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死在她手里的,是与她同岁,但更得父亲喜爱的庶出妹妹,从此妹妹就永远停在六岁。
如今她已经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可想起从前,仍然觉得不过是各凭手段,若世间真有因果报应,她早该在六岁那年便进阎王殿了。
可是卢嬷嬷不一样,东方氏眼角留下泪水,她也分不清,这一生的最后,她想见的究竟是她娘,还是卢嬷嬷。
第34章 还不是因为他喜欢听? 善郡王府的人就……
时隔两月, 孟初终于吃到善郡王府掌膳大师傅的手艺,都恨不得自己多个肚子出来。
赵祈看她连之前用着一般的酥鹅都夹了三四筷了,就道:“用完膳喝些普洱茶, 别伤了胃。”
孟初也觉得自己有八九分饱了, 晚膳不易用多,就放了筷子,接过刚刚怡兰端来的茶抿了几口。
趁着下人撤膳,赵祈带着她到屏风后的书案练字。
“为什么我总是练不好?笔我也换了。”孟初看着纸上结构歪歪扭扭的字, 始终想不明白。
赵祈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个好字, 就走到她身后, 握住她执笔的手, 带着她去写。
孟初侧过头看着他垂下的眼睫, 烛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斜映出明暗,赵祈叹气:“看字。”
蘸了墨的笔尖在雪白宣纸上落下了两个字——栖栖。
她先是不明所以, 在心里默读一遍, 才发现是赵祈在路上给她编的假名。
原来是这个栖。
“我还以为是序齿的那个七。”
赵祈气笑了:“爷在你心里就这么敷衍?”
孟初转过身,投入他的怀里:“那个七也好, 殿下是六,我是七,咱们正好连一起。”
她说完鼻子就被刮了一下,“油嘴滑舌。”
还不是因为他喜欢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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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车慢腾腾的排在城门口, 守城门的小兵目光如炬, 见赶驴的汉子说话口音不是京都的, 就拦下来, 让到一旁过查。
汉子五大三粗,穿着一身褐色的短打,裤脚还算干净, 但蓝布的鞋面上都是泥,明显是赶了远路。
“做什么营生,来京都所为何事,要待多久?”
武山干巴巴的回答:“小民是做书童的,来京都送少爷回家,待……小民也不知道待多久,老夫人没说。”
“你?书童?”小兵将他来来回回扫一眼,见他虎口处还有茧子,就转脸又喊了两个人过来一起盯着他。
武山紧张得僵着身体,一点都不敢动。
“老老实实说,不然就先押个两天!”小兵斥道。
“小、小民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你是送少爷来的,你家少爷人呢?”
武山指着驴车拖板上的破旧大木箱,“在里面。”
另两个小兵脸色一变,赶紧去把箱子打开,里面果然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蜷缩着身体,等他们上手一模还是活人,这才松了口气。
“村子里没有马车,少爷嫌睡拖板太晒,就睡在箱子里,气口都留出来的,里面还放着冰。”武山认认真真的解释了一遍。
那少年被这么一吵也醒过来了,迷迷糊糊一睁眼,差点被面前几张脸吓死。
“这小孩,我问你,你家既然就是在京都,爹娘姓甚名谁,家宅何处?”
他打了个哈欠,“我爹姓孟,叫什么忘了,我娘姓武,叫什么我也忘了,哦,我爹还是个官。”
见小兵越听脸色越差,武山连忙补话道:“我家老爷是当朝礼部员外郎,姓孟名知少,家就在进城后往东南方向的石青巷子里。”
小兵哪知道什么员外郎,但既然家里老爷真的是做官的,态度就比刚才好多了,又查了他两人的路引,放他们进城了。
驴车继续慢悠悠的走,少年从箱子里爬出来,偶尔路上有孩童好奇他坐的驴车,他就做个鬼脸吓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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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弟回来了?”孟初手里的茶都顾不得喝了,以往只有年节时,爹娘会带着她去乡下拜年,但也是当天去当天回,不是他们不想多待,是祖母从不许他们留宿,所以姐弟两其实并不相熟。
自孟初和赵祈一同从乌州回来,赵祈要么在前院,要么就来这院子,府里明眼人早就看出来,这位孟良媛是不得了了,连带着丰米他们在外行走也方便多了。
有时候虽说规矩如此,但规矩也是要看人嘛,所以丰米就轻轻松松被放出了府,知道主子念家,特意去石青巷子那转了一圈,没想到还真被他打听到别的事来。
“奴才听巷子里头一家,一位脸圆肚大,约四十岁上下的夫人说,前两日就到了。”
这描述孟初一听就知道是他们巷子里,那个嘴最碎,什么热闹都想凑的钟夫人。
“我祖母没跟着来?”
“听说是一个壮汉赶着……赶着车送少爷来的,没有旁人。”
她祖母竟然让她弟自己回来了?放手了?
孟初脑中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一闪而逝,她祖母不会……不行了吧?
“丰米,我写一封信你给送到我家,送前去问元德,要是不行也不必为难。”
“是。”好在还有后半句,这下就看元德有没有眼色了。
若说别的,元德恐怕还得谦虚几句,但他从小伺候赵祈,后院的主子哪个该给脸,哪个该避着不搭理,他心里是清清楚楚。
他是殿下的奴才,郡王妃都管不着他头上,自然是全凭赵祈的喜好做事。
所以当丰米试探着刚开了口,元德直接就答应了,连孟初特意没封口,好让翻查的信都没看一眼。
“天色黑前回来,让王禄来带你去门房拿进出牌子。”
不过是送信的小事,虽说有的府是有规矩不让后院女眷与外通信,但赵祈对这些倒是手松,之前陈良媛和周良媛偷偷拿银子给门房送家书,他们殿下知道了也不过就嗯一声。
上面要是不同意,就那几个钱,门房能冒着掉脑袋的事去做?扯犊子。
丰米揣好信就去领了牌子出府了,王禄来送他出去前还哥俩好的跟他说,回来帮他带些香膏子涂手。
他怎么样也是元德的徒弟,在前院也算个人物,想要香膏子哪里需要丰米带,不过是借个由头熟络,人嘛,互相欠几分,才能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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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米换了衣服,说话又特意压着嗓子,一般人还真察觉不出他是个太监。
等他到石青巷子的时候,正好就见钟夫人带着个婆子要进府。
“哎呦小米,你昨日回去事成了没?”钟夫人眼尖看到他。
丰米就一脸苦相:“我家夫人说我没打听到点子上,让我今日再来一趟。”
钟夫人旁边的婆子插嘴道:“这不给个明白话,也不说是哪家小姐,你又哪里能打听到,你家少爷想提亲的小姐家中如何?”
“我家夫人也是怕事没成,反而坏了人家小姐名声,这才让我什么都听,什么都回去说,不瞒您说,连是不是在这条巷子里住着都不一定。”丰米撇撇嘴,“还有两个人去了其它地方问呢,谁也别想猜到是哪家小姐。”
钟夫人虽然平日里碎嘴,但家中也是有女儿的,见丰米的主子如此为那小姐考虑,心里很是赞同,何况这手段像是权贵深宅用的,想来那夫人也不一般。
“我也只能帮你排掉些不可能的,比如咱们这里的孟家就不会是,他家那位小姐……”钟夫人指了下天,“到那去了。”
婆子是个没什么规矩的,还朝孟府方向歪歪嘴,“她家现在可是乱成一团粥喽!”
等钟夫人带着婆子进府,丰米才绕了个弯到孟府侧门,“我家主子让我来给老爷夫人请安。”
连喊了两声,里面才传来一句:“这几日咱们府上不见客,您回吧。”
没办法,丰米只好露出点话音,“我家主子也姓孟。”
门这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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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不读书,我也不进书院。”孟止躺在小榻上,翘着腿,感受到武山从冰鉴那边扇过来的凉风,舒服的眯起眼。
孟武氏这几日是嘴都说干了,孟止回京都她也是人到了才知道,这几日都忙着给他找先生找书院,结果孟止就是不愿意,明明之前孟老夫人说孟止是个书呆子的啊。
“你祖母让你回京,就是为了你能进书院读书,明年考童生,她若知道你如此,得把你拘在身边一辈子!”
孟止一个翻身坐起来,“那你就别和祖母说,你不说她怎么知道?”
这要是孟初,她一个巴掌都上去了,孟武氏硬压着火气:“欺瞒长辈,荒废学业,你究竟想如何?”
他瞅见孟武氏像真生气的样子,就嘻嘻一笑道:“我可不是荒废学业,我是学不进去,这叫及时止损,欺瞒长辈?您不是也拿什么收散货的商人骗祖母?”
这话说得她一惊,下意识就直接动手揪住孟止耳朵,“你怎么知道的?你祖母也知道了?什么时候?哪里漏的馅?”
被揪了耳朵,孟止反而老实多了,也没摆出那副怪样子,“娘,是武山觉得那商人不对劲,跟着他到了你铺子才猜到的,只跟我说了,祖母什么也没察觉出来。”
旁边的武山露出一个憨厚的笑,他是孟武氏娘家的家生子,从孟止一生下来就跟着了,这么多年也是有他在,她才少些担忧。
孟武氏放下心,又恨得拍他后背一巴掌,“兔崽子人小心多!跟你姐一个样!”
孟止一听这话就别扭了,“怎么一直没看到她。”
来了几日了,就没见到孟初的身影,他甚至偷偷猜过,是不是孟初不想他回京都,也不想见他这个弟弟,这才避开他,孟止也就一直憋着没问别人孟初去哪了。
孟武氏嘴上打了个磕巴,他祖母没跟他说啊?
就在这时,陶姑姑满脸喜气的进来,“夫人,咱们小姐来信了,善郡王府的人就在前面候着呢!奴婢问过了,这下可是正儿八经的拿着进出牌子的,您就放心吧……”
她也下意识带着笑刚站起来了,下一刻就见孟止猛地冲到陶姑姑面前:“什么善郡王府?我姐在那?她在那里做什么?”
第35章 真让栖栖目眩神迷 结果这傻子跟上书房……
丰米回来的时候, 天色还早,他问了院子里洒扫的丰谷,知道孟初在屋子里跟望兰看之前殿下栽种的花, 就没急着过去。
他先打水擦干一身的汗, 闻了闻身上没有味道,这才换了衣服去禀告。
“主子,奴才回来了。”
孟初带着望兰仔细查看那盆刚冒头的植苗,听见丰米声音就让他进来, 望兰知道丰米今天是出了府办事来回禀, 就先退下了。
“见着我娘和我弟弟了?”
“见着了, 老夫人还赏了奴才银子呢。”
丰米他们这些净了身的太监, 都是得到内务府训一遍规矩, 才能送给主子们支使的,回话必得是小心谨慎, 像这种说一藏二的, 必然就是有些蹊跷。
孟初眉梢一动:“孟止怎么了?”
丰米弯着腰,想想他主子家里的小公子, 感觉后背又被吓出一身冷汗,他就没见过那么能闹的小公子。
“小公子先前不知主子入了府里,见奴才到了,便颇感意外。”天爷, 哪里是意外, 是气得眼睛都红了, 瞧着不像是被拘着在京都长大的, 说话没有章法,口口声声说跟着他到善郡王府把他姐姐接回来,万幸有孟夫人拦着, 直接让人锁屋里了,这要是被外人知道,孟大人肯定是要被参一本的。
孟初也是不知说什么好,祖母怎么什么事都瞒着孟止,这任谁知道姐姐人生大事都没通知他,肯定也得恼。
“你也是辛苦,回头让怡兰拿个大荷包给你,我弟弟性情腼腆,不善言辞,是家里忘了事先说了。”
得,丰米这下明白了,敢情他们主子跟弟弟也没相处多少日子。
孟武氏还回了封信,丰米往后看看院子里不见耳目,这才呈给她,见孟初没有想再询问的意思,便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信拿到手,孟初便到小榻上靠着,将窗半支开,借着霞光纁黄,将信展开了。
大概是怕信会被查阅一遍,孟武氏信中措辞很是周全,开篇先问候善郡王和善郡王妃好,然后才是念叨她要好好保重身体云云,孟初皱着眉头看完第一页,要不是字熟悉,她都怀疑不是她娘写的了。
下一页就正常多了,跟孟初说孟老夫人身体好着呢,啥毛病没有,为了让你弟弟能有把握考童生才送到京都,孟止到后,你爹十分高兴,每逢休日就去道观里帮你弟弟祈福,平日还会指点其学业,信最后暗示一句,她就不准备把孟止送回去了,以后都留在京都。
孟初眼睛都黏在她爹去道观那句话上了,不对啊,他爹不是说没有烦心事,不扰天尊静?这是怎么了?她娘没有明讲,难道是因为涉及官场?
总不可能是因为孟止吧,她是越想越糊涂。
赵祈一绕过屏风过来,就看她手里拿着信,眉毛蹙着。
“还不点灯?看坏了眼睛怎么办?”
留在屋外的元德耳朵尖,听到这话就立马小声斥院里的望兰等人,“真是规矩差了!屋里也没留人伺候!”
孟初见他来,就把信拿给他看,赵祈一怔,顺势坐她旁边,接过来扫了两眼。
“孟夫人恐怕是担心你弟弟的学业,我让人去一趟,看他想到哪个书院。”
孟初虽然知道她爹官职不显,但与京都几家书院的学士都有来往,按理说不该找不到书院,但万一她弟想去的那个,她爹关系不好使呢?于是就拉着赵祈衣角道:“多谢殿下,到时让孟止来府里给你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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