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要他还待在她的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足以带给她毁灭性的打击。
若他只是个寻常百姓,便不用深陷这些宏伟议题,被绑架着失去了自我。
可是……
若他只是寻常之辈,他根本不可能与慕溶月走到一起。
他很清楚,慕溶月需要的只是一个门当户对的贵族,能够庇护她的家族、与她相濡以沫、休戚以共。
这也便是为什么,她最后选择了他作为夫婿。
他从来不是她爱情的第一选项——可论起他的家世,如今又成了她的拖累。
宋景渊闭上双眼,仿佛坠入痛苦的深渊。
……
等到缓过神时,宋景渊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公主府门前。
也许,他内心深处,仍抱着一丝侥幸,想找岳丈岳母一同来商议。
他并没有让门童去通传自己到来的消息,而是兀自踏入了长公主的庭院。隔着一面屏风,他忽然听见了妇人憔悴的哭声。
“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月儿,早知如此,我说什么也不该把药材的事告诉她的……”
“若是月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也就随她去了……”
“夫人,莫要哭了,一定会有办法的……”
宋景渊的脚步生生扼住,心头泛起一丝苦涩。
他这才意识到,他来这里又能做什么呢。
他给不了岳丈岳母任何承诺。
他只不过是想得到他们的谅解,来减轻自己心中的罪责感罢了。
而他们自身的伤痛已然胜过万剑攒心,早已经承受不了他的那一份痛苦。
他不能那么自私。
有谁能够告诉他,他到底该怎么做……
***
莫盈儿在出城后,立马便意识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她迅速察觉到身后有两个身份未知的人正紧跟着她,无论她走到哪里,他们总是如影随形。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出城来寻药,不知是得罪了哪一号人物,竟要将她通缉追杀?
她本想利用反侦察甩掉那些尾巴,却不想,一到人少的地方,那两人顿时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拔刀便向她刺来!
关键时刻,莫盈儿躲进了一旁矮山坡的草垛里,将自己隐匿起来,这才逃掉了一劫。
莫盈儿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这些人不是冲着她来的,他们的最终目标是慕溶月。
糟糕,
郡主此时的处境一定更加危险。
她一定要想办法回去……
就在这时,那两个刺客像是听见了这头的动静,又折返回来,四处察看。
就在莫盈儿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小女孩突然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绕了一圈山路,成功甩掉了那些尾随者!
莫盈儿心有余悸,直到再三确认了此时的安全,这才算放下了心。
她刚想回头感谢那人,却发现,自己藏于怀中的郡主的令牌,不知何时已被那小女孩攥在了手里。
她皱起眉头,机警地质问她。
“你是谁?”
“你……怎么会有郡主大人的令牌?”
莫盈儿见那小女孩的装束像是平民,大抵是这附近村庄的村民。于是,她思忖几许,最终解释道:“我是平阳郡主的侍卫,奉命出城,只是,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
小女孩一下便瞪大了眼睛,连态度也变得亲近了起来:“你是平阳郡主的手下吗?”
莫盈儿点了点头:“小姑娘,你见我的这件事,能不能为我而保密?我不会在此地久留的,找到路以后,我马上就走。”
“这山地的地形很复杂,外乡人走不明白的,我来为你带路吧!”小女孩亲热地拉住了莫盈儿的手,一边往前走去,“既然你是平阳郡主的人,你想在这里留多久都可以——平阳郡主是我的大恩人,她曾经救过我们村好多人的命!”
“是吗?”莫盈儿心中一暖,“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仰起头,笑着答:“我叫环儿。”
谈及慕溶月当时从山匪手下救人的飒爽英姿时,她总是一脸的仰慕与憧憬。知道莫盈儿就是慕溶月的贴身侍卫后,她迫切想要通过莫盈儿来了解慕溶月的近况,希望自己也能够尽一份绵薄之力,为郡主大人帮上忙。
莫盈儿有些迟疑:“你真的想报恩吗?”
女孩认真地点头。
莫盈儿开始分析起了局势,眼下,她一个人能力有限,必须向外寻求帮助,要找一个百分百信得过的、可靠的人。
她只能想到一个人选。
谢羡风。
莫盈儿抬起眼,严肃地问她:“那么,你能想办法掩护我回京城吗?”
“我得问问娘亲,”小女孩也谨慎思索起来,“姐姐,你要回京城做什么?”
莫盈儿神色坚毅。
“我要入宫。”
第56章 第五十六天 男主做狗第13天
临州城内, 张宅院中。
“什么?”听完张冉的话,苏凝兰惊出了一身冷汗,“月儿被绑架了?!”
她吓得迅速起身,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找人啊!他宋景渊在等什么呢!”
张冉见妻子一惊一乍, 连忙按住她的嘴,示意她低声些:“没那么简单!自然是已经搜过了,却只找到一个昏迷的丫鬟, 就是那个叫做杏雨的姑娘。她醒来以后, 还说什么也不记得了, 大抵是被人下了昏药。”
苏凝兰不解反问:“可是, 京城就那么大,难道那绑匪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张冉压低声音道:“据说是沈世子绑的人,要宋国公以兵符相换——才肯放人。”
苏凝兰惊愕不已:“什么……”
“日子就定在了明日一早,”张冉心有余悸地说,“这都是我偷摸打听来的。”
“那该如何是好?这可是叛国罪啊!”苏凝兰慌张起来, “莫不然, 我们去找谢羡风帮忙?他不是在京城吗?你能不能设法见他一面?”
“若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张冉连忙拉住她的动作, 反问道, “你忘了?郡主已经和谢将军一刀两断, 自此桥归桥、路归路了。她当初亲口说过,不想再和谢将军扯上关系——这也是郡主自己的心愿哪!若是此刻我们又去找他,那是置宋国公于何地?那郡主将来在谢将军面前,又该如何自处?”
“现在这种时候, 就别管这些了, 眼下人命关天——先救人要紧啊!”
“凝兰——真的不行!”张冉强硬道,“前些月,谢将军才因以身护驾而深受陛下赏识, 日后等着他的必定是坦顺的康庄大道,他自己还不一定愿意来淌这趟浑水呢。我们若是去说了,反而叫他下不来台,到时候也只是让我们自己难堪罢了。”
苏凝兰原本还很着急,听他这般一说,动作也迟缓了起来。
也对。这种事,向来都是自己主张、自己请缨,若是换做旁人来说,那便是道德绑架了。
“可是,难道我们就要这样袖手旁观吗?”
“宋国公是郡主的丈夫,”张冉捏了捏苏凝兰的手,叹道,“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两全之策的。”
苏凝兰却仍然放心不下,甩开了张冉的手,“不行,我得找宋景渊去!”
***
地下的暗窖之内,慕溶月挣扎着醒来。
她身上值钱的饰物已被尽数掠去,只留一件沾满了淤泥的披肩。距离她三尺之外,地上摆了两个破烂的碗,盛了半碗的干粮与水,与灰沉混杂在一起,散发着恶臭。
绑架她的那些人,不止要幽禁她,更要侮辱她,叫她像狗一般跪在地上舔食。
她偏偏不叫那些人如意,宁愿饿得前胸贴后背,也笔直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不知道自己被绑在这里多久,地窖之内无比凄寒、不分昼夜,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每一分一秒都是如此难熬。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慕溶月知道,她陷入危险的可能性便越来越大。
不能这么被动,她要想办法逃出去。
可是,她浑身锋利的首饰都被没收,周围也没有能称得上武器的钝器。慕溶月只能徒手抠地板上松动的地砖——终于,再一次等到有人来给她送食物时,她猛地举起那些砖块,砸向了那罪犯的眼睛!
那男人吃痛一声,眼睛瞬间赤红睁不开了,慌乱之中,还踩翻了地上的几个发霉馒头。慕溶月正想趁机逃出去——却转眼从门外冲出来了另一个粗犷的男人!
慕溶月被强硬地掀翻在地,男人低吼着威胁她,“不知好歹的死娘们,再被老子发现你搞小动作,你他娘就死定了!”
慕溶月却不会被他的虚张声势唬住,她浅浅一笑,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你不敢动我的——至少现在不敢,我是你们的人质,你们需要我活着。”
那男人被戳中了痛楚,气愤地暗骂了几句什么,最后甩下一句狠话,就转身离去。
“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老子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来送食物,也没有水了。
慕溶月接连饿了好几天,早就没有了体力,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瘫在泥泞的地上,总会翻来覆去地做一些梦。
梦里,她仿佛回到了热闹的公主府,有香气腾腾的酥果,和热气氤氲的火炉。
她的朋友带着孩子来看望她,她的父母亲坐在一起笑着听她弹琴,而站在她身旁的丈夫……则慢慢地攥拢了她的肩头。
直到一滴泪滴落在了慕溶月的衣襟口,她才察觉,宋景渊哭了。
“景渊,你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歉疚感填满了喉腔,她的嗓音也变得酸涩起来。
“对不起,都怪我,是我掉进了圈套里,害你们为我担心了。我不想变成你们的负担,所以努力想逃……”
可是……
她还能逃得出去吗?
慕溶月流着泪醒来,面前是不见天日的地窖口,那么近,却那么远。
这大概是她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饥饿与困倦感犹如蚁虫蚕食着她的大脑,慕溶月强撑着不让自己阂上眼,她十分清楚,一旦睡死过去,很有可能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慕溶月猛地抓起一把尘土,塞进嘴里,碎石将她的软舌搅得血流不止,唯有疼痛感能唤起她作为人的一丝实感。
慕溶月一边不住地呛到咳嗽,一边眼前浮现起了一副画面……却是一家三口和睦一堂、共享天伦之乐的模样,如此栩栩如生,让她心生憧憬。
原来,她心底真正渴望的,
一直都是远离朝堂纷争,那平淡却幸福的日子……
慕溶月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的。
或许是因为极度的饥饿不经意间放大了她其他的感官,慕溶月竟能隔着地窖的门,清晰地听见门外之人的议论声。
“你说,他真会拿兵符来换这个女人吗?”
“此人无比狡猾,恐怕没这么顺利。”
“仔细看着点,若是那小子耍花招——直接杀了她。”
话音落下,慕溶月吓得一哆嗦,脸色发白。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了真相。
原来,她被沈世子活捉了,只为要挟宋景渊交出兵权。
这一幕,竟是和她昨日的梦重合了。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感应,她如今才真的读懂了梦中宋景渊的那副表情,是那般饱受煎熬。
……是他在托梦给她吗?
慕溶月仿若感同身受,心脏也生疼起来。
突然间,一道光从地窖大门的缝隙口透了进来,从门外涌入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将慕溶月高高架起。
她想挣扎反抗,却因为饿得体力不支,只能硬生生被套上麻袋,强制带走。
经过一路的颠簸,待头顶的麻袋被摘开,再次恢复视线之时——慕溶月察觉自己已经来到了一间破旧的茶馆楼前。
此时的气氛很是压抑。
她的面前是一众乌泱泱的侍卫,将沈世子围坐在了中央,后者则沉默地攥着一盏茶杯,脸色阴沉得可怕。
忽然,他猛地将茶杯摔在了地上,一声急促尖锐的响声后,地上尽是锋利的碎片。
“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这是什么意思?!敢耍本王玩?”
“这狗娘养的杂种——是不是真觉得本王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世子已经如约在这里等了一下午,可宋景渊却迟迟未露面,不仅见不到半个人影,还一点消息也没有传来。
沈世子也从最初的玩味,而逐渐失去了耐性,变得狂暴起来。
“你,过来。”
他突然面色阴冷地指向了角落里的慕溶月。慕溶月一个激灵,顿时被身遭的两个男人猛力抬了起来,架到了沈世子的眼前。
她顿感自己有如刀下的待宰之羊,任人鱼肉,毫无还击之力。
慕溶月眼睁睁地看着沈世子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那闪着光的利刃,看上去锋利无比。
在尖刃抵上喉管的一霎时,慕溶月脊背发凉,心底升腾起一股本能的、对死亡的恐惧——令她双腿发软,丝毫也动弹不得。
“既然他选择当缩头乌龟,连个脸也不敢露——那本王也就知道他的答案了。”沈世子冷笑一番,“小女表子——看来,今天就只有拿你来祭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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