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他其实所有事情,都没有完完全全跟她坦白过吗。
是因为那些阴暗处的谋划,她其实已经心知肚明了吗。
栖栖是不是在心里,已经对他失望了?
孟初拿着个荔枝剥的满手粘腻,刚想唤怡兰打盆水来,抬头就见赵祈神情不太对。
有点像虎子偷偷把回廊处那盆栽打碎后,一回头看到她时的表情。
……今天他怎么奇奇怪怪的。
“栖栖想知道我这两日,都在做什么吗?”
可她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孟初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有些事情不用说破,无论赵祈在忙什么,最后肯定和那个位子有关,也许中间涉及到许许多多的谋划,但她从不认为自己要参与进去。
比如已经很久没想起的程树心和孟先生,她相信他们对她的爱,她也同样爱他们,可那并不代表他们能互相打扰对方的生活。
就像在班里某个女孩疯狂迷恋某个冷门乐队时,她从来不会说乐队的主唱是她的妈妈,也不会在孟先生焦急去谈合同,没有给擦肩而过的她一个眼神时喊住他。
这不就是让彼此,都最轻松的相处吗?
“我当然想知道殿下在做什么,殿下愿意告诉我吗?”
栖栖撒谎。
第79章 能让孟侧妃都舍不得丢开手 只能附身在……
满年被赵祈让人抱了出去。
屋里陷入一片沉寂, 孟初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似乎并不对她之前的反应满意。
“那年你闻颜料染芙蓉膏的事,背后之人是东方家和太子, 他们也许本来是要让东方氏上瘾, 没想到东方氏中途将这给了我,之后又将计就计,以此来害你。”
赵祈看到她下意识移开目光,似乎想说什么将这事略过, 他便先一步握住她的手。
“东方氏是因芙蓉膏而死, 她是东方家的弃子, 其父因她幼时便害庶妹丧命, 早已不曾把她当作女儿, 但有一事东方氏死前都不知,她和那个庶妹本是同胞而生, 只是差了半个时辰, 八字便被算出太轻,六岁前养在妾室那, 且不能为人所知。”
“所以东方夫人这些年,对她冷冷淡淡。”
哪怕东方氏在她记忆中,模样已经不曾清晰,但孟初还记得初见她时一身檀香, 说她们是同府姐妹, 要有互顾之情。
“陈良媛其实已经去了, 我让元德瞒着你, 本来毒并不致命,是她怒极攻心。”
“这事你怎么能瞒着我——”她蹙眉。
栖栖总算有了些反应,赵祈眼眸微动, 却还是先自顾自说:“太子薨逝时我其实并不在场,那日在太子帐子中召我去的,是父皇。”
他莫不是喝酒了,这些还说给她听做什么,孟初想起身,但赵祈握着她的手不肯松。
“前段时间我一直在查的,便是宫中贺德妃与太后的关系。”这次他故意只留个开头。
今日这一出孟初也算明白了,他非要招惹她,把事情都说个清清楚楚才好。
是人都有好奇心,既然赵祈想把这些隐秘的事说出来,她就当自己是个树洞。
“贺德妃和太后有什么关系?”她想一想,“仇人?”总不能是有什么磨镜之情。
“十之八九,为母女。”
孟初顿时把刚刚那离谱的猜测抛掷脑后,人一下子就愣住了,当今天子可也是太后所生!
但她随后立马道:“这不可能!”安郡王她又不是没见过,虽说近亲生子也有机率孩子是正常的,但这血缘也太近了,而且这里又不是她前世,根本没有医疗条件能干预。
怡兰就曾私下跟她说起过,真要把皇上所有生下来的儿子排个序,赵祈都得是十六皇子,皇上仅有的四位公主,没一个是和赵祈差不多年纪的,其余都逝去了,齐良妃就曾有两个女儿,但都没活过两岁,由此可见,哪怕太医院有不少杏林高手,对不能用重药的幼儿也是束手无策。
况且若是没记错,贺德妃和毓妃也是同胞双胎,一个安郡王还能说是万幸,但还有宁郡王,难不成皇上还真是真龙天子,那也太扯了。
赵祈只以为她是惊讶,“虽然父皇把当年的人都斩草除根,但从贺家那边总还是能查到蛛丝马迹。”何况他让陈以去了趟母妃祖宅,用他的腰牌支了箱书回来,要说实打实的证据的确没有,但太后与贺德妃姊妹的母女关系,几乎已经难以推翻。
“我曾经见过有近亲生子的人,但所出孩子皆有缺陷,几乎没有健全,可安郡王和宁郡王并无症状。”若说常年病重,如今已薨逝的太子为贺德妃所出,孟初没准还真能信几分。
赵祈还真想了想,“四哥的确是有非常人之态。”
“……”
一开始猜测被证实时,他还彻夜难眠,但如今跟栖栖说几句,反而心里平静多了,若说荒唐之事,前朝早不知做了多少,父皇恐怕最在意的不是什么血缘,而是三哥和四哥有胥牧人的血脉。
孟初见赵祈是真没觉得此事有什么疑点,只能把话又停在了嘴边,就当是皇室风水好,安郡王和宁郡王都无事。
“栖栖别忧心,前朝曾时兴表兄妹成婚,血缘也相近,孩子平安无事的也多。”
那纯粹是有些基因病外表看不出来,何况前朝表兄妹成婚放在整个民间也是少数,加上如今人寿命短些,四五十岁离世都属正常,这才没人觉得是父母为近亲的缘故。
赵祈松开她的手,转而又抚在她的侧脸,“以后你我之间,无论朝堂还是后院,都坦诚而待,我绝不再瞒你。”
孟初知道此刻最好的回答,一定是说她也不瞒任何事,可她自己明白,有些事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于是她只能垂下眼帘,“栖栖从今以后,也诚心以待。”栖栖是栖栖,孟初是孟初。
赵祈听明白她的意思,顿时被气笑了,偏偏又没办法,只能附身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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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禄来满头的汗,刚换的衣服从前院跑一趟过来,就汗湿了后背,手里的托盘都晒烫手了。
“哎呦,王哥哥。”丰米把手里的大扫帚塞丰谷手里,转头给他哥使个眼色,这可是消息篓子来了。
丰谷瞥他一眼,拿了大扫帚就走了,这洒扫的活如今都是院里新分来的小太监干,丰米是掐准了时辰,故意在这蹲着人呢。
王禄来差事在身,本来该让人通报一声,再进屋给主子请安的,但他这副邋遢样子,实在不敢去,不然岂不是对主子不敬,一见到丰米也是松口气。
“快快快,让我歇口气,拿把蒲扇。”
丰米带他到小偏房,是院里奴才当值时喝茶歇脚的地,地方窄,最多四五个人一起待着。
王禄来一进这里把托盘放下就舒服多了,瞧瞧,还有哪个院子里能给他们设个地,还摆着个冰鉴。
“这屋还是小了好,这个冰鉴快正午放这,能到申时才化完,可消了暑气了,有不争气的小牙子晚上还想睡这,我逮了有三四次。”丰米找到蒲扇后没给他,顺手在他后背汗湿的地方扇。
不到十岁的小太监他们都习惯喊是小牙子,王禄来费劲的把手背后面,扯着衣服抖抖,“还是你这快活,事又少,你又是这院里打头的太监。”
这话既然是夸他,那就是在骂元德了,丰米嘿嘿一乐:“王哥哥志向不改?”
王禄来背对着他翻个白眼,“可等着我哥出头的吧。”早晚把元德挤下去。
丰米可不想让那王福来顶上来,他打过一两次交道,那人可不像他弟弟好糊弄,说话办事都谨慎的不得了,想从他嘴里知道什么,那比登天还难,何况王福来说话太客气,让人使不上劲,他们院里也就怡兰曾经和他一起去过乌州,有几分交情,能搭几句话。
王禄来差事在身,等后面看不出汗了,额前的头发干了后也重新笼帽子里了,就赶紧要去给主子请安。
“还得劳烦丰米弟弟去传个信。”
孟初听丰米在屋外说王禄来候着时,正在用之前画了稿子让府里去定做的猫指甲剪,给虎子的爪子剪指甲。
虎子抱着小鱼干啃,一点也不在意孟初怎么摆弄它的后腿。
“让他来吧。”
连元德如今对这位独揽殿下宠爱的孟侧妃都服气了,更何况是王禄来,他当时跟丰米示好,为的就是这个嘛。
他恭恭敬敬的请安后举起托盘,“殿下交代了,还请侧妃主子先瞧一眼。”
怡兰上前一步将托盘接过来,只看到上面巴掌大的一个木盒。
孟初正好把虎子指甲修完了,拍拍它肚子,虎子就把没吃完的小鱼干叼着,从炕桌上一跃而下,竖着尾巴绕王禄来转了一圈才出去。
这主人要是得势,连养的猫儿都不一样,王禄来咂舌,就殿下这三天两头就让他送东西来的劲头,这院里的人出去能不鼻孔朝天,那都得是孟侧妃驭下有功了,何况一只猫呢?
孟初本以为又是什么珍奇之物,但木盒一打开,映入眼帘之物,却让她心中一动。
是一对抱着的木雕小人,一个戴着发冠,发冠上有个陆字,一个梳着小盘髻,穿着束腰广袖裙。
原来赵祈这段时间手上的划伤是因为这个。
她小心翼翼将木雕小人捧在手里,本想分开看一看,却发现中间并没有刻离。
王禄来偷摸看一眼,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但前两天那流光溢彩的半鲛纱捧来,孟侧妃都只不过笑意平平的让怡兰给他拿赏钱,他再说些吉祥话就算差事办完,还没有过这样的时候,也不知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宝贝,能让孟侧妃都舍不得丢开手。
元德守在前院热得跟狗似的吐舌头,抬眼就看那蠢货不知哪来的黑伞,转着圈的往这走。
“你是做个闲人了。”
一听这阴阳怪气的话,王禄来将伞一抬,果然是他师父,心里回骂几声,人殷勤的凑上去,“哪里劳师父来等。”早知道多在孟侧妃那待会儿了。
他也配让他元德公公等,“还不赶紧去把差事回了,殿下要是罚你,可别怪师父看个热闹。”
王禄来这下老实了,将伞又送给他师父,“这可是孟侧妃赏的,晒不到日头。”
孟侧妃赏给王禄来的,他再拿着用,这岂不是明摆着他不容人吗,元德接都没接,“还敢耽误?是板子挨少了。”
他顿时什么心眼都不敢耍了,连忙去书房给主子回话。
明明冰鉴都一样的足,但孟侧妃那他只觉得凉爽,殿下这却寒得让人打冷颤。
“……孟侧妃主子都舍不得放下,仔仔细细瞧了有小半个时辰,之后还亲自把东西放里间去了。”王禄来垂着脑袋回话,眼睛余光都不敢乱瞟,就怕看到什么要命的东西。
赵祈将双手摊开,上面细细密密的伤口都不足一提了。
他想立刻就到小院去,元德却小跑进来,他跨入书房后一言不发,王禄来缩着脖子就退了出去。
元德等人出去才屏着气的把事说了。
怀齐王妃在东宫自缢了。
第80章 她身后竟然站了个人 这默契值不够,她……
孟初从未觉得人命如此飘忽, 她回望入府的这些年,有相识已久却忽然生死相隔,有清醒半生反被聪明误了性命, 也有不过一面之缘, 再听闻却是亡讯传来。
虽说太子妃如今只被称为怀齐王妃,但她毕竟是皇上第一个儿媳,其家世说起来和鸿亲王的母族何家并称过“边何中陈”。
驻守边疆的何家,护卫中土的陈家, 只是前者如今在国泰民安后渐渐沉寂, 后者则是因为后继无人, 在老陈国公去世后, 嫡枝只留下一女。
便是豆蔻年华被赐婚给先太子后, 如今又自缢的怀齐王妃。
“主子,到宫门了。”
孟初从车舆下来时, 正看到云侧妃扶着勉郡王妃向宫门去。
原本皇室女眷自缢, 是绝不可能办丧仪,不祸及家人已经是开恩, 更何况怀齐王妃还是在东宫那棵,皇上和太子同栽种的树自缢而亡,有心人甚至联想到太子突然于秋狩薨逝一事,宫中忽起谣言, 竟然意指皇上杀子, 最后还是太后命人杖杀了一批宫人, 这才没把谣言传到明面上。
如今还能让她在宫中停灵, 恐怕更多还是因为陈家对大陇忠心耿耿,如今嫡枝却再无子息。
棺椁停灵在吉成殿,虽然许烧祭祀之物, 但没有挂白,孟初从意姑手里接过满年,抱着他给怀齐王妃行了半礼,旁边有宫女举着托盘走来,上面是一叠黄纸,拿几张放在火盆里,便是她为满年代的晚辈礼了。
“孟侧妃,太后娘娘有口谕,妯娌间若有心,可于殿后抄经书一卷。”
这哪里是她愿不愿意,太后既然这样问,谁都得去,不然不得被戳脊梁骨?
“意姑,你带着满年去偏殿。”那里有嬷嬷候着,专是为了这些没长成的皇孙们备的。
孟初本以为这什么抄经不过是走个过场,结果殿后竟然被十几个屏风隔开,屏风间有纱幔做帘,怡兰被留在外面,她走过第七个屏风隔间时,纱幔微动,正看到云侧妃如无意般忽然飞快的给了她一个眼神。
……云姐姐啊云姐姐,这默契值不够,她解读不出来啊。
领路的宫女脚下一点声音没有,垂着头,只能看到她细细的脖子,“孟侧妃,您在这抄写经书,抄完一卷便能走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难道不抄完,还能有谁扣押着人不给走不成。
隔间只有一个蒲团和一个矮桌,上面除了简单的文房四宝,就只有简陋的单烛烛台,孟初跪坐在蒲团上,往两边一看,只知是有人影,桌上有一本两指厚的经书,这别提抄了,光是读都得要半天时间。
太后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以怀齐王妃为由,要敲打敲打她们这些女眷?
孟初回想一下自己平日的行事,如果太后真的耳目神通大,可能早知她没规矩了,也许她面前这本,就是故意选了抄久些的给——但一个时辰后,这个想法便被推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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