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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下人——吴若离【完结】

时间:2025-02-18 14:51:19  作者:吴若离【完结】
  又是一阵忙,好在不必杀鸡腌肉熏烤了,还算忙得过来。
  她这边一忙完,正好他领着一车队的人回来了。
  传话的人只说要多预备饭食,报了人数,匆匆地走了。主子没明示,八珍房的人盘算着做哪些好菜才够体面,险些得罪人,幸亏家禾过来一趟,细说了详情。
  老爷的这位好友也姓赵,凑巧身上也有孝,原本丁忧去职在家,不知怎么的,朝廷竟下了原官起复的文书,因此这位赵大人要匆忙赶去吏部听候铨选。机会难得,一家人不惜在路上过年。因陆路封冻不利于行,要携家带口在这借住几日,等大客船到了再接着北上。
  这一行有七个主子,奴才若干,居丧期间,不能沾荤腥。斋食要做得讲究,比荤菜难,这又是个不小的活。
  黄嫂子感念他的热心,塞了一油纸包吃食。
  他没客气,笑纳了,走了。
  看着面皮糙了些,骑马在风雪里一去一回,肯定挨了不少冻。
  巧善只能远远地目送他离开,心里空落落的,转头听见几位婶子夸他心细又仗义,又与有荣焉。
  好不容易熬到夜里,欢欢喜喜预备热水吃食,却没等来人。
  她想着迟早要来的,每晚都等着。到了二十一,他果然从窗外翻了进来,一打照面就使唤她干活:“多烧点热水,身上痒得厉害。”
  “哦,好好好,你先烤火去去潮气,这些水……”她糊里糊涂将手指往锅里伸,幸好及时回神,把被热气烫到的手缩回来,接着说,“够热乎了,先用这些洗头,我接着烧。”
  添柴,洗手冲热茶,先盛碗热汤给他吃,再去兑热水。
  他拎了个包袱,带进柴房,等洗完出来,上下都换过了。
  他将洗湿的衣衫搭在春凳上,搬到灶边烘烤。她抱着碗耐心等着,瞧准机会递过去。他接过来,拿起包子咬上一口,抬头喊她:“坐。”
  他多瞧了几眼,似是鼓励。她憋不住了,把近来发生的几件大事一股脑告诉了他。
  “想是那个梦传到了里边,老太太信了,把你当成了通灵童子,因此心急要见你。炎半仙那边没派人来?”
  她摇头。
  他略作思索,提醒她:“年下赏银多,大伙都等着这时节发大财过个肥年。你这阵子风头太盛,难保没有那嫉妒的,要小心身边人。她那边再叫你过去,问什么为难的事,你老实说眼下不知道。她会以为这是天时未到,不会为难你。先糊弄过去,回来再想办法。”
  她用力点头,蹲行到挨着他,悄悄地说:“新来的燕珍非要送我一罐桂花蜜,我推脱不掉,先收了,你跟我说过不能要别人的东西,我又悄悄地还了回去。”
  “燕珍?太太跟前有对得意人,除了小英的姐姐,是不是还有个翠珍?”
  她恍然大悟,急道:“对,我见过一回,难怪我总觉得燕珍面善。好巧,都是一个在太太房里当差,一个到八珍房来。”
  哪有什么巧?那都是安排好了的。这些人家天长日久地看着主家富贵,怎么能不眼馋?想要往上爬,生女儿比生儿子好用。标致的往主子身边送,明少爷到了晓事的年纪,太太肯定要做安排。太太亲自为儿子挑中的人,比别人多几分体面,将来少奶奶进门,也不敢为难。做姨娘的人,想要在后院站稳脚跟,子嗣至关重要。膳房有人,等于后方有自己人坐镇,不怕有人偷偷动手脚,才能全力冲锋。
  她还小,没必要知道这些爬床的手段。
  “蜜放哪了?”
  “她的箱子。她在家住,箱子里只有些替换的鞋袜,不带锁。”
  “你的呢?”
  她愣了一下,忙说:“你是说我得锁起来,防着别人做手脚陷害?”
  “没错。”
  他放下碗,牵起荷包,从里边拿出一把指头大的横开锁,交给她。
  “眼下只有这个,先凑合用着。倒座房夜里上不上闩?”
  “炕眼是实的,去年炸了一回,说是盘炕时出了岔子,没做好,上边不让烧了。被褥好些日子没晒,睡在那又冷又潮,怪难受的,她们几个都家去了。那间屋子没人歇,能进去,二更时我走了一趟,去晾晒围裙。你是说这时候就去?”
  他点头,又提醒她:“带上烛台,锁之前再仔细翻一翻。你的,她的,都看看。”
  她悉数照办,回来后告诉他:“桂花蜜还在她那边,我这边多了这个。”
  一条尺长的细红绳,两头各拴一枚铜钱,没有字。
  他不懂这玩意,先把东西要走,这事暂且放罢。
  他回来了,她找到了主心骨,安心了不少,告诉他如今哭得少了,这么多天,只夜半哭了两回。
  她说小英为人好,对仙君菩萨都虔诚,所愿能有所成,七七之后准能投个好人家。
  夜里没再“闹鬼”,如他所说,那坏蛋不敢再动她。
  他没心思附和,几经犹豫,最终拿定主意,告诉她:“我跟了这几天,看得出那位赵大人优柔寡断、碌碌无才,不堪大用,此次能夺情起复,多半是那位亲家想抬举他。这一家子,大事小情,全凭赵小姐调度,聪明能干,事事熨帖,不怪夫家看重。”
  “真厉害!”
  又当故事听了。
  他只能掰碎了讲:“跟着这样的人,将来亏不了。你要不要……”
  她懂了,扬着眉问:“你想让我跟着她走?”
  他默了一会才点头。
  她沉默,他垂眸,缓缓道:“老爷很看重这位同窗,只要他们家开口要你,能走。不用担心老太太阻拦,老爷是谦谦君子,借寿阴损,他绝不会认同。”
  她没法用言辞说清楚此刻的难受,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他看懂了三分,为难道:“倘若老太太这就将你要走,上房人多,我很难混进去,照看不到你。那位赵小姐为人清正,对下人的管束严明,他们家的人规规矩矩,没有那些龌龊门道。你只要本本分分做事,什么都不用操心。她这里……好办,我有法子叫她留意到你……”
  “不!”她扭过脸,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我不想去。家禾,我不想做一辈子奴才,我同你说过的,我不想跟着主子风光,不想去京城,我想赎身。”
  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怕他笑话她没出息。赵小姐过几日就要上船去京城,兴许一两年后就要嫁去夫家,她跟着赵家走,越走越远,那就再也见不到家禾了。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她时常惶恐。他回来了,她心里安定,哪怕见不上面,说不上话,只要知道这个哥哥同在这府里,她就不慌了!
  他没再劝说,只微微点头。
  衣衫只烘了个半干,他拿起就要走。
  她跟着站起,小声问:“你不在这歇……吗?”
  “老爷吩咐我去招待赵大人的侍从,这阵子睡玉振馆那边,新铺的被褥,还烧了炕。”
  “好。饿了你就过来,我给你留饭。”
  “你敞开了吃,不用留。我跟着他们,不会饿肚子。”
  她没点头应承,只笑着看他。
  强!
  他将手里的东西留在春凳上,走到窗边才告诉她:“路上捡回来的玩意,你留着耍。”
第15章 我的心眼分你一半
  他走了。
  她将春凳送回饭堂,回来躺在椅子上。
  他带回来的是泥人:肉嘟嘟的娃娃和大肥猪,能骑上去,也能拿下来,好看又好玩。
  她舍不得收起,将它们放在腹部,手轻轻落在上边盖住,仰头望着顶上的房梁出神。
  她跟他不一样,不,是她跟他们都不一样。
  他,小英,还有秀珠她们,打心底里认定主家是这房顶。有主子的身份地位遮风挡雨,他们在屋里各自忙活,跟着沾光:吃饱穿暖能攒钱,沾光涨了见识,没吃过山珍海味,至少见过,离府报出名号也有几分派头,比那些辛劳一辈子仍旧穷困潦倒的人强百倍。
  她也曾这样安慰自己:在这有肉吃,有新衣穿,比在家好。可她不惦记吃什么穿什么,也不会因为背后的主子尊贵就脸上有光。她不图什么,得了赏赐只想到赎身。
  这半年,常满没来找过她,也没托人捎过话。她从婶子那问清楚了,她不是没有月钱,是常满一早就有交代,将“外甥女”的月钱归到了她那。小英叫她找个靠山,可认干娘哪有那么好认的,拿不出月钱去孝敬,不会有人愿意白认个女儿。
  这就是娘说“她会照拂你,你将她当作我”的好姨妈,年底那条炸鲤鱼想必也不会“游”向她。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爹娘偏心,儿女有排行,如今也认清了爹娘在必要时刻会将她无情剐去的事实,但她仍然不想被这院子困住,宁愿返乡去田里地里劳作,过日子要踏实。
  这种想法,在小英死后,更为坚定。
  她本不该提“赎身”的,当初小英听到就伤心了,但方才她担心他真的要把她送出去,一着急就忘了顾忌,好在他没有因为往后会被撇开而难过,也没有愤怒。
  她将新缝的钱袋子从衣服底下翻出来,把手指插进去摸摸银两。
  二十七两半,还得再攒一攒,防着到时身价银子涨了。
  燕珍顶替小英的位置,但没有小英那么好的境遇,黄嫂子一视同仁,该使唤她的时候一点都不客气。八珍房里其他人看着,有样学样。
  燕珍家看中女孩,把她当小姐养,在家时有小丫头伺候,到了这,得伺候人,伺候的还不是主子,自然不顺心。
  她也不瞒着,说话不离翠珍,偶尔提一句“太太屋里怎样”。
  秀珠私下里说:“秃子头上长虱子,这是叫我们别忘了她还有个风风光光的姐姐呢。巧善,你要小心些,这里边,你年纪最小,也只有你没有亲人。她受了气,要找人撒,指定是挑你。我爹跟她爹都在外院当差,彼此有些交情,不好得罪,恐怕帮不上你。”
  “好,我知道了,谢谢姐姐。”
  燕珍也到她面前说秀珠:“我早看出来了,夜里是你替她在守。巧善啊,你不要犯傻,上夜的人每月能多得二十钱。你在这熬着,她白得了钱,还在你面前充好人。这事她从没告诉过你吧?”
  是没提过,但不要紧,是她抢着要来守夜。她无家可归,睡这里比睡冷铺盖好,还能偶尔替他做顿热饭烧烧热水,她乐意至极。况且秀珠姐姐人不坏,没提钱是因为她家缺银两,提了她也不会计较——秀珠姐姐得了,总比常满拿去好。
  巧善满不在乎答:“我知道,她一早就同我说了。那屋又黑又冷,我在那睡不着,这才求她让给我。你要是肯留下歇的话,那我愿意睡回去,两人挤一个被窝,想是没那么冷。”
  燕珍怕生虱子,也怕冷,消停了。
  赵大人一家启程,吃斋的只剩了老爷和昽少爷。八珍房的人接连累了大半个月,终于能松快两天,至少祭灶日之前能缓口气。
  待客周到,东厨人人有赏,巧善也得了一粒银珠和一小包棉花。
  午后听她们说起,她才知道送棉花是赵家小姐的意思。赵大人家不种棉,但很会做棉花棉布生意,知道内情的张婆子用了个词,叫转贩四方。
  众人都夸赵小姐仁德有礼,有人笑着向张婆子打听:“那给老爷送了多少?我听说她们家出门,前边三辆大马车坐人,后边还跟着十来辆拉货的马车,多气派。张奶奶,都是管库的,你找那齐光打听打听,回来告诉一声,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张婆子笑骂她没规矩,把人喝散了。
  灶上没有要守的锅,巧善把棉花送去倒座房,开锁收进去。她总在灶边做活,不觉得身上冷,攒一攒,将来有机会给他做点什么才好。
  衣衫不多,离家时只带了几件薄衫,一半穿在身上,一半在箱子底。面上是那件新坎肩,叠得整整齐齐,她盯着它看了会,不舍地盖上箱子,上锁离开。
  久不见太阳,屋里阴暗潮湿,隔壁那间有婆子歇晌,鼾声阵阵。
  她刚走出门就后悔了——又冷又吵,不该让海棠待在那。
  她把它穿在围裙里边,干活也不用脱,夜间穿着睡觉,兴许连袄子都不用盖了。夜里人一散,她就将拿来当被子盖的第二件袄洗了,搭在凳子上烘烤。
  摸着海棠花,就像小英也在这。她就着火光扎鞋垫,自言自语,沉醉其中。
  家禾站在后边听了一阵,见没完没了,小声唤她。她恍若未闻,仍旧嘀嘀咕咕。他不得不连着清嗓子,她总算听见了,回头笑道:“我以为你出不来呢,吃不吃甘薯?捂在炭堆里,这会该熟了。”
  早就熟了,烧尽的炭还有余温,扒出来的甘薯还热乎。
  他叫她也吃。
  她埋了四个,陪他吃一个也无妨。
  她说了今日事,他一言不发,面色逐渐凝重,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有些忐忑,小声问:“有哪不对吗?”
  “身上这件是哪来的?”
  她垂头看一眼,含糊答:“别人送的。”
  她有所隐瞒,他一听就明了,皱眉道:“这是王家那丫头的东西?”
  谁?
  没问出口之前就想到了,她点头,小声解释:“这是我帮她裁的,她没上过身。她死得不明不白,不知魂魄能不能平安归位。我穿着它,多念几句,兴许有点用。不是我私心霸占,她家人知道我跟她好,特意捎来,让我留作念想。你别担心,我不怕鬼,不怕忌讳。”
  人死如灯灭,早该丢开了。那小英何德何能遇上她,不过一点交情,她就这么惦念。
  死人好打发,活人难防。她觉得王家人重情重义,这可不是好事,他不得不趁早戳破:“她们家安插在这的棋子没了,想将你拔出来替上。怕你往后丢开小英去过自己的日子,特地将它送来,好叫你时时睹物思人,长长久久地为她家效力。”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喃喃:“不是看在我帮着找到小英的份上,才送过来吗?”
  他直白地摇头,接着问她:“有多少人知道你得了这件东西?”
  她动了动嘴皮,仔细回想后,懊悔地说:“怕是都知道了。”
  “接着往下想。”
  她将甘薯皮扫了,洗了手,坐在灶边慢慢思索。
  “家禾,太太能往昽少爷屋里塞人吗?”
  “能,但不体面,以她的脾性,应当不会那样做。她时刻盯着男人和儿子,除此以外,都不上心。老爷心疼侄子,带着一块读书写字,太太为这吃醋,吵了三四个月。”
  “那就是说,两位姐姐都想去明少爷屋里?”
  他点头,嘴角含笑问她:“还有呢?”
  她摇头,老实承认:“我猜燕珍将我当成了王家一派,但我不知道她送桂花蜜是想拉拢我,还是要设局将我挤出去。家禾,我不想掺和。”
  她不等他答,扬起脸,不解道:“婶子跟小英家走得近,有什么事,找她办不就好了,何苦舍近求远?我只是个烧火丫头……我不明白她们这是要做什么,会不会是我们多心了?倘若猜错,误会了人家,怕是要生出嫌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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