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祈手搂着她的腰,两人一起歪躺在榻上,他伸手把窗全推开了,如今天已渐渐有了凉意,他想在今年年节前,把栖栖晋侧妃的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孟初哪里知道他之前床榻间说的那句孟侧妃,竟然是真的,她都没放到过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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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祈自从乌州回来,就被皇上放到了刑部历练,每五日都要上早朝听政。
先帝时早朝是十日一次,当今认为如此会有“机要之事,多变难顾”,于是改成了五日一次,像赵祈他们这些皇子倒还好,比往常早起一个多时辰便可,一些官员住在京都城边的,都得前一天吃过午膳便睡,睡醒天黑了就往宫门赶。
孟初听到旁边有动静,本来还以为赵祈是起夜,等迷迷糊糊看到帷幔外点了烛台,才意识到他竟然是要洗漱穿衣了。
如今夜里冰鉴都撤了,她伸手拿了旁边黄花梨雕如意纹衣架上的银朱色披风盖身上,她动作轻,怡兰看到她出来吓一跳。
“主子……”
赵祈已经穿戴好了,正有下人往他腰间挂香囊玉佩,身上穿的是元德送过来的郡王朝服,玄黑为底,朱红为里,上绣彩纹五爪行龙,衣角和腰间碧玉带,则是有山河纹、花鸟纹、日月纹,龙纹发冠后有红细绸带披下,等用完早膳,赵祈还要配玉剑、广袍。
孟初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穿朝服,霎时顿住,等他在微弱烛光下抬眸,对她露出点笑,她才好像觉得,刚刚那些莫名的疏离感都消失了,面前的还是赵祈。
“是不是吵醒你了?再去睡会。”以后上早朝前一晚还是歇在前院,不然会扰了栖栖。
孟初摇头:“睡不着了,正好和殿下一起用早膳。”
既然主子们都醒了,元德就让人把屋子里的烛台都点起,他心里嘀咕,殿下待孟良媛是真用心,先前都不让多点几个,走路都不许有声,就怕吵着。
怡兰在孟初身边久了,各种简便的发髻都琢磨了个七七八八,不过一刻钟就给她妆扮妥帖,这才出了里间去用膳。
虽然早膳十分丰盛,但赵祈只是吃了半块麦饼,就没再用了,等着她吃差不多才放筷。
不仅是他如此,上早朝的官员没一个是敢吃饱喝足去的,殿前失仪是会直接被司礼官记一笔的。
等赵祈出院门的时候,天色还只是透着一层蓝,远处天际之间才看到有霞光微现。
“殿下。”
他一转身,孟初就在他身后,不等赵祈开口,她就状似给整理衣袍的样子凑近他耳边,“殿下穿朝服真让栖栖目眩神迷,难以自持……”
元德站在一旁七八步的距离,借着还暗的天光瞄一眼,嚯,不知孟良媛说了什么,他家主子耳朵后面连着脖子全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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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礼和赵禧正在大朝门前等着太监报早朝,赵禄在不远处和其他朝臣说话,没往他们这看一眼。
赵禧用肩膀撞了下赵礼,“你和三哥闹别扭了?”不然他俩可得是形影不离。
“没有,少问,闭嘴。”
赵禧啧啧两声,他四哥怎么跟小孩似的,这么大了还和兄长耍脾气。
“有道是旁观者清,没准我就能看出来,因为三哥又把你身边那些狐朋狗友给打发了?”
赵礼冷眼看他,往旁边挪了一步,没接话。
赵禧可不怕,他又贴过来:“四哥你说,我绝对守口如瓶。”
一听这话赵礼就气不打一处来,以前在上书房,他发现教他们经史的徐太傅,在三日小考中只查他们背书当篇的前后十句,见赵禧每次完不成,都被学官上报给父皇引斥责有些可怜,就给他透露了一点,结果这傻子跟上书房所有兄弟都说了。
等皇上拿了学官的折子一看,皇子们本月竟然对经史如此好学?于是亲自到了上书房抽查学业,结果就是他被查出是“罪魁祸首”,罚抄了二十遍书!
“一边去,老实的守着你郡王位子。”
“四哥,你真关心我。”
赵礼这下是真不理他了,老五的傻他早心里有数,被禁足在宫里几年了,还想不明白当时入了套子,真以为是他自己运气好,凑巧就能知道王陆远在那日早朝被参。
没准父皇留他在宫里,也是想护几分,毕竟他这些儿子里,傻的就那么两个,物以稀为贵。
眼皮子一抬,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另一个傻的也来了。
赵祈见着他俩,拱手行个礼:“四哥,五哥。”
赵禧看他嘴角含笑,打了个哆嗦,小六笑起来真吓人!
赵礼往旁边又挪一步,“六弟好,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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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朝无波无澜过去了,但有些门道的都清楚,等永亲王回来,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等皇上回了圣宸宫,早有人在偏殿候着,等传觐见了。
曹进递了个眼色给角落候着的曹顺,后者意会,立刻去请人了。
皇上朝服还没换下,抿了口温度刚好的茶,刚把茶盏放下,便有人进殿行大礼。
“臣弟参见皇上,皇上万岁金安。”
“曹顺,赐坐。”
“谢皇上。”
来人坐在椅子上,这才露出了全脸,赫然便是本该还在乌州的永亲王。
“事办妥了?”
永亲王陪笑:“还得是皇上您有先见之明,派了善郡王去,正好与臣弟明暗配合,这才让大鱼冒头。”
这人选也是皇上斟酌过的,让心思过深、和朝堂牵扯太多的去,怕是得想着把乌州的事里里外外查个透彻,把官员的把柄都握在手里才能愿意,若是让万事不管,只想得过且过的去,又哪里能让暗中之人放在眼里。
皇上叹道:“朕儿子中,就这四五六最傻,其余都是再聪明不过了。”
这话永亲王哪里敢接,皇上说自己儿子傻吗,他难道能回皇上您说得对?那不缺心眼嘛,于是就干巴巴的道:“臣弟倒是觉得皇子们皆是有勇有谋。”
皇上的话有时候得反着听,夸这人聪明,不代表真的是夸,说那人傻,也未必是嫌弃。
第36章 孟初从前只觉得床榻之事 最好连赵祈一……
自从赵祈上朝后, 他就逐渐忙碌起来,有时四五天都不见人影。
玉兰小心抱着一只细颈花瓶到廊下擦拭,天光照着, 才能看清上面有没有划痕。
自赏兰走后, 平日里茶具布料等,也交给了还负责整理小库的望兰,布料最是难保管,像玉兰这样在日头下面肯定不行, 会晒败了色, 只能放在廊下阴凉处散散湿气。
她见玉兰抱着花瓶眼睛都快贴上去了, 就道:“花瓶放在屋内, 除了你哪有人去擦去碰, 怎么会有划痕?”就算是有,主子哪里会往这些地方看。
玉兰把花瓶又转了一圈, “好姐姐, 你是真眼睛不往院外瞧,只念着手里的库房册子, 外头不知多少人想挤进咱们院子,我现在当然得做事万万小心。”
主子可是个念旧情的人,对她们也从没冷过脸,这句望兰还是咽下去了, 玉兰这样也好, 省得有时候做事不仔细。
殿下要么不进后院, 要么就是到主子这来, 上次她出院子遇到陈良媛身边的芳怡,还被有意无意撞了下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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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勤奋真有些用,虽然孟初的字还没有什么长进, 但绣样子已经算是个入门了,起码现在乍一看,怡兰她们有一半能看出是什么。
只是天天抱着绣绷,孟初这几日总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怡兰见她抬手揉,就有些忧虑。
“主子每日练半个时辰便好,总是练那么久,害了眼睛不说,手腕也是要酸痛的。”
“殿下生辰快到了。”她好像已经要来不及了,赵祈生辰就在九月三十日,不过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本来是想给他绣一条腰带,但郡王腰带上是有规制的,那些复杂的花纹孟初看一眼就放弃了,哪怕是常服搭配的腰带都十分精致,她绣的就算是送上去,恐怕都找不到能搭的袍子。
怡兰不好把话说得直接,就拐了个弯劝她:“刺绣本就是细水长流,除却偶有天资者,年年岁岁才能练出来的手艺,主子若是想尽心意,不如从自己拿手的方面找,正好现在练熟明年再给殿下送绣品?”
拿手的方面?孟初还真想了一下,画一副素描给他?可她前世加今生,得二十多年都没动过笔了,写个百寿字?算了吧,赵祈还年轻着,而且她的字……孟初心里还是有数的。
眼神落在自己的十指上,突然一个想法一闪而过。
“怡兰,你去看看,前院库里有没有羊毛,有的话拿些来,不必太多。”
羊毛?纵然怡兰一向是不多嘴的,此时心里也不禁疑惑,难道是要做靠枕?
好在羊毛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是孟初要的急,前院太监把去了油脂和杂质的羊毛送来,也没敢问是做什么的。
孟初拿着篦子带着怡兰她们去把羊毛梳开,只留下最轻柔的绒毛,玉兰怕自己打喷嚏,还特意系了面巾在脸上。
望兰做事认真,旁边玉兰瞅她好几眼都没发现,直到后者拿脚踢了下她鞋后。
望兰皱着眉:“做什么?”
她两在屋门口坐着,离孟初她们还有些距离,玉兰也不担心被听见,就小声道:“我也看明白了,主子是准备纺羊毛线呢,但是怎么不直接要线,反而从羊毛开始弄?”
“主子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你瞧这篦子过一遍的羊毛多绒,何况怡兰都没说,这事肯定另有玄机,你少揣度主子心思。”
这是又拿话堵她了,玉兰被噎住,想想也是,主子要是想要羊毛线,她不知道有,难道怡兰不知道?
屋门打开,孟初坐在小榻上都觉着四处明亮,处理过的羊毛没有味道,反而透着一种青草味,弄起来还挺解压的。
怡兰在心里叹气,这下还说什么,谁能想到主子是要纺线的,也怪她没往其它地方想,只能以后寻个机会把事点透。
原本孟初还准备自己动手纺的,玉兰就劝她说府里针线房有纺织的工具在,没那些东西,线出来不一定得用,容易断,孟初在自己不懂的领域十分听劝,立刻就让丰米拿去送给针线房了。
针线房的嬷嬷拆开布袋一看,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袋羊毛,好端端的来纺什么线?
有人为难,“快入秋了,许侍妾还送了布料来做秋裳,这几日便要呢,我腾不开手。”
嬷嬷就对着她嗤一声,“可醒醒脑子吧,就算是你两个窟窿里的东西是摆设,看不清谁得意些,难道良媛与侍妾谁尊谁卑,还要人指点你不成?”
那人立刻便噤声不语,若不是先前收了银子,她刚刚也不会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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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祈这些时日睡不到三个时辰,甚至有一次宫门落锁,没出得去,只好报了条子给父皇,去承乾殿住了一宿。
如今京都只怕没有几个人知道,永亲王已经回来了,甚至就在宫中,日日与父皇奏对。
圣宸宫侧殿还专隔开一间屋子,让赵祈与永亲王理事用。
手里的粮报已经翻到昭玄三年,竟然还没有和永亲王从乌州带回来的账本对上号,不知被昧下了多少,只是娑道教这三年胃口大了,才被朝廷察觉不妥。
赵祈只是粗略一算,就被那庞大的粮税数额惊住。
永亲王到底是从先帝那会便经历过来的,倒还稳得住,他捋了下胡须,“也真是你立了功,将那专掠女子的夫妇给截到了手里,不然想顺藤摸瓜,我不知还得耗在乌州多久。”
要不是那夫妇生了二心,偷偷想把女儿送出去找靠山,自己匿了行踪,把幕后之人瞒得彻底,对方也不会还以为他俩在给他赚银子,什么防备都没有。
而他们之后想对孟初下手,就是打算将孟初送给乌州知府——便是那日在宴会上,与孟初有口舌之争的东方夫人的夫婿。
那乌州知府早被秘密下了诏狱,听候发落了。
“侄儿还有些疑惑,那大吉祥佛是否为照着真人雕刻而成的,如果是的话,那孩童究竟是谁?”
永亲王眼皮子一抬,见屋外没有太监侍卫,这才对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咂摸一句:“年初太子的幼子出世,本王当时在乌州,还没来得及恭贺呐。”
前朝国号为靖,当年靖厉帝放火自缢,其太子与皇孙逃出,后不知所踪,虽然当时陇朝昭告天下,前朝余孽皆已伏诛,但赵祈身为皇子,这些密事从没瞒过他,皇上还在上书房设了一门由宗亲王爷授课,与皇子们谈论前朝到今,不曾外泄的晦暗之事。
那个大吉祥佛,想来便是照着前朝那个皇孙雕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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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府时,还仍是霞光满天,不像前些日子,府前灯笼都点亮融了蜡,他才刚出宫门。
赵祈属实是好久没有休息过了,本是想回前院,没走几步就停住了。
“去孟良媛那。”
元德旁边答应一声,他就知道,殿下是只要有功夫,都得去看看孟良媛才舒坦。
夕阳渐渐落于天边一线。
孟初那边怡兰正劝她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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