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羡风侧脸十分执拗,刘彰开始有些读不懂他了。
不知是不是情爱真的使人蒙蔽、失去理智;亦或是,即便认清了现实,也不愿接受残忍的真相,而选择逃避。
“我要在这里等她,”他只是一味地固执,“……这是我们的约定。”
“你等不到她的!”一个尖锐的声音陡然刺破了僵滞的空气,“你再等下去——等到的人也只会是桓王派来的刺客!”
谢羡风诧异地回眸望去——来者却是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莫盈儿。
第50章 第五十天 男主做狗第7天
莫盈儿原本还有些不解, 为何师兄谢羡风会平白和桓王扯上关系。
直到她赶到了青林山,无意间听到了谢羡风与刘彰二人之间的对话,终于才彻底明了了一切。
见到谢羡风这般固执, 莫盈儿一时着急, 就脱口而出:“你再等下去——等到的人也只会是桓王派来的刺客!”
话音落下,谢羡风怔怔地回过头来。
“盈儿?你怎么来了?”
莫盈儿急火攻心,三步并两步地来到了谢羡风跟前, 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 “我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
刘彰见她来也有些意外, 但还是伸手搀扶了一把:“姑娘莫着急, 有什么话慢慢说……”
“师兄,我今天听到了郡主在与宋国公交谈,那宋国公说,只要让你去了青林山,剩下的便交给他就好, 他会去通知桓王……”莫盈儿不愿再看见谢羡风自欺欺人, 便将道理揉开了掰给他看, “师兄, 你曾同我说过, 你在调查军械走私一案,跟丢了线人后,却始终没有新的进展。师兄,你可曾想过, 那么重要的案子, 事关社稷之本,为何却迟迟破获不了?皇帝又怎会无动于衷?这案子明面上没有风声,说明背地里一定有大的动作, 其背靠了多大的势力,这就是答案!”
谢羡风皱紧了眉头。
“……你想说,是桓王。”
莫盈儿点了点头,以为自己终于说服了谢羡风。
“宋国公向来都是皇帝手下的一条狗,指哪儿打哪儿——你以为,郡主和他的两次婚约都只是巧合吗?师兄,你被牵扯进了他宋国公下的一盘棋里,他们定是要拿你来杀鸡儆猴了!”
“……”
见谢羡风的神色不对,莫盈儿的声音也渐渐软了下来。
“师兄,我不是来与你争辩孰是孰非的,我也不想去猜想郡主是否真的欺骗了你,或许,你和她不过都是被人利用的棋子……总之,师兄,你快走吧!”
“不管你接不接受,事实就是,你已经被桓王的人盯上了!”
谢羡风沉默了几许,直到明月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半晌,他才沉声道,“那么,你不该来的。”
“……什么?”莫盈儿一时有些不可思议,“我如果不来,谁来告诉你真相——”
“盈儿。”
谢羡风却遽然打断了她。
直视着她惊瞠的目光,谢羡风厉色道,“你是溶月手下的侍卫,而我又是被她叫来了这青林山。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是你在向我通风报信——你有没有想过,这会将她至于何种境地?……你这是害了她。”
莫盈儿被他说得逐渐垂下了头,瓮声瓮气地呢喃。
“我承认我这样是不对,可是……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啊!你是我爹最器重的门生,也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我——我怎能在这时背信弃义……”
谢羡风轻声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好似安抚。
“回去吧。”
“保护好她。”
“至于我……”谢羡风顿了顿,只道,“我自然会照顾好自己的。”
莫盈儿眼眶一酸,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听闻身后传来了一阵风声——
那窸窣的声音蹊跷得很,倒像是人的脚步声一般。谢羡风凭借机敏的直觉,瞬间就察觉出了异样。
他猛地按住了莫盈儿的手,打断了她的动作。
“……师兄?”
“有人来了——”谢羡风暗中送力,将莫盈儿猛地推了出去,“——快走!”
下一瞬,刘彰已然摆好了应战姿势。莫盈儿踉跄地隐匿进了树影之间,霎时间,一群黑衣人倾巢而出!
刘彰率先刺出一剑——很快便被挡下了!他眼尖地发现一支黑刃正从谢羡风头顶清洗而去——“将军,小心!”
谢羡风猛地躲掉了这致命一击,反手亮出佩剑,与刺客交战。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挥了挥手,众刺客瞬时如恶狼般一拥而上。谢羡风身形一闪,试图突围,却不慎被身后一人偷袭,锋利的剑尖划过他的后背,血瞬间洇红了衣衫。
谢羡风一个踉跄,单膝跪地,却仍咬着牙,目光如炬,怒视着对手。
然而,此刻攻势如潮,他渐渐体力不支。又是一剑刺来,他躲避不及,手臂被狠狠刺中,手中的残剑“哐当”一声掉落。
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是专业的暗卫。尽管谢羡风是百经沙场的将士,但仍然抵不过势单力薄的劣势。两人很快就被团团围住,阴影瞬间将他们笼罩。
谢羡风暗中伸手去探落在地上的长剑,却被其中一人发现——
“还敢耍花招!”
那闪着寒光的利刃猛地朝谢羡风的肘窝刺去——
一声沙哑的嘶吼瞬间划破了长空!
……
风声树影间,莫盈儿往山下的小径上拔足狂奔。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终于可以看见大路上的点点亮光,却被一股力量拉住了手,“嘶——”
她抬首一看,眼前之人竟是慕溶月!
“郡……”
“嘘!”
一旁的杏雨连忙捂住了她的唇,阻止她惊叫出声。待到莫盈儿逐渐冷静下来,才松开了手。
莫盈儿调整了情绪,涨红了脸,才低声地问。
“郡主,你怎么在这里……”
语气之中还透露着几分羞赧。
慕溶月敛起了表情,肃声反问:“你还有脸问我?”
“这话是不是该我来问你?你不是去药堂了吗?”
莫盈儿脸颊通红。
“……对不起。”
身后的不远处又传来一阵躁动,慕溶月便拉住莫盈儿的手腕,将她牵往另一处:“跟我来。”
……
斑驳树影在林间摇曳,四周寂静得可怕。
谢羡风体力不支地摔倒在地,被一群黑衣剑客紧紧围困,手中的长剑已然折断,只剩一节残刃,无声地坠落。
他衣衫破碎,发丝凌乱地贴在沾满血污的脸上,一截手臂被剑从中钉在了地上,剧痛让人额头布满了渗血的汗珠,浑身动弹不得。
刺客死死踩住了他的四肢,正要拔剑朝他心口刺去——
“大胆贼人,全部给我拿下——”
一声浑厚的嗓音打断了死一般沉寂的气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闻桓王行不法之事,涉嫌谋害朝廷臣子,着宋国公速将涉案人员拘拿,彻查此事。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只见寒风撩动树影,一抹高大的身影赫然现于草林之间。
是宋景渊。
他刚宣读完圣旨,电光火石间,大批支援的人马已然迅速将在场的所有刺客包围——
宋景渊合上了圣旨,望向谢羡风的眼神透着一股轻蔑之色。
“来人,把他们全部带走,一个不剩——”说着,他话音一转,视线重重地落在了谢羡风身上,笑谑地说,“还有这个重要的证人,可别让他死了。”
话音落下,几个侍卫便上前来试图扣住谢羡风的双手,却被他发颤地甩开。
“放开——”
一旁的刘彰也挣扎起来,本能地想要保护将军,可他也流了很多的血,已是有心无力。
谢羡风逐渐失力,在拉扯之中,身影变得摇摇欲坠,突然脱力地跪倒在了宋景渊的脚边,溅出的血还染上了他的衣角。
宋景渊嗤笑了一声,俯视着他狼狈的身影。
“放心吧,只是叫你配合调查——不会抓你去大牢的。”
可若是被抓走,便是彻底落入了宋景渊的手中——再无半分反抗之力了。
谢羡风双目赤红,执拗、又屈辱地抬起了头来,耳畔尽是嗡嗡作响。
他的左手已然被血色浸染,失去了知觉,彻底抬不起来了。
于是,他只能颤抖地举起了另一只手,血肉模糊的手指愤恨地指向了宋景渊的眉心:“……你……”
你,休想。
可悲的是,
他就连愤怒的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被愚弄的震怒、被折辱的悲愤……见到宋景渊这张令人倒胃的脸,他几乎要狂怒到发疯。
但是,
当他的视线往远处一转,紧接着看见了站在宋景渊身后不远处的慕溶月——
慕溶月,
手提着一盏小兔花灯,暖黄的光映在她那面无波澜的脸上。
那一霎那,谢羡风就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一时间忘记了反抗,而被侍卫粗暴地带走。
在转过身的瞬间,滔天的怒意便顷刻间转化成了扎向他自己的刀子。
心脏被剜开,皮开肉绽的痛,直到他彻底麻木,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他终于骗不了自己了。
原来,遭受背叛的滋味……是这样的痛苦。
他宁愿她利用了他以后,绝情地扭头就走,不要给他留下任何一丝的幻影。
看不见她的脸……
或许他还不会那么的难受。
谢羡风痛苦地闭上了眼,放弃了一切挣扎。
既然这是你所期望的,
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愿吧。
哪怕,你是希望我死。
……
看见师兄这般惨状,莫盈儿双眼泛红,几乎落下了泪来——她拼命捂住了嘴,死死咬紧牙关,才控制着没有发出声音来。
而只是默默垂泪。
她心有不甘,头脑一热地将话抛出了口——
“若是再迟来半刻钟……师兄就没命了!”
她这话显然是说给身旁的慕溶月听的。
闻言,慕溶月的脸色陡然转冷。
“你是在怪我吗?”
莫盈儿红着眼抬起头——与她蓦然撞上了视线。
她仔细地打量着慕溶月的眼眸,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寻哪怕一丝的动容,一分一毫的追悔、惆怅,亦或者是怜悯……
可是,都没有。
她在慕溶月的眸底找不到任何的波动。
她一言不发,与莫盈儿镇静地对视。
只有胸口微微地上下起伏,
让人能感觉到,她是个活人。
空气也变得僵持起来。
最终,是莫盈儿率先含泪摇了摇头,嗓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我记忆中的郡主……是个善良美好的女子。”
“……不要以为自己很了解我,”慕溶月却移过了眼神,冷声打断,“我本就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第51章 第五十一天 男主做狗第8天
就在这时, 一声轻唤却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夫人,你怎会在这里?”
宋景渊朝慕溶月走来,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犹疑。
“我还以为, 你现在正在家里等我。”
慕溶月闻声回过了头, 与他四目相对。见状,莫盈儿惊出了一身冷汗。
从宋景渊的角度来看,说要回家的妻子, 此刻却出现在了青林山——很难让人不去多心, 猜想她是否是最后心怀有鬼, 才跑来向谢羡风暗中通风报信。
慕溶月完全可以说出实情, 避免与丈夫生出嫌隙。
只是,倘若如此,莫盈儿的下场就很凄惨了。
不知宋景渊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会如何处置她。
横竖都是一死,罢了。莫盈儿闭上双眼,将心一横——下一瞬, 慕溶月却上前一步, 将她挡在了身后。
然后, 面色平淡地答:“只是有些放心不下你, 所以过来看看, 仅此而已。”
人在说谎时,会有些下意识的小动作。
例如,不安分的手指,或是游移的目光。
宋景渊将这些细节全部看在眼里, 面上却若无其事一般反问:“仅此而已?”
慕溶月抬眼看向他。
“嗯。”
于是, 三人皆是闭口不语,空气里弥漫起了一股诡异的氛围。
宋景渊皱了皱眉。
他隐约感到,他与慕溶月之间, 莫名地生出了几分隔阂。
她有话瞒着他,不愿对他说。
宋景渊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但表面上,他按兵不动,而只是以寻常态度向下人挥手示意:“护送夫人回府吧。”
一直到坐在了回城的马轿内,莫盈儿的心中仍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她担心师兄的伤势,却也猜不透慕溶月的心思。
如今,郡主对师兄,究竟是何种的态度?
若慕溶月真是蛇蝎心肠的冷血之人,当时为何又会好心收留了她,纵使知道她做错了事,还替她遮掩?
难道,她的蛇蝎心肠只是对着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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