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渊对慕溶月交代道,“他一定恨透了我,很有可能会伺机报复。所以,这些日子,夫人定要千万小心。”
他再三地强调:“若有什么事,无论大小,务必先同我商议,明白么?”
“我知道了。”
慕溶月点了点头,思酌几许,又补充道,“既然夫君这么说了,那我这些时日便留在府中吧,至于夫君方才说的逛街散心一事,等到风头过去也不迟。”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景渊一时四顾无言。他提起这一茬,原本是想表达对慕溶月的关心,没想到最后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时,慕溶月抬起眼看了一眼廊外,天色渐沉,就要天黑了。
“夫君,时候不早了。你这些日子在宫中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宋景渊刚想说“不辛苦”,但一对上慕溶月面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之色,他喉头竟是干涩得说不出话来了。
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问她:
“今夜,我能留下么?”
慕溶月背对着他,没有反应,像是在思索。
宋景渊心乱如麻,此时唯有当她是默认了——遂大步上前,又从后方轻轻搂住她的腰肢。
温热的吻顺着脖颈往上,或许是这股急迫之劲触到了雷池,慕溶月忽然疲累地叹了一口气,按在了他的手上,遏制了他进一步的动作。
“夫君……我有些累了。”
宋景渊的动作僵住,久久都没有了后文。
“抱歉……”
最后,是慕溶月率先挣脱了他的怀抱,抬眼看向他,“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好么?”
虽是商议的语气,却并没有给他留有第二个选项。
不知不觉间,宋景渊已然敛起了神色,浑然不见了方才的意乱情迷,而被五味陈杂的惆怅取而代之。
慕溶月将要转过身的间隙,他忽而开口。
“溶月,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我知道你其实一直都很想要一个孩子,这也是我的愿望。”他语气里似乎藏着几分不甘心,“……你觉得呢?”
慕溶月默了许久,却只是叹了一口气。
“我是很想要自己的孩子。”她道,“但是,景渊……如今身逢乱世,人人自危。你应该清楚的,现在不是个好时候。”
宋景渊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垂下眼,明白是自己说错了话。他向来以国事为己业,心怀家国天下。方才是一时昏了头,才会试图将儿女情长摆在第一位。
国未定,何以安邦?他怎能只顾着满足自己的私欲?
他明知道,现在不是一个成熟的时机,却只是……依旧不死心地想问一问。
他又想从慕溶月嘴里听见什么答案呢?
刚才,看着慕溶月愈发遥远的背影,他脑中竟闪过一丝冲动,妄图用孩子来拴住他的妻子……这太奇怪了。
这根本不是他的作风。
好在,
慕溶月的回答,很快便将他的理智迅速拉了回来。
宋景渊素来克制清醒,即便是犯傻,也只允许自己有半分的松懈。
“……我明白了。”于是,他很快便改口道,“那便等到陛下一统天下、太平盛世的那一日。”
“到时候,我便为咱们的孩儿取名为‘晏清’,寓意为‘海晏河清’……如何?”
慕溶月望着他,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好。”
二人相视一笑,气氛这才有所缓和。
“杏雨,送大人回去吧。”
“不必了。”宋景渊主动道,“夫人,这些日子照顾岳母辛苦了,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便好。”
慕溶月朝他微微点头示意:“嗯,知道了。”
“好好休息吧,晚安。”
就这样,他后退一步,离开了她的庭院。
两人各怀心事,相行渐远。
……
回到了寝房,在熄灯前,宋景渊不忘叫来了亲信盘问。
“夫人察觉出姓谢的那事了么?”
自从他这些日子忙碌得不着家开始,宋景渊便在慕溶月身边安插了一个亲信,主要为了保障他能第一时间接收到慕溶月的消息。
“应该是不知道的。”那亲信答道,“夫人才从公主府回来,加上消息目前还是封锁状态,应该还没有人去向她通传此事的。”
宋景渊满意地颔首。
“那就不必将这件小事去叨扰她了,这几日,就让她在家中安心休息吧。”
亲信很快便明白了主君的意思,领了命便退下了:“是。”
其实,宋景渊这次出宫,还为了一件事。
前些日子,据说边疆起了动乱,许多人开始不安分。为了彻查情况,皇帝最终决定微服私访,前往荆川一趟。却不想,走到半路,被人无意走漏了风声,竟然遇到了刺客。
这些刺客并非寻常的流匪之徒,而是训练有素的暗卫,极有可能便是桓王一党派来的杀手。刀光剑影间,敌手的攻势愈发凶猛,眼看着就要陷入绝境,一道箭影却倏地射中了为首刺客的胸膛,引得他应声倒地!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是当地的巡逻官兵赶来支援了——而方才举箭的,正是其统领谢羡风!
刺客见大势不妙,便打算用性命拼一个鱼死网破——却被谢羡风飞身撞开了刺客,也为皇帝挡下了那致命一击,局势瞬间逆转!
这场谋刺的闹剧才总算落下了帷幕,最终,侍卫们开始收拾残局。
军医还在赶来的路上,谢羡风流着血,被侍卫们抬起,平放在了马轿之上。他的左臂行动起来并不灵活,姿势僵硬地半躺着,胸肩处汩汩涌出的鲜血已然染红了军袍。
“陛下……”
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的低鸣,奄奄一息。
那模样,颇有几分的凄惨。
皇帝的心中也有些怅然。
上一次见到谢羡风,他还是京中的大将军,气宇轩昂、八面威风。即便是跪在皇殿前要求一个说法,也将脊背挺得笔直,尽管受尽风雨摧残,脊梁也未曾折曲;
如今,他却深陷于这般饱经风霜、体无完肤的凄苦景况,简直是面目全非。
仔细想来,他被降官职,是因受了昔日莫将军一事的波及;
他的左臂骨折筋断,是为了捉捕桓王时,而受的伤;
如今,他又一次遍体鳞伤,也是以身护驾的缘故。
尽管两人多年前曾生出过一分嫌隙,但如今见到良臣为自己而受伤的模样,皇帝终究是有几分的动容。
于是,他便下旨道。
“所有人听令,在查出此案的真相前,封锁一切消息。”
“把谢将军带回京城,好生医养。”
谢氏以身护主,救驾有功,论功当赏。
他如今已经被送进了宫中,由太医伺候,正秘密修养。
唯独这件事,宋景渊没有告诉慕溶月。
一是遵从了皇帝的旨意,在彻查真相前,要掩盖所有的痕迹。
二是……其实,宋景渊也藏了自己的几分私心。
他隐约有一种直觉,谢羡风救驾一事,会在后续掀起不小的波涛。
而此事,若是传入了他的后院之中……
不知为何,宋景渊总感觉,今时已不同往日了。
若是再让那两人重逢,恐会引来翻天覆地的质变。
犹如将那败絮其中、堪堪破裂的外衣,猛地撕开了一角。
谢羡风就像个不安分的因子,随时可能破坏他精心设下的布局。
尤其是现在,尤其是此时此刻。
所以,他断要一再的小心。
***
这日,慕溶月伏在窗沿上,呆呆地望着屋外许久。
“我朝家里去的信,已有半月没有得到回信了,可是家中发生什么事了?”
杏雨也是费解地摇了摇头。
自从宋景渊那日交代她安心留在家中,她便再也没出过门,身旁也总是有三两侍卫跟着,与外界来往,只能通过书信的形式。
虽然慕溶月也想过去帮宋景渊打理那些错综复杂的政事,可随着慕昭元的病情加重,慕氏势力日渐式微,她终是有心无力。
但根据府中日益戒严的护卫,她也能隐约猜出,外面的局势并不容乐观。
好在,她还有国公府这一庇护所,能容她有片刻的休憩。
而现在,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中的双亲了。
这时,莫盈儿从门外走了进来,刚取下佩剑行了礼,便被慕溶月叫住。
“母亲怎么了,可都打听到了吗?”
此时,莫盈儿是她身边唯一可用的亲信了。她可以自由出入国公府,且武功高强,慕溶月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莫盈儿的神色有些复杂。
“回夫人,长公主目前一切安好。只是……”
“只是什么?”
听完了她的讲述,慕溶月的脑袋嗡的一下,眉头紧皱了起来。
原来,是沈惠心常用的那一味药草已经消耗殆尽了,却迟迟找不到补充。
自从摔过一次后,沈惠心的身子骨就日渐羸弱起来,常需吃些补药来养病、调理身子。
最近外头闹起了动乱,先前盛产那些药草的地方而今都不太平,京中的各大小药铺存仓都陆续地告罄,如今想要买药,只有靠托人四处打听。
沈惠心的病情本来已经有所好转了,偏偏这时遇上药草缺货告急,病况便又反复了起来,有时还会犯了咳疾,整宿地睡不好……
慕溶月转过了身,“不能这样下去,得想想办法。”
“盈儿,你先去外面问问吧,去那间最大的药草铺子。”她很快镇静了下来,思索起了对策,“等景渊回来,我再问问他情况,也许他能帮上忙。”
莫盈儿颔首应是,见慕溶月这般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忍不住劝慰道,“郡主莫要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可以出城一趟,为郡主寻药。”
慕溶月牵出一抹苦笑,点点头:“嗯。”
可她心中不安的预感却是越来越强烈了。
但愿是她多心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天 男主做狗第11天
慕溶月还记着宋景渊的嘱托, 本想提前联系他,告知他母亲缺药的事。
可是,自从那日离家后, 宋景渊便一直没再回来。
他在宫中待了数日, 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透露出来。直至今日,慕溶月都不知他下落如何。
她也从最初的镇定,而变得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也不知宫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杏雨也是急得团团转, “分明让小姐有事随时找他商议, 还来派了这么多人手来府中照看小姐, 结果扭头就找不着人了。”
说着, 她又叫来了宋景渊派来的亲信们,仔细盘问:
“你们可都是国公爷派来的人,能不能设法联系上他?”
几个亲信面面相觑,也是黔驴技穷了:“奴才们已经往宫中递了好几份书信了,只是……一直没见国公爷回信。”
慕溶月叹了口气, “罢了。”
许是有什么不能透露的机密, 还是等他回来再问罢。
“郡主, 就让我为您出城一趟去寻药吧。”
就在这时, 莫盈儿主动站了出来, 愿为慕溶月分忧,“我认识一家药铺,所备的药材是最全的,兴许那掌柜能想到办法。”
慕溶月左思右想, 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事已至此, 只有这样了。”
“我在宅中待了许久,已经不知外面是何情况了。你此次出城,定要千万小心。”
若不是母亲迫切需要药材, 她也不想贸然行事、铤而走险。若是因此出了什么差池,她都不知该如何向宋景渊解释才好。
说着,慕溶月转身抽开了木屉,从最里处拿出了一块名牌,郑重地放在了莫盈儿的手心。
“拿着,这是我的令牌。若有人为难你,你就说你是我派去的。”
“明白了,郡主。”
莫盈儿拿上佩剑,朝她一行礼,便三两步退出房门离开了。
她这一去就是六天。
直到第七日,才终于传回来了音信。
“小姐,是盈姑娘的来信!”
杏雨攥着信笺,递给了慕溶月。慕溶月从头至尾地读了个遍,越看,眉头越是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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