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今日打扮的果真光彩夺目,像九天神女,真是令人羡慕。”
“沈姑娘,您可得给我们说一说,您的肌肤是用什么法子保养,才能养得这般白皙细腻,吹弹可破?”
“我昨儿得了一首诗,是沈姑娘十四岁时所作,才华横溢,令人钦佩。”
沈樱被这些吹捧包围,十分无奈,她们快要将她夸成了完人。
哪怕是以前做太子妃时,她也从未如此炙手可热过。
她终于明白,为何谢夫人敢倨傲地说:“我王希慧看中的儿媳,没有人敢议论。”
今日这些贵妇人们,没有一个字提起她与谢家的婚约。
可字字句句,都藏着她与谢家的婚约。
沈樱面对微笑,游刃有余地应对着。
及至身侧忽然传来一声冷冷淡淡的嗤笑:“真是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
沈樱偏头看去,见是个熟人,以前见过的王家女儿,王熙和。
目光又移过来,似乎是没有在意,又似乎是,不知对方在说谁。
王熙和有些生气,恼道:“这般没有教养的女子,纵然嫁到谢家,也只会辱没门楣罢了,真不知道姑母和表哥是怎么想的。”
谢夫人亦出身太原王氏。
王熙和的生父,是谢夫人的亲堂弟。
所以,她称一声姑母,称谢渡一声表哥。
沈樱这才转过头,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冷冰冰的:“王姑娘,你是在说我吗?”
王熙和毫无畏惧之色:“这满屋女眷,除却你,再无一个寒门庶族出身,我在说谁,你不清楚吗?”
沈樱并未生气,心平气和道:“那刚才王姑娘说的话,可以再说一遍吗?”
“当然可以。”王熙和倨傲地抬起下颌骨,“你出身微贱,地位卑微,配不上谢家门楣,更配不上谢表兄冠世人品。”
“如谢表兄这样的人品、家世、才华,该找一个如萧四姐姐、崔姐姐这般出身尊贵,才华卓绝的姑娘为妻。”
她说完,抬起下班,傲慢地看向沈樱。
沈樱没说话。
身后,却传来一声冰冷的,淡漠的声音:“我竟不知,我谢家择媳,竟被交给了王家做主。”
话音甫落,人群散开,留出一条道路出来,露出谢夫人的身影。
她踏进来,缓缓走向沈樱,声音平静却威严:“我谢家的事情,不劳旁人操心。”
第34章 册封陛下不见了
四周倏然一静。
王熙和脸色微微发白,咬着下唇:“姑母,我只是为表哥不平……”
谢夫人置若罔闻,走到沈樱身侧,拉着她的手,眉眼弯了弯:“阿樱,昨儿给你送的鱼,吃着如何?”
沈樱带着笑:“那鱼我吃着极好,鲜嫩,是哪儿的鱼?”
谢夫人脸上带着宠溺笑意:“是从陈郡送来的,听他们说,特意从沙河捞的,一年中唯有这个季节,才能吃到这样的风味。”
“那么,若是去陈郡当地吃呢?”
谢夫人想了想:“不好形容,到时你亲自去尝尝,便知道了。”
她们两个旁若无人地聊天,将王熙和忽视了个彻底。
王熙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了咬牙,却不敢发火,只得用愤恨的目光盯着沈樱。
但四面八方,却找不到同盟。
其他人看着谢夫人亲昵的态度,心中自有一杆秤,纷纷笑着凑上前,恭维这对未来的婆媳。
一片嘈杂中,转眼便到了巳时。
宫中礼官从人群中走上前,高声提示道:“请贵妃娘娘上轿辇。”
萧家长辈扶着萧兰引,小声提示:“走吧。”
萧兰引的眼圈,霎时便红了。
萧家长辈心底同样不是滋味儿,却没有任何办法,只好视而不见,轻声道:“别不舍得家里。”
萧兰引抿了抿唇,一步三回头,上了轿辇。
路过沈樱身侧时,她忽然驻足,侧目看了眼。
贵妃銮驾富丽繁华,胜过京都的所有婚礼。
可四周却倏然安静下来。
无数双眼睛在沈樱和萧兰引身上打转。
豪门世家的女儿做皇室的贵妃,其实不算辱没,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事情。
可这次却不一样。宋妄的贵妃之位,曾经属于一个寒门女子。
而且,是被这寒门女子摒弃不要的东西。
便显得格外廉价。
昔日的宸贵妃与今日的萧贵妃对视,气氛尤为尴尬。
沈樱弯唇,精致眉眼间挂着温柔如水的笑意,退开一步,低手垂目:“贵妃娘娘请。”
如斯体面,萧兰引狼狈收回目光,匆匆上了轿辇。
轿辇在城中打转,慢慢抬入皇城。
金银线织就的翟纹礼服在阳光下泛着寒光,不见一丝暖意。
当日午时,宫中朝阳殿行贵妃册封礼。宫外萧府于家中宴客,庆贺大喜。
沈樱与谢夫人坐在一桌。
忽而有人叹息:“其实,凭四姑娘的品格样貌,做皇后也使得。”
所有人筷子倏然一顿,眼观鼻鼻观心,等她继续说话。
沈樱余光瞥了眼。
说话这人她认得,是清河崔氏的一位旁支夫人。
崔明意和其母都未曾参加今日的宴席,清河崔氏只来了两位旁支夫人。
看来,谢太后这招祸水东引,当真叫崔氏恨上了萧氏。
这位崔夫人又道:“四姑娘样样都好,只可惜命不好,不及我家明意。”
萧少夫人当即起身,气势凌厉,怒道:“你这是何意?到我萧家撒野吗?”
崔夫人起身,不紧不慢地问:“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们萧四姑娘的命格,的确不如我家明意尊贵。”
萧少夫人咬了咬牙,隐忍半晌,讥讽道:“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崔夫人说这话委实早了些,日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崔夫人笑了笑,阴阳怪气:“少夫人的心态,的确是极好,如果是我,断然没有这样的胸怀。”
“莫非少夫人以为,我们靖和年间每位贵妃,都有时来运转的机会吗?”
言语间,瞥向沈樱。明摆着是说,萧兰引必没有沈樱这般福气,二嫁谢渡。
萧少夫人到底年轻,气的脸色发白。
萧氏夫人闻声赶来,恰好听得最后几句,神态平静,看向崔家人:“古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我萧家人人都胸怀宽广,必有后福。”
她又瞥向沈樱,记恨方才种种,阴阳怪气道:“时来运转是天大好事,却只怕是海市蜃楼,镜花水月,这福气,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住。”
“有的人,曾也高攀过人人艳羡的高位,可惜德不配位,一朝便被打入尘埃。”
她说的毫不客气,指桑骂槐之意格外明显。
众人皆大气都不敢出,盯着风暴中心几人。
谢夫人提起茶盏,为沈樱添一盏茶,什么话也没说。
沈樱无辜被牵扯,当即蹙眉,也不客气,淡淡问:“萧夫人这话何意?”
萧氏夫人淡淡道:“没意思。”
沈樱笑了笑,神态间毫无恼怒之意:“但愿吧。今日大喜,遥祝萧四姑娘与陛下举案齐眉,恩爱一生,切莫像我这般有时来运转的机会。”
她眉眼温柔,没有丝毫讥讽之色,说出的话却狠辣:“按照你们萧家的家规,若她与我一般有了这等机会,恐怕也会困死家庙,握不住,得不到。”
萧氏夫人脸色大变,恼怒道:“你敢诅咒吾女。”
沈樱笑着饮下盏中茶水:“是否诅咒,夫人会知道的。”
话音甫落,却见送亲的侍女跌跌撞撞跑进宴会厅,“扑通”一声跪在萧氏夫人跟前,眼泪糊了一脸,悲痛欲绝:“夫人,出大事了。”
萧夫人心脏猛然一缩。
萧少夫人扶住她,厉声责问:“何事?”
侍女抽抽噎噎道:“方才四姑娘的鸾轿到了朝阳殿,由册封使等人扶着进去,预备行礼,接受教导,却发现陛下并不在朝阳殿中。”
“太后娘娘的宫人找了好大一圈,却一无所获,如今四姑娘被留在朝阳殿中苦等,不知如何是好。”
“夫人,您要给姑娘想想办法啊。”
萧夫人的脑袋轰隆隆响起来。
册封礼。
陛下不在。
留在朝阳殿中苦等。
这几个词,不停地在她脑海中转,转得她头昏脑涨,几欲呕吐。
她的女儿被抬入宫中,却在册封礼当日被抛弃,该为她行册封礼,与她行敦伦之礼的皇帝,不见踪迹。
萧夫人长长的护甲掐着掌心,生生将怒火忍了下来,维护着仅剩的体面:“皇家之事,不容我们插手,太后娘娘坐镇宫中,自然万事顺遂。”
“切莫如此不稳重,惹得外人笑话。”她轻轻斥了一句,“行了,退下吧。”
沈樱讥讽一笑。
萧夫人的目光顿时转向沈樱,咬着牙质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樱眨了眨眼,向后躲在谢夫人身后,抿紧唇,可怜巴巴,一言不发。
谢夫人冷笑一声,冷冷淡淡斥责一句:“萧夫人,您糊涂了。”
萧夫人脚步一收,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只一双淬了冰的眼睛,死死盯着沈樱。
第35章 诰命豫州刺史,谢渡
崔夫人幸灾乐祸地讽刺:“萧夫人平白无故找沈姑娘的麻烦,是因自家姑娘没福分,嫉恨人家吗?”
萧夫人脸上泛起怒气:“你!”
崔夫人笑吟吟道:“好了,我知道你们萧家与沈姑娘是新仇旧怨。你针对她,想来是为了她瞧不上儿子的缘故,并不是为了女儿。
萧夫人脸色大变,下意识看向谢夫人,笨口拙言解释:“夫人,我并无此意……”
她心慌不已,语无伦次:“我家的确向沈姑娘提过亲,但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啊。”
甚至慌不择路看向沈樱:“沈姑娘知道,我们两家的婚约,短短几日便商议解除,萧家对沈姑娘绝无觊觎之心。”
沈樱弯唇,与她对视,眉眼间蕴着笑意,却不言语。
落在对方眼中,宛如报复。
谢夫人轻轻搁下茶盏:“萧家的事,不必向我解释。”她目光沉稳平静:“萧夫人,过去的事情,我们谢家从不在意。”
言外之意,纵然她生气,也只为今日之事。
萧夫人不敢放肆,咬紧牙关,向谢夫人道歉:“夫人恕罪,是我一时情急。”
谢夫人姿态端庄,瞥她一眼,淡淡道:“你冒犯的,并非是我。”
萧夫人一怔,目光落在沈樱身上,怎么也张不开嘴,向这位被她数次羞辱的寒门庶族之女道歉。
沈樱莞尔,在谢夫人身侧坐下,端起茶盏,并不主动说话。
萧夫人心底甚为后悔,却不得不低头,忍着羞耻:“阿樱,舅母一时情急,冒犯了你,望你原谅我无心之失。”
沈樱极是体面,将她扶起来,温声:“萧夫人客气,您也是爱女心切,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若当真没有放在心上,又为何要等到她这道歉的礼行完,才弯腰扶人呢?
而且,萧夫人自称舅母,沈樱却只呼其“萧夫人”。
生疏冷淡,可见一般。
四周妇人们相视一笑,心底各有打算。
有人笑了笑,打圆场道:“大喜的日子,别为了一点小事争执。”
沈樱道:“正是这个理。”
“大喜的日子”这五个字,却格外刺耳。
找不到陛下的踪迹,今日是喜是忧,尤未可知。
再找不着人,便要错过吉时。
不知宫中会如何处理。
好在,赶在吉时结束前,宫中终于传来消息。
小黄门弯腰回话:“萧夫人,贵妃的册封礼已行过,金册金宝亦赐到贵妃娘娘手中,太后娘娘对贵妃娘娘极是满意,又特赐了封号,怀瑾握瑜的瑜字。”
萧夫人狠狠松了一口气,再不敢不满,亦或有任何讲究。
压根不敢问宋妄的踪迹,只俯首跪拜天恩:“多谢陛下、太后恩赏。”
小黄门又道:“太后口谕,赐贵妃生母一品诰命夫人,圣旨明日便至。”
萧夫人方觉脸上有光,眼含热泪:“谢太后娘娘恩典。”
萧家有了台阶下,趾高气昂了几分,气氛方缓和下来。
又过了一刻钟,宴席散去,宾客们各自回家。
沈樱扶着谢夫人的手,送她上马车。
谢夫人牵着她,对候在一旁的沈既宣夫妇道:“沈将军,沈夫人,我想请阿樱陪我去妆月楼一趟,不知二位可愿割爱。”
沈既宣自然点头答应。
谢夫人握着沈樱的手,将她带入自己的马车当中。
待马车头一次驶出萧府,奔向东市后,谢夫人轻轻开口:“阿樱,今日之事,可看出什么门道了?”
沈樱弯了弯唇,眼底掠过一丝极其清淡的嘲意:“太后娘娘好手段,特意遣小黄门前来当众报信,便是要萧氏对她心悦诚服。”
“那便不能是心善,怕萧家颜面尽失吗?”谢夫人缓声问。
沈樱又弯了弯唇:“若只是如此,自然不会叫人疑虑。只是本朝旧例,皇后之母才会册封一品诰命夫人。她要封萧夫人便罢了,偏偏要在圣旨未下之时,当众宣布,为的是什么,谁人看不出来?”
为的是让萧氏觉得,谢太后看重萧兰引,看着萧家。在她心底,萧兰引及其娘家,不输于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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