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巧秀不说话,只将手里的鞋样子一丢,扭头就出了门。
她这边埋头走路,没一会儿就走过了大门口,结果十来步之后,迎面就撞着个黑影。
“哎哟!”周巧秀捂着额头后退两步,“是谁撞我?”
对方却笑道:“好不讲理的姑娘,明明是你撞的我。”
周巧秀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陈穗和。
过了半年,陈穗和的眉眼越发俊朗了,眉眼清亮有神,笑着的时候格外引人心神。
周巧秀不由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偏过头去说:“你来做什么?我小弟还没回来呢,若是要叙旧,你来的太早了。”
“你怎知我就单单是来找简斋兄的?”陈穗和笑着摇摇头,“我是来拜见伯父的。赵大人有句话托我带给伯父。”
周巧秀一家子都是由赵淮徽接来的,此时住的宅子也是赵淮徽名下的,自然知道若是赵大人托人带的话不是寻常话。当下便忍不住问了一句:“赵大人说什么?”
“这我可不能和你说。”陈穗和说着就要错过她,但走到一半,还是扭过头来说,“不过你最近还是少出门的好,简斋兄这回在外面当官确实是立了很大的功劳,但也同时得罪了不少人。到时候等简斋兄回京,怕是要功劳、新恨一块儿算了。”
第78章 回京遇故人 周大人的私事
两个月以后,京城的天气越发的冷了。
周稚宁坐在马车上,遥遥看着越来越近的北京城门,心里不由涌起万千感慨。
茗烟坐在一边说:“主子,就要进城了,咱们得先去驿站收拾一下,再去吏部那边报道。对了,主子,奴才要去告诉周大人一声么?”
这话叫周稚宁想起赵淮徽,自从赵淮徽离开辽东县以后,她与赵淮徽就有几个月未曾见面了。
但是周稚宁还是摇了摇头:“等去吏部报到之后,本官再亲自登门去寻赵兄。”
茗烟点点头,继续专心看路。
很快,马车就在京城里修建的驿站内停下。茗烟把周稚宁扶下车,说道:“主子,咱们明朝的驿站修的都不怎么样,这时候来京城问政的大人们又多,咱们来的迟些,不知道还能不能分得一个好房间。要是没有暖和一点的棉被和好炭,奴才真怕您这风寒又犯了。”
一路上茗烟为了周稚宁的风寒没少费心思,每停在一个驿站都要打听当地的名医去抓些药,也是全靠了茗烟的费心周全,周稚宁的风寒才痊愈了。
此时听见茗烟这样说,周稚宁不由莞尔:“本官哪儿就有这么娇气了?”然后就赶去,“先拿着本官的官印去驿站内登记。”
茗烟答应了一声就走。
周稚宁见茗烟轻快的步伐,心里倒也有些庆幸。
女子第一次初潮过后,第二次的月信往往不太准。再加上周稚宁一向劳累,路上又吃不上什么好东西,以至于近两个月以来,她居然没能等到第二次月信。虽然这让周稚宁白白的提心吊胆了两个月,但也着实给她省却了不少遮掩功夫。
“大人。”魏熊忽然开口,语气低沉而警惕,“哪儿有两个家奴打扮的人,一直在鬼鬼祟祟地瞧着大人。”
周稚宁一愣,然后朝着魏熊指的地方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确实有两个穿着灰衣灰裤的人,正躲在树后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时不时地还往周稚宁这边瞥一眼。谁料周稚宁瞧了过来,正好与其中一人对上了眼神。那人顿时吓了一跳,忙扯着身边地同伴往后跑。
“呵。”周稚宁冷笑了一声,“魏熊,去,把那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本官揪回来。”
“是。”
魏熊的体格毋庸置疑,就是比起蒙古人来也不遑多让,别说是抓两个小厮了,就是让他和那些草原异族碰一碰,魏熊也能做到毫不逊色。
所以,不消一刻钟的时间,魏熊就把人提到了周稚宁的面前。
“哎哟,大人饶命,饶命啊!”
两个人一见到周稚宁就磕头如捣蒜,怂的跟什么似的。
周稚宁拢着手,冷眼居高临下地瞧他们,问:“谁叫你们来瞧本官的?躲在那树后面多久了?说。”
两个人既然都被抓了现行,那谁也不敢再多瞒一句,把自己知道的尽数吐出,道:“大人,草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之前听几个弟兄说近来有位从辽东县来的大人要回京,上头有个人物想要知道这位大人什么时候回京,回京之后在城内的哪个驿站落脚。要是谁能第一个提供消息,就能得到十两银子。我们兄弟两个也是想赚些花费,这才想来驿站内瞧瞧。今日刚瞧见大人您有点子像,还没来得及好好打量呢,就被您给抓了。”
周稚宁眉峰一挑。
她知道自己在辽东县杀了一批人,估计会得罪不少人,但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这么耐不住,她才刚回京呢。
“如此说,你们可有画像?或者有人为你们口述容貌特征?不然你们两个是凭什么在驿站内认人?”周稚宁问。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其中有个人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画像交给周稚宁,低声说:“回大人的话,就是这个。”
周稚宁接过来一看,不用多做思考,便知道这画像画的是她无疑了。
魏熊便立即轰走了两个人,威胁他们不许把这事告诉别人,然后才转过来对周稚宁道:“大人,看来已经有人盯上咱们了,这驿站是不能住了。”
“快去把茗烟叫回来。”周稚宁皱眉。
如果有人蹲守在驿站外面,那驿站里面也必然有人盯着。周稚宁相信,只要他们前脚在驿站里头登了记,后脚这消息就能传出去。
魏熊点了点头,赶紧去驿站里把茗烟抓了回来。
也好在驿站的人多,茗烟还在哪儿费劲儿排队呢,还没来得及登记。
回来听周稚宁和魏熊这么一说,茗烟愁眉苦脸:“这可怎么办?没个落脚的地方,咱们今晚住哪儿啊。”
“总不会流落街头。”周稚宁重新坐上了马车,“先带本官去吏部报道,既然有人要知道本官的消息,那本官就大大方方地让他们知道好了。”
于是一行人又去了吏部。
此时正是官员们上班的时候,周稚宁下车时,身边来来往往的全是官员,也有不少从外地赶来京城问政的官儿。每个都紧抿嘴唇,面色紧张,脚步匆匆。看来这次问政是决定了很多官员的升降,以至于大家的态度都很郑重。
周稚宁取了自己的官印,叫魏熊和茗烟在外等待,自己一个人进了吏部。
算起来,周稚宁这是第三次进吏部。第一次中举,第二次调任,这一次是回京。吏部的装潢还是以前那古板老旧的风格,迎面就是一张四方桌,两边摆着太师椅。桌上的茶盏还冒着热气,似乎刚刚才有人在这坐着喝过茶。
左右两边是两个耳房,分别摆着三四行桌椅,桌椅后头坐满了官员,其中有两个官员的桌前更是排起了长队。
“这位大人,您是打哪儿来的?”
“陕西。”
“大人,请您给下官看看您的官印和当初的调任文书。”
“在这儿。”
“下官要提醒一下大人,圣上每日下午会在西暖阁接见各位大人,请大人在这两天先预备着。等着上头几位内阁大臣问政完了,才会一级一级的轮下来。”官员十分客气地说,脸上也带着笑,将印章还回去,“请下一位大人。”
周稚宁收回自己的视线,随便选了条队伍排上。
近来回京问政的官员特别多,这么一排,就足足排了半个时辰。
等轮到周稚宁的时候,就是吏部官员自个儿也有些疲惫了,揉了揉自个儿的太阳穴,连眼睛也没抬地问:“敢问这位大人打哪儿来?”
周稚宁客气地回答:“边防九镇,辽东县。”
吏部官员揉太阳穴的动作忽然一顿,他慢慢地放下手,抬头看向周稚宁,眼神里带着一丝丝深藏的打量之色:“您姓周?”
“大人说得对,在下周稚宁,字简斋。”周稚宁拢袖笑道。
话音落下,左右耳房以及回京问政的官员们忽然纷纷扭头朝周稚宁看了过来。
周稚宁默默站着不动。
吏部官员笑了一下,不知为何先往外头看了一眼,然后才看向周稚宁,十分和气地说:“周大人在辽东县的事迹咱们都知道,听说您不仅将整个辽东县的基础建设和经济实力在短时间内提了起来,还处理了一批冤假错案,保下了两个小衙役。”
小衙役这三个字被这个吏部官员咬的颇为虚浮,尾音微微上扬,似乎带着点嘲讽玩弄似的笑意。
周稚宁笑着说:“陛下神威光耀四海,邪魔宵小自然无所遁藏。”
吏部官员眯着眼睛笑:“周大人真是好口才,难怪当年在殿试之时出口成章,一举夺魁。”
这个时候,周稚宁才发现眼前这人似乎有点眼熟,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人居然是张峰雪。当年殿试的时候,张峰雪是第二个回答问题的,本来也颇为出彩,只是相比周稚宁见绌,再加上外貌又比不上探花,所以当年在殿选之时只得了个榜眼的位置。
周稚宁破规矩领了县官离开京城之后,张峰雪连同杜华、陈穗和等人都留在翰林苑继续考试学习。没想到现在再见面,张峰雪居然已经进了吏部当了官儿。只是看这忙活的样子,似乎也是从底层做起。
“原来是张大人。”周稚宁笑道,“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了。”
“是啊,周大人是贵人多忘事。”张峰雪脸上是笑,可语气里藏着刺,“在我们这一批举子里面,只有周大人是最前途无量的。”
周稚宁笑笑不说话,递上了自己的官印和当初的调任文书。
张峰雪只是扫了一眼,便给盖上了印章。
因为周稚宁的这份文书他根本用不着检查,当年周稚宁被任命的时候,他就在那场琼林宴。所有人都惊叹于周稚宁居然能得到圣上的垂青,以至于圣上竟能够为周稚宁破了大明百年以来的惯例。
甚至是太子也对周稚宁另眼相看,哪怕周稚宁在琼林宴上对太子不敬,太子也能对周稚宁赞不绝口。
就连向来与太子互相不对付的四皇子,对周稚宁的态度也是欣赏大过敌视。
这叫从小到大都是天子骄子的张峰雪十分不得意。
既生瑜何生亮?!
张峰雪将文书和官印还给周稚宁,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神情:“只是不知道周大人是不是以为自己将来必然为位极人臣,所以处事并不圆滑。这回回京,大人可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周稚宁从容笑道:“还请张大人赐教。”
张峰雪就站起来,迈步走到门槛后面,指着一进门就可以看见的那张四方桌上未能完全冷却的茶盏,说:“方才坐在这儿喝茶的,可是四皇子。”
话音落下,吏部外面就响起了太监拉长嗓音的喊声:“四皇子驾到——”
吏部内的所有官员立即起身出去迎接,周稚宁也随着他们一同出去,然后跪在了地板上。
四皇子和他的仪仗迎面走过来。
“诸位请起,我只不过是来随便看看。”四皇子比之往年,相貌依旧俊美至极,可那一双眼睛却更添了些幽暗。
“是,多谢四皇子殿下。”
官员们齐声回答,然后起身。
四皇子的眼睛在人群之中逡巡了一周,最后精准地落在了周稚宁身上:“周大人。”四皇子缓步走过去站在周稚宁面前,“许久不见。”
按照身高来说,四皇子要比周稚宁高上两个脑袋。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周稚宁只能被迫仰视他。
但是周稚宁选择先后退两步保持距离,再抬头与四皇子对视:“劳烦四皇子殿下惦记,微臣惭愧。”
“虽说当年你我二人不过是在琼林宴之上匆匆见过一面,但是可以算是一见如故。”四皇子朝着吏部外门伸出手,“不知周大人可否赏我一个面子,与我一同走一走这宫道。”
周稚宁拢袖行礼:“殿下言重,微臣自然随行。”
随后,四皇子走在前面,周稚宁落在后面,一前一后地往宫道走去。
魏熊和茗烟本来就在吏部外头小心等着,结果看见周稚宁跟着一个气度不凡,身着五爪蟒袍的男人一同走了,都忍不住一惊。
“茗烟,你随侍在大人身边的时间最久,你可认得那人是谁?”魏熊看向茗烟。
茗烟不愧是被周明承带在身边培养过一段时间的,只是略略皱眉想了一下,就回答道:“周明承大人曾经带着我外出过,这一位,若是我没记错,应该就是四皇子殿下。”
若说辽东县是魏熊在行,那么现在回了京城就是茗烟在行了。
魏熊问:“我不懂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我只问这个四皇子和咱家大人的关系咋样?”
茗烟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但是他只是一个奴才,怎么懂得官场上的政治利害关系?所以他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是道:“要不这样,魏熊,你去找赵大人吧。跟大人把现在的情况说一下,再请他过来一趟。这个时辰,我想大人应该还在宫里头。但是宫里头有两个门,一个东华门,一个西华门。你去东华门守着,我去西华门守着,千万别看眨了眼。”
“好。”魏熊点点头,“如果出了什么事,怕也只有赵大人能够拦一下了。”
说完,两个人分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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