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听这话明白些, 大概是想让她回去转告赵祈, 这段日子被忽视些也好, 不过她见赵祈可能是习惯了,最起码万民广记结束后,他反而瞧着轻松些。
“娘娘放心, 殿下一切如旧。”
杜贤妃把手中的册子递给她,“好孩子,这事本不该让你插手,但本宫宁愿你与小六和乐。”
莲嬷嬷眼见那册子被孟侧妃接过去翻看,心里愁的不行,娘娘再对孟侧妃满意,也不能将那东西给出去,日后万一被透露出一二,未来的善郡王妃还不恨毒了孟侧妃和她们娘娘?
册子上是数十位女子的籍贯年龄,家世背景,甚至连外貌都有详细记录,孟初只是随手一翻,就看到写“左臂往上三寸有痣”。
她隐隐明白过来,捏着册子的指尖泛白,心中万般复杂只归为一句——都是赵祈的错。
杜贤妃也知她所为过于离经叛道,但比起那个不知是圆是扁的女子,赵祈选的才是她看重的、愿意成全的,孟初此时的惊怔更在情理之中,善郡王妃的人选由她去挑,岂不是莫大的恩荣?
只是可惜皇上这次是罚后给赏,那册子上的女子皆家世不俗,这孟侧妃若是要挑,最好还是选容貌平平的。
“……儿臣不敢擅自评说,一切皆由娘娘和殿下定夺。”
杜贤妃话还没劝出口,花芙忽然进殿,“娘娘,齐良妃来了。”
原本把玩的团扇被轻丢在旁,杜贤妃身子向后微仰,“请齐良妃进来。”
孟初手里的册子也被莲嬷嬷接过去,她若有察觉,似乎来者不善。
“听闻今日景明宫来了位贵客,本宫给贤妃当个陪客。”
人还在殿门口刚过门槛,声却已至,身上环佩齐全,有丰腴之美。
齐良妃话虽是对杜贤妃,眼睛却将孟初先一步打量个遍了。
孟初起身行礼,“儿臣见过良妃娘娘。”
“免礼吧。”
齐良妃一来,孟初再坐绣凳上便不合适了,换座到杜贤妃右侧。
“良妃今日倒是难得有空来本宫这。”杜贤妃淡淡道。
“赶巧无事,也来见见善郡王新封的侧妃。”齐良妃给身后宫女一个眼神,后者便将手里的匣子奉给孟初。
“小六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自小没有母妃,可怜谨嫔去得早,这见面礼本宫便代她赏孟侧妃。”
杜贤妃眼眸一冷,这贱人往日便以她和小六不曾改玉牒为由,常以此博口舌之争,如今在小辈面前,竟然仍敢如此口无遮拦,简直可恨!
面前的匣子木料和雕工都属上品,但孟初也不是个蠢的,齐良妃今日敢在景明宫给杜贤妃难堪,又以谨嫔为由赏东西下来,她要是真接了,杜贤妃恐怕再也不会想见她。
“长者赐不敢辞,可儿臣进宫前,殿下特意叮嘱,年节时差事忙,未能与宫中长辈拜年,此次入宫不可收礼。”反正赵祈之前被皇上斥责也不是秘密,既然脸都丢过了,还不如让她拿来当个借口。
那宫女姿势恭顺,弯着腰举着托盘,这么久了没见晃荡一下,孟初只能撇过眼,视而不见。
齐良妃没想到能被年节的事堵回来,这孟侧妃胆子竟然这般大,什么事都敢搬到台面上。
也就孟初没个技能听到心声,不然肯定要说她才是甘拜下风,齐良妃都敢提谨嫔,她有什么不好说赵祈的?
杜贤妃和莲嬷嬷一对眼神,她勾唇一笑:“这孩子胆子小,良妃可莫要再劝她,小六的脾气你没跟他说过几句话,自然不知道,从不许人逆了他的意思。”
孟初本以为杜贤妃打个圆场把事带过去,不曾想她也把话说出个底——这个时候想起来到景明宫赏人,从前怎么不见对赵祈如何。
齐良妃脸上没了笑,“既然本宫好意无人领情,待这也无甚意思,就先走一步。”宫女这才捧着匣子,又退到她身边。
“良妃之后可得记得,若是还有哪日赶巧无事,来景明宫找本宫说些话。”
孟初紧跟其后,直接行礼,“儿臣恭送良妃娘娘。”
齐良妃来时气势汹汹,虽然败走,但也不肯就将事放过,她盯着孟初,“今日你是进宫来见杜贤妃,之后等本宫召你,你可也得到。”
好个睚眦必报,走前都要让人不得安稳。
孟初还蹲着行礼,本想说些什么搪塞过去,但可能真的是她久不如此,膝盖忽然一酸,怡兰进殿后就站的远,眼见不对再顾不得,急行几步去接,却还是没来得及,孟初整个人倒在地砖上。
杜贤妃立刻起身,“莲嬷嬷,快扶孟侧妃起身。”
齐良妃都惊得往后一让,不快道:“孟侧妃不知是哪里学的规矩,行个礼都不会?”
孟初自己觉得可能是低血糖了,听到齐良妃这句话,也懒得动脑子,直接道:“儿臣是由宫中选秀进善郡王府。”规矩当然也是在宫里学的。
莲嬷嬷和怡兰将她扶起来,怡兰还忙着看她身上有没有伤到哪,莲嬷嬷却看出孟初脸色不太对。
“娘娘,您瞧孟侧妃。”
杜贤妃听这话心里就是一咯噔,她细一看,孟初唇色都泛白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现在看着似乎虚弱不少。
莲嬷嬷想的多些,孟侧妃来的时候还用了一碗燕窝,这要查出个什么不好,她家娘娘简直是说不清了。
齐良妃见事情不对,眼睛一动,干脆又不急着走了,“贤妃还不赶紧召御医来,这可耽误不得。”
话没错,说出来却像是杜贤妃故意拖着时间似的。
“莲嬷嬷,拿本宫腰牌,召御医来。”
孟初被怡兰小心翼翼扶到椅子上,她也不好说自己可能是低血糖,吃些糕点就好了,御医来了一诊脉没问题,岂不要怪她惺惺作态。
御医来得快,见齐良妃也在此,不禁捏把冷汗,这又得是什么事。
隔着一层薄帕,御医指腹搭在孟初手腕半天,闭目凝神。
她心里都忐忑起来,不会真有什么不好吧。
又过一刻钟,御医睁开眼,先是退后一步跟杜贤妃与齐良妃道:“臣不敢擅断,还请娘娘召段御医复诊。”
段御医是有名的妇科圣手,杜贤妃心中担心已去,但结果未明,只能压着喜意,“去请。”
等段御医来了,不过一刻,便笑着报喜:“脉象往来流利,如珠滚盘,虽时日尚浅,但喜脉无疑。”
孟初一愣神,话听耳朵里半天,才下意识将手掌抚在小腹上。
“好!好!”杜贤妃笑得压不住了,“莲嬷嬷,给段御医和王御医拿赏。”
齐良妃再口无遮拦,于皇家子嗣面前也只能装出一副样子来,“实在是好事,陛下又能添皇孙了。”匆匆道喜完,便转身走了。
等大殿又只剩下她们,杜贤妃就道:“好孩子,郡王妃的事先不着急,你好好安胎,等孩子生下来养好,再召你进宫带他来给本宫瞧瞧。”
孟初应是。
出宫还是花芙陪着,知道孟侧妃怀有皇嗣,跟在后面眼睛都不错开她脚,凡是遇到鹅卵石小道,都得请她往别的路走。
后面是花芙盯着,旁边还有怡兰小心翼翼,压根没有真实感的孟初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心乱之下,走路一个不稳,吓得后面花芙握住她手腕,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孟侧妃恕罪,奴婢逾矩。”
寻常宫女窄袖,但花芙是杜贤妃身边的大宫女,自然有所不同,袖子大概有一掌半宽,情急之下伸手,只见她手腕上的玉镯清透,若在娘娘身上不算什么好东西,但宫女想得这个赏就难了。
孟初之前一直以为,她一年前在万梅园所窥到的偷情之事,另一方不是宫妃也得是其他皇室女眷,没想到真有可能是宫女。
“我无事,你这手镯瞧着好,衬得你手腕纤细。”
“是娘娘前两年赏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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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祈得了消息就一路急走,元德在后面提了几次气都没跟上。
进了院子脚步也停,直到进屋看到孟初坐在小榻上,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话本子。
他反而有些踟蹰了,直到孟初出声,才走到她身旁坐下。
“殿下?”
赵祈都不敢碰她,“早若知道,今日也不让你入宫,景明宫离宫门远,又不能乘轿辇。”
其实孟初还没想好该如何跟他说,不料他已经知道了。
她避有孕的话不聊,放下手里的话本子,转身去看赵祈,“殿下知道会有新的善郡王妃吗?”
新的善郡王妃?他只瞬息间便猜出大半,罚已过,这便是皇上的赏了。
在此朝局动荡之时,父皇这又是意欲何为,难道是有别的差事交代给他?
赵祈还皱眉沉思,孟初见他不发一言,以为他事先已经知情,当下便反手推了他一把。
“好,你最好把那一册子的女人都纳回来!”
怕挤着她,赵祈只坐在榻边上,措不及防被推直接跌在脚踏上。
要是平日,他也能把人拽下来佯装发怒,但孟初如今怀有身孕,哪里还敢那样闹她,再抬头一看,得,伸手的反而眼圈红了。
赵祈无奈的自己起来,凑到她旁边,“怎么了,有什么不痛快说吧,我还有什么事是不能随你的?”
孟初抓着他腰间的那个双兔奔月荷包不放手,“殿下真的要有郡王妃吗?”
他失笑,直接坐下来揽她入怀里,“别担心,就算有人进了府,也绝不敢对你如何,掌家之权都还是在你手中,等孩子生下来,若是男孩,爷就去请封世子。”
身为一个自小在天下间阶级最分明的皇宫长大的皇子,一向把规矩看得重,对着太子这么多年都不曾失了礼数的赵祈,能让他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传出去都得被皇上斥责的话,已然是捧着一颗真心给孟初看了。
可孟初不愿意,在她真正意识到,赵祈是她想独占的东西后,她就再也无法变成那个刚进府的孟良媛了。
赵祈如今是无法理解的,在他看来,权力才是彰显偏爱最重要的东西,若是换成父皇对二哥说,太子虽然不能让你当,但你可以掌监国大权,他登基后还得封你的孩子当太子,二哥恐怕当场就能与太子言和。
他承诺掌家之权,承诺世子之位,都是想让孟初明白,他对她的心意远不止一个郡王妃的名头。
“赵祈,我只要你,我要你只有我。”
赵祈揽着她的手一紧,“什么?”
孟初从他怀中离开,看着他的眼眸,“若我说,我要你不娶郡王妃,以后无论是何身份,都只能有我一个呢?”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荒谬。”
.
元德也是纳闷了,本来殿下还高兴的到孟侧妃院子,怎么不到一个时辰便皱着眉出来了。
赵祈回到书房,在书架处来回踱步。
“元德,把库房的书都搬过来。”
虽然一头雾水,但他还是利索的吩咐下去。
库房里的书大多都是赵祈从未翻阅过的,元德不一会儿就让王禄来搬了几箱子来。
“殿下,库房里倒是还有几箱书,只是书房恐怕摆不下。”
“下去吧,把门关上。”
得,殿下是又要把自己关书房了。
门窗一关,屋内便昏暗了许多,赵祈把箱子打开一本本的翻,直到在一个箱子中找到各朝各代皇室香艳书籍,这才继续从中翻找。
凡是看到某朝有王爷偏宠爱妾,荒废差事的,便都扔回去。
看到有皇子和宠妃长久恩爱的,就放到书案上。
直到有一本书籍里,记录某朝君王与妃子,自相识不离,虽然其出身低微,当时世家强权,君王无法在朝堂逼迫下封她为后,但后宫却只一人。
赵祈将书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在书房里坐到夜半,才突然喊元德,“去孟侧妃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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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初把话说完就轻松了,赵祈如何选,她就怎么走下一步。
大概有孕后作息都不一样,她明明睡得早,醒来时床帐外已经隐隐有天光了。
“醒了?”
她差点被吓出声,这才透过纱帐看到床尾有人坐着。
赵祈夜里到的院子,见孟初已经睡了,就没让怡兰扰她,也没去侧房睡,只是隔着帐子坐在那。
“殿下?”
“曲梧院风水不好,已经让内务府修整了,但动土还要定日子,府中湖水过深,不利于五行,日后府中不可再多女子。”他打好的腹稿一句也道不出,只能绕着圈的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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