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骏马背上,单于年轻俊美,悉心搂着怀中佳人,慢悠悠晃荡,让她捡羊皮,显然是专程过来解围,外加陪宠妃玩玩。
草原上的宠妃一茬接一茬,年长阏氏们见多识广,却也没见过这种。她们带小孩子玩儿,都不如单于待这宠妃细致,更别提她们的糙爷们儿夫君。
阿素珊看得羡慕,磕到了。
赫连天林神色凝重,这还是他那永远死人脸的亲侄儿吗?这样温柔的笑意,赫连煊从未对他这小叔展露过。没想到,亲侄儿泡妞手段竟比他还高,深藏不露啊。
张奉景啧啧摇头,完了,大傻子沦陷更深了。
雅曼心理失衡,赫连煊虽讨厌,却着实貌美……且年轻。穆凝姝谈个这么身强体壮的,她却只伺候过老头。此地青年才俊众多,她左顾右盼,深觉应当弥补下遗憾。
穆凝姝毫无疑问落了个倒数第一。
赫连煊随她去赌桌,将她那点细软首饰赎了回来,另让人拿来珠宝赏银,双倍打赏,赢者有份。
除了雅曼。
阿素珊等压注穆凝姝的人,东西一一拿回,也另行赏赐。
雅曼:“……”每天都更讨厌赫连煊。
穆凝姝抱着一堆首饰,凑近赫连煊,低声道:“这样收回来真的可以吗?赌场还能这么玩?”
下棋讲究落子无悔,赌场当然得愿赌服输。
赫连煊随意拿起支簪子给她插上,道:“孤说可以就可以。”
她的东西,他不喜欢出现在旁人身上。
赫连煊赏赐的珠宝等物,皆为精品,款式虽比不上凝姝阏氏那些东西特别,公主们也爱不释手,高兴之余却难免泛酸。
即使不提王位和荣华富贵,仅凭出挑容貌和年少成名的才干胆识,赫连煊也足够令人心动。随意同他沾点边,便能得如此厚待,若是给他当妃子……看看穆凝姝,便知何谓羡煞旁人。
***
上午一切有条不紊,下午却突发事端。
赫连煊除了来陪宠妃玩了会儿,其他时候连人影都难见到,偶尔遇上,神色也冷淡疏离,交流仅限于行礼问安。几个胆大的公主贸然明示暗示,碰过一鼻子灰,心灰意冷。
其他公主见之,心里有数,干脆拾掇拾掇情绪,把目光投向其他贵族才俊。
大单于这边尚未引发争风吃醋,倒是赫连天林惹出了大乱子。
此番过来的公主里,竟有几个赫连天林的旧相好。见到他后,先是纷纷揪住他算账,联合动手揍他,后来不知赫连天林如何巧舌如簧,挑拨得几个公主争风吃醋,相互大打出手。
穆凝姝带人劝架拉架,还得让佗佗注意盯住阿素珊,生怕她气到早产。
场面乱七八糟,直至黄昏,总算把那群哭哭啼啼的公主们安抚住,送回各自毡帐。
赫连天林却跟没事人一样,毫无悔意,得意感慨自己太有魅力。
穆凝姝拿他没办法,跑去看台后的主帐中找赫连煊,想让他收了这妖孽。虽是临时搭建用以休息的毡帐,里头东西却齐全,赫连煊来这边时,常在此帐中。
她进去,边走边道:“赫连天林该改名叫赫连天灾,你这小叔真是不得了……单于——人呢,不在吗?”
几个隔间看遍,都没找到人。
穆凝姝坐到桌边,随手拿起杯水喝。
甜丝丝,冰冰凉凉,还怪好喝的。
好像是蜂蜜。
整整一下午,她忙得连口水都没喝上,此时一沾水,才觉口干舌燥。
咕噜噜几口,饮尽整杯。
旁边还有一杯。
她拿起来,继续喝。
估计是侍女给赫连煊准备的蜂蜜水。他不爱喝甜的,她帮忙全喝掉吧。
“你做什么!”玛茹冲进来,一把夺走她手里的杯子,朝里头一看,空的。桌上另一杯,也空了,怒道,“你干嘛喝这个,谁允许你喝的!”
“这是你弄的?就喝了你两杯蜂蜜水,至于这么吼嘛……”穆凝姝自知理亏,但喝都喝了,又吐不出来,况且也不算大事,“我赔给你就是。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十坛蜂蜜过去。”
玛茹不依不饶,仍旧生气,骂骂咧咧。
穆凝姝静默以对,垂着脑袋,踢地上的地毯,谁叫她喝了人家东西呢,只能挨着等她消气了。
“又吵什么?声音大得在外面都听得到。”赫连煊进来,眉头微蹙,看向穆凝姝,“玛茹又找你麻烦?”
穆凝姝解释:“没有没有。这次是我不好。我喝了她的蜂蜜水。我不知道是她的……”
赫连煊看向玛茹,道:“一点蜂蜜水罢了。孤等会儿让人给你搬去十坛。不要再闹。”
“才不是蜂蜜水的问题!”
玛茹被两人默契的十坛气得更厉害。
这水……这水是她特意准备给自己和赫连煊的……
玛茹没办法说出实情,神情越发烦躁,直言赫连煊偏心,不问缘由就偏帮。
穆凝姝趁她跟赫连煊闹腾,静悄悄遁走,溜回王帐休息。
终于清静了,吵得她耳朵疼。
忙忙碌碌一下午,衣裳汗得黏黏糊糊。
她让侍女们打来水,好好泡个澡。
因天热,她特意让侍女们打的温水,不料却越洗越热。
洗完后,她披上薄薄的蚕丝睡袍,拿扇子扇风,燥热不减反增。
莫非是风寒发热?
出太多汗,被风吹着了,或洗澡时水温不够热?
“赫连煊……”穆凝姝本能想找他,又觉不对,喃喃道,“病了应当找大夫,他又不是大夫……”
她让阿香去叫佗佗,有病得赶紧治。
这场风寒甚是诡异,猛烈异常。
她口干舌燥,晕晕乎乎拿起床头茶壶,直接对着嘴灌水。
第35章 35救我
这感觉,非常不对劲。
体内仿佛有烈焰燃烧,每一寸皮肤都在痛。
自己好似一只劣质瓷器,在窑炉中炙烤,随时会炸裂成碎片。
穆凝姝大半壶茶水灌进去,身子却像漏水的破桶,额头上、背脊后,源源不断渗出汗珠,浇灭不掉体内那股燥热。
茶壶里的水全没了。
她想起身,却发觉浑身无力,尤其是双腿,完全感觉不到其存在。
但口干舌燥的滋味,迫使她伸出手,努力够来桌上一只蜜桃。她艰难捧到嘴边,却连大口咬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咬破一小处缺口,慢吞吞吮着。
帐门那边隐约传来动静,终于来人。
赫连煊走进寝帐处,瞳孔骤缩。
穆凝姝裹着件单薄睡袍,上半身尚在榻上,一双莹白长腿却垂至地上,脚尖处落着只茶壶。
衣裳不知是被茶水还是汗水浸洇过,湿哒哒贴在肌肤上。
纤细身躯斜倚床榻,柔如柳枝,身姿妩媚近妖,她表情却全然懵懂,双手捧着只蜜桃,面颊雪白透粉。
她夏天的衣物全是姜国献来的上等丝绸,轻薄细腻,一遇水就化为半透,底下肌肤,亦是微带绯红。
整个人莹白淡粉,竟胜过那南方来的蜜桃。
“佗佗……”穆凝姝朝他喊。她晕晕乎乎,没看清人,以为是阿香请来的张奉景。
“看清楚,是孤。”赫连煊被她这声叫唤拉回神,走上前去,坐到榻上,将她的脸调转过来,正对他。
穆凝姝愣了下,道:“啊?那、那你快离我远些。”
赫连煊不悦。
为何是他,就得离远些。她现在这副模样,哪里能让外人看。
穆凝姝努力保持清醒,轻轻抬手推他,掩住口鼻道:“怕是外来公主们带的什么疫病,我染了,别再传给你。我要看大夫,我好难受——”
原来以为是疫病才要他走。赫连煊心间那点不悦,烟消雾散。
“不是疫病。”他拿开她手中的桃子,扔去一边,“公主,你中药了。你喝了合欢蜜。”
合欢蜜?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穆凝姝想起方才在看台帐中,喝下的两杯甜水,欲哭无泪。
玛茹真是什么都敢做,竟敢拿那种下流东西算计赫连煊。
既是有意算计,下的药必是分量十足。她阴差阳错喝掉了,还喝了两杯,难怪会这么大反应。
燥热未退,浑身又如万千蚂蚁咬啮,越来越难捱。
穆凝姝抬眸看去,赫连煊站在榻旁,居高临下,望着她。
两人眼神交汇。
她垂下眼。
怎么办。
她自己乱喝东西,中了这种药。
乌琪的两根肋骨,可还没长回去。
血的教训,尚且历历在目。
旁人或许不知,她却心知肚明,他对她没有男女之事上的意思,同她之间,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起初那会儿,宁愿面壁而眠,也不愿碰她。
良久,穆凝姝再度抬眸看向赫连煊,一手支起身体,另一手缓缓伸出,轻轻勾住他一根手指。
力气几近于无。
只要他微微躲开,她不会有力气,也不会有勇气,再尝试第二次。
“求你……救我……”
她轻声极轻。
赫连煊眸光暗沉,背在身后的手,摩挲着一只小瓶子。
穆凝姝见他没推开自己,再是忍不住,勾住他的手多了分力气,声音里不自觉染上点哭腔,“赫连煊,我难受。”
话刚出口,她身子一沉,被他抵在榻上。
赫连煊拽开她的手,紧紧扣住,十指交握,呼吸与她近在咫尺,沉哑道:“这是你求我的。公主。既是如此,就不能后悔。”
后悔?
她为何要后悔?
她满心满意喜欢着他。
穆凝姝感觉脑子越来越混沌,却无比清晰地知道,眼前这人,是她心心念念许久的赫连煊。
“说。是你求我。”赫连煊克制到极致,声音低沉得不寻常。
她静默咬唇,扬起脸,极轻地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他的回应猛烈如荒原狂风,瞬间淹没她。
她不擅此道,凭本能胡乱回吻他,呼吸交缠,唇齿相依。
仅仅唇齿相依,还不够。
她挣脱他的钳制,双手攀住他脖颈,想与他贴得更近。
衣裳阻碍着她的贴近,她轻轻拉扯。
赫连煊跪坐起来,拽掉碍事的衣裳,随手扔去床下,露出浅麦色的身躯。胸膛上是她熟悉的疤痕,肌肉块状分明,汗珠沿着沟壑滑落往下。
他再度欺身下来,动作放缓了些,吻却越来越密,落在她鼻尖、耳后、脸侧,逐渐下滑至脖颈间。
她半湿的睡袍早已不知落在何处。
长有薄茧的指尖,轻轻抚在她的后颈,沿着脊骨缓缓往下。
他的动作极尽轻柔,喘息却愈发浓重。
混沌中,短暂的疼痛过后,漫长的烈焰和咬啮折磨仿佛终于找到解脱之道,愉悦猛烈袭来。
她惊讶于两人此刻的亲密无间。
从前看书看画时的恐怖和忧虑,消失无踪。
她抬手抚过他汗涔涔的额头,对上他金黄的双瞳。
如果这个人是他,这件事分明是极好的。这样的贴近,令她欢愉。
眸色暗沉如海,同以往所见,皆不相同。
赫连煊捂住她迷离的双眼,“别看。”
如何走到现在这一步,他心知肚明。
合欢蜜是敕加贵族们常用以助兴的欢药,他生于皇族,走南闯北,自然清楚这东西。
这药只要及时解掉,对人体无害,即使强行压抑,也无非是让人痛苦几天,并无后患,因此价格高过黄金,普通人用不起,后宫妃嫔们则尤其喜欢以此留住君心。
他发现杯中物是合欢蜜后,让赫连天林弄来解药。小叔正事不做,对这种风流手段门清。
方才在帐门口,他恰好遇到张奉景,让人退下去了,拿着解药来找她。
赫连煊看向地毯上的小瓷瓶。
明明解药就在他手中,在她求他的那一刻,他听到脑子中紧绷的弦,“噔”一声,断了。
他无法拒绝这个机会。
却也无法面对她懵懂清澈的目光。
穆凝姝拂开他的手,为什么不让她看他呢?她是那么那么喜欢他。
她再度攀住他的肩,轻轻吻上他的眼睛。
赫连煊引以为豪的冷静与克制骤然崩塌,一改先前步调,放任自我。
***
日升月落不知过了几轮,阳光与月色交替映照于榻间。
穆凝姝望着窗外,算不清此番荒唐到底过了多久。
这几日的记忆,混混沌沌。
好不容易清醒些,她推着他的肩,“单于……有庆典啊。客人还在……还有,你的政务……”
她想起来,姑娘节还在继续,赫连煊跟她这两大东道主,却完全不见人影。
自登临王位以来,能让大单于披星戴月的,唯有政务。
他却缺席了不知多少天的朝政。
他不假思索,道:“不管他们。札木尔和大臣们会处理。”
穆凝姝道:“可、可是——”
赫连煊已然抛却先前那点基于欺骗的愧疚,道:“是解毒重要,还是旁的重要?”
穆凝姝嗫嚅道:“当然是解毒。但……我真的好累啊。”
她扭身躲开,妄图逃窜,被他长手一伸,拽住脚踝拖回来。
赫连煊毫不动容,皱眉冷厉道:“你乱喝东西,怪得了谁?该狠狠长点记性。”这回幸亏只是这种药,若是毒药,哪里还有命留给她喊累。
他声音变大,动作都随之粗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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