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利刃往里送了一寸,刺破了表皮,涌出一股鲜血。
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让慕溶月压攒了多日的骇惧——终于在此刻悉数爆发!
其实,她一直不愿说,也知道自己不该提,
但是……
但是,她真的好想,好想宋景渊能来救她。
哪怕……只是看她一眼啊。
他是她的丈夫,至少,她想在死前最后一眼,见到的人,是他。
她还有嘱托的话没对他说,她还想在死前最后记住他的模样。
“景渊,我不想叫你为难,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怎么选,我都能理解……”
“我只希望你能……”
“替我照顾好父亲和母亲。”
可是,这些最寻常的嘱咐,也已经来不及说了。
恐惧的泪水沾湿了衣襟,慕溶月闭上了眼,已是心如死灰。
突然远处响起一阵骚动,竟是一阵狂乱的马蹄声——
“妈的,什么情况——”沈世子下意识松了刀,急得站了起来,“不是警告他了,不准带人吗!?”
“谁跟你说好了?”
空中掀起一道惊喝。
众人抬眼望去——那尘土飞扬间,谢羡风单臂持剑,高坐于马上,冷眼以视群雄。
“宋景渊没来,不如就换我来和你做场交易吧,世子。”
说罢,他便往地上丢出了一块黑物,滚动了几圈,落在了沈世子的脚下。
竟是一颗死状凄惨的人头。
第57章 第五十七天 男主做狗第14天
“你……”
沈世子瞠目结舌, 吓得一缩脚,险些踉跄。
那颗人头坠地,面目全非, 还在往外淌着血浆, 但从五官的轮廓,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他的熟人。
沈世子惊魂失色, 指着地上的人头,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谢羡风讥笑一声。
“沈世子, 这半年来, 你们四处招兵买马,暗中凑成了一支‘飞鹰队’,其中的统领,已经被我俘获。这颗人头,想必你并不陌生吧。”
说到一半, 谢羡风的视线从沈世子身上划过, 最终落在了他旁边的慕溶月的身上。
只见慕溶月面色如土, 披头散发、干瘦憔悴, 那凄苦之状, 犹如方从鬼门关上趟了一遭。
两人目光对上的一瞬,谢羡风被刺痛了眼,强压住心头的怒焰,继续低吼出声。
“这就是你们胆敢劫持郡主以挟军权的惩罚!”
从大牢里被放走后, 谢羡风并没有因为一时的受挫而停止对桓王一案的追查。
他伙同以刘彰在内的几个亲信, 私下里继续侦查。最终,不仅顺藤摸瓜掌握了敌手要趁乱行刺的情报,及时救下了皇帝;也施以计谋, 终于彻底将整个“飞鹰队”都控制住。
沈世子闻言,也从方才的震惊转为了恼羞成怒,怒极反笑道:“你这可不像是来交易的态度啊,谢将军。”
“你以为,区区一个‘飞鹰队’,便足以威胁我了吗?你这么想要这些残兵末将——我给你便是!”
他们手中握有的军权,当然不止一个“飞鹰队”那么简单。
谢羡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沈世子便以为他没了筹码,大笑了起来,“你也不过如此……哈哈哈!”
他还未嘲讽完,谢羡风陡然间开口道。
“三天前,我查到了一批走私的兵械正在运往白江。车上不止有火药,还有你们的军师赵氏。”
话音落下,沈世子的脸色骤然变白!
“他承受不了极刑的虐待,就在昨日,他已经向我交代了一切。”谢羡风微眯起眼,“……包括桓王私藏军械的所在地。”
沈世子指着他的鼻子,神色极度的惊恐:“不,不可能……”
“你诈我!”他迅速反应了过来,“你若真的掌握了一切,第一个去的地方就会是皇殿——而不是来这里恐吓我!”
谢羡风默了几许,没有急于解释,而是将目光缓缓移至了慕溶月的面庞上。
那一刹那,慕溶月竟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丝安宁。
一丝成全心爱之人、自己也随之得到幸福的安乐。
“这个情报,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最后,谢羡风平静道,“现在,我愿意用自己来和平阳郡主交换。由我,来做你的人质。”
他话音落下,四座哗然。就连沈世子,也被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谢羡风掌握了如此重要的情报后,竟是想以此来作为人质交换的筹码。
谁能想到,上一刻还对皇帝以命相护、未来一片光明灿烂的忠将,下一刻,却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前途去换一个并不属于他的女人。
沈世子这时才恍然察觉。
原来,他猜错了。
恋爱脑的不是宋景渊,而是另有其人。
其实,谢羡风向来对朝堂纷争、尔虞我诈并不感兴趣。端掉桓王一派的势力,也从来都不是他的目标。
他彻查军械一案,只是因为知道了此案浑水颇深,且涉及了慕溶月一家的安危。为了保护她,他要暗中解决掉所有会危及她安全的隐患。
就这么简单。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不忠也罢。
他早就对这世间心灰意冷。
他不关心朝纲社稷,也不在乎孰是孰非。
他真正想守护的人,从头至尾只有一个。
沈世子再度质问道:“你说只有你一人知情……那你如何证明?”
“无需证明。”谢羡风一脸坦然,“若我不是诚心与你谈判,那我便不必来这里,多此一举。”
“我大可以直接将此事禀告陛下,将尔等残党一锅端。我如今会站在你的面前,只有一个原因——你明白吗?”
这下,沈世子彻底哑口无言了。
慕溶月也很快便明白了谢羡风的用意,她鼻尖一酸,竟是没出息地落下了泪来。
她明明都说过,要与他两清了。
她明明都说过,他的事,往后便与她毫无干系。
她明明……都已经开始要忘掉他了。
慕溶月含泪抬起眼,看向了谢羡风,定睛一看,才见他胸口上因护驾而多出的伤口再度开裂,血迹染红了衣衫,受过伤的那支左臂则是垂在身侧,连长剑也拿不起了。
这样破败的他,早已被困囿在了过去。
慕溶月难受地号啕大哭了起来。
谢羡风见状,眉心蹙起,情不自禁上前,隔空伸出手,像是想要安抚她一般。
“阿月,不要哭。”对着慕溶月,他的嗓音不自觉柔和了许多,“我已经无法回头了……但你还可以。”
“你曾说过,叫我忘了你……可我做不到。”
谢羡风艰涩地牵动嘴角,笑容却洋溢着一丝幸福,“这条命,就当做是我欠欢儿的,如今还给你们母女。这下,便是真正的两清了。”
“阿月,从今往后,你和他要好好地活下去。”
这便是真正的两清了。
其实,他这么说,不过是想减轻她心中的愧疚感。
他知道,今天若是换做宋景渊,怎样选择都会留下遗憾,
所以,这一次,就由他来出这个头。
由他来,
成全她。
如果谁能带给她幸福,宋景渊也好,旁的人也罢。
今后,他都会由衷地祝福她。
就当是,最后一次守护她的幸福。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太晚才发现,你对我原来这么重要。”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希望这最后的补救,还不算太迟。
***
苏凝兰大声地拍动国公府的院门。
“都已经申时了!宋国公,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为什么还无动于衷——”
她喊到声嘶力竭,却也不肯放弃,执着地拍着门,一面高声质问门内之人:“你到底还想逃避什么时候?!”
张冉见那扇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拉拽着苏凝兰的衣袖:“算了,夫人,我们走吧。”
下一瞬,两人身后的门却沉沉地打了开来。
宋景渊终于露面了,却是脸色阴沉、双眼乌青。
“你们不明白,他想要的是虎符,只要我不露面,就还能拖延时间,为溶月争取机会。”
看得出来,他一夜都未能合眼,思索着对策,执拗到显出了几分偏执:“只要我设法调动护卫军,或许可以有一线希望——”
苏凝兰无可奈何地望着他,只一句话,便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那你想了这么久,可想到什么法子了?”
见他陷入了无边的沉默,苏凝兰不由得痛苦咆哮。
“我就知道——”
“月儿如今还被那些十恶不赦之人绑在手里,生死未卜!”她愤怒地指着宋景渊的肩膀,“她现在最需要的人就是你!你知不知道,哪怕只是看你一眼,对她来说,都好过千言万语的安慰——可你怎能这样软弱!月儿真是信错了人!我真为她不值!”
宋景渊四顾无言,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过晌午。
苏凝兰的话,犹如一记耳光打在了他面上,无声地撕扯着他最后一丝理智。
宋景渊一个激灵,这时才如回魂一般,冲去马厩,跳上了一匹烈马的背。
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那家老旧的茶馆。
可是,已经太迟了。
那茶馆空荡荡的,早已是人去楼空,没见了半个人影。
只有地上一滩骇人的血迹,无声地寓示着,这里都经历过怎样的惨况。
宋景渊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对不起……”
她却再也听不见了。
***
两个时辰前。
谢羡风最终与沈世子达成了一致,交换人质。
谢羡风扔下了武器,独自下马,被一左一右两个侍卫押着往里走。与此同时,沈世子也收回了短刀,猛地推了一把慕溶月的肩膀,示意她离开。
一直到亲眼看见慕溶月撤离了安全区域,谢羡风才松下了紧绷的神经。
就在这时,沈世子伺机而动——猛地攥起刀就往谢羡风的胸口刺去!
电光火石间,四周炸开一团浓郁的烟雾,瞬间干扰了沈世子的视线!
一片混乱,慕溶月突然感到身旁有个人在拉扯自己的手指,低头一看,竟是一个小女孩。
“郡主,请跟我来!”
……
烟雾缭绕间,莫盈儿乘风而来。
“师兄——我来迟了!”
“不,”谢羡风后撤一步,“你来得正好。”
一匹骏马踏尘而来,谢羡风飞身上马,接过了莫盈儿扔来的长枪,猛地刺向了沈世子的胸口!
沈世子避闪不及,生生承下一刺,急得吐出一口鲜血,“你……”
谢羡风拔出长剑,任凭血浆飞溅,染红他的衣摆。
他高昂起下颌,如同俯视一片垃圾。
“世子,你不该碰她的。”
沈世子小脸煞白,应声倒地。谢羡风便驾马来到了另一侧的羊肠小道,慕溶月正躲在树丛后瑟瑟发抖,听闻了动静,与他恰好对上了视线。
这一刻,万籁俱寂,却是无声胜有声。
谢羡风缓缓朝慕溶月伸出了右手,慕溶月迟疑了一秒,递了上去。
他将她拉上了马,圈在怀中,
“坐稳,”低声安抚她的情绪,“害怕的话……抓紧我。”
慕溶月点了点头,谢羡风便用右手扶着她的腰,左手持缰绳,高喝一声:“驾——”
一路上颠簸不已,慕溶月看着眼前的景色飞驰,心却不自觉地平静了下来。
当她一个人被关在地窖里时,命悬一线,看不到生机,她日夜惶恐,心惊胆战;
而现在……
明明前路也是一片迷茫,可待在谢羡风的身边,她却似乎莫名不那么的害怕了。
慕溶月闭上眼,感受着身后传来温热的体温、跳动的心脏,她紧绷许久的心终于逐渐松懈下来。
待到视线模糊,渐渐昏沉,她终于失力,晕厥了过去……
第58章 第五十八天 男主做狗第15天
等到慕溶月再度醒来,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小木屋之内。
她神色慌张地睁开眼,支起身子,一晃头, 却正好对上了谢羡风的视线。
谢羡风正在为自己包扎胸口撕裂的伤口, 止血带将腰身缠紧,绷出了紧致的弧线。他闻声一抬眼,恰好与慕溶月撞上了目光。
谢羡风微微一笑:“你醒了。”
慕溶月望着他的脸, 不知怎么, 脑海中却是蓦然浮现了方才一幕幕的画面。
当时她脑中一片空白, 现在回想起来, 才有后知后觉的局促。
两个成人共处一间狭窄的屋子内,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那满眼呼之欲出的肉-色更是让人避之不及。
慕溶月下意识窘迫地移开了视线,不去看谢羡风的动作,同时也尽力去忽略他身上那多出的道道狰狞伤疤, 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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