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虽然行事冲动,却不是个傻的,她觉得这其中有猫腻,说出这番话来,必然有她的理由。
然而,在许宝宝准备仔细问问梅妃当年细节的时候,却听外头有人来报说圣上驾到。
梅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格外冷漠,非但没有亲自出去迎接梁帝,面对梁帝是也不加掩饰地露出不悦之色。
还阴阳怪气道:“琼儿不过是摔伤了腿而已,叶贵妃可是身怀六甲啊。圣上来这里做什么,不去看着点儿叶贵妃,当心她闹脾气动了胎气么?”
“……”梁帝木着脸听完梅妃的话,却也不能翻脸,只低声道,“此事已经证明跟韩氏女无关,你又何苦在这里依依不饶?”
“孩子都在旁边看着呢,你这幅样子成什么体统?今日也是葭儿让朕来的,她也担心琼儿的身体,你为何就是不能大度些,非要与她作对呢?”
葭儿,便是叶贵妃的乳名。
梅妃听到这个称呼就觉得恶心作呕,更不愿看皇帝一眼,给了皇帝一个冷漠的背影。
梁帝被梅妃这般冷落,自己也觉得尴尬。
他只有看向身侧的许宝宝,主动与许宝宝搭话,道:“这些天你常来同琼儿说说话也好,她是个跳脱的性子,整日一个人待着,肯定憋坏了。”
许宝宝没多话,只回了一个“是”字。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跟自己说不上话的女儿也对自己这么一副态度,根本不把自己的主动当成是一种殊荣,梁帝的面色更尴尬了。
他安静了一阵儿,目光突然落在许宝宝手上的一只颜色艳丽的方形纸盒上,问:“这是何物?”
第37章 小可怜 小太监高升了之后,还认不认她……
盒子里装的是许宝宝为逗三公主开心从外卖app的超市里兑换的大富翁桌游。
三公主第一喜欢吃, 第二喜欢玩,头一回见到这么精美有趣的玩具时,高兴得眼里置闪光。后来梅妃也加入进来和她们玩过两把, 每次都是最先破产的那一个,把三公主逗得很是开心。
许宝宝大大方方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梁帝,将这东西的用途如实相告。
见梁帝一副不懂的样子,又简单解释了一下:“其实就跟下棋差不多。”
“……你也懂棋?”梁帝静默片刻,挑眼问道。
在他的印象中,许宝儿在八岁以前,母妃尚未失宠的时候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傻姑娘, 不喜欢下棋。后来被打入冷宫,更是接触不到这方面的熏陶教育, 不可能学会下棋。
所以自己手上这看上去挺漂亮的东西,应该不过是小孩子随手弄的玩具吧?如何能跟棋道相提并论?
梁帝想着,未免对许宝宝疑似给她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感到鄙夷。
许宝宝自然感觉到他对自己的鄙夷之情。
她也懒得辩解, 只淡淡应了一句:“不太懂。”
闻言,梁帝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之前许宝宝在夜宴上献酒惊艳众人一事。
——那夜之后,他只是从太子口中简单了解了一下制酒流程, 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厉害之处, 认为许宝宝能做到如此大抵也是侥幸罢了。加上后来国务繁忙, 慢慢地也就忘了仔细追究这件事情。
“你……”
然而就在他开口欲问的时候,三公主突然瘸着条腿从榻上蹦了下来,一头扎进他怀里撒娇。
他便只有好生哄着。
三公主撒完娇, 又挣开梁帝的怀抱,蹭到许宝宝身边,笑眯眯地希冀道:“姐姐,父皇好不容易来了, 咱们把这大富翁棋拿来跟父皇玩儿两把呗?好不好嘛,姐姐,我求你啦!”
三公主对许宝宝说话的时候姿态放得很低,比和梁帝撒娇的时候还要乖巧软萌。
梁帝见状,不由得又侧目多看了许宝宝几眼。他对叶蓁和许宝儿母女的态度一向模棱两可,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是怎样一份情感,现在看到许宝宝和许琼儿相处得如此融洽,心里竟又莫名其妙地多了几分暖融融的感觉。
于是破天荒地同意了三公主的要求,还帮腔道:“琼儿现在卧床养病,难免觉得憋闷,你就与朕陪她玩一玩罢。”
话都说到这里了,许宝宝也没道理死活不肯答应,便依了皇帝的意思,将棋盘、骰子和要用到的房子模型以及货币等如数摆好,姐妹俩一起向梁帝科普了一番大富翁的玩法。
父女三人,很快便玩儿开了。
……
于此同时,玉漱宫。
叶贵妃命人将冰桶抬至自己榻前,却仍没觉得凉快多少,只感到暑热难耐,心情也因此格外烦乱。
尤其是……听说了皇上今日忙完国务之后又忙不迭地去朱华殿探望许琼儿一事,这种烦躁感立刻被送上了顶峰!
偏生,她还要装作懂事大度的样子,要劝皇帝多去探望受伤的三公主,不能将自己的嫉妒与愤恨表现出来一星半点儿。
这种感觉,真真磨人。
“呵,”想着,她嗤笑一声,咬牙切齿道,“许宝儿那小贱人可算是得了便宜,这些日子屁颠屁颠地往朱华殿跑。想必她一年面圣的次数,都不及这几天来的多!”
周嬷嬷见此,心知自家主子是嫉恨了,忙道:“这有甚么要紧?圣上对宝儿殿下的态度您也见了,也就那样。上次献酒一事过后,老奴本以为圣上会对她们母女有所改观,可是后来,不照样还是爱答不理?”
“若非那该死太监多事,圣上恐怕就会认定马匹受惊一事是因为宝儿殿下了,一定不会饶她。后来事情落到表小姐头上,圣上反倒看在您的面子上,不愿处置表小姐。”
“这自然证明,在圣上眼里,他的亲生女儿还比不上您的一个表侄女呢!圣上对您的宠爱,无论是三公主,还是寒玉宫那两位,都抢不走不是?”
不愧是伺候叶贵妃多年的老嬷嬷,只三言两语就能把刚才还横眉立目的叶贵妃说得眉开眼笑。
她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没有人比叶贵妃更清楚梁帝对叶蓁母女的偏见是从何而来了,短时间内,除非许宝儿做出更多让梁帝刮目相看的事情,否则她们母女的境遇还是不会有很大改善。
而她们要做的,就是在许宝儿做出更多惊人之事之前,将许宝儿送去黄泉路上!
然而,彼时的朱华殿内——
跟许宝宝、三公主两人玩过两盘大富翁,梁帝看许宝宝的眼神又添了几分兴趣。
他发现这个女儿下棋时目的明确,下手果断,敢于承担一些必要的风险,也会避开不必要的风险。除此之外,她还会尽量顾及到三公主的感受,会不着痕迹地让着三公主,让三公主高高兴兴地玩每一局。
这盒别致精巧的棋子之中充满了机遇和策略,让梁帝感到格外惊艳。
如果之前的美酒还可以认为是许宝儿侥幸制成,那么这次,他便可以确定自己这个长在冷宫的女儿是真的有点与众不同的想法和创造力了。
倘若是个皇子就好了。
若是一个皇子,就着力培养她一番,兴许可以让她成为太子辅佐之臣。
这般想法突如其来地浮现在脑海之中,把梁帝自己都吓了一跳。
同时,他也不得不初次在内心承认,自己之前是对许宝儿的关心太少太少了,连她的脾性、能力都一无所知。
但他并不愧疚与自己对女儿的疏远冷落,只是有些遗憾,竟没有早日发现后宫中有这样一个聪睿能耐的公主。若是早些发现,加以利用,想必能为他的后宫带来不少益处。
当然,现在开始利用,应该也不算晚。
当日临走前,梁帝向对他不理不睬的梅妃嘱咐道:“朕发觉琼儿和宝儿在一起,竟愿意多学些东西,不像之前在书堂时那般抗拒了。”
“这是一桩好事,日后多让宝儿来陪陪琼儿,养养琼儿的性子。琼儿年岁渐长,总要懂事些,才能嫁个合适的驸马,过舒坦日子。”
这话虽然是为了三公主好,但梅妃看皇帝不顺眼,自然是怎么听怎么觉得不爽,冷冷回道:“琼儿是孩子,宝儿就不是孩子了么?宝儿还是个孩子,我怎么忍心让她来做教养孩子的事!圣上若是想把琼儿教好,倒不如少去玉漱宫看美人,多来琼儿这里探望探望,教教女儿。”
“……”
梁帝在梅妃面前吃瘪,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他没再多言其他,只转身就走,别过许琼儿之后,便对许宝宝说道:“想来,朕也多年不曾踏入寒玉宫了。今日赶巧,朕便送你一程,让你随圣辇回宫罢。”
面对皇帝突如其来的照顾,许宝宝不卑不亢地接受下来。
她觉得这不算什么,但周遭见了此事的宫人们却道真了不得,——能被圣驾护送回宫的,一向只有许琼儿这般受宠的公主而已,旁人谁有这待遇?
而许宝儿,一届不受待见的冷宫公主,居然也能获此殊荣,让人怎么能不震惊、不激动?
许宝宝坐上轿辇之后,看到不远处宫人们震惊十足、窃窃私语的样子,便知道今日这则消息很快就要不胫而走,传入玉漱宫那人的耳朵里了。
挺好的。
想到叶贵妃一定会因此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
一路上,梁帝和许宝宝说了些话。
大意是让她平日多和三公主接触,教三公主些东西,将这个妹妹引上正轨。
后来似乎又怕她因此翘尾巴,故作严肃道:“让你去做这些事情,对你也有好处。若你不愿,朕随时可派教习嬷嬷过去,结果也是一样。”
“因此,你更要认真对待,知道了么?”
梁帝的这些话,不过是些pua手段罢了,在许宝宝眼里压根儿就不够看。
她掩去了眸中讽色,淡然随意地点了点头。
这副态度既不是拒绝梁帝,却又让梁帝没来由地萌发出一股不受重视的感觉。与梅妃那种刻意不搭理他的态度不太一样,许宝宝这般更让他捉摸不透。
他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当然,也并非平白让你整日去教琼儿东西。你若因此有甚合理要求,也尽管提。”
合理要求么……
确有一桩。
许宝宝闻言,突然抬头,对梁帝道:“女儿殿内有一名少年宦官,您前些日子也见过。他自幼聪慧过人,无论文理皆学得很快,最近在内书堂也很受先生喜欢。”
“女儿觉得,倘若经过悉心教导,他日后没准能进十二监拿个实职,做些对大梁更有益处的事。”
话说到这里便打住了。
但是聪明如梁帝,怎么会不明白女儿的意思是想将那个小太监送入内务衙门,让他日后能有更好的发展?
那少年宦官名叫江晚,梁帝也记得,的确是个头脑清晰、行动力强的好苗子,提拔提拔他对于梁帝自己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对此,他自是欣然答应。
说完这件事后没多久,皇帝的轿辇就抬至了寒玉宫许宝儿的寝殿门口。
江晚和孙蓬两个小太监正乖乖侯在前方,姿态恭敬得体,给梁帝留下了更深的印象。
……带着这份印象回到养心殿之后,梁帝没有耽搁,直接便对随侍在自己身边的首席常侍太监下令:“明日你去内书堂查看查看,瞧瞧那江晚表现如何,仔细看过后,再来同朕汇报。”
倘若江晚真如许宝儿说的那样优秀,他很快便可以为之安排一个有上升空间的内职,也算给许宝儿一个甜枣吃吃了。
不过……也不知许宝儿究竟是傻还是聪明,好容易有个向自己提要求的机会,竟是首先想着宫内的小太监。
天知道这小太监高升了之后,还认不认她那冷宫公主?
第38章 小可怜 他好期待呀
翌日, 内书堂。
首席常侍应梁帝的吩咐前来查验江晚的功课时,路过镂空的窗子,自然也看到了那司礼监掌印的干儿子在内书堂作威作福、欺凌弱小的嘴脸。
——绯衣少年一脸得意地睨着两个跪在鹅卵石地上的小太监。负责教书的末等学士脸色唯唯诺诺, 尽管很想让两个小可怜起身,却又惧怕绯衣少年的淫威,不敢忤逆半分。
这样的欺凌,只怕是从江晚他们入学当日就已经开始了,但昨日圣上到访寒玉宫的时候,谁都没有告这个状。
作为皇帝的首席内侍,他见过太多咋咋呼呼的炮灰了, 深知像江晚这样小小年纪就慧心巧思,能忍辱负重也懂审时度势的少年最是难得。
加之梁帝昨天的表现似是有意提拔这小太监……他今日说什么, 也得帮这孩子解解围。
“张大学士,”首席常侍捧着拂尘,缓步迈入书堂, 笑眯眯地看向教书先生,明知故问,“寒玉宫这两个小太监咱家是见过的, 乖巧懂事, 也很聪慧, 不知今日却是为何受罚啊?”
张大学士是聪明人,一听这话便知常侍大人有意为江晚二人解围,立刻面露欣喜。
但是, 他转念一想,倘若从自己口中说出是司礼监掌印的干儿子针对江晚,自己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因此面露犹疑。
于是, 他对常侍拱了拱手,脸色变得愈发为难起来……
就在这时,跪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江晚突然开口,语调轻浅却字正腔圆地道:“回大人的话,是刘小公公命我们二人跪在这里听学,并非教习先生惩罚,此事与先生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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