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竖着尾巴,将这间陌生的屋子一边嗅一边走,直到转了两圈,似乎才放心似的,轻快的喵了一声。
晚膳和府里的几乎是两种口味,府里光是摆盘就考验膳房师傅的手艺,但孟初面前这桌子上,直接摆了个能当虎子猫窝的锅上来。
“尝一尝,看能不能吃得惯。”
赵祈进屋坐她身边,元德端了浅盆来给他净手,之后便亲自夹了一块鸡腿肉到她碗里。
孟初原本看就觉得像地锅鸡,一吃汁水丰富,既嫩的脱骨,又不失肉的弹性,这道菜可就是一半考验掌膳师傅的手艺,一半看重这鸡本身的肉质了。
这顿膳下来,她筷子就没停,旁边还有几盘清炒,只是已经无法引起她的注意了,
看她用的多,赵祈就让元德去赏庄子的厨子。
元德领了吩咐就退出去,伸手一指王禄来,“去,拿三等的荷包,去赏厨子。”若是让府里膳房知道,殿下赏了这儿的厨子,恐怕掌膳师傅都得几日睡不着觉。
王禄来眼珠子一转,“徒儿这就去。”
元德还不了解他?“若是敢让咱家在你身上闻到一点肉味,你这个月的月钱,就留给其他人喝茶去。”王禄来脸耷拉下来,有气无力的应了。
春日铺子的生意好,孟武氏便忙着理帐,孟家便只回信说孟知少和孟止来庄子,孟老夫人是过完年节没多久,就又回去了,走前还又到善亲王府见了孟初一面,千叮呤万嘱咐,可千万不能把云起酒楼的事透露给孟武氏,孟初无奈,指天发誓答应了。
等孟初翌日早膳刚用完,便见丰谷来抱,孟家的马车到了。
孟知少掸掸袍子,看这庄子越往里地势越高,周遭无遮蔽的高山,但偶有山丘,往南看还有一片茶田,隐隐约约有不少人在那忙活。
“这庄子好,聚气养神,是个好地方,可惜你娘没来。”
孟止一边扶着侯白年,一边偷摸撇撇嘴,他爹就这张嘴,是无论娘在不在,都抓不住错处的。
侯白年比孟止高半个头,但却比他瘦不少,哪怕来之前服用了定气丹,等到了地方时,脸色还是没有多好看。
“今天你先歇着,明日咱两去掏兔子窝,我以前在乡下一逮一个准。”
侯白年话少,只是回头看他一眼,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孟知少长叹一口气,这小儿子也是作了不少孽,得道成仙他是不指望了,只盼自己的功德,能平一平家里的缺。
无量天尊。
第75章 惊世骇俗的猜测 原是有丧子之痛
孟初这两日是真玩尽兴了, 先是在原有的钓鱼台纵马场消遣两日,又看到庄子里有一处长斜坡草坪,本是要留着明年种茶树的, 她就让人去取了个木板, 从坡上一路滑草下来。
赵祈在旁边看一次都觉得惊心,立马吩咐骆三去找木匠做个手臂长的木船,骆三做事周全,直接让下面的人做了五六个拿过来。
孟止非要跟侯白年一起, 结果两个人重心不对, 中途就摔了。
他拍拍身上沾的杂草, 拉侯白年起来, “你说你倒是别乱动啊, 不然咱俩肯定就冲下去了。”
后者忍无可忍,甩来一个眼神, 孟止讪讪一笑, 谁知道晃两下就翻了。
孟知少在上面捋着胡须,“就是爬上来的时候, 有失风雅。”
平地处支了帐子,里面置了矮桌,孟初拿着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赵祈手里拿着块桃木雕麒麟, 是要等回府后给满年玩的。
“爹, 要不你也去玩几趟?”
他袍角一系, “既然初儿这么说, 为父便试一试。”
“……注意安全。”等她爹出了帐子,孟初才用团扇轻轻拍了下赵祈的肩,“我爹怎么好像还挺怕你的, 你们上朝时说过话?”
那倒是没有,依孟知少的官位,能隔着大半个金銮殿看见他,都只能算是他眼神好,赵祈就说笑道:“可能是本王长相不得孟大人的眼。”
她拿起白瓷碟子里的杨梅喂他,“得孟大人女儿的眼就好了。”
帐子外的元德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己是个天聋,旁边王路来殷勤的从袖口掏出帕子,“师父您擦擦擦汗。”
“留你自己擦去。”什么脏的臭的也敢拿给他元德公公,没个眼色。
孟知少拿着木板小船,从帐子里出来后总算能舒口气了,那善亲王的面相瞅着就吓人,本该是卧龙的命,偏偏如今是紫薇星的运,要不是他家初儿是没办法从善亲王府出来,不然他立马想办法带着妻儿外放出去。
孟止还等着下一趟,结果看他站旁边半天没动作,“爹,滑啊。”要不是他姐发下话,为了安全不许一起下去,他这会儿功夫不知上下多少趟了。
孟知少潇洒一笑,左脚踩着木船,没像别人屈膝坐在里面,腰背挺直,右脚一蹬就冲下去了。
“且看为父凌虚——”
“爹!爹!我不催你了!”
可能是他自小学过些强身健体的拳脚,也可能是信道多年,这份诚心也的确有用,孟知少整个人窜出去扑在草地上后,大夫来了一看,除了膝盖有两片青,其它都无事。
孟初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娘要是知道,都能跑庄子上拿鞭子把她爹捆回家。
孟知少靠坐在床榻上,孟止给他端药来他也不喝,而是掐指一算。
“是我的错。”
……不然还能是谁的错,“爹,喝药吧。”
“本该在第二日便去清成观拜见天尊,一时懈怠,才引此告诫,必是定数。”
完了,他爹摔出癔症来了。
孟初知道孟知少非要去清成观后,反而很淡定,她幼时发过一场热,当时她爹就觉得是要出什么事了,本来该升官的,结果硬是把这事给搅和凉了,她娘当时气得要把家里那些道袍都烧了,但说来也奇怪,顶了她爹升官的那个人,官位都没坐稳,就被查出来贪了不少银子。
虽然当时孟知少以此人证明自己做的没错,但孟武氏对他只冷冷一笑,“可别把没了门牙当吃墨,你也不知有多少脸面,几个兜子装的本事,这么多年你贪了几个铜板,拿几张宣纸回来都要你命了!”
既然劝说没用,孟初就让人好好将他爹送去清成观待着,“丰谷,你随着去,让怡兰给你拿荷包,到那记得给香火钱。”
“是。”
赵祈虽然说是在庄子上游玩,但其实每日还是要有两三个时辰在书房待着,偶尔还抽出半个时辰去抽查孟止他们的功课。
孟止的聪明他早已是心中有数,但侯白年却让他心中叹了不少可惜。
“若说孟止颇具天资,侯阁老的这位嫡孙,便是智多近妖之辈。”他所知道除侯白年外,在这个年纪能将晦涩难懂的古书籍看透,并且在民生商事都有自身见解的,唯有如今父皇的心腹永亲王叔。
只是永亲王叔中途丢了书去习武,这才让朝中渐渐淡忘其少年时的聪慧。
孟初对这个被孟止带着,一起离家出走的侯小公子心有愧疚,何况他名白年,和满年有一个字相对,更是缘分,“他身上的病,御医治不好吗?”
“侯阁老费尽心思,连皇上也垂问过,太医院那边还有他的存档,可惜一直不见成效。”赵祈有些话不好直言,侯白年的病与太子几乎是无有差别,这些年来,太医院凡是出了什么新的法子,总是得先在侯白年身上试一试,然后才敢用在太子身上。
说得好听是皇上恩典,说得难听些,就是拿老臣的嫡孙当药人,侯阁老如今对朝堂之事淡淡,一方面是年纪到了,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因皇上所为而心凉。
太医院不是无能之辈,孟初自己就用过不少出自太医的药丸子,几乎是药到病除,她苦药都没喝过几碗。
“好在听孟止说,侯阁老并没有让他去科举之意,不然更是耗费心血。”从某方面说,侯阁老真是开明,若放到其它府里有这样的天才,就算是命不久矣,也要去夺一个名头回来光耀门楣。
赵祈叹一声,“只愿咱们的满年,此生平平安安。”他低头将她耳边的发丝拢好,看到她光洁的耳垂,突然心中一动,“栖栖,你既然戴不了耳饰,那留着又做何用?”
这话问的是莫名其妙,孟初就随口回道:“留给满年,他想用来做什么都行。”给她娘也行啊。
“得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你不想着把东西留给他?”
“这东西又是指什么?”
赵祈顿了一下,“换个说法,是你只把耳饰给他,真正贵重的都不给。”
孟初蹙眉想了一会儿,他这样问就只是想问一个可能性,她便只用常人的缘由来回,“要么是有其它孩子,并且是十分偏心。”
“是哪怕没有别的孩子,你也不会给。”
“那就是……发现不是亲生的?贪赌了?染芙蓉膏了?”
这话是越说越离谱了,赵祈失笑,他也是被三哥的事困了太久,实在查不出个头绪,这才想从栖栖这得些听听。
三哥和四哥绝对是父皇的亲生子,且不说他们兄弟几个都有几分相似,皇宫是什么地方,他们这些皇子出府后再进去,都得拿腰牌,宫里的娘娘身边更是一刻都离不开人,就像是在府里,多得是下人想寻个机会给他和栖栖表忠心,哪有能独自的时机。
何况依着父皇的手段,真要是有这种丑事,三哥根本活不下来,更别说贺德妃如今还好好的在那,日日与太后请安。
那藏书阁下面那层禁书,又会与这些事有什么联系?
见他敲着桌子,似乎想事情入了神,孟初也就没扰他,顺手拿了本书翻,书是赵祈从书房带来的,是先帝与前朝打仗时的战记,文字晦涩,她把那一页从头到尾看了三四遍,才勉强看出个意思来。
这页写先帝是多么多么勇武,他为了让跟随的将士安心,特意把自己的妻儿都接到了军中,以此上下一心。
“怎么翻这个书看了。”
“先帝当年,真把妻儿都接到身边了?”写本朝事迹的书,孟初实在很怀疑这其中虚实各有几分。
栖栖竟然还真看进去了,赵祈也没想瞒她什么,“说是接到身边,也是凑巧,当时皇祖母就带着先帝的三个孩子去寻他,先帝便顺势而为了。”
古往今来,原配做了皇后,还能长寿到这个年纪的,实在是不多见,皇家的事都藏一半,哪怕孟初自小生在京都这天子脚下,那也是一问三不知,进善郡王府前,她连皇上有几个儿子出宫建府了都不清楚。
“那这三个孩子……”
“两儿一女,都没能活下来,直到先帝登基,太后才又有了父皇。”当今从出生便是先帝的长子,虽然未曾被封太子,但底下的弟弟都比他小了不少年纪,先帝因战役过于操劳,登基没多久便旧伤复发驾崩了。
“难怪太后尊贵至极,却一直吃斋念佛,年节也不出面,原是有丧子之痛。”年轻时没了三个孩子,中年又送走了夫君,换做常人早撑不住了。
别说孟初至今没有见过太后,宫里只有贺徳妃日日去请安,便是赵祈也没能见几面,偶尔宫宴上能给行礼请安便算是难得了,太后与父皇之间也没见亲热,太子在世时坐父皇左下,他那时年少,还好奇的偷偷观察了一晚,之后跟赵祈说父皇亲自去给太后夹菜,但太后只是略尝一尝,就没吃过第二口。
御膳房绝不会在太后面前的宴席上,放她不吃的膳食,只能是太后不愿承父皇这个情罢了。
太后、父皇、贺徳妃。
直到晚上洗漱后,两人都已经睡下了,赵祈突然坐起身,夜色如水,帐子外只有一点昏暗的光透进来,映在他惊震的眼眸。
孟初就是睡得再沉,被这个动静也惊醒了,“怎么了?”
他把刚刚心中那惊世骇俗的猜测压下去,额角渗出冷汗,“没事,睡吧,我喝口茶。”
她迷迷糊糊,“桌上茶冷了,让元德再端来……”
赵祈给她盖好薄被,下了床榻,自己倒了杯冷茶喝了。
还好这段时日,他让陈以那边停了手,此事不能再查。
第76章 是或不是,且看此夜 该剥了他们的皮!……
自从庄子上回来, 孟初便发现赵祈似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拿了不少本朝的书籍到她这,连满年的摇床里都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了一本薄册。
她翻了翻, 是先帝战时的详记, 大多只是歌功颂德。
“主子,勉郡王府的云侧妃发帖子来了。”如今午时天热的人出汗,怡兰从院外进屋里,都不敢离主子太近, 就怕身上有汗味。
孟初接过来一看, 下个月八皇子出宫建府, 云侧妃来问她去不去, 她在心里算了一遍, 八皇子如今才十四,怎么说也不到该建府的年纪。
“八皇子乃丽贵人所出, 听说是八字单薄, 怕被冲撞,连上书房都晚了两年才去。”怡兰知道的也不多, 对这些有点印象,还是和一个在丽贵人宫中做洒扫的宫女是同乡,那宫女后来又被调回内务府,这才私底下和怡兰透露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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