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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弃阴鸷世子后他疯了——贻珠【完结】

时间:2025-02-21 14:49:26  作者:贻珠【完结】
  那时她已从花萼相辉楼中出来,身子却坏得不能再坏了,连走一步都十分费力,她被辜筠玉抱在怀中,穿过一片潇潇竹林,那竹林后似乎有个不大不小的佛堂,有诵经声声声入耳。
  竹叶掩映过青石壁,阶上有苔藓斑斑,由一铺了鹅卵石的小径通去,一带细泉折泻壁石之下,缘佛堂而出。偶有鸟鸣二三,也未曾惊动堂中出家人。
  辜筠玉问她,盈娘,你说什么叫缘分?
  白持盈轻咳几声,本不欲理他,却在看到他茫然空白的神色时改变了主意。
  她说,人定的、引媒妁的叫缘,天定的、牵红线的叫分。
  那人听了她的回答,苦笑一声,有些难过道:既没有缘,又没有分的,该当如何?
  便散了吧。
  白持盈闭眼咳嗽,没再回他。
  愈想愈觉得昏昏沉沉喘不过气来,白持盈心口一阵翻一阵的疼,虽无雪下,却冷得人不得自持。
  最后所有繁杂的记忆汇到一抹模糊的身影上,白持盈最后已经瞧不清他的脸,只记得这人眉间朱砂灼艳。
  像开在枯枝上的桃花。
  新煎的药好了,药锅子“咕嘟咕嘟”冒着泡,沸起一阵苦涩来,白持盈将窗子留的缝关上,回身看着躺在床上的辜筠玉。
  这人最近反反复复地旧疾发作,却又看不出个甚么源头来,只惹得个郎中婆婆干着急。
  白持盈正准备将那新煎好的药灌到碗里,还未来得及动作,却见石当家的一脸怒色推门而入,身后扯着个快把头低到地里去的石小四。
  “怎的了?”白持盈只得将那药碗放下,低声问道。
  石当家的脸色愈黑,一把将石小四推上前来,狠狠锤了她一下。
  “你说!”
  石小四哆哆嗦嗦扣手,颤颤巍巍抬头。
  “我、我好像把那盲妹妹弄丢了……”
  她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流了下来。
  “哇……怎么办呀……”
  白持盈当即“唰”地站了起来,碗中刚煎好的药洒了一手,她却未觉察一般。
  隆冬大雪末,陈家庄,洛阳消失的女子。
  前世今生的许多记忆乍然涌入,如当头一棒。
第13章 少年客抖落今生雪,老歹徒奸骗良善人 ……
  陈家庄找人试蛊的时间怎的提前了这么多?
  “先莫急,且将那时景况细细说来。”白持盈拿着帕子揩了石小四混做一片的鼻涕眼泪,柔声问道。
  其实在座一堂人皆自责着,方才景况太乱,众人都忘了这档子事儿,如今叫石小四一提,才乍然惊醒。
  石小四深吸了几口气缓过,磕磕巴巴哽咽着开口道:“今儿早、早晨,我与盲妹妹相跟了出去,本是一直在一块儿的,后来碰见个约、约莫七八岁身量的小孩儿,问我布铺在哪儿,我指了,他又说寻不到,我便带着他去了。”
  身量约莫七八岁的小孩儿?
  白持盈听这叙描,只觉得电光火石间,一人模样霎时出现在心头。
  陈家庄那个模样怪异瞧着只有七八岁,可其实已经有半百年纪的门客!
  “后来我带他到了地儿,他又好似说不清话般,前言不搭后语,我耐着性子与扯布那婆婆说了半晌,才给他拉好布。后来他一闪身便不见了,布也没拿,我正奇怪着,小七却到了街上,咿咿呀呀与我解释了一番公子之言,我一时急了,便先与她到安王府找郡主去了,后来回了咱家又那样急慌慌的一场事儿,就、就……”石小四愈说到后头声音愈低,眼瞧着就要跪下去了。
  将她拉起安在屋内的木凳上,白持盈音儿依旧是柔和的,神情却严肃了许多,正色问了石小四一句:“那人可是瞧着头比平日孩童大些?”
  石小四思索一瞬后连连点头。
  “是了!他其实瞧着有些怪,我刚头起也有过疑心的,却心想着不好太猜度别人,便、便……”
  白持盈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小四也是因着急我们才先紧着去安王府的,这个怎能怨你?如今咱们想办法将盲妹妹救出来才是最要紧的。”
  “怎的,你知道是谁?”石当家的听出白持盈话外之意,连忙追问。
  白持盈神色比方才更沉凝了些,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三个字。
  “陈家庄。”
  *
  夜已深静,烛影在白持盈雪样的肌肤上跳动,像翕合游动的黑锦鲤。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她在面前铺展开来的洛阳城地图上圈出一个地方来,又用浓墨狠狠划去,上书着三个大字“陈家庄”。
  说来这地图还是亏了真宁郡主,不然几人恐怕还得花费精力去弄一份来。
  “我废、废了好些气力才弄到的呢,快、快看。”真宁头一次参与这样“有趣”的事儿,显得活泼兴奋极了。
  “这……”石小四在一旁吞吞吐吐半晌,看看沉默的白持盈,又看看沉默的辜筠玉,觉着气氛不对,最后还是把话吞到了肚子里。
  这是一张十分、十分详尽的洛阳地图。
  详尽得叫人有些……有些觉得玩味。
  但辜筠玉和白持盈皆当做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只继续就着这洛阳地图讨论应对之法。
  “得先进去探探那陈家庄究竟是个甚么景况。”
  白持盈虽能依着前世记忆绘出个五六分来,可一怕自个儿知道太多反惹人疑,二来怕如同那杨惊生一般与前世有所不同,反误了救人时机。
  她话音儿刚落,在外面守着巡视的石当家的推门而入,接上她的话头:“我去吧。”石当家迅速将门合上,冷地搓了搓手,拍掉肩上的霜。“确实得先进去探察一番,才好作决定。”
  众人点头。
  “我同去。”一直沉默着看那地图的辜筠玉忽而开口,好似有所感般,他对上白持盈不悦的目光。
  “不行。”白持盈又抬手,拿一道曲曲折折的墨线连上洛阳的官府与陈家庄,最后在那线旁边点了许多小墨点子。
  石家姐妹与真宁郡主皆一头雾水地看着她,白持盈也不作解释,只低头将那毛笔搁下。
  兵,她需要兵,准确来说,需要洛阳官府的兵来围剿陈家庄——陈家庄可不仅仅是有钱,最重要的是,它有数量相当不少的匪兵。
  可这正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她知晓需兵来剿这话现下提出来是天方夜谭,故而并未立时道出,只盘算着如何下手逼这姓王的出兵。
  白持盈一边儿思谋着这事儿,一边儿按着辜筠玉的肩膀,不叫他站起来。
  辜筠玉凝眸,一双眼睛如同一块儿沉沉的黑玉,叫人看不出情绪。他伸手将白持盈的纤细的手拿下,握在手中。
  姑娘一愣,将将要挣开他的手心,却被愈握愈紧,生生将两人冰凉的手捂出些温度来。
  在这皮肤温度之外,白持盈觉出一抹凉意来,一低头,才发觉是辜筠玉那枚只在破庙中出现过的墨玉扳指。
  她心突突跳过几跳,脑中无数光景轮转,最后只落在那夜男子被月光照亮的朱砂痣上。
  “要去的,一个人探查的速度太慢,且又危险,还是我与石当家的兵分两路的好。”
  白持盈当然知道两个人分头行动更好,她只是……她只是……
  只是什么呢?
  窗外月光疏疏漏下,白持盈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将手抽了出来,复又轻轻抚过他眉间朱砂。
  冰凉的没有温度。
  幽幽的冷月光融成一滩雪水,白持盈叹过一口气道: “陈家庄的月夜多凶险,你照看好石当家的。”
  辜筠玉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指尖,并未多语。
  *
  两道黑影自陈家庄背后一山坳分次跃出,复又消失在一折一折的庄园内。
  辜筠玉绕过西门守卫,一个手刀将那立时要喊人的汉子放倒,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但它并未朝着那灯火通明的连房去,反而绕道而行,走过一栋设计古怪的院子,自一处造型怪异的假山石间穿过,那路愈走愈狭,一贯的阴冷诡异,只木材水潮的气味散发,甚至有股子腥咸。
  男子却未犹疑,仍摸索着迅速走了下去,走到极窄处时,忽而脚下一绊,踢到了一冷硬之物。腥臭难闻,该是陈|尸。
  但辜筠玉脸色不见任何变化,淡漠地好像脚边只是一块儿长满青苔的巨石一般,抬脚跨了过去。
  秘道窄得连空气都稀薄了,辜筠玉屏住一口气,一点一点擦身经过,终于在两刻钟后得见幽幽天光。
  果真没错。
  他将手中一直捏着的那封图文怪异的迷信持到火折子上烧尽了,才抬脚登上那黑岩、
  这是一块儿巨大的岩石,浮露在水面上,足能容纳百十来人马。石面下是静如沉墨的黑水,因为无风而不漾波痕。
  水却是更宽更阔的,能行出海的大船,人站在石上,石浮在水上,反成一芥微尘。
  这儿必有其他入口,入口也必有重兵把手,故而辜筠玉只选了密信中提到的这窄道进入。
  他环顾四周,拾起一块儿碎石向那壁上击去,循着碎裂回声音变的方向望去,毫不犹疑地跳进了水中。
  那道冰冷的、死气沉沉的黑水。
  浑身刺骨疼痛乍起,他愣是没皱一下眉头。
  守卫这陈家庄最大的“秘密”的匪兵头子,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一队守卫暗室的人马,会死在一呼一吸之间。
  辜筠玉按着那机关摩挲半晌,“咔哒”一声,石门轰然打开。
  内里烛光跃动,将辜筠玉苍白的面颊分出一道阴影。
  *
  白持盈坐在柴房的背光处,呷了一口茶水。
  这茶水是新上的毛尖,香而不涩,别有一番甘甜韵味。
  等桌上的香又燃落了一截,白持盈才缓缓将那盏吃了一半的茶放下,与跟前面露狰狞的汉子道:“你若说出这陈家庄到底拐带如此多女子是要干甚,我等兴许还能放你一条姓名。”
  三当家的扭过头冷哼一声,欲一口唾沫唾到白持盈脸上,却被真宁的侍卫的一把捂住口鼻,只能呜呜呜在一旁面色铁青地挣扎着。
  白持盈见他快被捂死了,才懒懒一挥手,吩咐侍卫先放开。
  这人一有喘息之机,便开始破口大骂道:“……哼,还是为你是什么菩萨呢,结果不也是个阴毒的妇人!”
  见他出言不逊,侍卫上前狠狠踹了他命根子一脚,听得这人哇哇大叫一阵,才又添了一脚。
  白持盈将剩下的那一底子茶水端起,往其中捏了点儿什么粉末,那三当家的睁大一双红肿的眼睛看了,连连想往后躲去,却被绑起来困在了椅子上。
  那盏茶水全灌进了这汉子的喉口,一阵挣扎之音过后,柴房复又恢复了宁静。
  有灰雀飞到檐角,掸落一丛积雪。
  白持盈沉默着,真宁和侍卫也沉默着,三人一路随着冷波凄凄的月色踱步到金玉堂内。
  “我是不是很吓人?”觉察出真宁今晚的踌躇欲言,白持盈扯着袖口,半晌才问道。“方才说了不要跟进来偏不听,泪花都被吓出来了。”姑娘伸手,揩掉了真宁因为害怕而盈出的泪水。
  真宁却摇摇头。
  “一、一开始确实是吓、吓了一跳。”真宁有些结巴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大堂。“不过这样的姐姐却也、也别有一番生趣,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而且姐、姐姐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
  听她如此讲,白持盈反倒被逗笑了,摸了摸她的发顶。
  “别学姐姐,你好好念书就好。”
  她不提便罢,提了真宁更难过,嘟嘟囔囔抱怨着:“昨儿《孟子》未背、背下来刚被夫子打、打了手板呢,姐姐快休、休要说了。
  看着她因气愤而变得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白持盈乐得戳了戳,郁郁的心境霎时好了不少。
  “跟谁学的你,这般会讨娇。”白持盈本是开玩笑的一句,却未料得真宁嘿嘿一笑,一双杏眸弯成了月牙状。
  “自然是有人记挂着你。”
  登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白持盈耳根飞红,心又紧了一瞬。
  “他走时还跟我说‘看着你白姐,叫她每日少生气’。”
  “真把我当小孩子了?”白持盈反问道。
  “当个小孩儿有什么不好?你应该多当小孩儿。”真宁脸蛋儿因为年纪小而粉里透白,人也俏皮,话也俏皮。
  白持盈又拍了拍她的发顶。
  今晚的月色忽然格外亮堂了起来。
  二人还欲再添二三言消解难耐气氛,却忽听得堂外一阵马蹄声。白持盈原以为是辜筠玉与石当家的早回来了,还未来得及起身瞧过,便听得一声清亮的少年音起。
  “阿盈!”
  沈是翻身下马,抖落一肩夜雪。
第14章 人有意礼问远边塞,时不察劫生小芥堂 ……
  男子一身风雪而来,已与记忆中模样大不相同。
  儿时丞相府与平远将军府只有一街之隔,白持盈打小是个坐不住的,偏领着一群姐姐妹妹的去翻沈家的墙,偷瞧沈老将军带着小孙子练武。
  故而当时的长安城内,常见一奇景——一群小萝卜头趴在平远将军府青苔脱落的枪头,看着墙内的另一个小萝卜头练拳射箭。
  沈是那时一张脸还圆圆的,总想着侧头偷偷望墙头的小姑娘——毕竟那小姑娘玉团子似的,实在可爱。
  他才一有了溜神的苗头,便被沈老将军发现,狠狠拿木棍抽了一下。
  可每次白持盈偷偷爬上来瞧他练武,他还要偷看。
  沈老爷子此时也只能长长地叹一口气,而后将练武的时间再提前些。
  到了严冬的时候,白持盈爬不上那墙头,便嚷嚷着要进将军府玩去,被苏夫人板着脸教训一顿,正蔫蔫时,却见将军府侧门开了一道小缝,一身劲装的沈是朝她挥手。
  “阿是长大会是什么样子呢?”
  “那肯定是长安城第一份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正与此刻的沈将军重合。
  算上上辈子,自己竟有快二十载未曾见过沈是,少年披星戴月兼程而来,带着她年少时的绮丽幻梦。
  见她发呆,沈是抬起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歪头笑道:“怎的,不认识我啦?”
  白持盈赶忙回过神来,扫开他在面前乱晃的手掌,玩笑着说:“我当真是不认识了,却不知道眼前的是哪位?”
  却见沈是灿然一笑后作捂心口状:“真是好伤心,你从前还吃过我家的桂花藕粉糕呢,如今怎的连人都认不出来了!”
  白持盈被他逗笑,连连请着人进了茶馆内,为远来客点上一支蜡烛。
  “就你做的那桂花藕粉糕,是叫人吃的吗?”说罢,她沏上一盏茶水,便要端给沈是,玉似的指尖在月色下甚至显得有些剔透。
  沈是接着那茶盏,却未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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