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知晓那里,他家的枣泥馒头最为好吃,竟不开了。”
孙伍看着沈小娘子忙碌的身影,将心中的那份感情掩藏在心底,“等回头过完年了,我一定来捧场!我叫他们都来捧场!”
“孙叔叔,你怎么总是看雁雁啊。”
沈锦书睁着眼睛,对着孙伍眨啊眨,“方才我数人的时候,就瞧见孙叔叔总是盯着雁雁,没有离开过。”
“咳,嗨,哪有的事。”
孙伍挠了挠头,冲着沈锦书一笑,“凤姐儿,孙叔叔在瞧那船什么时候来呢。”
客船的位置在东边,西边又如何瞧得见客船。
那个桂花树下总是忙碌的鹅黄身影,对谁都是捧着一张笑脸,对谁都真诚热情。
说不会动心,那是假的。
只不过他知晓李哥也喜欢,他也只能偷偷的藏着。
有时会也会生出吃味之意,这时的他便佯装叫李哥来搬货,打断二人的攀谈。
他只是个脚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年到头,身上也只能攒出三四贯钱,如何能给沈小娘子幸福。
他知晓的,知晓沈小娘子虽然见谁都笑,但是见到谢大人时,是不一样的。
她会红了脖颈,她会口齿不清,会偷偷在谢大人的菜里多放一勺盐......那都是他坐在船上,隔着人群远远一望,瞧见的。
谢大人会面无表情地吃完。
谢大人是个好人,若是他们俩在一起,很好。
真好。
爱意有时不用宣泄于口。
“小孙,我给你占了个好位置,赶紧来将你的行李搁这,一会儿叫人抢了......还有还有,给我带一碗农家一碗香来,起一早给你占,人饿晕了!”
李大河立定在船上,给孙伍占着位置,大声呼喊道。
“来了,李哥!”
今日的盖饭卖得很快,众人都行色匆匆,一碗盖大多只吃上半盏茶的功夫,便赶着跳上船忙着回家去了。
其实租铺子的钱已是够了,沈雁回准备再摆上十天,便收了摊子,置办东西,搬进小饭馆。紧接着给自己放几日假。
春节,先陪好家人,才有精力开启新的一年。
“祖母,我们回来了!”
沈雁回与沈锦书才到家门口,便已经闻到了里头传来的阵阵馄饨香。
“雁雁。”
谢婴帮她将小推车放好,“冷吗?”
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袍,其上绣湖蓝色兰花,衣领处是一圈貉子毛。
“还好,今日太阳不错,晒着不冷。我一路走来,看到街上有许多关扑摊子,什么样式都有,好热闹。”
沈雁回瞧了谢婴一眼,“谢大人不在县衙里过冬至?”
“噢......那我眼下就回去了。”
“......”
沈雁回攥了攥谢婴的衣袖,“我哪有这个意思!”
“这不是逐客令吗?”
谢婴盯着自己被攥紧的的衣袖,嘴角微扬,“雁雁的意思难道不是说,‘这谢大人,怎么冬至还来我家打秋风?’”
“喂喂喂,这真是造谣。”
沈雁回揉了揉眉心。
“那,雁雁要我回去吗?”
“罢了,我猜牛捕头他们都休沐回家过冬至去了......这么一瞧,谢大人与明公子还怪可怜的,留下吃馄饨吧。”
“好。”
“取黄豆、榆树叶、米糠适量,先晒后拌。哦哦哦,原这拌还有水拌和干拌之分,水拌是诱它多吃草,干拌则适合保存,一次多拌些,下回还能用。好的祖母,已经记好了......”
明成继续执笔书写,态度端正又认真,“可多浸泡再蒸煮,以便更好地咀嚼。更能炒制,使饲料能香浓,适口性更高。”
“明公子,再不过来吃馄饨,馄饨该凉了。”
沈雁回与沈丽娘端了起个食盘,其上放置了好几碗馄饨,正冒着热气。
“沈小娘子,你说这养猪,还真是一门学问。”
明成勇笔杆子搔了搔脑袋,“光是拌饲料,便有不同的拌法......我就说凭啥都是一个娘生的,你家这只小猪仔眼下膘肥体壮的,我们县衙那只,瘦巴巴,蔫啦吧唧。”
“谁叫你日日喂它吃地龙,它又不是来福。”
谢婴用调羹舀了一只馄饨,吹了吹,“拿它当鸽子养,如何能养好。”
“噢......”
明成未吹上两口气,便咬了一只馄饨,烫得他像是在嘴里放了炮仗,整只馄饨在里头上下翻滚,叫他连忙龇牙咧嘴。
谢大人说得倒是轻松。
又不是他养。
谢大人不养猪,却总是会摘两片叶子去逗弄。
快让汴梁城的老古板来看看,谢大人在青云县逗猪!
今日的馄饨并不像上次的泡泡那样,注重吃它的那一口鲜美的汤与薄如蝉翼的皮子。每只馄饨都被陈莲塞得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丽娘,蟹黄虾仁的吃两只便好,你吃玉蕈猪肉的。”
沈长生将蟹黄虾仁馄饨从沈丽娘的碗中“偷”走,“蟹黄寒。”
今日冬至,他自然要回来,陪家人过。
只是不知道雁雁与谢大人什么时候这么熟识,叫他十分吃惊。
谢大人毕竟救过他的妻儿,沈长生也是打心底里感激的。所以每每谢婴来时,他都非常尊重。几日下来,也有些相熟了,谢婴偶尔会指点指点他的文章。
能得昔日探花郎的指点,沈长生连做梦都在笑。
“吃三只吧,再给我一只。”
沈丽娘又愤懑地舀回来一只,“眼下螃蟹的时节,每每我都不能吃个痛快,可叫我气死了!”
“我与丽娘保证,日后不会了。”
沈长生也给自己舀了别的馅,连忙哄道,“丽娘吃几只,我便吃几只,我也不吃。”
“那阿爹与阿娘的,都给凤姐儿吃!”
沈锦书挥了挥小手,将所有剩下的蟹黄虾仁陷馄饨纷纷“偷”走。
蟹黄虾仁馅最为鲜美,新鲜的虾仁也饱满弹牙;玉蕈猪肉馅则是山珍与汤汁猪肉的结合;至于白菘猪肉,则是老生常谈,其美好滋味经久不衰。
院中的那只火炉上咕嘟咕噜地炖着沈雁回的一早买的羊肉,是花了大价钱放了些香叶与花椒,佐以豆酱。待炖到暮食,则是软烂无比,连筋都炖耙,最适合舀一勺汤汁盖在饭里头。
待吃完了馄饨,沈锦书打了个盹,自觉无聊,便要嚷嚷着上街。
难得的节日,青云县的街道上尤为热闹,都不用沈长生哄着,沈锦书便被明成一路抱着往街上去了。
没有了陈康安这样的泼皮,小摊贩们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搬来街上。
“谢大人在汴梁时的冬至是怎么过的?”
沈雁回东凑凑,西逛逛,瞧着什么都新鲜,心里不断感叹古代的东西真是精致,手艺巧夺天地。
冬至开关扑,关扑摊子上的商品琳琅满目,食物果品,日用杂物,样样俱全。
有小吃时兴果子,蜜煎糖糕、灌藕、旋切炙猪肉;亦有玩意儿杂采球、绢扇纸扇、“据说是东汉曹孟德喝过的酒杯”;更有衣裳首饰,销金袄裙、香囊珠佩。
沈雁回最在意的,竟还有各式家具!
螺钿交椅、藤椅、小木凳......
“陪圣上去南郊祭天,回家睡觉。”
谢婴背着手,也如同沈雁回那般,东看西看。
自从做了官,倒也没有怎么过过冬至。
“岂不是很无趣,那谢大人今日多瞧瞧。”
“好。”
“高手明叔叔好厉害!”
沈锦书在不远处拍手叫好,随后接过小摊贩递过来的灌藕,“竟一下子掷了三面相同的!凤姐儿最喜欢明叔叔了!”
小吃的摊贩,二文钱获取一次掷铜板的机会,若是留个铜板的灌藕中,有三面同时朝上,便只花两文钱便能拿下那一整根的灌藕。
“凤姐儿还想吃什么,明叔叔再去给你掷!”
沈锦书的一句句夸奖,就像那灌藕的蜜灌进了明成的心里,今日他必定要大展拳脚。
“吃红边糍!”
“好!”
“雁雁要什么?我也可以掷。”
谢婴瞧见沈雁回一直盯着各类摊子,几步走到她身边。
“关扑,讲究运气,我这个人一直不太好运啊。”
真是好挣钱的摊子,两文钱一次,谁能一下子掷得这么准。她眼瞧着小摊贩们的铜钱罐装了个盆满钵满。
“哪有只有掷铜钱的关扑,那边可以掷飞剑,只要掷到你想要的东西便行。”
谢婴清咳了一声,“我应是可以。”
“真的可以?”
沈雁回有些心动。
“自然可以,运气不可控,但准头可以控......要哪只钗环,或是销金裙。”
“我想要螺钿交椅两只,那个小木凳,也挺好的,可以放在小饭馆里。”
沈雁回期待地瞧了谢婴一眼,“您说对吧......文韬武略的,谢大人。”
“对。”
谢婴满意。
掷飞剑的,十文钱掷一次。
对于这些精美的家具,虽说听着便宜,可对面的转盘既会由小摊贩转动,那分割几份写有折扣的东西,远远一望,可太细了。
那“免费”字样,更是在转动下,看都看不清。
“真能掷到吗?好难。”
沈雁回瞥了一眼谢婴手里的飞剑。
“我大话都说出去了,不能也能得能了。”
小摊贩正美滋滋地转动着转盘,心里想着这位小郎君这样带小娘子来掷飞剑,不掷到是决不罢休的。
这样细小的字样,实在是难以掷到,他今日真是可以大赚一笔。
高兴呐!
“啊?”
小摊贩的嘴才咧了一半,就只见那飞剑已直直钉如“免费”二字中。
这可是他进价一百多文的螺钿交椅啊!
“真的!真的掷到了!谢大人好厉害!”
谢婴只觉自己的腰间被一双手环住。
他一怔,手上剩余的飞剑被全然丢下。
轻轻一托,她浅浅的梨涡。
近在咫尺。
第47章 你这个骗子!
十二月末, 初雪。
这场雪下得并不大,还夹着细密的小雨,稀稀落落的, 轻盈且细腻,落在江面上,很快便与江水融合在一起。
约莫下了一个多时辰, 才在青石板上积起薄薄的一层。
“沈小娘子, 今日下着雪还摆摊呢!”
有行人用一只手掌捂着脑袋, 快步从码头边经过,脚踩在薄雪与雨水混杂的石板上, 发出轻微的咯吱细响。
“嗯, 摆最后一日,一会儿我就回去了。陈大哥走慢些, 地上滑!”
沈雁回端起手中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梨汤暖暖手。
她今日穿得也多,如同沈锦书一样, 陈莲既让她穿鹅绒里衣,又要套棉袄,就连暖耳也是两日就缝好,让沈雁回戴起来。
在雪花飘扬的码头上, 除了露出的手有些冻,她实则并不是很冷。
“嗨, 我媳妇儿叫我来买条花鲢来炖汤......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吧,这雪混着雨一时半刻也积不起多少, 一会儿化起来该很冷了。”
“好, 提前祝陈大哥过年好!”
“你这闺女嘴就是甜,过年好!”
行人与沈雁回攀谈几句, 匆匆回家去了。
今日码头上的人并不多,回乡的早乘了船回去,归家的也在雪天躲在家里共享天伦之乐,沈雁回打算再摆半个时辰,便也归家,结束今年的摆摊。
由于下雪的缘由,她便没有让沈锦书跟过来,毕竟以她往日上蹿下跳的性格,指不定能在雪地上滑上一跤,摔一个屁股蹲。
好在她的小推车既能防雨,自然也能防雪。只不过呼呼的被风将轻飘飘的雪吹得倾斜,还是有不少雪夹着雨,洋洋洒洒的飘在她的鬓发间,被她坦然拂去。
鹅黄的袄裙在白茫茫的一片落雪中尤为明显,鬓角簪着的新鲜丹桂也被腊梅缠花替代。
美人拂雪。
小饭馆的一年的租金已付,如今那块铺子已是属于沈雁回的了。前阵子与谢婴在关扑上赢回的一些摆设家具,也已全然摆放进去。
待过了新年,她预备去东市淘上一淘,再添置些。眼下可不能去铺子里头买。临近新年,什么东西的价钱都蹭蹭往上蹿,随便买些东西,都是一顿大出血。
码头上的船没那么多,偶有一艘船在码头边停靠,也只是下来三三两两人。
这是摆的摊子比路人还多啊。
“雁雁姐姐,凤姐儿今日没来吗?”
顺姐儿被她爹拉着手,在沈雁回小食摊旁左瞧右瞧,都未见沈锦书的身影。
她像是个小毛球似的,穿着一件兔毛夹袄,头戴一顶毛茸茸的兜风帽。
“对啊,今日下雪,凤姐儿在家呢。”
沈雁回半弯下身子,摸了摸顺姐儿的脑袋,“顺姐儿有事找她嘛,让雁雁姐姐帮你说好吗?”
“好啊!阿爹,快给我罢!”
顺姐儿乖巧地眨了眨眼,接过她爹递过来的一只木匣,“过年了,我要随阿爹去阿娘老家去,不能一直看到凤姐儿了。这是我阿娘给我与凤姐儿做的磨喝乐,有两个呢。顺姐儿一个,凤姐儿一个,便代表着顺姐儿与凤姐儿是永永远远的好朋友,请雁雁姐姐帮忙带给凤姐儿吧!”
木匣里装着一只精美的磨喝乐,穿着一件色彩斑斓的华服。
身形小而精致,脸蛋圆圆,眉眼弯弯,满含笑意。她的手上还抓着一条小鱼儿,更显活泼可爱。
这憨态的小模样,不就是沈锦书本人吗?
这一只磨喝乐,除了脸蛋不一样,与顺姐儿手上的,如出一辙。
“好漂亮!”
沈雁回对这精致的磨喝乐大为惊奇,也替沈锦书代为感谢,“雁雁姐姐替凤姐儿谢谢顺姐儿,她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这是我阿娘做的,我阿娘厉害吧!”
顺姐儿一脸骄傲,几乎要将小脑袋昂扬到天上去,“那雁雁姐姐,我与阿爹回家去了。祝雁雁姐姐新年好,雁雁姐姐一定要告诉凤姐儿,我会想她的,叫她一定要想我啊!等春日里,我们再一起玩!”
“一定,也祝顺姐儿新年好哦!”
沈雁回与顺姐儿做了告别,便将这只木匣子妥帖收好。
只是在这儿又呆了一会儿,便有其他的孩童纷纷来给沈雁回送东西。
应说是送给沈锦书的。
码头上的孩子,大多时候,船舱便是他们的家。青云县码头的停船并不都属于这儿,它们来自四面八方。
每到一个地方,孩童们便有机会交上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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