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用膳时孟初把事跟赵祈一说, 他也是皱了眉, 勉郡王侧妃消息灵通倒不让人惊讶, 赵禧本就是兄弟中于宫内耳目最灵的一个, 不是他有什么眼线,是的确三天两头的去宫里给周淑妃请安。
二哥费尽心思探听到的,没准还没有五哥去圣宸宫转悠一圈知道的多。
“老八开府那日府里不必去了, 让元德到那送个礼。”
孟初犹豫,怎么也是亲兄弟,赵祈这么做会不会招来闲话?泰郡王当时建府可是去了的。
看出她的忧心,赵祈就宽慰她道:“老八年纪小,没封郡王就出宫了,若是我们几个哥哥去,到时宴席上反而不好看,私下里再登门贺喜便好。”恐怕从二哥到老七,没一个人会去的。
孟初得了话就去给云侧妃回信,理由自然不能照实说,只能用府中事忙来搪塞,这话也不全是虚的,满年自从宫里回了府,夜半便有偶有惊神,府医来看,说是因为上次他们出去没带他,这才让满年一直心有不安。
去秋狩那次满年还太小,如今他虽然还在含糊的学说话,但其实已经明白了不少事,突然一日睡醒到了陌生的地方,哪怕有杜贤妃哄着,也免不了一场哭闹,孟初满怀愧疚,一连抱满年睡了半个月,才没有再半夜啼哭。
就为这事,杜贤妃第一次让莲嬷嬷到府里,虽然明面上没有斥责之意,但暗地里却有几分敲打,孟初也领这个情,若不是真疼满年,她又怎么会无事沾一身腥的让莲嬷嬷来此。
直到满年能被抱回去自己睡了,赵祈晚上才好留下来,多日未休憩好,眼下还有点青,孟初一看便让望兰去膳房吩咐进些滋补的汤品,让他多用些膳难,喝一碗汤就没什么了。
“如今栖栖不在身边,我都难有一个好觉。”
这话一听她就知道赵祈哄她,没睡好还不是他天天琢磨事情太多,“殿下是想我,还是想别的,也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他揽过孟初,故意用刚刚剥过葡萄的手在她脸上一点,“是或不是,且看此夜。”
她刚刚才洗漱完上了面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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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祈跟孟初说当日几个兄弟都不会去,也是没想到自己只料准了一半。
鸿亲王竟然亲自去八皇子府贺喜。
赵礼是第一个坐不住的,“长顺,去勉郡王府问问。”
问什么他没说,但长顺心里明白,一点时间不敢耽误,勉郡王府离宁郡王府不算太近,他硬是不到一炷香就跑回来了,气都没喘匀,“殿下,勉郡王说,看善亲王那边的意思。”
看他?赵礼嗤一声,老五真是一点胆子都没有,“再去安郡王府。”
长顺腿还打摆子,他可不能骑马坐车,如今得了吩咐,一擦脑门,又赶紧去了,这也是殿下看重他呀。
“殿下,安郡王说,等善亲王府,他那边要是马车去正门了,就动身。”他暗地里盘算一圈,殿下也就跟这两位郡王有交情了,总算能歇歇了。
赵礼把折扇合上,往掌心里敲了三下,“爷等个屁,管他们去不去,摆膳!”本来和老八也就只有面子情,他脑子坏了才多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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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真不去?”
孟初拿小木槌给他锤后背,赵祈感觉她力气越来越大,只能先接过木槌,“爷承你情了,快歇歇吧。”
“元德刚刚可是来说,鸿亲王都去了。”如今排行最前的兄长都到场了,他不去不合适吧?
二哥今日的确是走了一步好棋,赵祈其实也有几分两难,若是现在匆匆去,小八也知他不是真心道贺,还免不了一个马后卒的贬说,若是不去,二哥都给小八这个没封郡王的贺喜了,他这个六哥又有什么架子?
孟初没细想这些弯弯绕绕,“不去的话,我就让丰米去传膳了。”她早膳就用了半碗鸡笋粥,天一热又不想吃点心,再等等肚子都要唱空城计了。
“不去。”既然如何做都免不了落人口舌,不如好好在府里陪栖栖用膳。
而就在今日当夜,刚出宫建府,白日里还摆了宴席的八皇子,突发恶疾薨逝了。
孟初刚醒就听到此事,只能先匆匆换好素衣去八皇子府,赵祈则是一早就被皇上召去宫里,不仅是他,连泰郡王这个郡王中的小透明都被曹顺亲自去传了口谕。
日头渐渐高了,虽然初夏再热都那样,但兄弟几个跪一排在圣宸宫前,那属实才叫一个丢人。
赵礼想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就只是偷懒没去一趟,就沾上这么个事。
“四哥,你别动,挤着我了。”赵禧是越往旁边让,他越得寸进尺,只能偷摸小声提醒。
他不说话还好,赵礼一听就更气不打一处来,“问你们一个二个,都说等小六的意思,瞧瞧,等来个跪一场。”二哥在里面陪父皇喝茶,他们在这受罪。
老七伸脖子想说没人问他,又把话憋回去了。
赵祈隔着赵禧,听的清清楚楚,淡淡道:“我不是也跪着吗。”
赵禧不着痕迹的把肩膀缩了缩,“四哥和小六说话越来越风趣了。”
“你们再聊下去,就跪到宫门锁吧。”赵禄都懒得搭理他们,本来不去小八府里都不算个事,换个人说也是给他留主座,谁知道赶这个寸劲。
殿门开着,虽然离得远,但从老五都快把自己缩一团来看,他们也是在忙着斗嘴,皇上把目光收回来,“今年的茶,比去年差了些。”
赵祾垂眸,拿着茶盖转了圈刮茶沫,只略略一沾唇便放下了。
两人一个死了刚出宫的儿子,一个死了昨日才把臂饮酒的弟弟,如今脸上却都是相似的漠然。
“齐原郡的茶耽搁在路上,父皇过两日便能饮到了。”
听到齐原郡,皇上便放下了茶盏,眼眸一冷,“老二,你是越来越行事大胆了。”
原本赵祾还以为,皇上是在说他擅自插手了茶税的事,可等对上那冰冷质疑的眼神,某个猜测突然清晰的浮现出来。
原来父皇以为,是他动了手脚,害死了八弟啊。
他从胸腔中传出点闷笑,“父皇,你恐怕连八弟长什么样,都记不清吧?”
皇上看着眼前这个,原本应该是陇朝皇长子的儿子,偶尔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当时不是贵妃母族太过势大,他也不会藏了赵祾快两年,可是长非嫡亦为祸事,对自己这第一个孩子,哪怕皇上到了今日,仍然是问心无愧。
出宫建府便封他为亲王,对其暗地里的谋划视而不见,那么多年在朝堂上屡次对太子不敬,他也未曾斥责过,可赵祾却越来越没有分寸。
“齐原郡还有些事未处理好,你去一趟。”
齐原郡是太子母族所在,即使张家一条血脉都未留下,可盘踞多年,总留了些手段,赵祾若是去,免不了吃苦头。
他恭恭敬敬的起座行礼,宽大的袖袍遮住唇角的讽刺,“儿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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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初以为自己去一趟八皇子府,等出棺那日再让府里搭个路祭便没了,哪能想脚刚跨过门槛,就被云侧妃拉进后院一个茶堂,里面鸿亲王妃等都已经到了。
她欲要屈膝请安,却直接被鸿亲王妃叫起了,对方面带疲倦,“此时不必讲什么虚礼了,孟侧妃,你也拿本帐子去算吧。”
等云侧妃找了本薄一些的帐子递给她,孟初才弄明白,原来是八皇子年纪还太小,府里没有女眷,虽然平日里有太监嬷嬷打理府中事务,但如今他薨逝,库房或一些机要的东西,就不能由外人接手了,宗室便把此事推给了她们。
账册再薄,光是看懂个出入帐都费眼睛,先不说孟初是个半吊子,也不知这原先是谁记的,连当月支出都模糊,翻到中间页才注释最初那个月库里有一件珊瑚摆件给摔了。
摆件、饰物、采买、珠宝玉石、皮子布料,竟然全都掺在了一起。
“这起子奴才,该杀!”勉郡王妃拍桌怒道,“行此诡计昧下东西,该剥了他们的皮!”
云侧妃与勉郡王妃看着比一般人家的妻妾还和睦些,她亲自倒了盏茶过去,勉郡王妃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这帐凭咱们几个是算不明白,左右也无旁人,可有能信任的族人来帮个手。”
既然宗室那边说不能要奴才,也只能往自己家中寻摸了。
鸿亲王妃也是头疼,“我让下人去请我母亲来,各位弟妹若是令堂有余闲,也都请来吧,旁人就罢了,这怎么说也是一府的私账,不可外传了出去。”
孟初都愣了,这叫什么,遇事不决回家找娘?
第77章 十指相扣 安郡王和宁郡王的生母……
茶堂里又有下人拿来不少烛台, 但就算如此,孟初也是眼睛酸涩,如今除了母亲已逝, 或是有其它难言之隐的女眷以外, 云侧妃她们都把母亲请来了。
孟武氏是最先到的,她进门便要行礼,膝盖还没打弯就让鸿亲王妃亲自上前扶住了。
“您来此是帮咱们的忙,论辈分也是长辈, 哪有行礼的道理。”这里的妯娌们总有几个家世弱的, 把人家母亲请来帮忙, 却还在她们面前受这个礼, 此事说出去都得被戳脊梁骨, 何况哪怕是鸿亲王妃自己的母亲,虽然有诰命在身, 但论规矩, 还是得给她们这些皇室女眷行礼。
孟武氏是在生意场上过不少人情的人物,什么时候该推辞, 什么时候该领情,心里都明白,于是只道两句不敢当,便去坐在孟初旁边。
母女俩来不及闲话, 孟初把自己手上那本越算越头疼的帐子递过去, 孟武氏拿到手一翻便知道了玄机。
“算盘拿来。”她双手把算盘上下一晃归位, 随后动作迅速的噼里啪啦的将珠子上下拨动。
孟武氏进来时, 云侧妃只觉平平,还在想孟初恐怕是像其父多一些,但此刻再一看, 眉目鲜活中有一抹神韵,孟初是再相像不过了。
等各府的夫人都到了,茶堂只能听到算盘珠子清脆的声音,孟初还能忙里偷闲,端起茶盏润润嗓子。
直到天已经黑透了,众人才把帐给理差不多。
有女眷心直口快,“还好八皇子刚出宫建府没多久,要不是涉及从前在承乾殿,也不至于到这个时候。”
鸿亲王妃眼风一扫,那人自知失言,此话一说,倒像是她说八皇子早亡是件好事似的,便连忙又拣其它引子说了。
孟初还送她娘到了家门口,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孟武氏反而不习惯她扭捏,利落的直接下了马车。
“快回去歇着吧。”女儿见事少看不明白,孟武氏自己心中有谱,这帐其实要不了这么多人一起算,只是涉及宫中太监嬷嬷昧东西,领头的鸿亲王妃她们不想把此事捅出来,但瞒着又不可能,干脆人多一起算,涉及皇室女眷和各府官夫人,内务府哪还有功夫记是谁传的话。
就今个光她扫的那几眼,就有不少夫人在那扯白磨时间,都收了神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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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因八皇子的事,当众罚已经出宫建府的王爷郡王,这在后宫自然不是秘密,丽贵人得知八皇子薨逝先是偷偷哭一场,再听闻亲王郡王被罚,嘴里更是苦的连茶都喝不下一口。
“我本就失了小八这个依靠,如今宫里娘娘们的儿子又因此事被罚,日后哪还有我活的份。”
虽说“丽”字不算什么尊号,但皇上当时肯给她这个封,便是丽贵人的确姿色不俗,如今哪怕年纪大了,但捏着帕子,斜倚床柱垂泪的样子,还是让见者生怜。
贴身伺候的宫女给她出主意,“主子不如亲自去寻贺德妃娘娘,便说咱们殿下有此一劫,不必牵扯到旁人。”只有丽贵人这个苦主,自己表示此事能过去,宫里的那些娘娘才好去圣宸宫劝一劝。
丽贵人还没想通,“怎么先去寻贺德妃?”
宫女当然不敢说是因为贺德妃背靠太后,便含糊一句,“贺德妃娘娘两个儿子都在那跪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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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赵礼抬头,看到天边只余了一丝红云,他才有气无力的捣了捣旁边的赵禄,“三哥,没准真让你说中,得跪到宫门落锁了。”
赵禄实在想不通父皇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若说是罚他们,午膳晚膳还赐了膳,等他们用完就又让跪着了,想用茶也有小太监伺候,实在跪的受不了,还能以出恭为由起来走走,甚至还召了太医在一旁候着。
赵禧偷偷摸摸挨着赵祈问:“小六,你膝盖不疼吗,怎么还跪这么扳直。”
赵祈没搭理他,哪里是不疼,只不过伏身腰更受不了罢了。
就在他们真快坚持不住时,突然有见一道身影从旁边宫道走来,她低梳发鬓,手持佛珠,只淡淡看了这边一眼,便直接进了殿内,守在殿门处的曹顺只是弯着腰上前请安,并无阻拦之意。
赵礼是直念阿弥陀佛,“母妃总算来了。”
贺德妃一来,哪怕是老七心里都松口气,虽说他膝盖有护膝,但跪久了一样疼。
他旁边的赵祈只是看着贺德妃的身影,压下那即将被印证的骇然猜测。
皇子和宫妃见不到几面,赵祈自小没有母妃,杜贤妃除了和贵妃有几分交情,其余都不过只能说个场面话,自然没有被母妃带着去给各宫娘娘请安的经历,等渐渐长大懂事,更不会去细看这些娘娘的容貌如何。
直到刚刚他仗着天色昏暗,但贺德妃路过殿门时被里面烛光照映清晰的脸,这才看出来,她和皇祖母,真的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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