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似乎也早就支持不住了,见许宝宝放弃,也纷纷从莲台上歪倒下来,接二连三地结束了今天这场挑战。
出人意料的是,方郡主竟然一直端坐于莲台之上,没有任何放弃的征兆。
直至所有人都从莲台上下来了,她才缓缓睁眼,坚强起身,被许宝宝搀扶着回到了岸边。
很显然,方郡主的耐力极佳,比在场所有人都强。
而许宝宝也证实了自己刚才夸下的“海口”,胜过了和她一起从京城出来韩世子。
众弟子看向她们二人的目光多了几分钦佩。
武馆馆主也只得强笑道:“看来,谁说女子不如男这句话果有它的道理。既然如此,便允许你们两个人跟我修习武艺,我会着力栽培你们,也会教你们些适合女子的功夫。”
“至于……”说着,馆主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显然,刚才一口咬定不能教女子习武的他,现在完全无法开口履行诺言,说出男子输了挑战,因此不教男子习武的话来。
倒是许宝宝率先开口:“馆主是想说,至于这些男子,固然乏善可陈,却毕竟人多势众,又都是皇亲国戚,所以不准他们习武是不可能的。只能让我们两个女子知足一些,退而求其次了,对么?”
“这倒也不是不行,”不等馆主说话,许宝宝便点了点头,道:“只是我要他们知道——他们能够习武,是我和方郡主为人大度,赠予的这次机会。如若我们坚持刚才的赌约,想必他们就算是厚着脸皮习武,也不会自在。而现在,他们只需要欠我们一个人情,就可以光明正大做想要做的事情了。”
话音落,周遭一片静默。
其余人当然不想欠许宝宝她们的人情,可是事已至此,他们还能说些什么呢?本来两个姑娘允许几个大老爷们耍赖背弃赌约就已经是很难得的事儿了。
他们若是还想奢求更多,恐怕会被许宝宝嘲讽得脸上更挂不住。
因此无人开口,全都默认了许宝宝的说法。
与韩世子等人的初次交锋,许宝宝胜。
……
须臾之间,六年已过。
许宝宝十一岁时来到山庄,先学武艺功夫,后学岐黄文化,如今已经出落成文武双全的亭亭少女。因为所有课业都排名靠前,常有自己独到见解,所以偶尔拿出外卖来的稀罕物品,旁人也会习以为常,当她是自己捣鼓出来的。
今年,许宝宝十七岁了,正是梁国女子初长成人的年龄,理论上应当在生辰那天行及笄之礼,但许宝宝自从离开京城以后就与皇宫鲜少来往,只偶尔跟许清尘、许琼儿兄妹两个互通书信,也并未刻意强调过自己的生日。
因此,想必她今年及笄的事并不会在皇宫掀起什么水花。
她也不甚在意,想着同往年一样跟方郡主一起买个奶油蛋糕庆祝一下就得了。
倒是江晚那小家伙,虽然在深宫为宦步履艰难,三个月才能寄来一封书信,却牢牢记着她的生日,年年准时送来礼物。
起初的几年不过是一封信、一幅画,后来便是一枚银簪、一只玉镯,一年比一年贵重。
许宝宝知道,这是江晚在宫中一步步爬往高处的证明。尽管江晚从来不在信中提及关于十二监、朝廷之类的事,但她还是从各种细微之处察觉了蛛丝马迹,——就连许琼儿那样跋扈骄纵的公主,都不敢在信中直呼江晚的大名,只写“江公公”。
从许琼儿口中,许宝宝得知江晚近两年个头突然拔高了许多,在御马监当差当得颇得皇帝信重,如今已经掌有御马监大半实权。最近,以司礼监掌印为首的东厂风头过盛,梁帝似乎要在宫外兴建西厂用于制衡。
而江晚,似乎就是内定的西厂提督。
这些都是许琼儿在信中提到的,许琼儿不是太懂,说得也模模糊糊。至于江晚自己,是从来不曾向许宝宝提过这些事情,许宝宝见他不说,自然也不追问。
“宝儿,三日后便是你的及笄之日,皇宫那边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方郡主坐在许宝宝身畔,拉着她的手,表情有些郁郁:“就连那雷打不动年年送你礼物的小太监,今年也没任何动静。往年都是提前把礼送到的,今年怎么反而不送了?”
许宝宝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贪那一星半点的生日礼物吗?阿晚如今提拔了,差事繁忙,顾不上这些。”
筹备西厂这么大的事,江晚能分出闲工夫为她准备礼物,显然不太可能。
许宝宝心中清楚,因此更不觉得失望,反而觉得欣慰。
“你能这样想,倒是也好。”方郡主很快释然一笑,道:“两年前,我的家人忘记了我的及笄之日,我耿耿于怀至今。不过想想,不回去行这成人礼也没什么。及笄的女子就该择婿,不像我们,还能无忧无虑地在这山庄之中,当我们的小师姐。”
择婿……
择婿一词,突然让许宝宝心中咯噔。
——她身为公主,“择婿”为皇室带来的价值,必然比方郡主大得多。况且她又是整个皇宫中唯一适龄的公主,说不定梁帝早已对她这几分价值有了周密的安排,打算叫她出国联姻,亦或下嫁朝臣。
虽然皇宫至今毫无动静,许宝宝仍觉不安。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即便梁帝逼她嫁人,她也不会委屈了自己,再不济也要让梁帝放点儿血才行。
想着,许宝宝对方郡主笑道:“你说的是,小师姐。既然我们这般无忧无虑,不如趁师父最后一天闭关下山逛逛,去上月新开的那间酒楼搓上一顿?”
新开的酒楼味道不错,有些时候外卖吃腻了,她们也想换换口味。
方郡主是个嘴馋的,对于许宝宝的提议欣然同意。
……
彼时,醉珍楼外。
许宝宝和方郡主二人往酒楼方向走着,只见醉珍楼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周遭人声嘈杂,正在与店家争论着什么,语调明显带着燥怒之气。
“你们醉珍楼真是店大欺客!今日正逢休沐,我等前三天就定了你们的包厢,当时都答应得好好儿的,怎么今日一到就说客满无座了?我分明看见你们厅里空无一人,何来客满之说?”
“可不是嘛!我和媳妇儿从乡里上来,就是为了尝尝醉珍楼的手艺。若是真的客满了,我们也就认了,可是现在……你们着不是明摆着骗人嘛!”
店家也愁苦着脸,无奈解释:“真不是我店大欺客,是……是京城来了大官儿,来了贵人!他们要把我这酒楼包下,我又怎能强行对外开放啊?”
“你们别为难我了,对面那家酒楼的菜色也还不错,你们先将就将就,将就将就啊……”
虽然店家这么说了,但是在站的众人没看到京官的一根毫毛,完全不信前者的说辞,仍是吵嚷个没完。
唯有许宝宝对“京城”二字十分敏感,原地待了片刻便起身上前,扬声问道:“掌柜的,我也是京城人。敢问这次从京城来的官员贵姓几何,现在身在何处?”
“好像是姓……姓宋还是姓彭来着?害,人家身份显贵,穿的衣裳都是亮面缎子的,上头绣着巨蟒,可威风了,我哪敢记人家的名姓啊!”
店家疑疑惑惑地回忆着官员的名姓和着装,许宝宝也眉头微凝。
这时有人从后伸手推了许宝宝一把,恼道:“小姑娘,凡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能认识什么京城官员?怕不是信口吹牛,想抢个醉珍楼的位子吧?”
凡事讲先来后到可以,但动手动脚不行。
许宝宝猛然回头,正要还手,却见对方猛然一顿,瞳孔骤缩,身形痉挛着倒下,最后半跪在了地上艰难呼痛。
周遭一片哗然之间,一道清亮温和的少年嗓音穿透了紧紧围在酒楼门前的人墙,送达许宝宝耳边:“微臣接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第59章 小心机 “阿晚。”
少年身穿亮色旋褶贴里, 胸前所绣的蟒纹穿云而过,露出半个华丽精致的脑袋。这蟒穿在少年身上,少了几分张狂霸气, 多了几许清润优雅。
而少年虽然长得温润,却率着一行与他打扮相似的同龄人,后者看向他的眼神无不恭敬顺从,为他添了些威风。
“宋、宋大人……啊不,是彭,彭大人!”
醉珍楼的掌柜见了少年,立刻他躬身行礼, 语无伦次地打着招呼。
旁边众人也被这排成队大步行来,衣着华贵、器宇不凡的年轻人震慑, 再无刚才那般嚣张气焰,只默默闭嘴,敛声屏气地垂着脑袋, 偶尔抓着机会才敢抬头看看来者究竟何许相貌。
至于为首少年口中的殿下……
那更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了,他们可没有多看一眼的胆子。
少年行至许宝宝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之后, 才转而望向酒楼掌柜, 笑眯眯道:“在下西厂孙蓬, 姓孙,名蓬。昨儿个已经同掌柜的介绍过一次,掌柜的给记岔了。”
“还望掌柜的今日记清楚些, 否则……总有人叫错咱家的名姓,咱家也是会生气的。”
孙蓬说得轻描淡写,掌柜吓得抖若筛糠。
听得掌柜连连叫了好几声“孙大人”,孙蓬这才满意一笑。
再回头, 盯着方才那推了许宝宝一把的人,他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瞬间一扫而空。
周遭气氛随着他表情的变化,也骤然冷凝。
他抬眸瞥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宦官们,幽幽道:“我记得咱们几个临行之前,江总管嘱咐过的。旁的小事儿都可以忍,唯独有人冒犯了宝儿殿下,咱们忍不得。”
“殿下仁慈,见不得腌臜东西,我陪殿下去酒楼里歇着。这厮,就交给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办得让江总管满意。”
“是!”
少年宦官齐声应道,目不斜视地朝刚才那人走去。
随着那人惊恐的呼救求饶声由近及远,方郡主紧紧地抓住了许宝宝的衣袖,惊恐地低声道:“你不是说你在京中不受重视,孤苦无援,说是公主,实则连宫婢都不如吗?现在这、这是……”
这是什么情况?!
“……”许宝宝自己也没想到,从前跟在她这孤苦公主身边讨生活的两个小太监,如今已经有了这样大的威风啊。
孙蓬向许宝宝伸来一只胳膊,意欲像寻常太监伺候主子那样扶许宝宝进酒楼。
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收回了手臂,对许宝宝笑道:“我差点儿忘了,殿下一贯不喜欢摆主人架子,又在宫外生活多年,兴许不喜与微臣有肢体接触。微臣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许宝宝顿觉恍惚。
如果不是孙蓬一言一谈间隐隐从嘴里露出的两个门牙还跟小时候差不多大,她恐怕都不敢与孙蓬相认了。
原来的孙蓬弱小又乖巧,连话都说不利索,老鼠都不敢打,如今却能笑眯眯地对一个大活人生杀予夺。
孙蓬尚且如此,那比他更为早慧的江晚呢?
“这里的民众不比京城,常有市井风气,倒不是犯了什么必得丢掉性命的大错。”
想着,许宝宝淡声:“吓也吓了,罚也罚了,就让那人自行离去吧。若是阿晚日后怪罪,我来担着就好。”
“阿晚他怎么敢怪罪殿下呢?”孙蓬莞尔一笑,示意身边人去传个消息,让自己手下的人点到为止,吓唬吓唬即可,别真要了刚才那人的性命。
只是……见状如此,孙蓬不由得在心里为江晚捏了把汗。
——殿下果然还是仁慈善良,不忍夺人性命。倘若她回到京城,得知了阿晚这两年的行径,不晓得会作何感想,又会不会从此与阿晚背道而行,一刀两断?
阿晚这些年越来越疯了,也就涉及殿下的事能保持耐心和理智。要是殿下不要他了,他指不定疯成什么样儿啊!
许宝宝带着方郡主,随孙蓬一道进了醉珍楼。
酒楼内的安静清雅与刚才楼外的喧闹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少了几分民间应有的烟火气息。
许宝宝点了几个自己和方郡主爱吃的菜,略有几分遗憾地往楼下扫了一眼。
很快便恢复如常,自然地看向孙蓬,问道:“你这次是替阿晚来为我庆生的么?”
“……嗯,算是如此。”孙蓬抿了抿嘴,似是欲言又止,却终究还是点头说道:“阿晚近日要提拔了,现在在都察院挂了个职,负责监察西厂兴建等事宜,我们都叫他总管,就是什么都管。”
“因此,他大概不能亲自来为殿下庆生了。今年是殿下的及笄之年,本是人生中的大日子,可他如若脱不开身,就只能缺席,因此说什么都要派我前来,却也只是略全遗憾罢了。”
“有你帮他把这份心意带到,我觉得也够了。”许宝宝一向支持江晚把事业放在首位,她从小就感受到他对于权势的渴望,否则那般依恋她的小太监,也不可能放任她离开京城这么久都不见一面。
许宝宝觉得,在江晚眼里事业和权势是比自己重要的,并认为这无可厚非,她举双手赞同。
菜上齐后,孙蓬想亲自伺候许宝宝用餐,许宝宝婉拒了。
她让孙蓬坐下同吃,又玩笑道:“现如今,你已是京中有权有势之人,执掌不少人的生杀大权。我不过是空有个公主名号而已,哪敢让你操劳?”
32/40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