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头台上跪着的几个纨绔子弟吓的都快尿裤子了,一个比一个脸色惨白,根本没心思吃面前所谓的断头饭。
这回他们明白,就算是神仙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们。
可是他们怎么能甘心?
生在富家,这就是他们的命好!不过是一些贱民而已,杀了就杀了,周稚宁凭什么砍他们的脑袋?
“周稚宁!你这个狗官!杀了我,京城里的大人们是不会放过你的!”一个纨绔子弟激动地破口大骂,肆意宣泄着他的恐惧和愤怒,“你绝对斗不过他!每个和他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周稚宁撑着伞站在雪里,任凭这人如何叫骂也巍然不动。
等到天色来到午时的时候,周稚宁才后退了几步,看向旁边的刘师爷道:“他们面前的断头饭不吃也不要浪费,端下来,改日喂给村头的黑犬。”
不浪费粮食,到什么地方都是一个良好习惯。
刘师爷照做,却气得那纨绔子弟好似发了疯,他大骂道:“周稚宁!我等着看你下来陪我!我等着!”
岳中旗翻了个白眼,一脚踹翻那人:“吵什么吵,我家大人也是你能骂的。喂,刽子手,快来行刑。这张臭嘴老子可听不下去了。”
刽子手点点头,走过来,口中含了一大碗白酒,噗一声吐在钢刀之上,然后对准着疯狂辱骂周稚宁的纨绔,一刀下去,人头落地,叫骂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响起来的就是其他人害怕的哭泣声。
刘师爷想了一下,还是走到周稚宁身边问道:“大人,要不要小人去查一查这人的身家底细?改日若是大人回了京城问政,也好有个防范。”
岂料周稚宁摇摇头:“防范什么,本官杀了这许多人,早就把该得罪的都得罪透了。”
除却那几个一开始就站在她身边的人以外,其余的怕是都要警惕。
第77章 乡亲送别 刘备泥人
杀了几个纨绔之后,周稚宁本来要和乌雅连识商量着送他回草原,但刚好草原那边也派人来请乌雅连识和摸鱼儿回去,毕竟他们确实在汉族人的地界待的较久了,草原上虽没什么大事发生,但平日里也有些小政务积攒。
周稚宁便顺水推舟,将乌雅连识送回了草原,还额外送了些中原里的小玩意儿。
随后,周稚宁就预备着去京城。
只是问政而已,将来肯定还能回来,就没想着让县城的百姓们知道,只叫了张班头、刘师爷和岳中旗几个,安排好了县衙内的事务,就在十一月末的时候坐上了魏熊给她定好的马车。
此时天空的雪下的比以往更厉害了,路上是白茫茫一片,整个辽东县银装素裹,一切似乎都沉浸在了无边无际的冷色之中。
周稚宁抱着个暖炉子站在马车前,眉眼冷秀如玉。
旁边,魏熊在给拉马车的马匹套缰绳,茗烟则是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脖子和肩膀之间还夹了把伞,手上还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汁,小心翼翼又快速地朝周稚宁跑了过来。
周稚宁见了他,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茗烟,你刚刚说要回县衙一趟,就是为了去给本官煎药?”
茗烟笑道:“这回回京城,咱们路上可没有家伙事儿给主子您煮药喝。您这病奴才又实在不放心,想着临走之前起码喝一点药垫一垫。”
“难为你费心了。”周稚宁接过药,因为茗烟一路护着,所以这药还是温的,她也不怕苦,就着碗就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感觉嘴里翻腾着的苦味,她忍不住咂了咂嘴,“嘶——”。
“大人,良药苦口呢。”茗烟咧着嘴笑,然后把身上的包袱放上马车,一面铺开垫子,一面说,“虽然辽东县也很好,但是奴才还是有点想京城,想平城。主子,咱们回去这一趟,还能去平城走走么?”
周稚宁摇摇头:“为官的想要去哪儿,只能听陛下的。黄河要修河堤了,东北要修长城了,西北要打仗了,都调我们去。所以我们这一生,也就是天南海北的乱跑。平城远在南方,离京城都尚有几月的路程。就算我们回了京城,也回不了平城。除非这次问政,陛下不准备把本官留在辽东县了。”
“那要真是这样,辽东县的父老乡亲们肯定要伤心难过。”茗烟说,“大家都会舍不得您的。”
说到父老乡亲,周稚宁抖了抖自己的披风,问:“对了,茗烟,你回县衙熬药的时候,应该没叫其他人知道吧?咱们这回是问政,不是其他什么。叫百姓们知道了,不明所以的还以为本官调任了,白白的叫他们伤心。”
以往茗烟对周稚宁的问话都回的可积极了,但这回茗烟居然沉默了一下,然后对着周稚宁狡黠一笑:“大人,您真不应该看低了自己。”
“什么?”周稚宁愣了一下。
然后茗烟就爬下马车,探出半个头朝来时的方向看了看,指着一道逐渐清晰的影子说;“大人瞧,他们来了。”
周稚宁回头看过去,只见在远方有一辆驴车正在不断地往他们这边赶。为首的赶车人居然是岳中旗,后面还窝了四五个乡亲,个个都穿着棉衣,带着棉耳朵,揣着手,漆黑的眼睛全都一致性地看向周稚宁。
等岳中旗赶到了,他跳下马车给周稚宁问好:“大人!”
周稚宁看着车上挤成一团,犹如被赶入羊圈即将被卖掉的羊羔的乡亲们,不由皱起眉头:“茗烟不懂事你也跟着乡亲们胡闹?这时候出来干什么。别说冻一个好歹,就说赶路的这些事情,都够你们再种半亩地了。”
岳中旗不好意思地扣着脑袋笑道:“大人,小人也劝过大家了,但是劝不住,大家非说要来送送您。”
然后,岳中旗让开身,一个中年男人就从驴车上蹭了下来。他怀里似乎抱着个什么东西,捂的特别紧,似乎是怕被风吹一下就冷透了似的。
“大叔,您快回去吧,这大冷天的,何必出来遭这个罪。”周稚宁连忙两步迎上去扶住人,“本官就是去京城一趟,用不了两三个月就回来了。”
大叔憨憨地笑了笑,布满岁月纹路的脸上尽是真诚,说:“俺知道大人是要回来的,但是俺们还是想来送一送大人。”说着,就将怀里的事物露出来,里面居然是用瓷碗装着的,煮的漂漂亮亮的鸡蛋,“之前大人给俺们村儿发银子,俺就和俺媳妇儿买了一只会下蛋的老母鸡。这是老母鸡下的第一笼子蛋,俺和俺媳妇儿都商量过了,一定要送给大人吃。”
周稚宁心中感动,却推辞道:“大叔,本官不能要你的东西,鸡蛋有营养,自己留着吃吧。”
但是这个大叔还没说话,就另外有乡亲抱着碗走了上来:“大人,这是俺家的腊肉。俺听说俺们这儿离京城可远了,大人在路上肯定没有好东西吃。这腊肉留着,好下饭。”
一边说,这老乡就一边儿使劲儿把腊肉往周稚宁怀里塞。
周稚宁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可是她身后又挨上来一个,手里捧着的是二三十个白面馍馍。这几十个馍馍做的特别好,甚至把大拇指按下去,这馍馍还能缓缓回弹呢,一看就松软的很。
那老乡说:“大人大人!这是俺和俺女人大早上起来做的白面馍,可香咧。大人带着,路上吃!”
周稚宁被挤在中间,真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进退两难,只好喊:“茗烟,快过来替本官劝劝乡亲们。”
谁知茗烟笑道:“主子,奴才早叫您不要低估自个儿了。您都不知道,您就是在县衙里坐着啥都不干,都有乡亲每天来县衙里头问问,这是把您当保护神呢!所以您要走的这件事儿,奴才和魏熊、张班头他们根本瞒不住。”
岳中旗点点头:“是啊,大人。乡亲们听说大人您要回北京一趟,个个都想把家里的东西拿过来给您带在路上,共有百来个人呢。小人和刘师爷还有张班头几个那是一劝再劝,这才选了几个代表出来给您送东西。要是都这样儿了您还不收,那可就真是辜负乡亲们的一番心意了。”
就连魏熊也说道:“大人,收下吧。”
周稚宁无奈,只好收了东西,但她又怕几个老乡们没吃法,硬要把鸡蛋和白面馍一人发一个,一定要老乡们接下了她才肯罢休。
茗烟走过来替周稚宁提食篮,笑着说:“主子,吃的还是次要的,还有为老伯要送您呢。”
周稚宁一愣:“谁?”
那边,岳中旗已经将人从驴车最里头扶了下来,其余的几个乡亲看见了也都连忙去帮把手,可见这人岁数不低,地位也很超然。
但是等周稚宁看清楚来人是谁时,不由疑惑:“您是水伯?”
当时她刚到辽东县的时候,在县内调查时遇到的一位卖泥人的老伯。水伯本来对她仇视不已,她隐瞒身份之后,两人才相谈甚欢,谁知道最后被岳中旗叫破了身份,她被水伯狠狠骂了一顿不说,还弄坏了水伯做的泥人。
水伯来到周稚宁面前,直直地对着她跪了下去:“草民余金水,叩见青天大老爷周大人!”
周稚宁连忙把人扶起来:“水伯您起来,您这一跪叫我怎么担得起呢?”
经过差不多半年的时候,水伯比当初看起来更年迈沧桑了,但是眼睛却更亮了,看着周稚宁的时候,眼里满满的仰望之色。
“大人,当初是老朽的错,您是一个难得的好官、清官,但是老朽这双眼睛不好,硬是把您认成了贪官、昏官、狗官。”水伯拍了拍岳中旗,岳中旗点点头,从后面的驴车中取出来一只十分精巧的小箱子递给水伯,水伯接过来,布满老茧的粗糙手指珍视般地滑过箱面,“当时大人叫老朽给大人做一个刘皇叔的泥人,可是最后这个泥人没能做成。老朽在知道大人为了辽东县做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每天都在后悔,要是那一天给您做成了这个泥人就好了。”
周稚宁的目光落在这只箱子上,眸光微微闪动。
然后,水伯就打开了这只箱子。
箱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穿着汉朝官府的刘皇叔泥人,泥人一手执官印,一手按在青铜剑柄,目光炯炯有神,眉眼刚毅正直,简直是栩栩如生。
“大人,老朽当时说羡慕蜀国的老百姓有一个刘皇叔,可惜咱们这个地方来不了刘皇叔。现在想想,是老朽错了。”水伯将箱子递给周稚宁,“大人,您是咱们明朝最配得上这只泥人的人。还请您收下!”
周稚宁按住这只箱子,看着里面这只千百年来,承载着老百姓们爱意与敬意的刘备泥人,只觉得哪怕自己在辽东县的这段时日再吃苦,再受累,再劳心劳力,都是值得的。
“水伯,这真是本官收到过的,最最最好的礼物。”
与此同时,京城之内。
周巧秀与杨氏一起坐在床边纳鞋底子,但是周巧秀照例闲不住,纳到一半,就忍不住探头看向了窗外。
“阿娘,你瞧瞧,爹又去门口望了。”周巧秀说。
杨氏笑着将针在头发里面擦擦,然后继续刺一针下去,道:“自从知道你小弟就要回京城了以后,你阿爹每天没事儿干就喜欢去门口晃悠。”
周巧秀用手肘撑着下巴,问:“阿爹是很盼望小弟回来吧?”
“是啊,你不盼望?”杨氏问。
“我当然也望着小弟回来。”周巧秀撇撇嘴,“就是爹就没这样望过我回来,难不成就因为小弟是男人,但我是女人不成?”
杨氏的手顿了一下,说:“你天天男人女人说个没完,可你悄悄自己,哪里像个姑娘家了?你二姐都已经嫁出去了,下一个为娘的就该操心你的婚事了,可你呢?连个像样的鞋底子都纳不出来。”
说到婚事,周巧秀就更惆怅了:“阿娘,可我一点儿都不想成婚。大姐成了婚,这都多少年了,我都见不到她一面。二姐也成了婚,可之后就守在了平城,连京城都来不了。要是让我憋这么久,我可憋不住。”
“你这孩子。”杨氏放下手里的活计,“哪有女子不嫁人的?”然后又压低声音,“为娘看和你弟弟交好的那位陈公子就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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