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燕与许凌虽是主仆相称,但相伴多年,情同姊弟,除非许凌真正发火时,其余时候她都不怵许凌,如今好不容易让她抓住个机会,可得好好盘问一番。
许凌缓缓起身,看着青燕双目道:“他拿孤做自己人,才在孤面前说这些。”
......
青燕咬牙切齿着:“那倘若将军有朝一日将您杀了怎么办?”
“萧子客虽奉楚帝之名而来,却注定不会同他一路,他与楚帝同有不共戴天之仇,与其杀孤,他会与孤联手。”
青燕今日不肯轻易放过许凌,继续咄咄逼人:“那你们联手灭了大楚之后呢?他若不甘心止步于此怎么办,他若想要大燕怎么办?”
“灭了大楚,杀掉那些奸宄,已是成功为母亲与孤复仇。”许凌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青燕的话倒是点醒了他,复仇之后要做何事,“孤无心权势,除复仇了却恩怨外也无旁的心思,若他当真想要......”
青燕一听许凌这话,吓得魂都跑走了三分,她忙打断着,有气无力的声音来看显然已是投降:“陛下莫说了,奴婢这就退下,陛下还是处理政事吧。”
青燕走时的脚步都有些打颤儿,爱情二字堪比柔情殿的剧毒,能将一个阴郁变态的小公主改造得如此心平德和――
仿佛明日就能出家念经一般。
真是害人不浅。
她可要离这毒药远远的。
*
“拯救和亲的公主殿下?”徐成修看了那封萧小河写的信,又听了陈元一所说,略有犹豫,“这
位公主殿下如此仰慕陈兄,还豁出性命送出了这封信,于情,的确该助她逃离苦海,可事关两国战事,陈兄又想如何助呢?”
徐成修又将那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默默摇头,此信情真意切,又缠缠绵绵,陈兄动容情理之中。
只是如今时局,却非陈兄一人可以左右的,要想救出公主,实是困难。
“燕王此人,我也有几分了解。”陈元一说的谦虚,实际上通过古书,他对许凌可谓是了如指掌,“此人心如坚石,残暴无比,公主背井离乡已是颇为凄苦,又遇上这般夫君,定是日夜担惊受怕,说不定此时已被折磨的大病缠身。”
许凌对楚人恨之入骨,在原有发展中,更是与阿伊狼狈为奸,做出了屠城之举,将京城变成了人间炼狱。
公主落到那样的人手里,注定落不得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陈元一这几日冥思苦想,思来想去,能救下公主的法子也只有带兵攻入大燕,堂堂正正地将公主抢回。
而且到时功成事立,得到的可不仅仅是公主了。
“我听闻近日燕多天灾,又是涝灾又是走水,很是惨淡,不少士兵被调去救水,人心松懈,或是可乘之机。”陈元一这几日翻了翻萧小河遗留下的兵书史策,发现对方对对方燕兵颇有见解,无论是从行军之策到训练之法,都各有各的章程道理,拾到此物,如获至宝。
这么大个便宜白白落到他手中,陈元一暗自感喟,果真命运欠下的东西会以另一种方式返还,所谓时来运转正是如此。
见徐成修和若常柯皆不语,仅剩的方军师眼珠转了转,大声叫好:“将军说的好!这的确是如今最佳之计!”
“况且将军这些日子以来练兵秣马颇有成效,不光将士器质加强,人人对将军也都极为敬重,打心眼里追随着。”
“连那萧小河旧部,昔日的心腹铁副将不也开始对您毕恭毕敬,一心追随了么?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军中阴气也被驱散而尽,何愁不胜燕贼!”
听了方军师如此说道,徐成修心中疑虑消散不少,他点头:“也是,不光铁副将,还有王忆之那些毛头小子也都尊奉起将军来,看来将军这些日子的操劳他们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今日不可与昔日一并而语了。”
“嗯?”若常柯不解道,“铁副将、王忆之,皆是萧子客旧部,怎又尊奉起陈兄来,这是何时的事儿,我怎不知?”
“你不知是常事,几次叫你来,你都病着。”陈元一笑道,“大抵是前几日,铁向褴忽主动向我问好,又一副满脸堆笑的殷勤模样,你要知,寻常见我他都是绕着我走。”
“还有王忆之,胖将军几人,都和铁向褴一般,先前见我似见阎王般躲着,如今看我比看了玉帝还要亲切。”
徐成修也笑道:“那王忆之毛手毛脚的,在陈兄身边将案上虎雕打碎,陈兄罚了他十个板子,回来不见丝毫怨气,依旧乐呵呵地围着陈兄转,看得我都频频称奇。”
“不光是他们,军中的士气高涨了许多,人人都变得精神不少,看来陈兄的法子颇为见效,陈兄果真是栋梁之材。”徐成修绝无半分吹嘘夸捧之心,而是他心中当真是如此想的,由衷地为陈元一高兴着。
一听徐成修说到此处,陈元一笑容更盛,面露得意之色。
莫管昔日那些人同萧小河如何交好,又是如何信服尊敬,也莫管萧小河昔日用尽何种法子笼络人心,总之如今那些人,都是他陈元一的麾下。
百姓也好,士兵也好,都是未读过书的粗人,听风就是雨,自己为练兵日夜操劳着,他们不可能未有触动。
被萧小河这个突然闯入的异世者扭曲的主线正在被陈元一一点点修复,虽说耽误了几年时间,但一切能重回正轨,他已心满意足。
见陈元一眼角上扬,嘴角微挑,若常柯眸色忽明忽暗,如今他们所说的场面让若常柯回忆起了刚至那日的蹊跷,仿佛验证了他昔日猜想,若常柯有心提醒陈元一,可一瞬间又想到了刘县令等人悔不当初地痛哭流涕......
他犹豫了一瞬,再开口时已带上笑意,“常柯在此恭喜陈兄终于迎来拨云见日之时,日后必一帆风顺,立下丰功伟烈。”
第198章 常话道人若是倒霉……
常话道人若是倒霉起来, 喝口凉水都会塞牙,李寻梅先前不以为然,自从遇到了萧小河之后, 深深知晓此话有理。
玉兰柔情殿久闻大名,关于它的本体也多有猜测,有人说它深驻山中,周围布下阵法, 常人难以闯入,又有人说它被建在了水下,故易于迁徙,世代未有人发现。
李寻梅睁着眼睛四处打量, 这地儿既不像山中, 又不像水里,她身处于一巨大庙堂之中,周围阴森晦暗, 前后百尺之大, 殿中却未掌灯,只有几个冥冥鬼火亮着, 她刚一睁眼,险些以为来了地府。
她被绑在柱上,周围不停有人走过又走回, 脚步匆匆, 对于她的存在并不意外, 她瞪大眼睛,依稀看到旁的柱子上也都绑着人,看来她并非唯一的倒霉蛋。
怎么被抓回来李寻梅已记不清,她只记得好不容易托人送完信, 返回燕宫的途中被下了药,再一睁眼,就是喻小楼那张让人见了一次就难以忘怀的大脸。
对方将她配剑抢走,又逼着她问了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高高兴兴地离去,回来时,又如霜打的茄子,哀伤至极。
“你怎么没将她带回来?”李寻梅靠在柱上,绑着她的绳子虽特殊,但也被她拆的七七八八,喻小楼若是未发现,她明日就能顺利脱身。
喻小楼坐在她面前,任由袍子落在地上,抱着酒坛道:“被发现了,还险些被砍死。”
“好在她向着我,拼死救了我一命,还放我回来。”喻小楼悲伤之色退下几分,瞧着依然闷闷不乐。
这话李寻梅压根就不信,能让萧小河拼死救下的人怕是还未出生,她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拼死相救?真是感动。”
“那个许凌,亏我先前还帮他,没想到他竟是那样的人。”喻小楼愤愤地骂道,“这样的人,哪里配做一国之君。”
“这次失败,许凌必会加强守卫,再想入宫怕是难了。”李寻梅道,“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不如放了我,我回去找机会带她出来。”李寻梅试探道。
“自然要放了你,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放了你的。”喻小楼一改颜色,笑眯眯地起身走到李寻梅身边,体贴地将绑着她的绳子松开,“这一次咱们一齐去大燕。”
李寻梅略有惊讶,她活动活动了手脚,发现对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她的全身阵阵酸麻,除却能正常行走,其他的功夫一点都难以施展。
“去大燕做何事?”李寻梅道。
喻小楼笑着:“你且跟着我走,我这回定要给许凌一个大惊喜!”
他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个包裹,目光闪闪:“你我换好衣裳,今夜就出发!”
李寻梅抱过包裹,满是不信任地拆开,只见里面整齐地备好了两件破破烂烂的女衣,还有两张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人皮面具。
“......变态。”
李寻梅心中骂道,都说一物降一物,幸亏喻小楼喜欢的是萧小河,换了旁人谁能招架得住他?怕是得被他活活折腾死!
“萧小河,我们来了。”喻小楼眯着眼睛笑道,“这一次,我必会让你只属于我一人。”
......
远在大燕的萧小河此时打了个喷嚏,她哎呀了一声:“完了,肯定是许老头见我这么多日还没刺杀许凌,在心里头将我祖宗八辈都骂了去。”
任雁安帮萧小河理好了衣裳,又跑进内室帮许凌派来的侍女穿戴整齐,气喘吁吁道:“您莫要说这些闲话了,您可准备好了?”
萧小河已换上宫女的衣裳与头冠,她自信满满地点头:“就我这一身,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说我是宫女。”
“我到时就跟在青燕后头,准儿能出去。”
“您自己真的没问题么?”任雁安客套道,她知晓自己跟着去只会给萧小河添乱,萧小河却蹬鼻子上脸道,“虽说本将军英明神武,可到底第一次来大燕,难免有些发怵,我现在就紧张得很,心扑通扑通跳着,哎,莫不是生了什么病......”
任雁安长叹口气:“我知晓了,您这病需要的药,是不是元宝形,重几两,外面还刻着字儿的?”
萧小河疯狂点头,任雁安斩钉截铁道:“不成,这段日子您已散了不少银子出去,我已经托内务府的熟人将许凌送来的东西都变卖了,您此次出去是干正事儿的,莫要走着走着就走到集市去了。”
“熟人?!”萧小河道,“你这刚才几日就有熟人了?你早说咱们没钱了,我直接拿去找许凌换,何必这么麻烦。”
“任掌柜,我昔日在京城可从未克扣你银子,如今你也不能如此对我。”萧小河伸出手,“我去干正事儿不也得打点那些下人吗?我就两手空空的去,人家都将我赶走啦。”
见萧小河真诚的双目中泛起了点点泪花,任雁安动摇道:“罢了,就这一次。”
她从柜中掏出了个小钱袋:“银锭没有了,只剩碎银,将军千万不要挥霍了。”
萧小河捧过钱袋,满口答应,又听门外传来几声子规啼声,明白这是青燕暗号,不敢耽误,忙与任雁安道别,走出去与青燕汇合。
青燕见到萧小河,从袖中掏出一物,飞快地给了萧小河,嘴上却道:“如今时辰不早,出去采购宫物莫要耽搁,免得犯了宵禁让我为难。”
“奴婢知晓了。”萧小河将东西藏好,低着头乖巧道。
萧小河半低着头,收起往日乖张神色,嘴角轻轻挑起,面带微笑,肩上还背着个包裹,整个人乖顺极了。青燕心一软,对萧小河大胆行事的埋怨散了许多。
二人在宫中来回穿行,走到宫门处时,见了青燕,侍卫果真未刁难,直接给了令牌,放萧小河出宫“采购”。
一出了宫,萧小河立马将宫装换下,将包裹中的戎服换了上去,行动轻巧灵便,萧小河一高兴,决定先去市集小逛,犒劳一下辛苦的自己。
燕人民风开放,在大街上常有身着戎装女子,也不似大楚有面纱遮盖,将萧小河身处其中,并未引人发疑。
燕市的热闹与楚市大同小异,除却摆的物件新奇,并没有什么吸引人之处,萧小河逛了一番就觉无趣,除了帮公孙娆买了个酷似她的铜老虎外,她一无所觉。
自觉无趣的萧小河又闲逛着来了茶馆,自顾自地寻了一处坐下,听着左右之人闲谈。
“当真循旧法祭天?可我看那些经书上,都说祭天是‘无耻之尤’举动。”一带着纶巾的书生模样让忧心忡忡道,“而且那名录上有公孙姑娘,公孙姑娘平日最是心善,常常为百姓施粥,这,这也太不公平了些!”
“你看罢,都说你们这些读书人的脑子被楚国攻占了,那些做官儿的,哪个不搜刮民脂民膏?这是他们应当为我大燕百姓付出的!”
“客人,可要吃茶?”萧小河正听着,店小二满面春风地迎了过来,显然看萧小河打扮,将其视作了一块肥肉。
萧小河拿出块碎银递了过去道:“随意上碗茶,不用找零。”
“哎!得咧!”小二捧着银子,笑得牙花都露了出来,一碗茶不过几个铜板,对面姑娘出手当真阔绰!
他正美滋滋地想要不要将银子昧下,萧小河却道:“你且坐下,我有些事儿同你打听。”
“小的不坐了,您有什么事儿直接问就成,小的定知无不言!”小二点头哈腰。
萧小河不与他客气,问道:“我刚刚回京,不知京中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儿?你莫要顾忌,都同我讲,我最爱打听这些闲趣儿。”
要想得知京中动向,最了解者莫过于乞丐,明道的小道的,一概知晓。然而能在京中混迹下去的乞丐都非善类,萧小河没时间同他们斗智斗勇,最好的选择莫过于三教九流具在的茶馆。
小二果真没什么坏心思,瞧那银子的份上更是热络:“有趣儿的事?这倒没有,不过京中最近出了件大事人人都在议论。”
“就是祭天之事。”小二放低了声音,四处观望了一番,小心地坐到了萧小河身旁,“您方才应也听见了,如今分成两个流派,一个是支持的,一个是反对的,最近因着这个楼中总有人起了口角,甚至动起拳脚。您来的晚了,前脚官府刚抓走两个。”
“这个我知晓,还有无旁的事?”关于祭天引起的风波萧小河能猜到几分,她想听的不是这个,萧小河引导着小二道,“我听说最近来了个楚国公主,据说是很飒爽英姿俊杰廉悍文武全才立地金刚......”
小二一拍大腿,后悔极了:“哎呀,小的怎把这茬给忘了,罪过,真是罪过!”
萧小河微笑着等着小二说下去。
“不过什么飒爽英姿俊杰廉悍文武全才立地金刚事小的没听说过,只是听闻了她与陛下似乎有着累世奇缘!”
“?”
见萧小河一脸茫然,小二松了口气,得意道:“您这就不知道了吧。如今的陛下和楚国公主,乃是第二世重逢,他们二人前世一个是孤勇的狼王,一个是长在沙土中的仙草,有一日狼王负伤走失在大漠中,仙草对狼王一见钟情,便牺牲自己,让狼王吞掉维系生命,狼王特别感动,从此放下屠刀,在大漠做起了狼夫,开始开垦荒地,如此挖了十年的土感动了天上的神仙,就许诺给二人重逢机会。”
“狼夫......种地......”萧小河呆滞道,“你怎知晓的如此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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