妙武功才能力压众人,连星奉师父之命特来讨教。”
慕容卿问颂溪:“这少年什么来头?小小年纪武功这般高超,总归是有点名声的吧?”
颂溪作了个难为表情:“郡主,这人师从武林败类,虽是武功奇绝,但他们的名号不听也罢。”
好奇归好奇,可眼下比武台上两人已是动起了手,慕容卿与尤诺心思立马就被揪了过去,没功夫再问。
高手对决,赤手空拳仍见力道激荡。
且招式路数太快,平常人根本瞧不出个所以然。
但见二人手上脚上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慕容卿抓了栏杆的手都有些发汗。
再看坊内众人无不是屏息呈惊叹状。
比武台上设兵器架,两人凌空一掌正面硬刚,那内力无处扫荡,激得两人身后兵器架无端断裂。
二人飞身向后,沈止取一炳长剑,连星少年却是取了与他身量不符的长炳大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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