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能怎么安慰?是说别犹豫该争就争,争到了登基为帝,挣不到以后被新君穿小鞋,还是说别冲动看看哪个兄弟有潜力,押宝在人家身上,没准赢了分他点肉汤。
孟初想想也知道,平日里胡闹、没规矩,说白了都是赵祈后院的事,勉强还能算闺房之乐,她要是把这些话说出来,只要传出去一点,能死个痛快都得是皇上心慈手软,再者说,赵祈可能也不需要她在此刻出现,没准还嫌烦呢。
“主子,歇歇眼睛,把绣绷搁着吧。”因是赵祈在,怡兰声音都压小了一半。
反正拿东西不过是做个面子,孟初一听她劝就松手了,想了想跟她说:“你去煮些黄连水,再拿些酸杏来,酸杏上面不要洒糖。”
“主子要不要再配些糕点,压黄连苦。”
“不用,就这两样。”
屏风后赵祈只听见她说话时的气声,就是不见人过来,虽说他此刻是做戏给府里“眼睛”看,但栖栖怎么也像是被唬住的样子。
小没良心的,他都表现那么明显了,她既不嘘寒问暖,也不来红袖添香。
……总不会还记着他昨晚只夸金兔子?赵祈还真不是故意惹她生气,那兔子一看就是她画的样子融的,夸它肯定不出错。
当然,主要因为当时在床榻上,帐子也散下来了,他实在看不清那荷包上绣的是什么。
没等赵祈犹豫要不要先去拉她一起来练字,就听有熟悉的脚步声过来。
孟初端着托盘绕开屏风时,正看到赵祈拧着眉,面容严肃的挥洒笔墨。
“爷,用些茶水。”
赵祈眼睛也没动一下,只淡淡嗯了一声。
等他最后一笔书完,这才去净了手,端了茶盏饮下。
闻到有黄连味时,赵祈还只以为里面放了些败火,没想到是直接用黄连煮的水,苦得舌头都要木了。
他还没来得及把茶盏放下,孟初便就着他的手,把黄连水都给他喂下去了。
“……咳,孟栖栖!”
不等赵祈黑脸,孟初手快,直接就往他嘴里塞了颗酸杏。
少有人知道,赵祈偏爱酸食。
宫里的糕点也好,果子也罢,从不会有太酸口的东西,杜贤妃知道他口味后,便从御膳房要了一罐盐渍青梅,可惜用的青梅是内务府挑的甜梅子,尝不出什么酸味。
孟初捏了捏他腰间的荷包,“殿下怎么知道是这个?是不是香兰跟你说了?”
赵祈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一眼就看出这是你——”话音消了。
他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只是微微低头看她的神情。
孟初正欣赏自己绣的荷包,见他说一半没声了,抬头看他似乎有些顾虑的样子,反而奇怪道:“怎么了?”
“其实香兰原本并不是要进这个院子的……”
“这又如何?”她都没太理解赵祈为什么有些心虚,“香兰在我身边多好,难道我有事情是你不能知道的吗?”
这要是放在前世看的宫斗剧里,香兰就是大杀器,别人根本不要想着陷害她,赵祈的眼目就在旁边,简直立于不败之地,什么误会啊狗血啊都不可能发生,何况虽然不曾眼见,但香兰肯定身手不俗,有她在院子里不要太有安全感,如今想来,当时在曲梧院赵祈来那么及时,没准是香兰察觉不对,早一步报信去了。
在孟初跟赵祈掰着手指算香兰的好处时,赵祈却想到了父皇和太子。
是不是在一开始,父皇在太子身边留那么多人,也只是想要保护他?那如今呢,如今也是吗?
第51章 谁能有栖栖胆子大? 杜贤妃召善郡王侧……
年节一过, 初春回暖。翰林院在派人请示过赵祈后,便将新修订的万民广记呈了上去。
皇上看完只传下一句话,“可留阁借鉴。”意思就是虽然他还不太满意, 但书可以暂时就这样了。
有了皇上这句话, 翰林院众都放下悬着的心,随后便各归其位上值,唯有赵祈手里没了差事,看似是皇上没再拘着他, 实则真正成了位闲人。
“之前不是说京都外那个庄子里, 玩意很多吗, 不如我们去那待两天?”
孟初担心赵祈面子过不去, 又将自己关书房里, 这次她可想不到什么能哄了。
但赵祈却比她想得平静多了,二哥已经回京, 朝堂上乌烟瘴气, 哪怕二哥和太子明面上都各退了一步,但下面的人可不愿意放过这个能撕下对方身上一块肉的机会, 这个时候清闲,不入朝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让元德去安排。”庄子里地方大,一些玩乐都放得开手脚, “之后让人把孟止也接到庄子上, 我还没见过那个机灵鬼。”
可算了吧, 孟初都不好直接说, 他自己的弟弟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孟止那个顽皮的,“他如今正跟着侯小公子读书, 好不容易定了心,这个时候把他放出去,我娘可不愿意。”
赵祈也没强求,只是拉过她的手,看她掌心柔软便道:“等到了庄子上,爷来教你骑马,府里还有一匹勒泰马,脾性温顺,品相一流。”
“我不骑。”话一出口,孟初反而自己都愣了下,“……我自小有些怕马。”
胡说,在去乌州的驿站时,还闹着要喂马,赵祈也没戳破,只是心中思量,栖栖还有什么事在瞒着他呢?
可惜一向计划难定,就在元德把事都安排好,第二日便要去庄子时,宫里突然传话到府里,杜贤妃召善郡王侧妃进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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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妃宫服被怡兰小心翼翼的取出,用熏炉烘了四五遍,唯恐有湿气,连第二天孟初要配的头面首饰,她都先拿出来摆放好了,就怕忙中出错。
孟初原本还有些紧张,但见她和香兰来来回回忙个不停,不知不觉就稳住了。
晚上赵祈还少见的在床帐中,跟她说了些年少旧事。
“杜娘娘待我如亲子,她见你也只当个晚辈看。”得到消息时他也疑虑许久,自杜贤妃把孟初封良媛送到他身边,再到如今召她入宫,这些都不像杜贤妃往日会做之事。
杜贤妃自然不会有恶意,但赵祈却担心明日还有其他人在场不依不饶,依孟初的身份,跟宫里哪一位娘娘谈尊卑都是自讨苦吃,怕直说惹孟初心乱,便只点到为止——若有万一,反正孟初是晚辈,计较太多,未免有不慈之嫌。
孟初听到一半就觉得睡意越来越重,原本还是和赵祈面对面卧坐在床榻上,最后实在撑不住,直接就歪头趴下去,头一沾到枕头就瞬间入睡。
“……”他真是白担心了,谁能有栖栖胆子大?
赵祈从枕边拿出发带,帮孟初把墨发大概系束,免得第二日缠在一起,梳头都叫唤疼,明明心里烦乱一团,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旁边的人睡得太香,他也跟着沉入睡梦中。
长夜漫漫,初春时屋里还是寒气重,角落里炭盆摆着没撤,偶尔能听到屋外风带动树枝的声音。
孟初还是第一次醒那么早,眼看床帐外面朦胧夜色,瞬时一懵。
到底是天阴下来了,还是她真醒早了,难道她内心深处其实也很紧张?
怡兰站在屋门处有些为难。
香兰在旁边劝她:“不然再晚个二刻,才寅时呢,殿下还在屋内,总不能真就不顾别的叫主子起来。”
元德打着哈欠,歪靠在回廊柱子上,自他伺候殿下开始,只有殿下醒了喊他进去服侍穿衣洗漱的,哪为这种事费过心思。
怡兰一跺脚,“我这就进去隔帷帐先唤两声,今日可是要进宫的。”孟初虽说在宫里待了一些日子,但几乎就没怎么出过储秀宫的门,不知宫里太监宫女有多势力,也就她心宽,成天待在屋子里没想着探些情况。
直到出宫了孟初竟然都没发现,别人要吃腻的鸡丝鱼片粥,就她只见过两三次。
家世低微,又容貌出众,某些人不过从手指缝里漏些银子赏给太监宫女,就有得是人来给她不痛快,病了都得是怡兰去请医女,只是孟初实在迟钝,至今还觉得她在储秀宫那段日子十分安稳,除了无趣些。
她放缓脚步,到屏风处便没动了,刚想开口,突然听到床榻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怡兰,掌灯。”
直到孟初肩上披着披风从帷帐出来,怡兰都还没回过神。
屋外元德听到里面有说话声,蜡烛也点了,便拿旁边铜盆里的凉水抹了把脸,嘴里塞一小掌茶叶,等嚼个几遍吐了,这才进去伺候殿下。
赵祈起来后都在她跟前绕了两圈。
“殿下?”
赵祈感慨:“这么久了,爷还是第一次见到寅时的栖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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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怡兰扶着她进了车舆,还是没忍住问:“主子现在困吗?要不眯一会儿?离皇宫还有些路程。”
孟初只觉得十分清醒,“大概是之前在府里睡得多了。”
怡兰不好再问,只得按下心里隐隐觉得的不对劲。
等马车停在宫门口递上腰牌的时候,天已经褪去那层蓝,彻底亮堂起来。
侧妃宫服厚重,唯一的好处便是没觉得冷,但头上的重量压得脖子都酸了,孟初也就试过一次,哪能想到穿着行走,是这么受罪的事。
老天爷,这样看赵祈年宴没去,对她反而是件好事,真要穿这个给皇上磕头,磕下去倒是容易,抬起来可就难了。
早有宫女侯在宫门,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远看不过平平,走近了便见她婉约一笑,竟似有海.棠之美。
“奴婢是杜贤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奉娘娘的意思,在这迎孟侧妃。”
怡兰道:“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她侧着身子,虽回怡兰,身子还是朝着孟初:“娘娘赐名花芙。”
花芙虽说是来引路,但并没有走在前,她一眼便看出怡兰也是从宫里出去的,景明宫在哪定然清楚,就没有多此一举。
孟初之前也是在储秀宫学过规矩的,虽说平时在府里没用过,但勉强撑几个时辰还是能的,行走间沉肩,腰背笔直,虽束腰上缠有碧色玉珠,却不能有杂乱之声,额前流苏只能轻动,若是晃着缠在一起,她的脸也算是丢没了。
花芙在后面垂首跟着,看似没有投来一眼,但孟初动作生疏并不难察觉,她不由暗惊,娘娘说这孟侧妃很是受宠,在府里与善郡王间几乎无有行礼,本以为只是夸张之谈,如今一见,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景明宫只有杜贤妃居此,来往宫女倒是没有那般垂着头都看不清脸,虽然见到孟初行礼都很规矩,但总觉得更活泛些。
“娘娘仁慈,见这些小宫女年纪小,便容她们几分,不知是否有冲撞孟侧妃的地方?”
“自然未有,景明宫很有灵气。”这话一是说宫殿,二是说人了。
花芙便笑着让她进殿坐,怕她早膳没有用,还端了碗燕窝来。
“这是娘娘常用的,还吩咐了给您带些回府呢。”
人还没见到,礼却已经给了,孟初心里多多少少放下心,看这样对她也并没有什么恶意。
就在这碗燕窝刚用完,便有小宫女出来轻喊一声,“娘娘来了。”
孟初僵着腰板从椅子上站起来,还不如走路轻松,坐着难受多了,她刚要跪下去,突然有一只带着皱纹的手扶住她。
面前的人笑容和蔼,额角都出现了银丝,她第一眼还以为是杜贤妃,等看到她发髻和衣裳,才明白过来是位嬷嬷。
“侧妃娘娘,不必行大礼。”莲嬷嬷见她只站着,这才放手到旁边候着了。
上首坐着一位看上去似乎才三十出头的女子,只穿一身藏蓝色大袖常服,内配沉香色褶裙,发间只左右碧玉双钗,再无他色,眼含笑意,朝她招手:“好孩子,来本宫这。”
孟初便又往前走两步,见她仍然笑而不语,就只好一直走到她身旁。
杜贤妃这才轻笑一声,拿手里的团扇指了指她座边的绣凳让坐下。
“是不是自接到话,便担心此次是为何事?”她说话开门见山,反而让孟初都有些不知该怎么接了,总不能说娘娘我们本来都计划好,要去庄子上潇洒,因为你去不成了吧?只好捏着帕子,做出羞窘之态。
杜贤妃早知这个她机缘巧合之下,送进赵祈府中的孟侧妃是什么脾性,如今见她以为自己没露馅,仍然扮相,就忍不住眼眸一动,嗔笑道:“还是本宫成了你与小六的缘分,怎么反倒在这拘谨起来了,本宫今日只是想好好瞧瞧你,一见你这相貌,就放下心了。”
孟初一开始还真认真听了,到后半段就不知该作何表情了,娘娘,你不会看人只看脸吧?
第52章 虽时日尚浅,但喜脉无疑 殿下知道会有……
杜贤妃在见孟初前, 就已然想过这个能在进府后不久,便能得了赵祈心意的孟侧妃,究竟会是貌若牡丹, 还是才比柳絮, 不怕她姿态妖娆,亦不怕她行事轻浮,只顾虑其心思品性。
如今见到人才放下心,眉眼灵动, 眸光清正,虽容色出众, 却另有一番不自知的美。
杜贤妃朝莲嬷嬷招招手, 后者将一本小册子呈给她。
“朝堂上的事, 本宫身居后宫,不好多言, 但既然差事已办妥, 清闲些日子也好。”杜贤妃话未说透,但只看孟初并未露出不解, 便知赵祈的事都没有瞒着她。
这些天皇贵胄一时半会儿的宠爱,做不得数,但若肯将自己并不光彩的那面露个三分,才是真把人看重了, 不止视作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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