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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下人——吴若离【完结】

时间:2025-02-18 14:51:19  作者:吴若离【完结】
  形势所迫,她张嘴吃了。
  他将筷子塞到她手里,拿起另一双,大口吃起来,还不忘提醒她:“早些吃完,毁尸灭迹。”
  啊,这……
  她畏畏缩缩,吃得痛苦。
  他便随口说起了闲话:“鸡鸣(一两点)起身做安排,一直到这会才落个座。”
  多累啊!
  “吃完你早些歇着,我给你守夜。”
  他苦笑道:“两位水火不容,又吵起来了,没得半刻清静。你看老爷难受成那样,夜里还有得磨,怕是睡不成。你睡在这,一会我走了,你上闩,谁来敲都不要管,安心睡你的觉。左右对面都没住人,放的是箱笼,锁起来了。”
  “谁吵架了?”她问完就明白了,忙说,“能劝劝吗?老爷是好人,太太也是好人,能做好夫妻的吧?我常听老人说:夫妻要齐心,才能把日子过好。”
  又来了。
  他没好气道:“这也好,那也好,怎么你眼里全是好人?”
  她摇头,认真解释:“不全是,五太太就不是好人,碧玺……也不算。家禾,大太太真是好人,我们去那边干活,她待我们很好,又赏吃食又赏钱。”
  他就不爱听她夸别人,嗤道:“那不过是一点子施恩的手段,博个名声,好踩五房那婆娘一头。”
  她急道:“不是那样的!你听我细说,那些门窗柱子,我摸过,干干净净,本不需要再擦。我想她是重视儿媳,才会叫人反反覆覆打磨,生怕出一点岔子。她是主子,我们是奴才,要做面子,赏点钱就够了吧?”
  她嘴角含笑,欢欢喜喜把那日的情形全描了出来。她口中的大太太,疼爱新妇,体贴下人,哪哪都好。
  这丫头有多死脑筋,他见识过,只好打起精神来,把老爷和太太为明少爷争吵的事也说了,为了点醒她,特意指出:“主妇之责,不仅仅是做好这些小事,最要紧的是相夫教子,远见博识,才能持家兴旺。”
  “可是她说的话没错啊,明少爷身子不好,强行去守夜,扛不住,病倒了怎么办?”
  “外人都看着呢,为祖父守孝还想躲懒,他的名声全完了。太太只看重眼前这点事,妇人之仁……”
  她本想好好说话,劝服他,一听到这个词就急了,气冲冲地强行打断:“你说话,我都好好听着。我说话时,你能不能仔细听!”
  他先是错愕,很快化作了欣喜,收敛脾气,点头。
  她抓抓额头,换到他对面坐好,双手互掐,一鼓作气说:“先是有人得了好处,才有了好人,这话是你跟我说的。五太太嘴上那些好,是为了拿我的命去换她的利,这都是虚的,假的,我没得一点好处。大太太用不上我们,无需讨好,没必要做到细致入微。可她做了,不图回报,所以她的好,是本真的好!你听进去了没有?”
  不认同,但为了鼓励,他再点头。
  她用力吸气,将背挺直,接着说:“明少爷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命根子,身为父母,固然盼着儿女出息,成龙成凤。可有些事,不是想要就能得的。我记得我刚来那会,明少爷身子就不好,时常连饭都吃不进去。无论如何,对一个母亲来说,孩子能好好活着,才是最要紧的。灵姐儿呛奶,夜里咳嗽,高热不退,每一回都能把我吓个半死。那时候,除了祈求老天保佑她平安,再也想不到别的。”
  她摇头,嘴里喃喃:“老爷他……他没照看过孩子吧?”
  他反驳不了,只能接着点头。
  她重新抬起头,直视他,坚定地说:“家禾,大太太真是好人,我在八珍房做活那会,从来没见她那边额外提过为难人的要求,我也没听里边的人说过她一句不好。她在宅子里管家时,我们每季都有新衣新布,她跟老爷走后,什么都没了。你说她为了侄子的事吃醋,这也说不通呀,六小姐一直跟着大房,吃穿用度和七小姐是一样的。还有,我觉得为我改八字的人就是她。”
  她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这些事。
  有些人做一分事,恨不能夸成一千一万,有些人做了很多,只字不提,因为她觉得该去做,能去做,要去做。这种好,才是真正的善。
  他扬眉,忍不住问一句:“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她松开手,胳膊肘搭在桌上,双手支起脑袋,把在江清院见到想到的事告诉他。
  她见到肖婆子就想起了旧事,这个人说契书上多一笔少一笔都不要紧。造一个假八字去应付,以免老姨奶奶真的做成那借寿的阴损事。叫她名字加个善,是为了讨炎半仙的好,为的是将来在老姨奶奶面前照看她。原以为这是肖婆子的善意,可第一回 见,肖婆子要了银子,第二回见,别说关照了,人家压根没打算认她。
  他恍然大悟,他听多了老爷的怨言,从没把大太太纳入考虑之中,这便是偏听偏信的后果。大老爷是老实人,是好人,但他也是个执拗的人,看法未必完全正确。
  不过,他还得提醒她:“她做这些事,也不见得全是为了行善,说不定是盼着老货早死。她和老爷早就离了心,碰面就吵,主要是因为那个人的作为。”
  “不不不!不是那样的。”她神情严肃,郑重地纠正他,“家禾,我没做过儿媳,但我看过很多不如意的人家。婆媳之间本就难处,大太太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姑娘,夹在一正一偏两个婆婆中间,那是难上加难。”
  别人家的庶子媳妇不也要应付两层婆婆……不,不一样,这家有个糊涂太爷,宠妾又怕妻,两头糊弄,把府里搞得一团糟。其他大户嫡庶有别,庶母不敢这么放肆。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龇着牙说:“你等等,让我想想。”
  他没做过妇人,光看光听,不能真正体会其中滋味。老太爷宠妾无度,没规没矩,叫外人看笑话。大老爷夹在亲人和礼法中,两头为难,郁郁半生。那成日在后院里住着,要时时和两个婆婆打交道的太太,心里未必比老爷好受。
  他想不到,她想到了。
  他失笑,虚心请教:“那你见没见过好的婆媳,她们如何相处?”
  她点头,仔细回想:“难啊!光一头好还不行,要两好碰到一块才能和睦。我们乡下人家没有妾室,可是各家也有各家的烦难。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家也容不下两个主事的人,总要为些事争争吵吵。我家……王家是因为上一辈死得早,还算清静。有一户值得拿来说一说,阿保的奶奶很刻薄,附近的小孩都不敢上他家玩,摊上这样的婆婆,阿保娘过得却不错。她们说那是阿保的爹会说话,常夸阿保娘。老母亲一生事,他先阻拦,再到老婆跟前认错,说全是他不好,委屈了她。阿保娘有人疼,才会爱屋及乌,忍让他的糊涂娘,看在他面上,不跟老人计较。以前我误会大太太板着脸是冷酷无情,如今再想想,那兴许是心灰意冷。你常跟我说他们吵,他们气,我想啊,老姨奶奶时常任性,太太想管又管不了,老爷不懂她的难,只和她吵。她心里憋着许多委屈,无处诉说,还要操心生病的儿子,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说句心里话,大老爷是好人,可这个家,不算好家。”
  所以大老爷不是好丈夫!
  他无声大笑,搓搓脸,站起来说:“好巧善,你要立大功了。你在这安心歇着,我办大事去。”
  欸?
  “这些话,你听进去了没有?”她着急,跟上去追问。
  他回头,抬手轻捏她左腮,笑着哄:“听进去了,字字如珠玑,句句是箴言,全记在心里。”
  像糊弄孩子。
  他说完就要走,她双手合力抓住他胳膊,焦急地补充:“那昽少爷怪里怪气,说话轻佻,不算好侄子。太太为他的事跟老爷吵,不是小气,必定有个缘故。”
  他又无奈又好笑,乖乖地认错:“是,我们太太是个大方体贴的好人,是老爷冤枉了她,是我误会了她。我这就去当说客,好将功赎罪!”
  她回过味来了,腼腆一笑,赶紧松手。
第32章 见风就长
  她一回头,瞧见小桌上的饭菜,又拉住他,把碗拿过来,接连喂了两口饭才让走。
  他一直在憋笑,她有些不好意思,强装镇定说:“别笑了,有哪不对,你说。这糯米饭一凉就发硬,得趁热吃。”
  越不让笑,越想笑。他不憋了,笑道:“不对的是我,我不是在笑话你,是高兴。巧善,你是能做大事的人了,周详,沉稳……好处太多,一时半会夸不完。”
  “是你教得好。每回遇上事,我都这样想:倘若家禾在,他会怎么说,怎么做。那小册子编得实在是妙,我要学一辈子。”
  她说得没错,她能长成这样,全是他的功劳。他心里得意,抬手,戳一戳她的小发髻,小声道:“擦把脸就睡,别讲究这些那些,一切从简,先把身子养好了。夜潮不知是几时,趁这会风平浪静赶紧睡。墙上有透风,不用担心炭气,多添几块,别舍不得,小炉和铜盆都留着火。不能大意,船上潮气重,越睡越冷。”
  “这是你的屋子……我等你回来。”
  他抹了抹脸,轻笑道:“赶紧睡,大舱房已关门,你去不了,老老实实睡在这。”
  她也是个强的,“你回来了敲门,我给你开。”
  “行吧,我给门上个锁,你踏踏实实睡,我开锁进门,你不要干坐着等。”
  “好,回来了你叫醒我,我趴着也能睡。”
  只一张床呢,小得可怜。
  “夜壶多半在床下,你仔细找找。”
  她抿着嘴笑,丝毫不见姑娘家的羞涩。
  他暗自叹气,想起方才那些话,又倍感欣慰——行吧,至少有一处长大了。
  他和大老爷秉烛夜谈,过了三更才退出来,临走故意当着大老爷的面连打两个哈欠,第一个没藏,第二个及时掩嘴,但没捂住声。
  大老爷是个疼人的,立刻抛开心事关怀:“为家里的事,你劳心劳力,辛苦了。快回去歇一歇,明早那些杂务,你都不要管,多睡会,正好让他们几个练练手。”
  家禾没推辞,出来交代守夜的家岁几句,再回小舱房。
  还算听话,两炉火都在烧。
  值夜房,床板小,她人更小,合衣躺在那,只占一小角。他走到床边,轻轻坐下,见她睡得脸蛋红红,没舍得叫。他伸手探她额头,还好。再是手,身上没盖被子,手也是暖的,不像别人,一到冬天就是冰坨子。
  她这性子,也不像那个别人。
  怎么会有这样菩萨心肠的人?这个人很好,那个也好,还真是早年她说的那样:记人只记好。
  这府里上下都觉得大太太冷淡,只有她觉得大太太好得不得了。
  他给的好,比大太太多,他和她来往多,够她一辈子死心塌地了吧?
  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背叛,那就牢牢地抓住她好了。只有这样傻的人,这样善的人,才能保证绝不会伤害他!
  天黑靠岸停船,天亮赶紧走,人得跟着来:平旦
  三四点
  起身,日入
  下午五六点
  回房歇着。
  女眷在别的船上,大老爷不好过去打扰,暂且只叫人送了两回信。
  巧善牵挂着几时上岸,好早点见到老爷太太和好,和睦。
  家禾见她把心思全安在这闲事上,揶揄道:“先照看好自个吧。”
  “有你在呀,我不操心。”
  这几日非但没人来责问,就连五老爷撞见也没话说。
  这条船上还有别的婢女婆子,青杏和她们住一块。仆从的伙食,由船家预备,众人分食一大锅。他看不上那样的饭菜,从第二日起,叮嘱她们多做一些,给几位主子爷送完,锅里剩下的留给他们几个吃,理直气壮:伺候主子要紧,赶不上吃大锅饭。
  不沾荤腥,但不能光吃萝卜白菜,上船前,从家里带足了料。草八珍就带了三四箱,顿顿有,再怎么俭省,也不能吃不上饭。
  俭省是场面上的话,他悄悄地告诉她:他帮老爷跟赵家的生意搭上线,赚了不少。老爷原本清高,觉得这是占了好友的便宜,不乐意分钱,回来看过账目,为了填亏空买回祖业,才肯动用。
  船上活少,清闲,吃得好睡得好,心里安好,七八天就看得到肉长起来了。她睡床板,他躺长凳,说是要练功。屋子小,两样离得近,他有时回来得早,两人还能说会话。他将当年在廖家的见识教给她,以免她进了国公府两眼一抹黑,茫然失措。
  下船前一晚,她终于问出了口:“你要在这家待一辈子吗?”
  他和她不同,他的一辈子就这样了:在家时不记事,记忆从被卖这里起,惶恐不安。而后是学着伺候人,踏实认命。再是学好学精,图谋将来。他有他的志向,自认天分和勤奋都能胜过那些公子哥。可这个世道,王侯将相,先看出身,光凭野心和能力可做不成什么,再努力挣扎,也只能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他必须依附这些贵人才能往上攀,但这不是她想听的话。
  他没回答,垂眸沉默一会,才扭头看她,反问道:“你知道外边的人想要吃饱穿暖有多难吗?就说说黄肚里吧,既能靠山,也能靠水,离城不远,贩卖山货水产便利,比上虽有不足,比下绰绰有余,可那龙卫桥和崦嵫庙,破败了几十年都修不起。你家经一点小事,就到了卖……这地步。你命不算差,到了这里,还算好过。那些生得整齐标致的孩子,不论男女,都往那下三滥的地方去了……呵,返乡能做什么?一辈子窝窝囊囊,连累儿女也吃尽苦头,我可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她也答不上,抠着手说:“可是做奴婢也有不好,碰上不好的主子,生死全被人捏在手里。”
  他肆意地笑着,自得地说:“这个不好,换一个就成。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想走什么路,想跟什么人,总有法子可想。再难的事,只要摸透了,照样手到擒来。”
  也对,老天爷不厚道,为难了他几回,他总能闯出一条路来。譬如他在昽少爷那看不到前程,就想办法换到了老爷这。眼下看着风光,可他们是奴才,没资格随心所欲,能走到这一步,全凭他的坚韧,其中艰辛,道不尽说不完。
  等等……
  她翻起来,蹲到他身边,见他纹丝不动,便用手指戳戳胳膊,小声问:“你觉得五爷为人怎样?”
  他斜睨她一眼,懒洋洋地继续闭目养神,不悦地反问:“又要说他是好人了?”
  “不是!”她又戳一次,为难地说,“我有点害怕。”
  他睁眼看向了船灯,她赶忙说:“灯够了,我不怕黑,要真有鬼,我还想找她打听打听小英呢。我不喜欢……我讨厌这个五爷,他看人的时候,我我……”
  只是说到这个人,就毛骨悚然。她搓着胳膊,又往前挪一点,贴着他的袖子说:“身上直冒冷汗。他爱欺负人吗?打,或是骂?”
  他一把扣住她无处安放的手,翻坐起来,拉住不放,拧眉问:“他又到你们跟前晃悠了?”
  她心有余悸地点头,用空着的手抠额头,小声说:“挂旗子的这条过道宽敞,你们都走这边,他走堆用具的这一面,来了几回,总是听到有人走动就悄悄地溜走。若只是贪玩,船头风光更好,船尾少不了烟气炭气,不该来的吧?还有,无缘无故的,他说到了向京,要带我们去打首饰。我们不搭理,他自说自话,还背诗,我们听不懂,也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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