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淮朝着锅里看一眼,眉心稍微动了动,整个办公室都是火锅的味道。
最后,他把目光放在裴溪面前的碗里。
“碗里加醋了?”
“没有。”裴溪面上迟疑,甩了甩筷子,视线停顿,明白后侧首看周屿淮,红唇轻启,“你怎么这么讨厌?”
周屿淮笑:“所以是真的?”
他貌似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吃没吃醋我不知道,挺不高兴是真的。”裴溪打直球,方式特别自然。
周屿淮手搂住她,手掌收紧腰线,声音带笑:“那我哄你。”
裴溪被挠得痒酥酥的,肩膀动了动瞥开他,声音溢出笑抱怨说:“别闹。”
筷子头上的肉片滑进了锅里,她的架势马上就要用筷子打他了一般。
“我没闹,哄你呢,认真的。”
他语态诚恳,舒展开眉心,手往上移,直至肩膀将人搂紧。
还没开始哄,但态度极其诚恳,一点虚伪也查阅不到,眼眸得像是太阳灯,又亮又吸着炽热。
裴溪手里的筷子搁在碗沿,转眸注视着那股神情,注意力变得缓慢了。
而余光已经是看向办公室中间的沙发,那个缝隙里,还藏着一只口红。
她脑子里,过了好几个答案。
或许是哪个女下属落这儿的,又或者时间很长了,是岑悦以前过来丢的。
她声音很平静:“男人一般哄人,分两种,一种是哄女人情绪考虑精神富足的恋爱脑,一种是只管追求□□满足的骗子!”
裴溪加重了后面两个字。
周屿淮眼里一黑,上扬的眉毛压住迷茫之色:“那你觉得我属于哪种?”
裴溪没有想答案,一直盯着那双透亮的眸子,唇角动了动:“你想做哪种?”
周屿淮听笑了:“溪溪,你很不对劲。”
他倒不是没听过裴溪说话难听,一般这种时候,就是裴溪生气了。
“我和岑悦没有关系,也从来没有不清不楚,我今天回家就是处理这件事。”周屿淮主动解释起来,手从她腰间上移开。
裴溪搭在腿上的指甲往里一收,目光轻微聚拢悉数落在周屿淮平静的面色上。
空气半刻安静,只剩下锅里的红汤还在沸腾着,搅动出一股辛辣浓香。
她承认,这些话让她心里平静了不少。
网上的新闻并不是一两天了,周屿淮认识岑悦这么久,就没培养出感情?
亦或者说,周屿淮有权有势,周家地位高,爱慕者居多,这样的男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不过很正常,毕竟处于分手状态的时候,对方怎么玩,或者是跟谁在一起都没问题。
“我知道,我没说是岑悦的事。”裴溪移开眼睛。
周屿淮往后靠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倒不是不高兴,就是提不起特别高的性质,影响她的事情不是一两件。
裴溪转头给周屿淮拿了碗,将刚刚锅里煮43的牛肉捞出来,放在了周屿淮的碗里。
“你这几年谈过恋爱吗?”裴溪很自然地问,同时把碗推到周屿淮面前。
周屿淮从这句问话里听出了什么,眸光里自嘲着一笑,清了清嗓子:“说说你,谈了吗?”
“人一般喜欢反问,是一种答不上话心虚的表现。”裴溪不急不缓地说,她精准堵住了周屿淮的所有腹稿。
周屿淮倒是不心慌,继续在一旁偏头看着:“谈,谈了好多,只是不对外讲,没什么人知道,李喻知道。”
裴溪顿时转过去看他。
李喻正好拿了饮料进来,一眼注意到周屿淮,唤了一声周总,一只手提着两瓶冰冻汽水。
“近一点的便利店关门了,多走了几步,买了两个口味,裴小姐您挑挑。”
见两人中间燃着一股火,李喻是欲言又止,连大气也不敢喘。
“巧了,我也是。”裴溪假笑,勾起唇角的弧度又放下,随手从李喻那儿顺了一瓶草莓味的。
周屿淮当然不信,眉尾扬起。
在这个气氛下,李喻是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在被注视中马上选择移开眼睛。
“买瓶酸奶回来,草莓口味。”
周屿淮的声音止住李喻的思绪,李喻正愁没理由走,听这话连声应,脚步生风,速度极快。
等着人一走,周屿淮放在裴溪面颊上的神情其实才微微有了放宽,可以逗裴溪,但得有个度,赢了不划算。
“没谈过,我就你一个,我洁身自好,不乱来,身心都是。”
周屿淮声音懒懒的,看裴溪正在启饮料盖,顺带将瓶子拿过,帮她启开。
这句话裴溪当然听到了。
她还是挺诧异,诧异在这个环境下,周屿淮还像是禁欲了一般。
裴溪没作答,咬上习惯咽下饮料,转头看周屿淮:“心指的是没喜欢过别人?”
周屿淮轻缓缓地看她,轻闭眼回答。
“身.....不会指的是,你就跟我发生过关系吧?”裴溪问得很诧异。
裴溪视线下走,话说得比较直白了。
有时候直白是件好事。
周屿淮眉头上扬,手肘搭在扶手上。
这气氛随着锅里煮烂的青菜变得有些怪异,裴溪咬捏紧了瓶颈,不确定地问:“只有我?”
周屿淮眸底有笑,嗓音温和应她:“嗯。”
裴溪呼吸停下了。
她当然知道,人会有长情的一面,但有时候乱花渐欲迷人眼,她几度以为周屿淮其实应该早就忘了。
哪怕不忘,这样的人也总不会不理智到吊死在一棵树上。
裴溪眉梢拧着。
周屿淮看到了,撑着太阳穴的手放下:“裴溪,你是我追了好几年才追到手的人,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怎么就变成你追的我了。”裴溪别过头,神色恢复到之前。
“那是你笨,看不出来我在追你。”
周屿淮继续怼上,拿筷子捞出火锅里煮烂的青菜放自己碗里。
裴溪那几年的确是没怎么看出来,如果没有在一起,她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在她喜欢周屿淮最美好的那几年,对方也恰恰喜欢她。
提及到往事,都会觉得是美好的。
也会给过去打上各种标签,比较之下,成年人的爱情,甜言蜜语的调味料已经烹饪不出好的未来了。
“那支笔算不算?”
“算。”
“那你挺不会追的。”
“是,我要会追,哪会等你送信。”
裴溪伶牙俐齿,周屿淮不是第一天见着,他不会跟裴溪用这种方式继续说话。
裴溪夹了一块肉到他碗里,说话到现在,她一口菜都还没吃上,夹给周屿淮以后再去捞另一块。
肉刚放进嘴里,一阵麻辣鲜香的味道窜上舌尖,同时牛油的香味在嘴里炸开。
裴溪许久没吃辣的,一时间不太习惯,她喝着饮料说:“这火锅挺有南城老火锅的味道。”
“挺会尝。”周屿淮说,“是南城的,他在一个老师傅那儿买的现成的底料。”
裴溪对南城火锅的味道特别熟悉,所以一下就能闻出来,哪怕是不确定,她也会提上一嘴,记忆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时间会消磨殆尽味蕾的感受,但熟悉感不会丢失。
她走神间,忽然想起来陆祁那天的一句话,她们约火锅那天说的。
“他还真买到了,怎么就只拿给你。”
裴溪话里是抱怨的声音,怎么偏偏就周屿淮有,她和于栀怎么也算朋友,又不是二两钱的关系。
周屿淮把裴溪夹的那块肉放进嘴里,眉梢的状态变了,被辣得眯了一下眼,倒吸气询问:“怎么说?”
问的时候,筷子已经搁下了,他不太能吃辣,小时候从北海刚搬到南城时,不太习惯饮食,还往医院跑了好几趟......后面家里换了保姆才好些。
裴溪筷子在锅里晃了晃,边吃边说:“上次我们吃火锅的时候,提过一次。”
裴溪没有多讲,因为在她看来,这件事无关痛痒,不期待,也不觉得是惊喜,这就是陆祁想南城的一个举动。
周屿淮缓慢看她,看着她吹烫好的青菜,塞进嘴里咀嚼,最后额头起一层薄汗,越看着,心里越堵塞,堵塞着一些秘密,关于陆祁的秘密。
...
他和陆祁认识要比裴溪早,那是在初到南城,周倘得了老爷子令前去拜访陆祁的爷爷,在南城,陆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和老爷子相识也不是一两天。
有了生意上的往来,自然是走动更多了些,周屿淮那时候是被周彦带着过去的,陆祁这人从小就比较皮。
周屿淮还记得的是,刚去陆家第一次,陆祁打坏了老爷子收藏的花瓶,陆母训斥一顿后,人就在后厅面壁思过。陆祁的妈妈忘性大,招呼他们尽忘了陆祁还在后厅站着。
还是周屿淮撞见的,一家子才想起来,把人吆到前厅来问好打招呼。
陆祁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性子就张扬了些,但无伤大雅,人还是那个人。
“喂?你摁错了?”
陆祁正接电话,难得陆有仪会打电话过来,干脆利落地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回南城。
陆有仪是什么人,在陆家掌权行事洒脱,有新世纪独立女性风,也有自由散漫随性的时候。不怎么管这个弟弟,陆祁在国外的读书的时候,一个月都数不到一通电话。
同样的,这种相处模式,一打电话就是直奔主题,不听借口,也不能含糊回答。
所以,陆祁说:“下礼拜一。”
他单手拖着电话,一边下着楼梯,听电话那头说话,同时要顾及和打招呼的人回应。
下午的光爬上学校的白墙,折射到他的镜框边,陆祁步子加快,眉目稍拧,脚步停顿下来了:“我又不是小孩,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打什么架,还是跟小姑娘打。”
陆有仪:“视频我发你了,化成灰我也认得你那张脸,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我问你,你有没有动手?”
“你等会儿。”陆祁越听越糊涂,但心里有杆秤,多半是岑悦打架那事情没有包住,被爆了出去。
点开微信会话框,是链接。
标题:温婉女神公然当街打架形象……
陆祁点开,跳转到微博,视频很清晰看到岑悦的正脸,而他只有一瞬间的侧脸,甚至看的不太清楚。发布时间是昨晚十二点,新注册的微博号。
“是不是你?说话。”
陆祁开着免提,听到声音搁耳边,回:“是我,我是拦架的那个。”
他没放心上,在那种场合下打架,事发到现在好几天,才出来已经算是晚的了。
看视频角度似乎是行车记录仪拍到的,是他停车位的斜方车辆,完整的视频,动手的的确是岑悦,洗不干净了。
陆有仪声音紧接着传来:“我不跟你争论你哪方……”
陆祁想应她,一抬头,一个熟悉的人站在面前,彼时周屿淮已经停在离他半米的地方。
第46章 被惦记
是陆祁叫周屿淮来的, 所以周屿淮也没有提前打招呼说自己什么时候到,人过来毫无征兆。
至于陆祁找他是闲聊还是叙旧?
都不像。
开场也没有说过来的目的,只说, 约他打球,东西都准备好了, 到个人就行。
打球......高中时他们必备的运动项目。陆祁的个子也是从那时候起,蹭蹭往上长,以前是没有周屿淮高的, 后来硬生生拉平了两个人的身高。
陆祁几度认为, 这是汗水换来的。
十几岁的少年挥洒汗水叫青春洋溢, 而临近三十的男人汗水里是成熟的韵味, 那是一种破茧成蝶后的涅槃。
“休息会儿。”陆祁喘着气,急促的呼气起起伏伏,在篮球撞击地面中到椅子上。脖颈上的一层汗珠渗透了球衣,连带着往椅子上一坐,整个人呼出一口气。
空荡的体育馆发出阵阵回响, 周屿淮拧开一瓶水递给他,往他旁边坐。
“你这体力不行。”周屿淮擦着汗,发丝上都粘着汗渍, 抬头目视篮球场上, 场上的灯像是一层薄纱,穿透眼前所目及到的空间。
陆祁咽下水, 姿势和他相反, 手肘往后倒搭在椅背,手腕松垮垮地拖着水瓶, 下巴指了指球场,说:“咱两不同, 我从文,你是个武将,粗鲁惯了,流点汗不痛不痒的。”
“你看见过我耍大刀?”周屿淮斜眼瞥他。
“我不介意你在球场给我耍一套看看。”陆祁笑,眉稍动着。
周屿淮流了汗也没有太多的精力跟他贫下去,轻笑过了这个话题。
这三两语仿佛拉到了高中那会儿,他们也是会在放学后到球馆坐会儿,陆祁刚打篮球的时候,球板都摸不着,周屿淮就开他玩笑,换个儿童体育馆打。
结果真去了,陆祁又不要面子,认识自己的短板,也不怕别人说什么,这样的孩子纯粹,活在世间像是一块不受侵蚀的璞玉。
“你回来后不跟我联系,是因为裴溪吧?”周屿淮拧紧了水瓶搁在脚边,视线还是在前方球场上。
周屿淮说话一向是不喜欢拐弯抹角,比较直白,无论是问话还是回答。
“嗯。”陆祁也不避讳承认,眉头轻扬,“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是晚一步。”
他声音有点释怀,手指着前方的网格,问,你看见那个位置了吗?
“有什么问题?”
“是不是很像咱们刚上高中打比赛那次,也是那个方向摆着垃圾桶。”
这像一段废话,但周屿淮还是顺着看过去,目光轻轻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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