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殊B被他突然的建议震慑,猛地退了一步。
因为他当真已经从枕下掏出了一把刀。
“我是差点死过一次的人,我不介意再死一次,”他说着忽得笑出声,又将匕首往前递了一道,见她惊慌后退,干脆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将刀直直塞进去,“是我之前不该同左修齐说那句话,更不该叫你听见,这样,你往这里刺。”
刀尖被他带着直接戳向喉咙。
胡殊B吓得直往后退,狠命地要甩开刀。
裴成远却没依,她退,他便就更大力地将刀往自己脖子上递。
胡殊B快要疯了,箍着她胳膊的手冷硬,不容挣扎,而那用另一只手带着刀柄往自己喉上捅的男人,此时像是癫狂,竟是一路笑着。
“放手!放手!你放手!”
“这儿,刺这儿才能死。”
“啊!!啊!!!!!!”
刚刚走到院落的人听见里头的声音,纷纷都闯了进来。
这一进来,一众人皆是傻了。
只见胡殊B泣不成声,她坐在地上,还在慌不择路地往后退着。
而地上的匕首晃荡,刀尖上一丝血。
再一看,那床上散着发的人正笑望着地上的人,整个人犹如地狱爬上的幽魂。
加上他脖上的血,更是叫场面震人心魄。
胡皇后也愣住了。
“裴成远!这是怎么了!”裴群大喝一声。
那床上的人才终于伸手,手背蹭过脖间,瞧见那一抹殷红,裴成远已然缓缓收起笑,他看着已经被扶起的人:“胡小姐,强人之事不可为,害人之事亦不可做。望小姐守住底线,这京城里的人,总归是听风就是雨,如此,不好。”
胡殊B已经说不出话来,频频点头。
他终是知道了,知道那些诋毁严之瑶的话是她做的。
他今日根本就是从知晓自己进门起就在等着了!
他哪里是要拿刀杀自己,他是在警告她!
更是以最狠绝的方式逼退她。
她胡殊B,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皇后娘娘,刚刚冲撞了娘娘,是成远的不是,还请娘娘降罪。”
“娘娘,”胡殊B抓住胡皇后的衣袖,她抬起眼,用颤抖的声音小声道,“殊B放弃了。”
“你……”胡皇后想宽慰,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回宫的路上,胡殊B一言不发,最后是胡皇后伸手压在她腕上。
“娘娘,”她抬眼,“我错了。”
“……”
“他宁愿做一个疯子,宁愿用死相逼,也要为那个人争一口气。”
“别再想了。”
“娘娘,我不过是做错了一件事,我就那么不堪么?”
“或许是因为,你做的错事伤害的恰恰是他最重要的人。”胡皇后说,“欢喜若是以伤害第三人来推进,本身就已经落了下乘,你可明白?”
胡殊B忽然怔住,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温柔的皇后。
原来,她都知道……
这边皇后一走,那边蒋氏就已经冲了过来,欣兰把这边的事情全都说了,不过欣兰也知瞧见最后一幕,其他的,皇后娘娘没有问,裴成远和胡殊B也都不预备说。
这个病到底是装不下去了,她进岚院的时候,裴群正在数落人。
她瞧着自家儿子一面捂着心口,一面事不关己的模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又无从下手。
打吧,人心口和脖子都伤着,不打吧,委实叫人上火。
最后,她到底还是一巴掌扇在了胳膊上:“你真是,长本事了!”
“娘,这般下去实在是一桩事情,你儿子好好的啥也没干,就搞得像是负了人似的,这后边谁敢嫁给我?你也不想你儿子一直做光棍吧!”
“你风头鬼闹的,就有人敢嫁给你了?!”
“胡殊B那般人,怕是早就后悔今日来过,更不会把事情说出去,至于皇后娘娘就更不可能了。”裴成远道,“再者说,我疯的时候多着呢,她就不会跑。”
“你说什么?”裴群沉默了一阵子,冷不丁出声。
裴成远目光躲闪了一下:“你们快走吧,我想歇歇。”
“你歇什么!该歇的是我们!臭小子不叫人省心。”蒋氏虎下脸,“伤给我瞧瞧!”
“不用了,我都这么大了。”
“我是你娘!怎么不能瞧了?”
“儿大不由娘呢还。”
“反了你了,哦,人之瑶能瞧是吧?!”
此话一出,屋内三个人突然都默契地噤声。
片刻,裴成远哦了一声:“我倒是挺想给她瞧的。”
“你个混账玩意儿!”
……
欣兰站在院外,只觉得侯府也是多时没这么热闹了。
等到一家人终于是坐下用晚饭,裴群才说起正事:“我如今赋闲在家,旁的事我也管不了,单就是你,下月初擢考,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自然是支持的。万事开头难,你们年轻人,想要什么样的大桓,只要去做,总有盼头。”
“儿子记下了。”
“前段日子我看裴柒传信回来,他如今用回本姓,以程柒之名编入戍北军,按部就班的也是不错,假以时日,定能有所作为。只不过如今你身边也没个照料的,往后行事在外,还是需要人手。”
“人手倒是不重要,带个小厮就成,”说着裴成远停箸,“但有一桩事情,还需得爹爹亲自替我跑一趟。”
“去哪?”
“镇西王府。”
一晚上,整个侯府是被安排妥当了,第二天一早,承安侯府就带着几车的东西浩浩荡荡出发了。
至于蒋氏,她仍是觉得自家儿子有点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些。
正想着该找个借口去见见严之瑶,管家就来传道是安平县主求见。
“见谁?我?”
“是,是说来看夫人的,还问夫人的病可好些。”
蒋氏与欣兰对视一眼,立刻问:“你怎么讲?”
“老奴哪里好讲啊,老奴就说,县主自己见了就晓得了。”
“好好好!讲得好!”蒋氏往软塌上躺下,挥挥手命管家去传。
严之瑶等了一会,便就被引了进去。
“县主应是熟悉的,侯府里啊一直也没怎么变。”管家热情,笑眯眯的。
这更是叫严之瑶信了皇甫曦的话,看来夫人的病应是大好了。
蒋氏正由欣兰扶着起身,严之瑶赶紧上前接手:“夫人坐着便是。”
“你呀,这么久也没来看看我们。便是孝期不便来,那你离京也该是要同我好好打个招呼的呀。”
听着责怪,严之瑶理亏:“是之瑶考虑不周,之瑶有愧,认罚。夫人的病可有关系?”
她是真的觉得惭愧,蒋氏拉着她的手,故意虎着脸,却又见她的脸捧起仔细瞧了瞧:“瘦了不少,可是荣县的时候,裴成远那小子去烦你了?”
话题忽然就牵到了某人身上,严之瑶一时没反应过来。
却见蒋氏拉她坐下:“我知道,你是同他一块儿回来的,好在是这小子没乱来,若是当真将你直接带回来才是他不讲规矩了。上次病的时候你在孝期都派了露华过来打听,我想着,倘若是我再病一病,你既在京中,必是会来瞧我的。”
“夫人你怎么……之瑶哪里值得夫人如此,身体为大,怎好随便说的。”
“嘴里说说罢了,没什么,昨日皇后也带凤太医也瞧过了。”蒋氏却不在意,“我啊,是怕有成远那家伙在,你不敢再踏进我们侯府的门了。”
“怎么会,在之瑶心里,夫人与侯爷,是最好的义父义母,之瑶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那――成远呢?”蒋氏问。
手还被蒋氏抓着,严之瑶一抬眼就瞧见她期盼的目光。
“裴成远他……”
“娘!”外头,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蒋氏头大,这小子真是来得快!
昨日他一面之词,她哪里敢信全,这不话才问到,他又来了!
消息可真是灵通。
不等她应声,人已经进来了,一双眼怕是黏在人身上了,只分出一点注意口不对心道:“儿子来给娘请安了,今日可好些?”
蒋氏咳嗽了一声。
二人才一同望下,裴成远问:“怎么今日还咳起来了?药可用了?”
没眼看。
蒋氏松开抓着严之瑶的手:“你下月初就要擢考,还不好生回去温书,出来做什么。”
下月初就擢考了?严之瑶听得这一句,心下计较,就听裴成远道:“自是因为有话要同她说。”
罢了,他冲着蒋氏道:“娘,你就把她让给儿子呗?”
眼见他如此,严之瑶终于开口:“时间紧张,你不是要考状元?既如此,怎好还在这儿荒废?”
她声音依旧不大不小,蒋氏却立刻就发现了不同。
以往的严之瑶是万万不会同裴成远这么说话,大多时候是心平气和地劝,哪里会同今日这般带着嗔怪的味道。
乖乖。
裴成远皱眉:“可我真的有话同你讲。”
严之瑶语塞。
软塌上,蒋氏揉了揉眉心:“罢了,说了这一会话,我也乏了。你们先去说话吧,晚些时候,之瑶留下用饭。”
“好嘞!”裴成远伸手就去牵人。
夫人还在呢!
严之瑶缩手,不想,少爷倒是还侧身挡到了蒋氏面前,换了手继续牵过来。
她再缩,二人便就这般躲着闪着出了门。
直等到没了声,蒋氏才睁开微眯的眼。
欣兰抿唇笑着进来:“夫人可还担心什么?”
“也好,这兜兜转转的……”
严之瑶一路同裴成远回了岚院,她倒是还记得少爷跟她立的规矩。
瞧见院门,裴成远也是想到了,他干脆直接就没叫人开口,自己先揭过:“我牵进来的,不用递名帖了。”
严之瑶也懒得打趣他,只问:“下月初的擢考,你当真有信心?”
“自然,”裴成远说着领她到了案前,“对了,你可知道擢考放榜那日,还是什么日子?”
今年擢考推迟了许久,等考完放榜也得半个月的时间,届时应是……
“立夏。”裴成远等不及,已经低头为她解释,“我的生辰。”
他松开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份赤红的小册子递过来。
“这是什么?”严之瑶翻开,正见上头写着裴成远的名字,往后,是生辰八字,再有,甚至还有裴氏三代的名姓等。
“生辰帖,我的,现在交给你。”裴成远道,“下月立夏,我的冠礼,阿瑶会不会带着自己的那本来看我?”
“就当是――送我的生辰礼?”
古有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庚帖为证。
严之瑶方动作,就被少爷按住。
“阿瑶接了便是接了,概不退回。”
“……”
【作者有话要说】
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
――引自《礼记・昏义》
第120章 居谦
这册子本也是轻巧的, 严之瑶瞧着,却竟然陌生。
裴成远察觉不对:“你不会真的打算要还给我吧?!我不要!”
话音方落,就见眼前人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 上一次我都没瞧见过这玩意。”
自然也该是有的,不然如何合的生辰八字,不过也只是蒋夫人来问了她, 至于寒邃那一本――
下巴被人捏住, 少爷的脸凑近:“严之瑶, 你拿着爷的名帖, 在想其他男人?!”
“……”他用了些力道,严之瑶心道不好,赶紧就把那生辰帖举起, 点了点他姓名下的一处留白, “没,我在想这是什么。”
裴成远凝她一眼才扫向她指的的地方,再看她神色真挚,这才松了手去:“这是为冠礼取字留的。”
“取字?”严之瑶想起来, 对,是要取字的, “那你着急给我做什么, 待加上也不迟。”
“自然迟了, 届时我已经是状元郎, 若是被人榜下捉婿了去, 岂非麻烦?自然该是你先收着。”
你能被人捉去?不对, 还没考呢, 你都装上状元了?
严之瑶半分也不信, 倒是裴成远像是想起什么, 他伸手接过来将册子摊平在案上,又舔了笔坐下。
“你做什么?”
“阿瑶嫌这生辰帖不完整,那我补上便是!”
“哎!”严之瑶抓住他的笔杆,“又胡来!你冠礼的主宾怎么也该是国子监祭酒,要不就是你师父倪将军……无论哪一个,皆是你当敬崇之人,如何能越了他们自己取?”
裴成远笑出声来,而后,轻轻拿开她的手:“用不上他们。”
接着,他便恢复了正经,墨笔落下,工整非常。
边写,他边同她说:“很久以前,我阿姊便就已经替我取过了。”
严之瑶低头,瞧见他专注的侧脸。
“阿姊比我大上许多,她身体不好,也因此,爹娘一直都提着心为她求医,没能留心管过我,所以打小,我就在她院里待得多。第一次开笔,第一次读书,皆是她教的,长姐如母,与我而言,确也如此。”
他很少提及裴成棠,严之瑶静静听着。
“阿姊一直都晓得自己的身子不好,只是爹娘在时,她总强颜欢笑。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我生于立夏,性子便也染了夏日的张扬,然赤子有德,望我往后能居安思危,谦尊而光,是为居谦。”
红色的纸面上,字迹端正熟悉,已然落下最后一笔。
严之瑶盯着那两个字,直到裴成远重新将生辰帖递来。
“这次完整了。”他说。
居、谦。
如果这都是巧合,那么如今摆在眼前的与那字帖同出一辙的楷书,也是巧合么?
“怎么了?”裴成远问。
严之瑶将生辰帖接过,一时间竟是有些说不出的恍惚。
“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她合上册子,“你楷书写得很好,怎么不写了。”
“自然是因为不合口味喽,”裴成远理所当然道,“我,裴成远,合该是笔走龙蛇才适配。”
说完,他来了兴致:“你方才,是在评论我的字?”
“有何不可?”
“可以~”裴成远见她收下了,心情很好,“说起书法,你这做徒弟的现在可有长进?”
“有裴少爷一笔一划做的字帖,想不写好也很难呢。”
严之瑶也看他:“是吧?”
裴成远眨眨眼,瞧见她面上一点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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