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琐的耳饰勾着他脆弱的耳廓皮肉,尽管她的动作已经格外轻缓,岑拒霜肉眼可见太子整个右耳被她拨弄得发红。
这样近乎潮红的颜色极少出现在他身上,太子自小养尊处优,尤为看重自身面貌,皮肤也养得白皙,眼下这耳根处似血的通红更为惹眼,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及一连串的耳饰取下,岑拒霜这才发现太子的右耳有一处长长的疤痕,自顶部耳廓生至近耳垂的部分,像是极快的刀刃划过的伤,险些连根斩断,又或许这耳部曾经真的断掉过,上面密密麻麻缝合的部分占据了整条疤痕,她不禁屏住了呼吸。
概因自她与他疼痛相通以来,岑拒霜习惯了太子受的伤,她也会跟着疼痛,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柔软的指腹颤巍巍地抚在了那道疤痕上。
她的右耳没有传来疼痛。
岑拒霜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这是太子的陈年旧伤,早已痊愈。
“除了给孤缝针的老家伙,你还是第一个见到孤这里的模样。”
太子转而问着她,“是不是很丑?”
岑拒霜摇了摇头。
想来太子日日不重样地戴这耳饰,也是自负容貌完美的他为了掩饰丑陋的疤痕。
“孤少时遇到刺客,那刺客本来想一刀砍在孤的脖子上,但孤的命没那么好取,孤用了半个耳朵,拿了他的命。但想来孤还是亏了,老家伙说孤这道疤这辈子都祛不掉了,后来行刺孤的那些刺客,孤都先把他们耳朵割了。”
她听着太子轻描淡写地说着,只怕那会儿日日面临的生死险境,并非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殿下现在这样也很好看。”
“孤也这么觉得。”
岑拒霜取来锦盒里的耳坠,亲手为他戴上时,她却有些紧张,毕竟是自己做的东西,万一太子戴着不太合适,这些时日的心血便算作白费。在这一点上她和太子一致,追求完美,叔父那头上的歪扭玉簪,她一度想要回炉重做,叔父却一再表示他就喜欢歪扭的,有特色。
她放慢了呼吸,侧着身面向太子,缘着他仍旧发红的耳廓,逐步贴合着耳饰各处。
却未发觉,她的身形离太子越来越近,那专注于为他戴耳坠的面庞几近是要吻到了他的脸颊。
温温浅浅的鼻息扫在他的唇畔,她区别于世间万物任何一种的气息交缠在他身前,太子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心头泛起的莫名感觉鼓动着,如急雨之后的春潮涌起,一发不可收拾。
——是想要得来,想要占有,想要她的所有、她的一切。
这叫做什么?
欲望。
太子想了想,确实是为欲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欲望。
时序更替,万物生长,一切自然而然,都会拥有的欲望。
“好了。”
岑拒霜瞧着那耳饰稳稳当当地戴在了他的右耳,松了口气正欲退身时,瞥见太子妖异的眸中掀起的情绪浓烈。
那样的情绪是她曾经在太子眼中见过的,但皆不如今时浓重。似是想要一口吞下嚼碎的危险意味,又似是想要将她占为己有的沉重欲望,像是有一团火,烤灼着想要贴近她,抑或是直直吞噬她。
秋千蓦地摇晃起来,她当即摸不着实边,眼见着便要摔倒。
她将要惊呼出声时,腰间的纱裙被一只有力的手攥住,她与太子齐齐落至地面。
耳饰处流苏相扣的动静大作。
岑拒霜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清新的草木味道淡淡而来,腰后的掌心炽热得厉害,她被牢牢箍在怀里,周身环绕着男人灼烈的气息。
下意识扭动着身躯之时,她发现腿边碰到的一处极为滚烫。
第56章 亲吻 “你欠孤的吻,打算何时还?”……
草叶翻飞间, 混着泥土的清新味。
虽是在芳草地间咕噜噜地滚了一遭,但岑拒霜没感受到摔在地上的疼痛,此番灵台回过神来, 以太子的身手, 自是不会因为秋千的摇晃便把他也拉拽下地。
——是他故意使坏,抱着自己往地上滚的。
岑拒霜还没来得及嘟囔着以示不满,只觉身上一沉。
太子的身形压沉在她之上,藤萝架下的斑驳光影被揉碎成点点,他散落在两肩的墨色发丝遮掩着稀稀落落的光色,唯有他一双点漆似的眼眸明明如日,灼烈至极。
似是嫌那耳坠缀连的流苏丁零得太过吵闹,太子微微侧过头, 径自用唇衔住了流苏的末端, 几缕发丝拂动在无可挑剔的轮廓线,这副俊美的模样过分妖异, 饶是岑拒霜想要避开他直勾勾的视线,又如何都挪不开眼。
如中迷药,如受其惑。
“你欠孤的吻, 打算何时还?”
太子出声问着, 岑拒霜始才强行拉回魂来。
她不禁腹诽着, 岑拒霜啊岑拒霜, 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会被美□□惑, 定力也忒差了些!
岑拒霜只觉自己腿边触碰的位置很热,她一点点挪动着身子,又慌忙敛下眸子,支支吾吾着话,“我……我……”
太子俯身在她耳畔缓缓说着, “孤今日,现在,就想讨回一个。”
夏时的热意皆胜不过他短短几字,霎时乍开的灼热流淌在她面颊,深入百骸里,岑拒霜只觉那薄唇悬停于她面上一寸,正不紧不慢地挪动着,流连在她面上尽寸,应是在寻着合适的位置落下。
就像是善于捕猎的凶兽,总是惯于挑着最宜下口的某处,一击制胜。
岑拒霜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呼吸,任由他找寻着,偏偏这样的过程被拉得很长,久到她快要窒息了,他仍旧没有吻下来。
似是察觉到她憋气憋得面色有些发红,太子稍稍仰起了身。
“孤上回不是教过你换气了么?”
岑拒霜眨了眨眼,委实想不起来太子所言,“……什么时候的事情?”
太子挑了挑眉,语调怪异,“某人还说,她时常和别人亲。”
岑拒霜方欲反驳,转念又想着,这时候矢口否认岂不是输了气势?
她蹙起翠眉,鼓着腮帮,不服气道:“我我,我确实常常抱着我家小白亲啊。”
衣裳磨动的轻响,太子闻言,他的面容顿在了她唇畔半寸之上,“江逾白?”
她从前和江逾白亲密到这般地步?甚至叫他小白?
听出太子话中生寒的意味,岑拒霜忙不迭解释着话茬。
“是我小时候养在边关的兔子……”
“孤还不如一只兔子?”
岑拒霜正欲找着由头哄着这只炸毛的凶兽时,那顿在她唇畔上方的吻已是落了下来,耳畔如有轰鸣,胸腔里的心脏倏地咚咚咚地跳动起来,加剧着速度,愈来愈烈,像是快要破开皮肉跳出来。
潮热的湿意写就在唇边。
那道昳丽的薄唇向来具有攻击力,灼热的气息急剧张合着,似咬似啃地抵在她柔嫩的唇边,他在反复舔.舐着自己的唇珠位置,呵出的热意似烧得滚烫的流水袭来,除了烧灼的热,便只剩他浅浅的喘.息声萦绕。
岑拒霜只觉脑袋昏沉得紧,浑身抽了骨似的化作了一滩软绵的水。
她对自己亲吻太子的印象委实不太多,连着第一次在侯府吻上他的唇时,整个人也病得晕乎乎的,其中细节记得并不清晰。即便后来太子总是说着她亲了他,她也想不起更多来。
唯有今时这次,窒息得像是沉于水中时,她的意识依旧无比清明。
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肆意侵占的动作,真真切切。
真切到让她无法遗漏任何一丝的感官,她茫然地,亦是笨拙地迎合着他的吻,学着他往里探究着,加重着相互贴合着的温度。
“好、好热……”
岑拒霜得来抽身的间隙,忍不住说道。
七月时节炎热,此地毗邻京郊,本是稍微清凉一些,可眼下这厮.磨的时辰里,岑拒霜觉得自己仿佛被架在了锅上,加大了火势煮着。
她说不出来为何,明明是热的,又甘愿在这样胜似醉酒的炽烈里沉下去。
“这个孤帮不了你。”
太子哑然的声线落在畔,其实,他也很热。他紧追不舍,稍显霸道地撬开她无甚力气的檀口,恣意席卷她唇齿,她渐渐促然的呼吸深深交织在其间,他或轻或重地咬着她时,她本能地渴求着想要更深入的占有。
岑拒霜觉得自己或许是疯了。
就像是太子在赏春宴把刀强行塞进她手里时,她本是抗拒杀人,偏又在鲜血溅到自己脸上的那一刻,她潜意识感到点点畅快和刺激。
从未行过的刺激。
任何人都不曾带给过她的疯狂和刺激。
她早已分不清是夏日热烘烘的暑气磨人,还是各自的体温热得不像话,只是两道交叠的身影来回纠缠着。
岑拒霜阖着眼,下意识抬起腿扭动着身子时,却是踢到了太子。
“你……”
她本想说自己不是有意的,偏又想问那是什么。她似乎好些次都不慎碰到了,但从来不知是何物。
旋即太子移开了脸,分明的轮廓线被日光描摹着,岑拒霜觉着面上炽热的温度渐渐散去,还不明发生了什么,便见他翻身直起了身子,少见的沉默寡言。
太子怎的不说话?
她把他踢疼了么?
岑拒霜勉强提起力气,低下头往自己身下看去,她估摸着是大腿的位置,可此番她细细去感受着身体的感官,如何也感觉不到疼痛。
真是奇怪。
这件不得解的怪事,一直困惑着岑拒霜至回了宫。
彼时太子将她三言两语地吩咐着玄序,让之把她安顿好带回东宫,她也拖着被汗浇淋得湿沉的纱裙,回去后好生沐浴了一番,也不知是出宫这一趟舟车劳顿,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岑拒霜异常疲惫。
她简单吃了些东西后,就趴在软塌上沉沉睡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梦里依稀有着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极为吵闹。
“小兔子,小兔子生宝宝咯!”
岑拒霜懵然地看着四处筑起的高大城墙,烈烈狂风吹鼓着城墙头上竖着的大熙旗帜。
边关城墙的一角,起哄的嗓音此起彼伏地传来,岑拒霜循声看去,一堆小孩子围着她养的小白,各自伸长了脖子攒挤着往笼子里看,稚子们一面闹着,两条腿亦跟着蹦蹦跳了起来,似是对兔子生崽这件事尤为新奇。
她只见笼子里铺陈的草料旁,几个毛绒绒的幼崽子趴在小白脚边,纷纷往小白身上蹭来蹭去。
岑拒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小白怎么会生宝宝!”
其中一个稚子回过头看向她,理所当然地答着,“你天天抱着小兔子亲,她肯定就会生宝宝呀!”
岑拒霜想要反驳,却涨红了脸,“我明明……就只亲了两、两三口!”
其实她知道自己远远不止亲了两三口,可没办法,谁让小白是她养的第一只宠物,乖巧又可爱,她是真心把它当作好朋友才亲亲的。
那稚子振振有词,“只要亲亲就会怀上宝宝的,你不知道吗?”
岑拒霜刚想说她不知道,忽然有个突兀的嗓音响在耳畔。
“你和太子也亲了好多口,也是会怀宝宝的!”
此话一出,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呼吸瞬间滞住。
岑拒陡然惊醒。
此时天已微蒙,窗处落得朦胧不清的光,外面树梢上还有着细微的动静,应是东宫侍卫们晨起时又在忙活着赶蝉。
她如溺水获救般大口大口呼着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额角析出的薄汗尚在,岑拒霜抬袖拭了拭。
还好,还好是梦。
多年前她养那只小兔子时喜欢得紧,连着睡觉也要抱着一起睡,后来还是娘亲说,她睡觉时会翻身压坏小白,她才作罢,让小白睡笼子里。
只是忽的有一日,小白的肚子变得鼓鼓囊囊起来,岑拒霜以为小白吃错了东西,找来大人才知道小白怀孕了,有了小宝宝。
适才梦里发生的大部分都是真实的。
当时那些围着小白看的小孩们说,她亲了小白,所以小白怀上了宝宝。
岑拒霜一直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大人们,从此以后也没有过多亲近小白,生怕自己又让小白怀上了宝宝。直至十岁那年的战乱,她的父母牺牲在战场上,小白也不知所踪,叔父从京城赶来把她带离,她再没回过边关。
今时想来,她被那几个稚子骗了这么多年,指不定那会儿是小白自己跑出了笼子才怀上了宝宝。
岑拒霜摸了摸自己仍旧有些肿胀的唇瓣,指尖触及的刹那,脑海里便会呈现出太子把她扑在芳草地上,薄唇流连此处的情形。
自她到京中侯府由叔父抚养后,对于男女之事知之甚少,从前娘亲闲时还会和她讲讲她成年后找什么样的郎君,如今她及笄了,却从未有人教过她男女之间会发生的事情。
江逾白自是没有与她亲近到教这些东西的地步,而叔父还将她当作小孩子,如今和太子接吻时,她还需要太子教她如何换气。
这样神秘的事情如同被一层纱蒙住,岑拒霜还是年前从话本子里才探知到,夫妻之间同房会用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玩具作乐,也就是宁妍箱子里的那堆宝物。
越是想着,绯红的颜色爬上脸颊与脖颈,岑拒霜连忙伸手作扇子形状,在自己滚烫的面上扇了扇。
用过早膳后,岑拒霜直接去了宁妍的寝宫,陵乐宫。
宁妍正拈起香炉,焚上一片香,余光瞥见坐立难安的岑拒霜时,问着,“怎么了?从你一进我寝殿那会儿起,我就瞧见你心神不宁的,有什么事说出来,我来替你兜着,再不济,还有二哥给你兜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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