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蜂拥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玄衣卫紧随其后,六七十人立于檐上,屋顶不堪重负。
黑衣人袭来,岁稔抛过青冥剑,李致伸手接住。他一手护着她,一手挥剑退敌。
左臂揽着她飞来跃去,郑妤像挂在李致身上的木偶一样,行动不受控制。血腥味愈重,箭伤痂皮撕裂溢出血来。
郑妤惊惶拥住李致:“殿下,不要用左手……”
李致分神看她一眼,猝然悬身调转位置——
“殿下!!!”
但闻岁稔一声惊吼,郑妤肩头忽地一沉。滚烫热流淌过胸口,转瞬冷冽,凝结成冰。
岁稔飞奔而来斩杀黑衣人,向夜空投掷弹丸发急召令。
“护送王妃下山。”李致把郑妤推向远谟,远谟扼住她的手腕跳下屋檐。
——
须弥庭灯火通明,一众太医跪在门外商议对策。郑妤伏在床边,眼神空洞望着昏迷之人。
“致儿如何了?”崔芷沅匆匆赶来。
“启禀太皇太后,殿下肩部、腹部两处剑伤皆不致命,臣等已将伤口处理妥当。只是殿下心口那处旧伤……感染发炎,引起高烧不退,臣还需再斟酌斟酌。”赵太医如实回禀。
“燕燕呢?”
“王妃四肢有几处轻微擦伤,已上过药了。”
崔芷沅推门进来,轻拍她的肩膀宽慰。郑妤愣愣回头,眼泪刷一下滴落。
“母后……”郑妤泣不成声。
崔芷沅紧紧抱住她:“不哭不哭,没事了。”
“殿下是……是为了保护……我才……”她难抑哽咽。
“保护你是他身为丈夫应尽的责任,你不用愧疚。”崔芷沅为她拭泪,“眼都哭肿了,快去洗把脸,好好休息一会,致儿定不乐意醒来看见你这副模样。”
手帕轻柔抚过眼周,郑妤泪眼汪汪望着崔芷沅,一股酸涩涌上来,哭得更凶了。她咬紧下唇,反复抓挠手背,内心极度挣扎。
“杀手是冲我来的。”
“远谟带我走后,他们穷追不舍,殿下本不会伤那么重,都怪……都怪我不好。”
第72章 克制
新雪覆梅, 霜重折枝。一墨点落入皑皑雪幕,静立不动。
郑妤蹲在门后,偷偷瞧着门外踟蹰人影发笑。
夕阳晚照, 那一袭玄衣上光影流动,不知是蟒纹反射出的金光,还是绮罗与霞光相融,显现出淡淡的橘色。寒风吹起他的衣袖,宛若无垠雪海中开出了一支梅花。
他止步静立, 一双凤眸定定凝望前方。他伸出手, 接住一片雪花。雪花融化成水,沿指缝淌下滴落。
细雪掠过眉梢, 鸦睫轻颤, 他抬眸望过来, 对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好半天,忽而落寞转身,似要离开。
郑妤急忙打开房门, 李致回眸, 两人对视一眼。郑妤盈盈一拜道:“殿下到了怎么不进来坐坐?”
“你不愿意我踏足。”李致失笑自嘲, “我这便离开。”
郑妤哂笑不言,暗自腹诽。寒霞山回来后,他静卧养伤, 她衣不解带照顾。半月后伤口结痂, 李致便不顾伤势, 屡次直白求欢。
她一气之下奚落几句, 连着半月未去看过他, 谁知那多思多虑的人,竟曲解了她的用意。
“殿下, 进屋来吧,我……没有不愿意见你。”她微笑道。
一抹亮光掠过他的眼眸,李致牵起她的手道:“燕燕,我若进门,今夜便要宿在这。”
哐啷一声,房门重重关上。貂裘落地,寒气扑面而来,冰冷手指扼住她的下颌,鼻尖贴过来,沾在鼻梁上的雪碎迅速消融。
李致急切亲过来,含住她的唇厮磨吮吸。郑妤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凑近,反被他压着肩膀按下去,他俯身弯腰屈就她的高度。
舌尖探入齿关,他单手托起她,忘情深吻。齿颊生香,津液绵甜,唼喋声不绝于耳。吻越来越重,越来越深,那津甜的舌似要往咽喉一探究竟。
郑妤呛出泪花,李致才将将退出去,捧起她的脸吮走泪珠:“别哭。”
“殿下你……你这么急做什么……”她喘着粗气埋怨。
话音方落,她跌进温暖怀抱,李致作势抱起她,郑妤嗔视推拒:“还不行,不可白日宣淫,天还没黑呢!”
李致微微蹙眉,似乎对她墨守成规的行径颇为不满。郑妤挽起他胳膊,退到纱帘后,羞赧道:“我伺候殿下沐浴。”
“殿下——”她拽住衣角轻晃。
李致脱下里衣,郑妤看见肌□□壑和精瘦劲腰,不自觉咽了咽唾沫。他有所察觉,翘起嘴角睨她。
一瓢热水洒下,郑妤转身去拿毛巾,李致抓住她的手心,放在肩头。
她羞怯抬头,却正对上他因忍耐而发红的眼。他低哼一声,看向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极其可怖,像要将她一鼓吞吃入腹似的。
落霞钻进山头,屋里忽然晦暗无光,他的眼神随之一暗。郑妤倒吸一口凉气,根本不敢去看他。
等她洗完,李致急不可耐抱起她放到床上,欺身压过来。
发上残留的水珠滴落,落进她眼中。他的吻比方才在门口时更加粗暴热切。
木簪离髻,青丝散落,他的的手一路摸索而下。她切实觉察着两人的细微变化,涨红了脸看向窗户。
窗外,梅花簌簌落下,鲜红花瓣铺砌在雪白屋檐上,留下红印点点。
雪融,裹挟花瓣的水顺檐沟流淌,哗啦啦倾泻而下。玉阶白露,交相辉映。
红帐垂落,郑妤蓦地忆起潘姑姑教导,名门贵女无论何时何地,皆要保持含蓄内敛,而李殊延出自皇室,想来十分看重这些床笫规矩。
她想:应该要再推拒一下的。
郑妤装模作样抬手贴住李致胸膛,轻轻推了推。
霎时,捏住亵衣扣子的手顿住。郑妤掀起眼帘,只见他凤眸中,不知何时结了一层霜。
李致冷声问:“不愿意?”
“不是……”她声音似水轻柔。
李致心中阴霾一扫而空,解下另一颗扣子。
粗粝指腹掠过覆雪翠微,郑妤含羞带怯又推了他一下。李致凝眸盯着她,语气不悦唤她:“燕燕。”
她低喘着解释:“姑姑说……说侍候殿下时,不得……”
之后的内容吞没在狂澜中。
“忘掉这些。”李致伏在她颈窝里喘着粗气,“我只问你,想不想?”
郑妤娇羞别开头,嗡声道:“想。”
李致捏住她下颌,把脸摆正:“看着我说。”
“想。”她肃然颔首道。
郑妤垂眼盯着起起伏伏光影,莫名生出一种陌生感。人前儒雅自持的燕王,和此刻伏在身上失控纵欲之人,当真是同一个?
“殿下……克制些。”郑妤轻抚他头顶。
“燕燕,我已克制了……好多年,你今夜权当……权当我疯了。”他声音嘶哑,吐字不清。
狂风暴雨席卷而来,她招架不住,颤声哼唧:“退一点好不好?”
他闷哼一声,竭力克制着退出。不料她误打误撞跑过去,两人撞了个满怀,一起跌下悬崖,坠入深渊。
“燕燕……”他连声低唤她的乳名,与踏在甬道上的碎步节奏一致,一声接一声,不绝如缕。
郑妤被那一声接一声的“燕燕”喊得头皮发麻,用残余的神智低喃回应:“阿……延……阿延,这样称呼你可喜欢?”
“喜欢。”
像被赋予某种特权,郑妤乐此不疲呼唤这个独属于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络绎不绝。
“燕燕,还要退么?”
“不……不退了。”
冬去春来,娇莺啼,碧波漾。
春退夏继,闷雷响,小船摇。
夏季格外漫长,暑气迟迟未曾消散,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郑妤猜测炎炎夏日永远不会过去时,秋雨淅沥。
一场秋雨一场寒,郑妤瑟瑟发抖。
“燕燕,可以吗?”
郑妤不想搭理他,李致却不依不饶,又问了一遍。
“可以。”
——
水雾氤氲,郑妤伏在宽广臂弯上小憩,那双帮她洗浴的手,在她身上摸着摸着,突然扣住她的腰把她举起来。
浴桶中,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潮涌动。郑妤幽怨困倦,皱眉斥道:“九次了还来,李殊延你有完没完?”
李致死皮赖脸恳求:“燕燕,我们……凑个整。”
筋疲力竭,瘫软无力,咽喉干涩,浑身酸痛。郑妤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
“还难受?”李致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低头轻吻后颈。
她咕哝哼唧:“难受,腰疼。”
“我帮你揉揉。”
“别……你等下又……我真不行了。”
“勾我时怎不想想自己能不能承受住?”他柔声说着,指腹在潮润的肌肤上一笔一划描摹。
横,竖,撇,捺,横……写出一个“李”字。
撇折,撇折,点……写出一个“緻”字。
后腰酥酥痒痒,郑妤笑而不语,接着他前一句话道:“殿下这是觉得我放浪了?”
“床上无君子,帐中无淑女。你妖娆妩媚的姿态,独我可赏,我丢盔弃甲的模样,仅你可见。”李致亲吻她的发丝,“遵循本能就好,你想要,我满足你。你不想要,我会尽力克制自己。”
“说得好听,我方才让你停,你停了吗?这般纵欲……”
“并非纵欲,而是重欲。”他将她转过去,一板一眼纠正,“只对你重欲,且仅此一回。往后床帷之中,我都依你。”
“殿下一诺千金,可不许抵赖哦。”郑妤嗔笑着环上他的腰,学着他方才的样子,伸出食指,在湿滑的后腰上描画。
她心满意足写下最后一笔,指尖重重一点,道:“我的。”
“是你的。”
他后背疤痕纵横交错,方才她无力细想,这会摸到才想起来问:“你身上,为何留下这么多疤?”
“吓到你了?”李致不答反问。
“左右睡不着,想听你说说,我都不曾听你讲过你的事。”郑妤靠在李致胸前,惆怅叹息,“你想了解我,易如反掌,我想走近你,难如登天。”
李致握住皓腕,带着她的手上移,停在一处旧疤上。那道疤足有一指长,她分辨不出何物所致,但用指尖测量时,心疼不已。
李致道:“六七岁那年,我随父兄出征,他们信任我,采用我的退敌之策。但是,那场战争,败了。”
“四哥为护父皇,丢了一条腿。舅舅为了保护我……战死了。这疤,便是那时留下的。”
李殊延说得云淡风轻,大抵已经放下心结,那她是否要把血淋淋的真相……说与他听呢?
“阿延,你……放下就好。”郑妤决意隐瞒。
手掌下行,他将疤的来历逐一告诉她。
最后剩下后腰那一道弧形疤,他道:“这一道,我忘了……”
“我记得。”
郑妤昏昏欲睡,迷迷糊糊提醒他:“永德十七年,未央宫,我被人推下水,你跳下来救我,被荆棘划伤。”
那是她第一次觉着,李殊延这个人,并非冷血无情,故而记忆犹新。
“寅时了,睡吧。”李致搂紧她,仔细将被角压实,不再出声。
他绝口不提,不愿她回想往事,未料竟记得一清二楚。李致聆听着郑妤平稳的呼吸声,眼睛不自觉瞟向她的左胸。
自己身上的疤,他尚能侃侃而谈,可她身上的疤,他却不敢过问。
第73章 心结
风吹开窗户, 卷走一室温存。郑妤幽幽醒来,身边空无一人。肩颈酸痛,腰腹酸胀, 两腿酸软,她蒙住头往下看一眼,身上痕迹一点没消。
“解霜,什么时辰了?”她一张嘴发声,嗓子像被砍了两刀一样, 疼痛难忍。
解霜推门进来:“小姐, 已经未时了。”
“未时?!为何不叫醒我?”郑妤噌一下爬起来穿鞋,还未站直便两腿一软栽下去。
栽到一人身上……
“是我吩咐她们不许打扰你休息。”李致摆摆手, 解霜放下水盆, 扬起嘴角退出去。
“殿下……”郑妤讪讪松开握住他手臂的手, 眼神躲闪。
“你昨夜可不是这样唤我的,可需要我帮你回忆?”
郑妤立即改口:“夫君!”
“嗯,帮你换药。”李致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床上, 郑妤慌慌张张把自己捆进被子里, 坚持要自己换药。
云雨之后, 难免余意未消,若让他帮忙换药……郑妤都不敢想最后要怎么收场。何况青天白日,赤身裸|体被他盯着看, 实在羞耻。
李致无奈道:“我让解霜进来帮你。”
“别!”郑妤扑过去抓住李致, 支支吾吾, “我……我……总之不行……罢了, 你换就是。”
“晚了。”李致双手背后, 趾高气扬觑着她道,“现在想让本王帮忙, 你要拿出诚意来。”
“李殊延!”她抡起枕头摔出去,“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怎样?”
“你昨夜怎么说的?”
“燕燕,男人在床上的话,不能当真。”
“你——啊——啊——”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干巴巴瞪着吃干抹净不认人的禽兽。
腊八,郑妤去寿宁宫拜见崔芷沅,行至朱雀门外,甫走出马车,远远见李致走来,立即噔噔噔跳下马车扑过去。
“殿下!”
李致顺势托住她后腰,余光瞟向身后。几位随行臣公相互对视,纷纷假装看向别处。
“你怎么在这?”李致耳根微红,不动声色将她环在脖颈上的双臂拿开。
郑妤浑然不觉李致局促,调笑答道:“我来接您下朝啊。”
李致听完耳朵更红了,他干咳两下,低声道:“别闹。”
“去给母后请安,可有时间陪我一起?”
不等李致考虑,后方臣属不约而同借口溜走。他们一窝蜂散开,李致自然没理由拒绝。
他悄悄牵起她的手,藏进貂裘下,转身往回走。
“殿下若不想牵我可以不牵,这般偷偷摸摸的,让人瞧见还以为我们……以为我们偷情呢!”郑妤娇嗔道。
“嗯?宫闱中禁卫森严,你想跟我偷情,那可不好办。”他讪笑打趣。
新欢旧爱狭路相逢,郑妤和温昀遥遥对视,笑容一僵。她扭扭捏捏松开李致的手,低头盯着鞋面。
“拜见燕王殿下。”温昀靠边跪让,停顿须臾,稍稍转向拜她,“拜见王妃娘娘。”
李致这回光明正大牵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他无视温昀,边往前走便同她低继续先前话题:“是,潘显兄弟俩一直都有暗中打听他们母亲的消息,你想让本王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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