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妄叹了口气:“只是,他毕竟是朕的表兄,太后内侄,朕只怕伤了太后的心。”
“陛下仁孝,臣敬服不已。但臣以为,太后娘娘母仪天下,向来公正,绝不会因亲缘便轻纵枉法之人。陛下不忍责罚谢明玄,才是陷太后于不义啊。”
宋妄眼神一凛,叹息道:“爱卿言之有理。既如此,朕只得暂放私情,以天下为重,以太后清名为重。”
“传朕旨意,夺谢明玄刺史之职,贬为庶民。”他顿了顿,到底还有些理智,没有多加刑责,“如此,可安民心。”
眼前诸位官员皆俯首道:“陛下圣明。”
没人去说他罚的轻。
他们在战队中选了宋妄,却也没打算真的得罪死谢继宗和谢家。
夺了谢渡的官职,是正常的政治斗争。
但若是对谢渡用刑,不出三日,他们就得死在谢继宗手里。
内官又一次带着圣旨到了刺史府,传旨时特意道:“陛下恩典,容谢郎君三日时间,只需三日里搬离刺史府,不必匆忙。”
谢渡接了圣旨,淡声道:“谢陛下恩典。”
转过头,将内官晾在一旁,便对侍从道:“问问夫人,东西可都收拾好了?若是好了,就走吧。”
内官得了个无趣,灰溜溜离开。
出门时,便见刺史府门口已停了数辆马车,车上堆满了行礼,不仅有帐子家具等物,还有些花草树木。
内官看的愕然,这是把整个刺史府搬空了?
他不敢言语,悄悄离开,回万寿宫禀告给宋妄。
宋妄听了,冷笑一声,心下畅快。
谢渡这是心气不平,才挖空刺史府,好膈应下任刺史。
可见,这回罢官真是伤筋动骨了。
他心里好久没这种愉快的感觉,赏赐了内官,起身去后宫。
内官见他高兴,凑上前问:“陛下,今儿去哪个宫?”
宋妄道:“去瞧瞧江贵人。”
江贵人是前日一位豪绅进献的美人,说是他家幼女,生的冰肌玉骨,美貌非常。
更难得,是容颜有几分仿佛沈樱。
入宫三日,受尽宠爱。
刚到门口,江贵人已等在门口,温柔小意挽着宋妄的手臂,柔柔唤他:“陛下……”
宋妄摸了摸她的脸颊:“爱妃今儿怎么出来这么早?”
江贵人娇羞道:“妾一直盼着陛下呢。”
宋妄心底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痴迷地盯着她的脸,幻想这是沈樱。
快了,很快对他说句话的人,就会是阿樱了。
这个女人,只是个玩物。
哪能真的与阿樱相提并论。
从刺史府回到谢府时,已经入夜。
沈樱躺在谢府的大床上,有些愉悦:“还是这张床舒服。”
这张床,是以岭南花梨木打造的,简单却宽敞舒适,还有淡淡的香味。
沈樱一直很喜欢,但这张床过于宽敞,刺史府的卧室根本放不下,只得无奈放弃了搬过去的想法。
谢渡沐浴后,掀开被子,在她身侧躺下,闻言笑道:“过两天带你回陈郡一趟,那有张更舒服的床。”
沈樱挪过来,靠在他肩膀上,没说话,一只手伸到被子里,去解他的衣带。
谢渡顿了顿,按住她的手,问:“不累?”
沈樱双眸亮晶晶的:“你累?”
谢渡翻身,垂首吻她,轻笑一声:“累也不要紧。”
沈樱轻哼:“别勉强。”
谢渡去解沈樱的衣裳,慢悠悠地笑:“怎么也能对付你。”
屋内烛火未熄,亮皇皇的。
宽敞的大床,足以叫人翻身三个来回。
第三次翻身时,沈樱终于熬不住求饶。
谢渡握着她的手,笑问:“勉强吗?”
沈樱偏过头,不理会他。
男人,真小气。
谢渡失笑,吻在她耳边,声音温柔:“阿樱,我爱你。”
沈樱睡着前,听的清清楚楚,迷迷糊糊之间,反握住他的手。
她听到自己睡意含糊,却坚定的声音:“谢渡,我们生个孩子吧。”
谢渡愣住。
他垂眸,盯着她熟睡的脸庞,伸手捋捋她散乱的长发,不知是回答她,还是在说给自己听:“好。”
第二天清晨,沈樱睡醒时,天色还未全亮,谢渡已经起床了,坐在她床边,就这烛火看书。
听到床上传来动静,过去拉开帘子:“醒了?”
沈樱坐在床上,看他衣冠楚楚的模样,又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痕迹,想了想,又躺了下去。
谢渡纳闷:“怎么了?”
沈樱伸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你上来,陪我睡会儿。”
谢渡脱了外衫,在她身边坐下,低头捏捏她的肩颈:“还困?”
沈樱翻身,靠在他腰间,打了个呵欠:“不用上衙,起那么早干嘛?”
谢渡温声道:“习惯了,你睡,我看着你。”
沈樱弯了弯唇,又闭上眼睛,却没睡着。
谢渡摸摸她的脸:“睡不着了?”
沈樱轻轻“嗯”了一声,抱着他的腰,慢吞吞问:“你记得,我昨天说了什么吗?”
谢渡看她片刻,笑了声:“当然记得。”
沈樱问:“你想要吗?”
谢渡很坦然:“当然想要。”
沈樱点了点头。
谢渡问:“那你想要吗?”
沈樱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我觉得,有个小孩子也挺好的。”
谢渡道:“那就要一个。”
沈樱又有些纠结:“我怕自己做不好一个母亲。”
谢渡笑了笑,对她说:“不用担心,过几天姣珞要带着她儿子来洛阳,到时候给你玩几天,你先试试。”
沈樱一愣:“她还在坐月子,怎么能赶路?”
“出了月子再来。”谢渡道,“宫里传来的消息,宋妄为了对付我吧,让我母亲和姣珞一起来洛阳。”
沈樱蹙眉,不悦至极:“卑鄙。”
为着私心,胁迫一个产妇和婴儿赶路,真是卑鄙无耻。
她担忧道:“那会不会对他们身体不好。”
谢渡道:“倒也无妨,和华阳公主同行,又有母亲照顾,路上不会有事。而且洛阳比京城暖和些,气候也好,冬天对小孩子好一些。”
说到此处,倒也罢了。
沈樱又开始挑毛病,问谢渡:“你怎么不先试试当父亲。”
谢渡理直气壮道:“因为我不怕,我能当好一个父亲。”
沈樱蹙眉:“你又没当过父亲,怎么知道你可以?”
谢渡无声笑了,对她说:“因为我有一个好父亲,我知道怎么做,对我的孩子最好。”
他握住沈樱的手,玩着她掌心:“其实,你也知道的。”
虽然幼年丧母,但她的母亲,应该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所以,纵然半生坎坷,阿樱仍是个正直善良的姑娘。
沈樱脑海里蓦然浮现一张温柔的笑颜。
她怔了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母亲,是很好的母亲。
她小的时候,很快乐,很幸福。
她也可以做的很好,让她的孩子,和小时候的她一样幸福快乐。
她看向谢渡,认认真真对他说:“那我们生一个孩子吧。”
谢渡揉揉她的脑袋,极为纵容:“好。”
沈樱抱紧他,“你怎么那么好。”
谢渡拍拍她,没说话。
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谢渡扬声:“进来。”
侍女进门,垂着眼皮,禀告道:“郎君,夫人,汝南林郡守求见。”
沈樱抬头,惊愕:“舅舅?”
一大早求见,可见是昨日得了消息,便星夜兼程而来。
谢渡也惊了一下,忙道:“请入花厅,快送些热汤热饭,我马上就到。”
随着林汝靖被请入谢府,很快,河南郡守、陈留郡守等几人,纷纷上门求见。
谢渡出现在花厅时,除却崔嘉禾和陈郡郡守孟元磬外,豫州四位郡守齐聚谢府。
瞧见谢渡,纷纷起身道:“大人。”
谢渡摆手:“我如今已是庶民,大人之称万不敢当,诸位唤我明玄即可。”
话虽如此,众人却只唤他一声:“谢郎君。”
河南郡守庾巍道:“谢郎君,如今情形难测,我们求见,是想请教您,接下来该当如何?”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
谢渡笑了笑,温声道:“诸位都是朝廷的命官,自然是按部就班,负好你们的职责,管理好你们的郡属,以前怎么做,以后就怎么做。”
庾巍很直接:“那崔……”
谢渡打断他:“我的事,是陛下圣裁,与旁人无关,庾大人明白吗?”
庾巍当即明白过来:“是。”
话不必说的太白,便人人清楚。
谢渡因新政受到责难,但只要他们四位支持新政的郡守能够守住位置,担好职责,纵然谢渡失势,新政就能继续。
何况,有京中左仆射大人在,谢渡又岂能算是失势。
其他几人便道:“郎君的意思,我等都明白了。”
谢渡温和道:“若我所料不错,不日新任刺史便会上任,届时恐怕要辛苦诸位了。”
庾巍便问:“敢问郎君,新刺史是……”
谢渡道:“现任京兆府柳京尹。”
京兆府尹虽是正四品的官职,却非常重要,又是简在帝心的人物,兼之出身大族,升任正三品刺史,并不奇怪。
其他人也不意外,只道:“我们明白了。”
谢渡笑了笑:“明日我准备回陈郡老家,若有机会,再请诸位喝酒。”
几人拱手请辞,唯独林汝靖留了下来。
第83章 大乱寒冬已至
送走三位郡守,室内便仅余林汝靖和谢渡二人。
林汝靖脸上露出一丝惭愧,叹息道:“明玄,是否因我的缘故,连累了你?”
谢渡微微讶然:“舅舅何出此言?”
林汝靖道:“他们说你,任人唯亲,勾结党朋,若是没有我,你便不会有这条罪过。”
谢渡笑了声,无奈摇头:“舅舅,这只是他们无故罗织的罪名,若说我任用妻子的舅舅算党朋,那他们那些任用同族亲戚的,又算什么?”
“今儿在人前大肆渲染我罪行的几位官员,个个出身世家,若无党朋之举,他们是怎么入的朝,怎么为的官?”
“有心之人,自然能找到罪名。”谢渡摇了摇头,“舅舅,只要你我问心无愧,就不必多心。”
林汝靖点了点头,不再拘泥于此,问他:“那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谢渡很是随性:“与阿樱游玩一段时间,至于其他的,暂且不提。”
林汝靖道:“不管何时,我总是站在你们这头的。”
谢渡笑了笑,坦然受之:“舅舅对阿樱的心,我从没怀疑过。”
这么多年来,沈樱与舅家始终亲密无间,定是因着舅父舅母疼爱她。
他从不怀疑林汝靖夫妻会对沈樱不利。
林汝靖颔首。
二人又寒暄了一会儿。
侍女进门,恭敬道:“郎君,林大人,早饭已准备好了,夫人谴我来请二位。”
谢渡起身:“舅舅用了饭再回去吧,否则阿樱要恼了。”
林汝靖无奈地笑了笑:“好。”
用过饭,沈樱亲自将林汝靖送到大门口,千叮万嘱:“舅舅,你回去的路上一定要小心,在家等着,过几天我去看您和舅母。”
之前她没时间出去,也没法离开洛阳城。
如今谢渡被罢了官,庶民一个,想去哪里都可以。
林汝靖点头,冲她挥了挥手,表示明白,便登车离去。
待马车转过街角,没了踪影,沈樱回过头看谢渡:“你说回陈郡,什么时候出发?”
谢渡道:“明日。”
沈樱问:“路过汝南的时候,我能去看看舅母吗?”
谢渡纳闷:“你都跟舅舅说好了,还问什么?”
难不成他还会拦着不成?
总归也没什么急事,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沈樱弯唇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往里走。
谢渡紧跟着她,盯着她轻快的脚步,若有所思。
四位郡守一同拜访谢渡的消息,拦都拦不住,不过半日,便传的人尽皆知。
下午,豫州军统领许益上门求见,与谢渡密谈半个时辰。
众人都以为,谢渡将会有大动作,反击这一次的打压。
一时间,整个洛阳城的官员,目光都聚集在谢府。
然而翌日清晨,众人发现谢府门口停了足足八辆马车,仔细一问,才知谢郎君竟是要携夫人回陈郡探亲,归期未定。
众位官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不懂他的路数。
刚被罢官,不说想法子再回庙堂,也不闭门思过,偏偏兴致勃勃回乡探亲,行李拉了几车,倒好似罢官的事情,对他毫无影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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