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乡的可总算走了,我整天看着她都不顺眼,一开始觉着好奇,照顾着点贴上去。可日子久了,她一直端架子闷闷的性子,谁不嫌烦?”
这位好闺中密友,一开始因为家里穷还不认真学,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整日被夫子训,大家都知道她的性子,没人愿意和她结交。
紫蝶心善,才来了明州的时候,并不知道闺蜜的名声。
这闺蜜底线低,油光嘴滑,看准了她的性子,趁着她不知道自己的往事,就往她跟前软磨硬泡。
连紫蝶同别人说话,都要隔绝开。
导致紫蝶初来乍到,根本没有机会结交别的朋友,把紫蝶彻底隔绝于同窗之外,导致除她之外,连个谈心的都没有。
紫蝶和她结交前,也说了自己的性子问题,因为自小从薛府教养,如果要做长久结交,她会在某些话题上放不开。
这里,紫蝶举例了某些话题,是谈情说爱之类的,她们家里不让的。
东京的闺秀都是如此,要保持处子贞洁。
闺蜜自然满口答应。
但谁料,紫蝶同她才将将结交,闺蜜便成日谈些奇奇怪怪的话题,什么情爱什么谁家睡了男人,什么谁家出轨谁家龟公,紫蝶吓懵了。
这话题太出格了,和她想得完全不同。
不过她才十余岁,分辨能力弱。
觉着闺蜜本性不坏,也忍了下去,算是有礼地附和着,不好反问为何不守信,觉着只是闺蜜正常的事,没好意思挑破。
而紫蝶在乎她的感受,但闺蜜不在乎。
之所以不在乎她的感受,是因为只把紫蝶当个消遣的玩意。
等再转入了个新生,她和那新生臭味相投,于是一拍即合,那两个结伴做了好友,连知会紫蝶都没一声。
毕竟,即便让紫蝶发火生气,又能如何?
在大家眼中,紫蝶就是一个被扔在明州的孤女,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那日,紫蝶照往常一般去寻闺蜜,就被闺蜜拂开了手,眼神闪躲且冷漠。
紫蝶明白了什么。
她知道,这个时候去质问也没用了。
自那之后,紫蝶就一直是形单影只了。
整日看着别人出双入对,都各自有各自的小团体,她插不进去了。
这是紫蝶厌恶明州这地方,状态恹恹的第一个原因。
一位面相刻薄的女童说:
“而且,我以前看她曾经带了个和我母亲一样的金手镯,那可是我母亲陪嫁的三金,平时多么珍惜啊,而她却皇而堂之带来学堂,还觉着她多有钱呢。”
“我上前问她好有钱,结果人家支支吾吾,自此之后就没带过首饰了,那衣服朴素得呦,面料都没见过。”
紫蝶的母亲明玉,此生最是厌恶东京贵族小姐的娇柔奢靡风气,于是也命令紫蝶不可以穿金戴银,必须朴素才能彰显坚强。
想象很好,可怀明玉厌恶的金银,她自己可是自小一箩筐一箩筐地被爹娘送,被夫君送。
虽她不戴,但身上的那些值钱物件,加上夫君爹娘的爱护,谁不尊敬她?
她自然得以清高“朴素”,自然不当回事。
但紫蝶一个生活在人堆里的小姑娘,没有顺应阶级的打扮,还没被人知道身份,自然会被嘲讽攀比,这是人之性。
这是紫蝶状态几近崩溃的第二层缘由。
这说话的女童收起了自己对紫蝶鄙夷的眼神,转头恭维地来到另一个看着有些气质的女童面前,问:
“念念,你说是不是俗气?她是不是没钱硬装?”
被问话的有气质女童穿得不错,头上有镶金玉簪,是典型的小富人家,在班里算得上见识广,有钱的那一批。
她是乡绅的女儿,是班里人被爹娘嘱咐着恭维的对象。
念念是对钱财最为权威的一人。
家里因着是乡绅,颇懂人情世故,会来事加上家世好,夫子被哄得极为喜爱她,整日捧着她。
这叫做念念的女童听到要谈论紫蝶,却完全不同于平时对待夫子的恭维,脸上浮现了下意识的远离及嫌弃,高挑着眉毛,神色平静,却有种淡淡的居高临下:
“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生理性不喜欢紫蝶,因为她身上的气质,让她觉着自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仿佛这外来的野丫头才是。
最开始对紫蝶,她以为她有点钱财权势,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交得起在明州的学费,何况是外乡人,生得极为水灵好看?
但观察下去,发现就是个破落户,外来的穷丫头。
平日有怜悯心了和朋友闲谈唏嘘她是个可怜的孤女一波。
和她碰面了就下意识远离瞧不起。
在场人一片哗然。
脸上不免都有了轻视。
在座的不论地位如何,但都是明州本地本宗的。
他们生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宗族优越感。
这个外地的孤女,真是令人招笑。
直至夫子来到学堂,当众宣布了紫蝶离开的消息。
夫子当堂嘲讽:“何许人也?遇到点挫折就要跑,真真给我平白生事。”
他其实知道紫蝶被欺辱的现状,可却不管,甚至还总为了和学生拉近关系,一起当众贬低挖苦紫蝶。
如今走了,他少了个出气筒,自然要榨干挖苦最后一滴血。
“你,把她的东西收拾收拾,没用的都扔了吧。”
叫的是最初那个好事的男同窗。
男同窗瘪嘴,同那个最有钱的女同窗念念相视无奈一笑,眼中充斥着轻蔑,嗤笑了一句,揶揄哂笑道:
“其实夫子,学生觉着,她的东西基本上也都不值钱,全扔了也没什么的。”
在场人都笑了起来。
夫子也哎呦一声,表面拧眉啧啧,实则那样子是放纵及同乐。
夫子:“快去吧,人家一个孤女,家里就靠着这个吃饭呢,哪和你们一样。”
男同窗便也笑着去紫蝶的桌子上,要去收拾她的东西,还啧啧声连绵。
谁料这时,一声清冽的声音敲了敲门,外面传来一群人脚步踢踏的感觉。
“若是要收拾物件,我们薛国公府的人手,还是足够的。”
第21章 紫蝶在意玉身边晕厥
夫子赶忙去开门。
这般不同于方才傲慢的恭维热乎劲,是因为听到了堂长的声音。
堂长,就是学堂的置办者。
也是夫子的顶头上司。
夫子是最先发觉的堂长,因为耳朵尖,好恭维,加之他这个人有浓重的男人官场味,所以耳朵只听见了堂长声音。
只是他发觉,在门外,堂长说话的语气,却和平时对他们下面这些夫子的高高在上不一样。
如今,他对门外的人,语气缓柔,言辞里尽是恭敬。
木门被推开,堂长躬身伸手做请开路,弯腰恭敬地请一女子入场。
这女子的模样气度,如同仕女画中的仕女一般,身白胜雪,唇红却柔,面柔和温婉。
似是能普度众生的神仙妃子。
身着一身明媚的枣红抹胸,配以荷萍鱼石鹭鸶花边白罗衫。
头梳高髻,葡萄缠枝纹路玉插梳在前,金荔枝耳饰于耳垂,玛瑙珠串垂素手,指上缠钏式金连戒,步步亮眼,同衣服的纹样相得益彰。
这身鲜艳的衣服在她身上并不俗气,只觉本该如此,正经的温柔又富贵的贵妇罢了。
这是日常穿搭,可却从头精致到脚踝发丝。
走过来都是香喷喷的,奇异的暖香。
一见,便是常人接触不到的大人物。
明州学堂的各位,从没见过这种的人物。
貌美富贵到似是神仙降临人间。
底下惊呼:
“怎么有人肤色能白如此?得废多少心思?连瑕疵都没有,斑点更是全无!”
“她好香,好美。”
“这身服饰……看着好生贵的样子,这是什么来头。”
对于绝对的美和富贵,在座的都是学生,全然升不起一丝一毫的其他心思,都在下意识感慨。
这样貌美又富贵的女子身后,还跟着六个侍卫,六个小厮,两个仆妇,两个贴身丫头。
这还只是能进学堂的,其余的什么小厮丫头,十余个,都在外面侯着马车呢。
这派头并不算是奢靡,甚至不过是东京大部分豪族出门的派头。
意玉原先并不想搞这些,她不论多有钱财,平日出门及身上的穿戴都是朴素的。
可发现,有些人就是吃这样的派头,那她也不必与礼待之。
堂长根本没理凑上来的夫子,还白了他狠狠一眼。
原先高高在上嘲讽紫蝶的夫子,一脸吃瘪的模样,却还要卑躬屈膝。
意玉在众人的注视中,风轻云淡、不卑不亢地地来到了紫蝶的位置,步履轻缓有礼,极为讲究。
她用温婉但却疏离的话语,对正在像丢垃圾一般丢紫蝶物件的男同窗道:“这位小友,劳烦收手,倒是感谢你帮着小女紫蝶收拾物件了。”
话锋一转,她偏头对着带来的小厮道:“连生,春英,莫春,来接着这小友的活。”
仍旧是平缓的话语,面色恬淡,却不自觉地有了威压:
“咱们薛国公府或许还未到没落的地步,请人收拾物件,是出得起价钱的,是不是。”
听到这语气,任谁都沉浸在她温柔的话语中,以为只是不愿麻烦人的语气。
但细细打量这话,但这话却听得本来以为她没生气的堂长虎躯一震,冷汗不止流。
堂长又惊又惧,气得要命,心里早早把夫子骂了几千遍。
蠢物,平日里看他那么恭维,还以为是个多机灵的人。
这下好,一来就给得罪个大的。
而在场人的人都震住了,尤其是手里还拿着紫蝶笔的男同窗,意玉轻笑,说:“你喜欢这笔?一直拿着,好看?”
男同窗被美人这么一问,羞红了脸,下意识点点头。
意玉温柔地道,但却颇有阴阳的话语:
“你若是喜欢,可以去买同样的,不过这珊瑚笔和普通红色杆的笔生得极像,因外形低调,不遭人觊觎,我们才给选了这只,可不要买错了。”
男同窗一听是珊瑚笔,立马把放下了。
这笔杆子都是珊瑚做的?
只听过玉管笔东京豪族会用,这也太贵重了。
在场人见了意玉去紫蝶位置的场面,听到她的话,都不觉困惑。
这贵妇人怎么去了紫蝶的位置?
还有,什么,什么国公府?
在场人见过最大的官,无非是县宰,其次是堂长。
这明州的知州都没机会接触,更别说东京的堂堂国公府了。
只在书本上偶然见过这官名。
难道那个孤女紫蝶,是这位温婉富贵的贵妇人的女儿?
“紫蝶是她的女儿?这么富贵的人啊。”
“念念,你说,她身上的衣裳,是真的吗?这么多金子玉石,香料锦缎金丝。”
那个对名贵物件最有权威的乡绅女儿念念脸色一僵,失去了中心失去了众星捧月的她很是难受。
但要装得自己不在乎,为了显摆自己的知识,于是说:“光这套衣裳,就够普通人家吃三年的饭,金丝缝制,绣娘绣下精巧图案。”
“头上的什么缀珠玉梳金饰,价值早早不可估量,也就只有我父亲进京买物件的时候,才得以在拍卖行窥见一二的物件。”
“而且,这位贵妇人的穿着,还只是她们那个阶层的平日打扮,要是等封了诰命,上了宴席,那服饰才叫一个五色生辉,珠光宝气。”
问的人惊呼一声,过几日就把这话传遍了学堂。
紫蝶的闺蜜坐在堂下。
意玉趁着小厮门搬物件的间隙,打量了在场的人。
紫蝶的闺蜜特地讨好地一笑,以为能获得两分青眼,毕竟她看这贵妇人性子好,应该会回她一笑。
够她吹好久的,也够特殊了。
但意玉看着她刻意讨好的笑,只是淡淡地扫过,没有其他的神色。
但让闺蜜觉着自己被排挤歧视了,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被人看穿,当成猴子一般的无聊戏码。
她总算明白了紫蝶被戏耍的感受。
意玉只是礼数都不做了,对她只有不喜,但并没有歧视,她没有歧视这个东西的。
她虽有礼,但对于这种欺辱紫蝶,耍紫蝶当傻子一般的恶人,没有好脸色。
依照紫蝶给的特征,意玉平静地看了了一圈,等小厮收拾利索,禀告后,连个眼神都没留,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富贵人家转身离去。
优雅,高贵。
自此之后,没人再敢说紫蝶是外来的孤女,也没人敢在背后嘲讽紫蝶。
算是真真的一劳永逸,紫蝶也不必在午夜梦回担忧别人自她走之后,会不会背后骂她心性小,背后拿她当反面例子。
提起她,只有惧怕,羡慕,以及说“我同国公女儿同过窗”的炫耀恭维。
一旁,方才还颐指气使嘲讽紫蝶的夫子,站在堂长身侧,唯唯诺诺地听训。
但堂长并没有责备他,只是扯出个极为和善的笑。
就当夫子以为堂长大人有大量时,堂长笑说“你可以滚了”。
夫子蒙楞了。
他赶忙凑上去说堂长您真会玩笑,结果却劈头盖脸挨了校长狠狠一巴掌,堂长歪着嘴,阴阳怪气:“你还想待着不成?”
“这是谁家啊?这是谁家人啊?你这都敢给我得罪?!”
“这是国公府,东京的国公府!国公府啊!”
“刚才那位贵妇人见到了没?那般温柔刀,吓得我一愣一愣的,即便打听到是个不受宠的继室,同紫蝶这继女关系不好,但女儿遇难,仍旧能看似无龃龉,表面笑呵呵地为紫蝶撑腰,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人家国公府的脸面,人家要一直对外,连个口子都破不开。”
“要是个没落的国公府,我道个歉送点钱动用关系也就过去了,学堂仍旧能归我所管。可这家的主子,你知道是谁吗?”
“啊?谁?”
“如今权幸,当朝抵御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薛洺!权势滔天,手段血腥,阴狠毒辣,修罗阎王!圣上都得忌惮的人啊!”
“如今你欺辱了他的女儿,就是在打国公府的脸,在打薛洺的脸,就是在打圣上的脸啊。”
堂长没好气摆手:“你如今让这位的女儿受了欺凌,等着死吧。”
“我也得跟着你死,别说留你一口饭了,我家里八成都得遭审查。这学堂的堂长位置铁定都保不住了,哎呦。”
“谁?!”
夫子吓得跌跌撞撞。
他欺软怕硬惯了,没想到这次碰上个巨硬无比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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