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要身份证的?”话毕他看程暮杵在原地沉默不说话,满不在意的的赌气般道:“我折断扔了。”
说完拿起酒瓶喝了口,冷冽的酒水滑过他的喉咙,大清早还空腹江挚不禁难受的皱起眉,他瞥了眼程暮,仿佛在等待她的反应。
谁知程暮没有生气,甚至没有任何责怪的表情,她只静静站在他对面,眉目晦涩的看着他赌气,眼里是掩盖不住的心疼。
江挚却回头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心脏被刀尖刺了一下般,他嘴角一扯,讽刺般的笑了一声,反问道:“可怜我?”
江挚一脚踢开挡路的红酒瓶,整个上身一软,整个瘫靠在了沙发上,他的长腿岔开,上半身像没有骨头一样瘫软在沙发背上。
深邃的双眸沾了迷离的水汽,染着绝望和麻木,他轻嗤一声扬起起酒瓶,喉结滚动,一整罐的啤酒被一饮而尽。
而后他手指轻抬,酒罐从他的掌心滑落到地上,“哐嘡”一声,在这昏暗而空荡的客厅足以惊心。
不只是不是酒气的缘故,江挚的眼神已经沾上了醉酒后的涣散,他眼神幽暗而冷冽,对着程暮道:“用不着你可怜我。”
话毕他踉跄着起身,又朝着放着啤酒的那个桌子走去,他走进伸手去拉那个塑料袋,程暮眼神心疼而犹豫,她低声劝道:“别喝了。”
而江挚根本置若罔闻,他只自顾自的拿起一瓶酒,再次熟练的拧开拉环,眼瞅着就要抬起胳膊送到嘴里。
程暮却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么作践自己,程暮猛地上前,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酒瓶的瞬间,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瓶子。
动作有些急,瓶子里面的酒水飞溅而出,溅到了江挚苍脸上和手上,江挚的身躯本能的往后遁了几步,而他的眼神却依旧死沉,他麻木的甩了甩手上的水,手背扯过被溅湿的脸。
而后只怔怔看着程暮,抬脚走向她,伸出胳膊沉声道:“给我,”
江挚比程暮高出足足一头,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半步,江挚低着头,呼吸出的酒气萦绕在空气中,她面无表情的盯着程暮。
程暮仰头看着他,不知为何,江挚明明没有表情,可她却平白从这目光里看出了忍耐和克制,程暮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她将握着酒瓶的胳膊往身后缩了半圈,无声的表明她的想法。
江挚将她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他低头紧紧盯着程暮,试图看穿她的每一个微表情,程暮却是也低下头,躲避着他炙热的目光。
程暮袖子下的拳头攥的很紧,她眼底是难掩的挣扎和斗争。
江挚看着她的神色,眼底却闪过一丝光亮,他微微皱眉,不解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良久,他看着程暮低头不发一言,眼中的光亮又重归于死寂,他缓缓直起身子,自嘲一笑,眼底通红,道:
“果然,藕断丝连不是你的作风,那我做什么也与你无关。”
程暮胸口涨的难受,她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那么难出口,她本能就是退缩逃避,直到此刻,她才发现丁蔓所希望的勇敢,在她这却是这么的难以践行。
哪怕只是踏出这一步,她都要在内心千百次的压下那些担忧和恐惧。
程暮低着头,内心无比挣扎,而江挚却以为她是可怜他,他觉得自己成了她的负担和枷锁,他绝望的转身,再度拿起了一瓶酒泄气般的喝了起来。
程暮看到,她哪能放任他这样喝酒,医生说了他的身体已经消耗到极限,这样冷的天,他穿的这么单薄,大清早上啤酒一罐接一罐的喝。
程暮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一跺脚,上前再次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吼道:“你不要命了吗?”
江挚身体一顿,沉寂两秒,他仿佛没听见般再度拿起来一罐新的酒,这次没等他打开,就被程暮夺过,江挚却像是魔怔了一样,又继续去拿。
两人像是赌气一般,他拿她抢,谁也拧不过谁。
程暮一连夺了两三次,就在程暮手里几乎拿不下的时候,江挚第四次去拿酒的时候,程暮胸口憋着的气爆发,顷刻间,她将手里的酒瓶全都一松。
抬手将桌上那装着啤酒的塑料袋整个扯到了地上,霎时“嘭”的一声,十几瓶易拉罐在碰撞着在地上滚开。
江挚拿酒的手滞在半空,程暮皱着眉,争抢拉扯间,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止不住的上下起伏。
江挚顿在原地,良久,他突然低头笑了一声,笑声却如刀割般刺耳,他缓缓放下胳膊,侧头看向程暮,像是看了一场笑话般的闹剧,他嗓音压抑,问:
“你这又是…做什么?”
程暮脸色灰白,她紧了紧牙,抬眸看着江挚,声音很低:
“对不起,我…”程暮欲言又止,停顿良久,她哑声道:“你别这么作践身体……”
她的语气像是朋友之间隔着距离感的劝慰。
江挚眼角通红,他低头眼睛丝毫未动的注视着程暮。
他看得到程暮的欲言又止,可他偏偏怕极了她的这份疏离和冷漠,江挚觉得喉咙有千万把刀子在割,他轻哼一声,喉结滚动:
“作践,”江挚嗤笑一声,话毕他眼帘垂下,声音变的低弱:“你以什么立场说这些?五年前的你都不在乎…更何况现在。”
江挚的语气自嘲,而炙热的眼眸下却带着渴求,他想听她反驳,而程暮却始终低着头,逃避江挚的目光,她的指甲扣紧了掌心里,在乎两个字卡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可惜她低着头,江挚看不见她灰白的眼底像被抽干水分的沟渠,看不到她的挣扎和努力。
程暮也看不到江挚,看不见他额头和手臂逐渐暴起的青筋,看不见他眼底的麻木和绝望。
江挚的眸子里希望一丝都不剩,他绝望的走开,绕过程暮朝着卧室里走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程暮瞳孔微动,那一刻,她仿佛觉得自己的心被掏走了一块,她脑子里的某根弦突然绷得很紧。
程暮两个拳头攥的越来越紧,她能感受到江挚离自己越来越远,那一刹那,程暮觉得周身的血液翻腾而上,她长吸一口气,猛地回头叫住江挚。
江挚刚走到卧室门边上,身后传来响声,他目光死沉,麻木的转头。
程暮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江挚看到程暮眼眶通红,她动情的看着江挚,双眼蓄着泪水,她眼里光亮四起,仿佛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她的呼吸很重。
江挚还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感受到脖子被她的两只温热的手搂住,程暮踮起脚,仰起头吻在了他的脸颊,那一吻很轻,轻到江挚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停了—
这一辈子,只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幸福达到了顶峰,他从未如此幸福,仿佛周身的细胞都开始跳动,已经入坟封棺的心脏开始猛烈的跳动,想要破棺而出。
他的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通红无比,连同额间的碎发都带着幸福的雀跃,他脸颊也染上层层红晕,他一度觉得自己在做梦。
程暮的手从他的肩头滑下,穿过他的腰,她紧紧的拥住江挚,江挚感受身躯被包裹的温暖,脖颈处满是程暮温热的吐息,他的身躯仿佛触电一般,双手垂落,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回拥住她。
程暮紧紧环抱着他,双手拥在他的背脊,她踮着脚,头仰在她的肩头,切实感受着他的温度,仿佛携着压抑已久的爱意和愧疚,她的身躯有些颤抖。
程暮眼眶通红无比,她紧了紧胳膊,江挚的身体被抱的有些喘不过气,程暮的身躯滚烫,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顺着脸颊,落在江挚的肩头。
她极力压抑的哭声带着无尽的委屈,靠在江挚肩头的身躯止不住的抽搐,她却急切的想要向江挚说什么,泪水糊了一脸,她哽咽着一个劲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她的肩头控制不住的小幅度颤抖,她的声音染着哭腔:“你再…你再等等我好吗,一点时间就好……”
第50章 结婚
江挚感受到怀里人轻微的颤抖,身体传来的炙热温度告诉他这不是梦,良久,江挚的眼神才缓了过来,他眼里闪过泪光,笑的幸福温柔,仿若春暖花开,春天提前来到。
他缓缓俯身,双手搂住程暮的后背,像拥住一个珍宝般将她紧紧包裹在怀里,他嗓音温柔到极致,在程暮耳边低声道:
“这辈子,我不等你还能去哪儿。”
程暮笑了,泪中带笑,她眼里的愧疚和恐惧尽数散开,她的脚跟落地,被江挚的双臂紧紧的环住,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彼此的肩头都湿润一片。
江挚又紧了紧胳膊,他的泪自眼角无声滑落,他嗓音暗哑,像是对着程暮低声许诺:“你可以无数次迟疑,权衡和选择,在我这你的试错永远没有成本。”
程暮听到这话,只觉内心酸涩无比,仿佛是想到她前半生的晦暗经历,她觉得眼眶一酸,眼里夺眶而出,她止不住的低声抽泣。
江挚垂着眼,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抚慰,程暮却哭的更凶,这次不同五年前混沌摊前的克制,她几乎是放声大哭。
程暮被江挚紧紧抱在怀里温柔安慰。
程暮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委屈,就好像前半辈子都在苦中作乐,却突然有人给了甜,她的第一反应是害怕,而那个却用命告诉她,这份甜会永远等着她来尝。
程暮嚎啕大哭,明明是程暮来道歉,却是江挚抱着她不停的安慰。
在一个个司空见惯的黑夜,她默默筑起内心的高墙,它布满荆棘长满尖刺。
程暮从未想过有一个人,能亲自跋山涉水,踏在荆棘之上,亲手拔掉尖刺,崩塌那座高墙,让阳光再次照进来。
江挚不知道抱着程暮安慰了多久,他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静的陪着她。
他们彼此对对方擦干眼泪,互相安慰和依靠。
再后来程暮亲手给江挚煮了面条,在那个几年没生过火的灶台,程暮的厨艺很差,她把面条端上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
面条上的荷包蛋已经被煮的稀烂,蛋黄翻出,似乎是火候不对,连面条也看起来软塌塌的,程暮的表情有些为难,她在北城的时候习惯了一个人凑活。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的食堂吃饭,对于厨艺,她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把碗筷放在桌子上,推到江挚手边,试探着让他江挚尝一下,如果吃不了她就去重新做。
江挚已经坐在桌前等了许久,他已经穿上了外套,拉开客厅的窗帘,亮光透过玻璃射入屋内,整个客厅格外的亮堂。
此刻江挚脸上的酒气已然尽数褪去,他想也没想的拿起筷子,程暮起身去倒杯水的功夫,江挚已经将那碗面条吃的见底。
程暮有些呆住,江挚就像很多年没好好吃过饭一般,那碗煮烂的面条在他看来胜过一切美味佳肴。
程暮看着他,回想五年前第一次见他,那时他的身材还算适中挺拔,脸上轮廓硬朗,而今他坐在那,面色已经瘦到快要凹进去,即便是穿上外套,也难掩他瘦的只剩骨头的肩膀。
原来掩在眸子下的飞扬神色似乎也被埋在了病气之下,程暮压下心口的酸涩,将那杯温热的水递到了他面前。
而后她没有说话,转身去地上,将早晨翻倒的啤酒瓶全都装在了塑料袋里,而后又走进江挚的卧室,将他藏在柜子里的那箱红酒搬了出来。
江挚还有些不明所以,程暮找到安在阳台的某个空柜子,她弯腰将所有的酒都塞了进去,而后关上两扇柜门,摸了摸柜子上的锁。
转头问江挚:“这个柜子的钥匙呢?”
江挚没想太多,伸手端起水,笑着指了下旁边的那个抽屉。
程暮走过去拉开某扇白色抽屉,里面躺着三个一模一样的银色钥匙,程暮伸手一同掏了出来,拿着过去将存放着酒瓶的柜台上了锁。
而后将钥匙环揣进了兜里,转身朝着江挚走去,她沉眸严肃的道:“我知道你习惯了日日喝酒,但你现在身体情况,不能再沾一丁点酒。”
程暮拍了一下兜,用医生的口吻道:“这钥匙我帮你保管,直到你病好为止,你最好也别再去偷偷买酒。”
江挚笑着说了句好,显然他并不在意喝不喝酒,而是对程暮一脸严肃的关心显得格外的幸福。
而后程暮又抱起江挚吃的那一堆药瓶,放到桌子上,拿在手里一瓶一瓶的给他交代着疗效,告诫着哪种不能多吃,哪种要饭后吃,哪种和什么食物相克,她并不问江挚是否知道这些。
只自顾自的一遍遍讲着,生怕江挚没记住,即便他已经笑着点头,程暮还是试探着问他是不是真正记下了。
再然后程暮掰正客厅的沙发,告诉江挚天冷要加衣,以后别再穿的那么单薄出门了,她游走在房子的每一处,不停的叮嘱各种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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